阿乐叫了声:“妈妈,我要上厕所,等等我。”便自己跑了进去。

苏果等她关上门,这才轻轻对陈樨微笑道:“谢谢你对阿乐这么好。这下我放心了。”

陈樨看着近前这么美丽的笑脸,心神荡漾,柔声道:“幼儿园我已经叫人在联系了。你如果准备住下来的话,这儿住着不方便,不如先搬到我的房子里去,我可以住到父母家。等你要求的房子收拾出来,你再换地方。怎么样?如果行的话,我看你们行李也带得不多,不如等下下去就退了房,行李放我车上。”

苏果岂能不知陈樨真正的用心,不过这么多年来她早见怪不怪,只是微笑道:“等等,等结果出来再说,不能无缘无故总是麻烦你。”

陈樨岂是个轻易放弃的主儿,闻言微笑道:“跟我客气什么,也就举手之劳。不行的话,我问问阿乐的意见,看二比一的结果倾向谁。”

苏果看着阿乐从洗手间出来,湿湿的小手居然先拉住陈樨,然后才拉她,知道这血缘关系不正视不行,这意见征求出来,或者阿乐还真是站在陈樨一边。她也是个爽快人,再说阿乐与陈樨的父女关系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也就差一道程序而已,陈樨提供房子不能算是太意外。便笑道:“也好。不过下不为例,不得再以阿乐来要挟我。”

陈樨见她一点就明,却又不是犀利地反对或者直接采取措施拒绝,心里喜欢。不过下去结帐时他也没非要抢着付那住店费用,反正来日方长。

坐上陈樨的车,苏果有种回到原来生活的感觉。与赌徒分别后,这一天一夜多下来,一直疲于奔命,也没多想什么,此刻遇到略微熟悉的环境,一时千般滋味涌上心头。真的就这样了吗?就那样守着女体的赌徒做母女到底?未来会怎样?或者,可不可能去上海看一眼这个时候年轻的赌徒?可是,一个赌徒的灵魂,又怎么可能存在于同一时空的两个人身上?苏果百思无解,只觉得非常疲惫,那种无依无靠的疲惫。

阿乐坐在副驾,两只眼睛被城市的夜景晃得眼花缭乱,都不会去想别的。陈樨在一个红绿灯前的时候,下意识地回眸看了苏果一眼,却惊讶地发现,她在哭,两行清泪滑过脸颊,泪痕在夜光中反射着幽光。陈樨想说什么,又忍住,两人总归还不熟悉,不便多问。这时他心里才隐隐感觉有些不妥。两母女出来准备移居此地,却只带着那么一点行李;而且孩子生下那么多年都没声音,怎么会现在才忽然想到寻父?而且两地相隔遥远,她怎么查出他的方位?陈樨有自知之明,他不认为自己已经出名到全国闻名,那么容易被找上。难道这其中埋伏着什么阴谋?陈樨隐忍不发,心想调查的人已经中午出发,相信照着身份证按图索骥,应该很快便有结果。

等到了饭店,陈樨借着灯光偷偷一看,却发觉苏果脸上早找不到哭过的痕迹。但是他很清楚地感觉到,苏果心情不如白天,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而陈樨又细心地发觉,苏果虽然说他们一直住乡下,连肯德基都没到过,可是看得出,苏果开关车门手法熟练,进到这等高档饭店也无怯意,似乎她天生就是进出这等场合的人。再一想,一直窝在农村的人,会有如此高华的气质吗?不知道苏果身后隐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这么想来想去,心中更是乱成一团,所谓关心则乱,便是说的这种情况吧。

阿乐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场所,一时连话都不敢说了,只是贴着妈妈坐着,两只眼睛小心地东张西望。

陈樨既然存了心思,所以后面说话的时候也就小心多了,点菜时候多有试探。“这里的红酒烤羊排很不错,我想阿乐也会喜欢。”

苏果想都没想就道:“对不起,我不能碰酒,不如黑胡椒羊排。孜然羊排可能不会有吧。”

陈樨心想,她知道黑胡椒?还知道这种饭店可能不会有孜然羊排?可疑。但他还是不动声色点了黑胡椒羊排,然后问:“喜欢鲍鱼还是鱼翅?燕窝养颜,你来一盅?”

苏果笑道:“鲍汁鹅掌吧,鲍汁正好给阿乐拌饭吃,阿乐喜欢这么吃。”

陈樨心中又是打了一个突。但随即笑道:“蟹粉狮子头行吗?个头都不大,鲜味很足,汤汁拌饭也好。”

这是阿乐小心翼翼地拉拉妈妈的袖子,轻声道:“妈妈,我要吃油煎带鱼。”

陈樨看了只是一笑的苏果,心说她一定知道这儿不会有油煎带鱼,她太清楚这种饭店的菜单。所以也就不再试探,只是吩咐了软煎银鳕鱼。然后又点了沙拉,甜点,牛肉浓汤,这才作罢。

苏果看上去虽然情绪不高,但是胃口还是很不错,与陈樨旗鼓相当。连阿乐都吃得非常起劲。看苏果熟练使用刀叉切割羊排,陈樨更是毫不怀疑,苏果的背景不会简单。但既然已经亲口许诺把房子让给她们暂住,他还是不会小气地收回的,即使有损失,那也可以承受。但或许是自己误解她呢。

席间,陈樨忍不住问道:“你住下来后,有下一步的打算吗?”

苏果自己心里也没底,自从最初上班一年后,以后再没工作过,不知可以做什么。不过想到自己好歹也是满腹学问,找个糊口的工作还是应该不会找不到的吧,工作其实也就是个障眼法,只要有收入摆在那儿就行,免得招人怀疑,最不能让阿乐怀疑。但陈樨既然问了,她也只有道:“不清楚,我明天找一下报纸,看看有什么职位可以在找人。总得找份工作,有份收入。”

陈樨微笑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公司上班。”话才出口,忽然想到,她十八岁就生了孩子,只怕没受过什么高等教育,安排位置只怕是件伤脑筋的事。

苏果微笑道:“谢谢,我先找一下看看,如果实在不行,再来麻烦你。”

这一下,两人一时都想不出其他话头,苏果不想说太多,怕马脚露得太多,而陈樨也不敢说太多,怕被苏果知道他在怀疑,他感觉得到,苏果性格有点大而化之,但并不是笨人。

饭后去陈樨的房子,是一幢别墅,他自己公司开发的。最怪的是,里面居然没有保姆。因为陈樨不喜欢有人时刻在他面前晃悠,所以只用钟点工。带着苏果母女参观房子后,陈樨准备告别。苏果忽然觉得怪怪的,就这么住在这儿了?人家房间门都没上锁,是不是太相信她们母女了一点?不由得小心地道:“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我看你刚才一直没与父母联系,你这个时候回家去住,会不会打扰他们的休息?不如我和阿乐住在楼下的客房,你还是别走了。”

陈樨闻言愕然,听得出苏果有挽留的意思。想了想才道:“是不是房子太大,你们母女俩住着害怕?”

苏果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害怕,但此时不方便多说,怕引起误会,只得点头道:“是,这么大房子,似乎都有回声。”

陈樨微笑,他其实何尝想走了。虽然这个苏果疑点多多,但能够多看一眼是一眼,比如说现在,她牵着阿乐站在屋子中央,全身似乎能够反射光线一般,美得炫目。心里真是遗憾她没有养一头长发,这个时候如果有微风吹动发丝,那该是多美的景致。他想看,又不敢多看,怕被苏果看轻了去,只得与母女道了晚安,自己上楼休息。

陈家客房可比宾馆舒适得多,这一晚苏果与阿乐都睡得非常舒适。

“妈妈,这叫喷泉?为什么叫喷泉?”

“妈妈,要是喷钱就好啦,喷小星星也好。妈妈,水都喷到我脸上了。”

“我要是有了钱,我要天天穿戏里面小姐的衣服,头上带花花。”

苏果没有想到,小孩子的审美会如此的“低级趣味”,头上戴满花花绿绿的发夹以为美,看见满是蕾丝的公主裙离不开身,最要命的是,阿乐赤裸裸地表明她喜欢钱。她觉得很新奇,很好玩,就把这些都记录下来,给晚报编辑发了过去,联系地址用的是陈樨的别墅地址。两天便发了四篇,用的是陈樨在别墅的电脑。

陈樨这一天都无法集中精力办公,桌上放着的两份资料,一份稍厚,一份轻薄,可两份的分量都是不轻。

轻薄的那份其实很简单,DNA检测结果表明,阿乐毫无疑问是他的女儿。而另一份是有关苏果的调查报告,上面附有苏果以前所住地址的照片,苏果过去的照片等。咋一看,怎么也不能相信照片上的苏果与他所见的是同一个人。但仔细看了,那眉眼,那身段,可不就是同一个。调查结果也说,苏果携女儿人间蒸发,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可陈樨简直不能相信报告所言。

他犹豫再三,给调查公司去了电话,“罹,你确信你调查的人就是苏果?没搞错?”

罹与陈樨合作多年,被陈樨这么一问,顿时颇感委屈,道:“你要只是给我一张照片的话我还可能弄错,照着身份中查过去,怎么可能出错。除非你给的身份证是假的。可是你给我的小女孩照片那些人一看就认出那是苏果的女儿,所以身份证是假的可能性也可以排除。”

陈樨心想也是,双重保证在手,罹又是精明过人的主儿,怎么可能出错,“可是……罹,今天下去我安排你跟苏果见面,你倒是帮我看看,你报告里面写的那种野鸡一样的从来没有走出小城镇的女人,怎么可能有如此冰清玉洁的气质。而且她还非常熟悉高级场合,你说,一个你报告中所调查的人怎么可能有那见识?”

罹也被陈樨问得答不出来。他本来感觉这趟差使简单明了,没什么争议。可终究是没有见过苏果本人,所有资料都是来自他人之口。难道是因为苏果做人手法太差受人嫉恨,所以被人抹黑了?可他又觉得那不可能,他调查的人又不止一个两个,问的话也不是家长里短,他自信通过他的分析,应该可以透过现象看到本质。可是陈樨多年交往,他相信陈樨的眼光,所以也被搞得不自信了,疑惑地道:“本人与调查结果真的相差那么多?陈樨,你怎么安排我跟本人见面?”

陈樨听到电话里面罹的疑惑,才不自觉地感到有丝轻松,忍不住扯了一下领带,道:“这样吧,今天下午我安排他们搬家,我正好忙,走不开,干脆你帮我一个忙吧。其实他们也没什么东西,只有一只一个手指掂得起来的包。主要还是要借用一下你的车子。”

罹笑道:“你直说吧,那么紧张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在,有什么需要我注意需要我回避的,最好先说了,免得我这个直性子坏了你的好事。”

陈樨心说,我就那么紧张的吗?那么明显?只得笑道:“你别胡说,不过有句话你得记着,朋友妻不可欺。”

罹笑嘻嘻地应了声“知道”,放下电话时候心想,陈大少眼高于顶,身边美女自动投怀送抱,怎么可能看上那种流莺?难道那个苏果真人真的不同于调查报告所言?如果真是,他的金字招牌可就得砸了。所以心中又紧张又期待,等着与苏果真人会面。

这边陈樨因为成功挑起罹心中的怀疑,不知怎地,他自己心中好受很多,又抽出阿乐的DNA检测报告看了一遍,终于下了决心拨打别墅电话。等电话那头传来苏果天籁般的应答时,他忽然觉得电话很烫手,很想一把扔了它,可是随着苏果在电话那头因为一直听不到声音又疑惑地问声“喂”,他又来了精神,急急忙忙应声道:“啊,是我。你们今天没有出去?”

苏果笑道:“出去了刚回来,阿乐还要睡个午觉呢。”

听着这话,陈樨眼前似乎看到苏果坐在床沿,柔声给阿乐讲故事的情景,不由微笑,心里一团温馨散开,人也不知不觉从抓起电话时的剑拔弩张,变为全身放松地靠在椅背。“啊,有个孩子就由不得自己了。对了,DNA结果出来了,你想会是什么结局?”

苏果微笑道:“不会有第二种结果,除非你不喜欢看到第一种结果。”

陈樨听了极其尴尬,被苏果说中了,刚才他看了有关苏果的调查报告后,心里还真生出那种离得她们母女远远的想法。可终因不愿做那不负责任的人,而停止打那退堂鼓。此刻心里只希望罹见过苏果后重新调查,否认桌面上的那份调查结果。陈樨需得好好调整一下呼吸,才能开口:“谢谢你,一个人辛苦带大阿乐。以后这份重担由我来担。”

苏果心中本来一直对阿乐的真正母亲心存腹诽,可被陈樨这么一说,这才想到,真苏果一个人带大阿乐,虽然生活颇为荒唐,可也算是送读幼儿园,三餐管饱,不离不弃,她那样的人能做到那一步已经是很不容易,实在不应该对她再有要求。不过嘴里只得言不由衷地道:“应该的,阿乐带给我无数快乐。你几天接触下来也应有所体会。”

陈樨听了心想,说得出这么大方得体言语的人怎么可能是那种流莺?说她是某人的高级情妇还可信一点。“你要求的房子已经收拾出来了,因为时间紧,所以没特别装修。你们先将就着用。我今天下午走不开,等下我叫一个朋友过去你那里帮忙,如果你不喜欢见外人的话,那就等我晚上过去。可能今天会比较晚。”

苏果微笑道:“你想得太周到了,其实你知道告诉我地址,我自己会过去,又没什么东西。”

陈樨笑道:“可是钥匙呢?第一次过去,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再说你还带着阿乐。我会叫朋友两点钟时候上门,那时阿乐应该已经睡醒午觉了吧?”

苏果没想到陈樨这么个新贵能把事情布置得这么周全贴心,看来他事业成功也是有其原因的。而陈樨放下电话的时候心想,自己怎么做事如此婆婆妈妈起来,难道人做了父亲,性格自动会琐碎?但他心里又分明知道,自己做那么多,其实最主要还是为了博苏果一笑,至于阿乐,他现在感觉到有责任,但感情还没怎么培养出来。

下午两点时候,别墅的门正点敲响。苏果不由一笑,这个习惯倒是与赌徒差不多,他也喜欢守时,不早到,更别提晚到。抱起阿乐,打开门,一下呆住。外面的人高大,英俊,浓眉如墨,双目似星,全身上下似是透着一股劲气。那眉眼,那身架,即便是那神情,都与年轻时候的赌徒差了八九不离十。

而罹也被门里面站着的苏果惊住。他曾收集到几张苏果的照片,容貌不差,神态恶俗。可是眼前这个人……早上陈樨说苏果冰清玉洁的时候,他还在心中取笑,一个孩子都那么大了的女人怎么可能冰清玉洁。待得现在看清了真人,虽然调查还是他自己亲自为了朋友去做的,没有假手他人,可是他也开始怀疑起自己得出的结果了。难怪陈樨不相信那份报告,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刚从震惊中恢复,罹又陷入另一波疑问,他与苏果素不相识,为什么这个苏果看他的眼神那么怪,居然有欣喜,有幽怨,有震惊,一张脸上表情千变万化,其他或许还是他看花眼,自作多情,可明明又见苏果最后小嘴一撇,眼圈慢慢红了起来,两只秋水般的双瞳蒙上一层烟雾。那不是哭了吗?难道是陈樨告诉了她他去调查她的事?可那也最多招致一顿好骂而已,值得这么丰富的表情吗?

可是,苏果真美,美得让罹不舍得对她再有置疑,心想,即使她有那段过往,那也是生活所迫,她自己心里不知道多苦。

阿乐终于忍不住,小手把妈妈眼角将要滴下的眼泪擦掉,小声道:“妈妈不哭,阿乐抱抱。”

苏果这才如梦初醒,再一定神,发觉眼前那人还是与赌徒有区别的,赌徒的眼神是狂,而此人的眼神是野,似乎还带着点阴暗,与赌徒阳光灿烂的眼神不是一回事。可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先生是陈先生的朋友吗?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赌徒的人吗?”

罹忙笑道:“是,陈樨叫我来接你去新居。车子就在前面,你们有什么行李需要我拿?”想了想,又道:“我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个赌徒,我接触不少赌徒。”

这个答案让苏果失望,也是,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我们只有一个小包,不劳先生你了。请帮我关门。”

罹忙上前关了别墅的门,又快一步殷勤帮苏果母女开了车门,他特意开了副驾位的门。苏果没有推却,抱着阿乐坐了进去。罹与赌徒一样,也喜欢开运动型的车,开的也是切诺基,不过级别差赌徒的车几分。苏果心中叹息,赌徒只有一个,又不是孙猴子拔毛一吹就可以变出来的一群,还是别痴心妄想了。可想归想,一双眼睛还是管不住地看向开车的罹,等到了红绿灯前的时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

罹做的事游走于歪门邪道与正派之间,自然满身都长着眼睛,一向警觉得很,所以在感知苏果又看向他的时候,也不管正开着车,目光炯炯地看向苏果,若有所思地问:“你认识我?”

苏果也没打算骗他,道:“你很像我一个故人。而你看向我的眼神也似乎是认识我,是吗?”言语间,似有一声低徊的叹息如微风般弥漫在车内小小空间,带来一丝低压。

罹明白,那个故人一定就是刚才说的叫“赌徒”的人,看来他们之间应该有段过去。而这个女人也够直接够敏锐,大胆地提问,一问又问到点子上,所以罹也爽快地道:“我了解一些你的过往。”

苏果闻言淡淡地道:“噢,那是过去。”心中却想,难道这个男人以前见过苏果?或许还曾是真苏果的恩客,可真懒得从真苏果的过往中去寻找些小片断,还是见机行事吧。

罹听了那话却是心中一恸,如此说来,那些调查是正确的了?如此冰清玉洁一个女子,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自暴自弃?罹忍不住很真诚地道:“苏小姐,既然换了环境,不如重新开始。你要是需要一份工作的话,我和陈樨都可以帮你。对了,我叫宋罹,朋友们都只叫我罹,受苦受难的意思。”

虽然知道罹是陌生人,可因着这张脸,苏果还是对他有熟络的感觉,所以很坦诚地道:“因为必须独立照顾阿乐,我不方便做朝九晚五的工作,刚刚写了几份稿子交给报社,希望可以因此赚点钱,等住下来后,我再寻找工作机会。”

几句话下来,罹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调查。写稿?这种出身的女人会写稿?可是苏果的语气又让他不得不相信。他也是直性子的人,再说对苏果好感,自己心中先自有了帮她否认一切的念头,所以觉得如果是错误的话,一定要帮苏果搞清出,不能冤屈了这么美丽的一个人。“苏小姐,你原谅我这人是老粗,我心里有话就直说了。据我了解,你以前是……”

苏果想到阿乐,连忙当机立断,一只手伸出去掩住罹的嘴,可又一想这似乎很不妥当,忙似抓住烙铁似的急急放开手,一张白玉似的脸一下沁出红霞,但怕罹继续说下去,只得勉强道:“我知道你了解的是什么,你也不用怀疑,但再不堪也只是过去,以后请看在阿乐面上什么都别提,起码不要在她面前提起。”

罹需要过了好久才清醒过来,这才如录音机倒带一般把刚才苏果说的话在脑子里回放一遍,可还是没法集中精力思考,满脑子嗡嗡嗡的,只有刚才柔软的触感和淡淡的馨香占据了他全部心神。直到苏果的声音再度响起:“罹,刚才好像已经过了我们要去的小区。”罹这才猛然清醒,一眼看出去,果然已经过了要去的小区,忙找地方调头。这才想到,刚才苏果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要不是那么不堪,她何必要出手捂住他的嘴?苏果自己不知道心伤没有,罹已经开始为她扼腕叹息了。

陈樨给安排的房子是两室两厅,超过苏果要求的七十平方的要求。看得出里面刚刚粉刷了墙壁,水电设施与家具都是新货,连复合地板也是全新。速度真够快的。罹打量着房间,心想,难道陈樨准备金屋藏娇?再一想陈樨早上说的“朋友妻,不可欺”,看来陈樨有那意思。依陈樨的身份,他肯定是不会娶这么个女子为妻的,否则以后怎么带得出去见人。心里不由替苏果惋惜,但是又不便表明自己立场。

因为罹是那么象赌徒,苏果对他很有好感,她到处参观了一遍房间后,见罹有些茫然地站在客厅,便走近去,微笑道:“罹,谢谢你帮忙,我连杯茶水都没法招待你。我看见附近有家超市,你等我一会儿,帮我看着阿乐,我想去那里买些生活用品,行吗?”

罹忙道:“你要买的东西不少,不如我一起去,可以帮你拎东西,阿乐也一起去。”

苏果就是不要阿乐一起去,因为她知道,这一次要买太多东西,花的钱不会少,而阿乐又是那么聪明,知道节省,所以不能让她看出反常。“外面很热,阿乐还是不要去了。我暂时也不会买太多东西,一个人速战速决。罹,我很快就能回来的,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吧?”

苏果这么一说,罹就不便再坚持,只得陪着阿乐等在房间里。这才仔细看了,见一个房间是主卧,另一个红粉菲菲,显然是儿童房。客厅里电视电脑齐全,饭桌上还有一只精致的骨瓷花瓶,里面插了一束海芋。他在房间里转悠,那个阿乐也咬着指头跟着他转悠。但等他回头,她又一溜小跑走开。罹在心里暗想,陈樨也太不大方了点,怎么只给那么大一个地方给女友住。可是苏果既然要摆脱不堪的过往,现在却又是投入陈樨的怀抱,那不是又失去一个翻身机会吗?

正胡思乱想着,客厅里电话响,罹迟疑了一下,过去接起,却原来是陈樨,“苏果出去超市买东西,托我看着她的孩子。”

陈樨有点紧张地问道:“罹,真人你也看见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有?想不想收回你的报告。”

罹深吸一口气,冷静地道:“陈樨,明天我把招牌扛去你处,随你发落。”

陈樨一听,一颗心如开花了一般,坐都坐不住,跳起来笑道:“罹,你那么认真干什么,我还得谢谢你帮我澄清这个事实。不瞒你说,你看看阿乐象谁?”

罹倒吸一口冷气,看向站在门边看着他的阿乐,喃喃地道:“难道是你女儿?连她喜欢咬指头的动作也与你小时候象。陈樨,你小子瞒得很深啊。”

陈樨笑道:“错了,我也才知道。今天DNA检测刚出来。罹,以后做荒唐事的时候千万小心。”

猜测被证实,罹一颗心如落入冰水里,怪不得陈樨肯让她们母女住别墅,这家伙好静,连保姆都不肯要,却容得下那母女俩,本来还在奇怪,现在答案有了。想到那只柔软馨香的小手,心说这下是无望的了。他不得不强自镇定道:“虽然苏果的过去经我试探了没那么不堪,不过一个女人要养大一个婴儿,其中艰苦你应该清楚,有些什么过去的话,那也是你的错。那是个好女人,你要好好待她。调查公司的牌子被我这次砸了,我明天准备改行。陈樨,看在幼儿园光屁股同学到高中的份上,以后你有什么运输生意都交给我。”

陈樨被这话惊住,方才的高兴也丢到远远的,想了想,道:“苏果的好我知道,以后我会补偿她。罹,侦探工作不是你一向的爱好吗?你别太认真,要是你为这次事情改行的话,我会内疚。要不我帮你安排进市公安局刑大,你可以继续你的爱好。”

罹苦笑一下,道:“今天受刺激了,你女儿都那么大了,我还是孤家寡人。我都一把年纪,也该现实一点,赚点钱好讨老婆。说定了,你的生意以后不许给别人。”

陈樨这才放心,笑道:“那还不是一句话,以后即使与我相关企业的运输生意也是你的。”

罹放下电话后心里很不好受,成就了朋友,他只有放弃自己的爱好了。因为他相信,陈樨与苏果继续下去的话,肯定还会发现什么不妥,而陈樨是好面子的人,又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断不肯把这种调查工作交给别的没有深交的人去做。他只有先收了自己的招牌,免得陈樨以后又找到他,他不愿总是对朋友撒谎,可又不想对苏果造成伤害,只有收摊一条路了。

冷气充足的空调卧室,床边放着电脑桌,桌上摊着一本小小的存折,一只手指纤长的玉手遮了存折的右边,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地问:“一加上五等于几啊?”

“六!”

“那么一百加上五百等于几啊?”

“六百百。”回答的声音底气有一点点不足。

“嘻嘻,哪有六百百这种叫法的,一百加上五百就是六百。明白了吗?阿乐。”

“明白了,妈妈。妈妈,我们有六百块钱啦,妈妈真会赚钱。”

“还没完呢,妈妈不止赚了六百块钱。我们再往下算。六加上三等于多少?”

……

阿乐是个小财迷,又顽皮,又聪明,可就是不肯坐下来学习。苏果无计可施,只得想出存折当课本的绝招,两周不到,阿乐不止把数字都学会,个位数的加法都做得滚瓜烂熟。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

苏果自从在一家翻译社里面找到工作后,不仅可以留在家里陪着阿乐,又因为她懂得很多冷僻语言而获得不小的收入,母女俩的日子越过越上台阶。而这些工作的过程苏果都一一告诉阿乐,让阿乐知道钱的出处,希望慢慢能抹去她小小脑袋中妈妈靠皮肉挣钱的印象。

与阿乐的感情当然是越来越好,可是对赌徒的思念也是越来越深。每天看着阿乐,抱着阿乐,心里却怎么也不能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前不久趁阿乐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一夜飞渡,去上海故地重游,却发现物是人非,再不见前生的赌徒和陆西透等人,更别说看见过去的自己。去问城隍,城隍倒是在的,依然是偷偷摸摸地看他的肥皂剧,不过城隍说出来的话玄得很,他说,一个人不可能踏入同一条河两次。再问,他又说天机不可泄漏。想到忘机比城隍还混,所以苏果不得不怏怏而返。心里却是明白,那段过往,是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现在连想发呆的时间都没有,阿乐睡觉的时候她得加油翻译,阿乐醒着的时候她只要一发呆,阿乐就会钻进怀里撒娇,都没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这会儿阿乐终于高高兴兴地拿着存折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却又有电话进来。却是陈樨。

“苏果,今天晚上不要烧饭了,我请你们吃饭。等我下班后到你那儿接你们。”

陈樨自从确认与阿乐的父女关系后,倒也规矩,一周只要求见面一次,平时隔天有电话问候,并不会热络得叫人发腻。而阿乐则是很喜欢这个爸爸。苏果闻言笑嘻嘻地道:“为什么是今天,不是原定的周末?”

陈樨也笑道:“原因有二:一是我今天收到一张一百二十块的汇款单,由晚报寄出,收件人是你。这可是个天大的好事,非常值得庆祝;原因之二是因为后天就是阿乐幼儿园开学的时间,我可能不方便跟去,所以有些事情我得与你商量一下。”

苏果没想到无意投到晚报的几篇文章给发表了,那还真得好好找一下晚报,看看有没有被修改了。心里欢喜,笑道:“既然我今天有收入,不如今天的饭就由我来请吧。你说个地点,你也别过来了,我和阿乐直接过去,节省时间。”

陈樨也没坚持,只是笑道:“那好,我让封仲定好饭店后通知你。对了,你在晚报上面发表的文章是用真名还是用笔名?”

苏果笑道:“我没用真名,笔名是幽若,还是住你别墅那阵写了四篇,都是写阿乐的。你那里由晚报留底吗?可不可以把那一段时间的报纸给我,我好好找找。”

陈樨笑道:“我晚上吃饭时候拿给你。阿乐呢?让她来跟我说几句话。”

苏果笑道:“要不是我站着说话,阿乐早把电话抢了,好,你等着。”便把电话给了阿乐。每次都是这样,她说完后阿乐接上,阿乐总是要与爸爸絮絮叨叨说上好久,什么都说,这会儿正说她做算术题的事。一点不隐瞒地就把妈妈的收入都曝光了。她还记性特别好,一笔笔收入记得一丝不差,完了非常得意地宣布,她们现在有钱了。

苏果本来不想与陈樨说这事,瞒得过阿乐,可未必瞒得过陈樨,看上去这个陈樨比当年的赌徒要精明,有陆西透的风格。可是既然阿乐只有拿着存折才肯学算术,她也只有眼睁睁地愁眉苦脸地看着陈樨从阿乐嘴里知道这件秘密。她知道,她的这个收入算是相当不错了,主要还是因为翻译的是冷僻语种,不知精明的陈樨会想到什么,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有钱,意味着好吃好用。这一次吃饭,苏果与阿乐母女俩的穿着虽然未必高档,但也已经够上台面。两人坐着等了十几分钟,才见陈樨大步走来,苏果见阿乐看见陈樨的时候满脸喜欢,眼睛笑得弯弯的,与陈樨真正笑起来的时候非常象。可惜陈樨不常真笑,大多是微笑或者礼节性的笑。

陈樨一坐下,便掏出汇单给苏果,笑道:“没想到你笔头这么漂亮,喏,这是晚报,共发表了四篇。你投稿投了几篇?写的都是阿乐啊。”

苏果接过汇单,笑道:“是啊是啊,靠出卖女儿趣味低级的隐私来赚银子。我写了四篇,看来百发百中。”

陈樨摸摸阿乐的小脸,问道:“妈妈写字的时候,我们阿乐在忙什么?”

阿乐非常得意地道:“阿乐数钱。”

苏果只得解释道:“我翻译赚的钱都是由公司打到存折上的,阿乐最喜欢把这些数字加起来玩,小财迷呢。”

阿乐又是得意地道:“妈妈好会赚钱哦,妈妈肯定比爸爸厉害。”

陈樨笑道:“那是那是,妈妈是天下最好看的妈妈,妈妈是天下最厉害的人,是不是?”也不等阿乐回答,便冲苏果道:“阿乐没有本地户口,进那些公立幼儿园需要挖门路,我不是很想动用父母的职权做这种小事,所以干脆把阿乐送进贵族幼儿园,全托,周末两天可以回家。那边的教育比较好,据说孩子不会被教傻。不过我考虑你们母女从来没有分离过,会不会不适应?”

苏果博古通今,甚至知晓未来,可是对幼儿教育却是一片空白,因为以前没有接触,也从来没去思考。见陈樨这么说,她也不知道好坏,只得道:“你是阿乐爸爸,你觉得好就那么决定吧。阿乐有小朋友作伴,不会寂寞,我自己会找事做。”

陈樨没想到苏果这么容易被说服,倒是一下不知说什么好,原来准备的无数劝说辞全部作废。想了一想,才道:“那家幼儿园的孩子非富则贵,你最好把阿乐的服装等用品好好更新一下,我们虽然没必要争那风头,但也不能让孩子被人瞧不起。等下我送你们回家时候把钱给你。你不要推辞,做爸爸的养家糊口是应该的。”

苏果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听着挺怪的。不过我现在也赚钱,你负责学杂费用,我负责吃穿,那样才公平。”

陈樨想了想,道:“看来你事业很有起色,那就依你,但是如果钱不够,你千万不要跟我客气。苏果,我很有疑心,不知你可不可以给我解答。”

苏果不去理他,却是微笑着对阿乐道:“阿乐,爸爸给你找好幼儿园了,比你原来读的好多了。但是需要每天跟小朋友住一起,礼拜天才能和爸爸妈妈玩,行吗?”

阿乐坚决地道:“不好,我要和妈妈住一起。”

苏果早就猜到一定是这种答案,所以循循善诱道:“嗯,那我们就不去读了,但是爸爸已经给你交了一年的学费,好几万呢,这下这些钱收不回来了,爸爸亏死了。”

陈樨一听就在一边笑出声来,心说这个当妈妈的怎么那么不正经。阿乐却是认真上了,问道:“好几万是多少钱?”

苏果也是无比认真地道:“好几万顶妈妈十个存折,够我们吃好几年呢。爸爸省钱给阿乐交的学费,阿乐要是不去的话,那些钱爸爸也收不回来了,爸爸亏死了,阿乐快去亲爸爸一下,免得爸爸哭鼻子。”

阿乐非常郁闷,扑过去亲了陈樨一下,这才很委屈地答应去上那个该死的幼儿园。.陈樨笑道:“本来还以为需要花费大量口舌来劝说你们。这下晚饭后面的时间没有主题了。”刚才才提一下苏果的秘密,便被她一笑带过,所以只能不说。

苏果微笑道:“你心中肯定还有其他主题,不过我们不方便现在谈,既然你是阿乐的爸爸,我们以后大量时间相处,有必要开诚布公,所以有些事我也不便瞒你。饭后等阿乐睡觉了我们再谈吧。你有没有时间?”

陈樨听了愣住,他见多了美女,也见识无数美女的手段,如今苏果一点手段都没有,反而让他无所适从。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苏果眼里什么都不是,所以她连手段都不屑冲他使出?看她对阿乐却是七哄八骗的,对他怎么就要么不说,要么就全是大白话,为什么就不用点心力骗骗他呢?他觉得挺挫败的,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使劲,所以苏果感觉不到他的心意。

所以闷声吃了一会儿才有力气再说话,叫他生气的是,他不找话题,苏果也就不跟他说话,只是照顾着阿乐吃饭。“苏果,你看你左首那边一桌两夫妻,中老年的,他们是我父母。我们的事我跟他们说了,他们……想看看阿乐。”

苏果一听头大,以前与赌徒在一起的时候,最怕的就是见赌徒的父母,他们见面总是软硬兼施地问她要孙子,搞得她非常为难。所以一转头,视线撞上陈樨父母精明的四只眼睛,立刻条件反射似的心一虚,转回眼眼观鼻鼻观心,心好一阵狂跳。

陈樨见此反而高兴,咦,这不是说明苏果在意他吗?要不是在意他,看见他父母又何必紧张?虽然他父母知道了他有阿乐这个女儿的时候,满心不悦,但是陈樨并不是很担心,父母现在又管不了他。他最担心的还是怕苏果责备他先斩后奏。但现在见苏果对他这么坦白,他想他要是坦白的话苏果也一定不会太为难他,所以才把安排父母偷看阿乐的秘密说出来。

好不容易才听苏果道:“我不反对你带阿乐过去认爷爷奶奶。”

陈樨忙道:“要不我们两桌并一桌吧,我过去说一下。”

苏果见陈樨一脸开心地准备起身的样子,忙道:“你别误会,你是阿乐的爸爸,我是阿乐的妈妈,但并不意味着我是你的什么人。你带阿乐过去便是。”

这一句话说得陈樨从头凉到脚,一下明白了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但他是个好强的人,虽然满心的不舒服,可脸上却还是挂着笑,客气了一下便带阿乐过去父母那一桌。

陈樨的母亲章愉女士见了孙女却揶揄儿子:“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陈樨本就心烦,被母亲揭了疮疤,一下便跳了起来:“我怎么左右都不是人啊,你们要我怎么做才好?”

陈樨爸爸陈冷泉本来就对儿子不明不白在外面有个女儿的事心里很反感,今天是被章愉软磨硬泡拖来,见儿子一上来就发火,本来就有的火气便抑制不住,拍桌道:“你还有理了你……”却被章愉女士一把拉住,死死扣着他的手不放,两眼直冲他使眼色,压低声音道:“又不是在家里,那么大声音干什么。”

阿乐见陈冷泉脸色通红,面目可怕,吓得一把抱住陈樨,欲哭不敢。陈樨没好气,抱起阿乐道:“爱看不看。”便起身回去苏果那一桌。把这边他的父母气个半死。回到苏果面前也一时无法阴转晴,粗声粗气地道:“家里有吃的吗?”

因为事不关己,所以苏果并没有动用法力去偷听他们那一桌的讲话,见陈樨三言两语就与父母闹崩回来,还以为他父母不接受阿乐,心里不悦,便自觉站到陈樨这一边,起身道:“走吧,到我那儿去吃。阿乐,妈妈抱,我们不哭。”

没想到阿乐却一扭身钻进陈樨怀里,攀着陈樨的脖子不放。苏果不得不心想,难道血缘就这么要紧?她与陈樨几乎同时起跑,可她在阿乐身上花的精力要多得多,为什么阿乐只要陈樨在场的时候只粘住陈樨呢?她患得患失地跟在陈樨身后,外人看来,这是个普通的一家三口。

因为阿乐哭得伤心,陈樨只得一直抱着她,连车子都换苏果来开。不过阿乐毕竟还是个孩子,多哭一会儿后便在陈樨怀里睡了过去。到了苏果住的地方,也就直接上床睡觉。

苏果安置了阿乐出来,见陈樨站在客厅里发呆,心想他才三十不到,还是个孩子呢,这么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女儿,父母又不接受,他做人还真够为难的。走到他身后,见他尤在沉思,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如果为难的话,我不会勉强你,你已经做得够好,够对得起阿乐。今后……”

陈樨按住肩上的小手,坚决地道:“没有什么做不成的事情,除非是自己不想去做。这种话你以后不要再提。”

“没有什么做不成的事情,除非是自己不想去做。”苏果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多么熟悉,即使口气也差不多,要是黑暗中有人这么说的话,她早一句“赌徒”叫出口。这几天压抑再压抑,一直不让自己去想赌徒,可陈樨的话便如石破天惊一般,一下在她心里钻了一个洞,血,止不住地畅流。

陈樨说了句赌气话,心里觉得舒服了点,便握着苏果放在他肩头的手回身,想好好与苏果说了自己的心事。没曾想,却看见一双失神的眼睛和抽去血色的脸。一下急了,还以为苏果因为饭店里的冲突有感于心,而她刚才说了气话,可心里却失落。他不忍见这楚楚可怜的脸,想都没想就一把把苏果拥进怀里,急急地道:“别难过,别难过,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没知会你就安排你们与我父母见面,我只是心急,我喜欢你,也喜欢阿乐,所以迫不及待地希望我父母也喜欢你们,接受你们。对不起,我以后再不会勉强你。”

苏果越听越不对,忙挣出来,双手撑开与陈樨的距离,道:“你,你理解错了,我不是为这个难过,我只是……”

陈樨不肯放手,不等苏果说完,便急着道:“苏果,我一看见就喜欢上你,再说,我们又有了共同的孩子,我也不算差,不如顺水推舟组成家庭,以后阿乐有爸爸妈妈疼爱,你也不用那么辛苦做单亲妈妈,我又有人照顾,我们相亲相爱,岂不是好?”

苏果冲口而出:“不,我不是阿乐的真妈妈。阿乐的真妈妈……”忽然想到隔壁房间里还睡着一个阿乐,怕她听见,只得贴着陈樨的耳朵轻道:“阿乐的真妈妈死了。”

陈樨听了,反而放开苏果,不以为然地摇头道:“苏果,你看错我,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岂会逼迫你,你又何苦非要诅咒自己呢?”

苏果知道他误会,忙道:“是真的,我说请你饭后来这儿说话,本来想说的就是这件事。你不信可以去调查,真阿乐妈有没有水平写文章做翻译。我相信你自己也在怀疑了,所以本来就想今天冲你摊牌,你相信我。”

陈樨肃然道:“苏果,我确实有怀疑,可是我愿意选择相信你。你现在说的话反而是画蛇添足。我只相信,孩子是最本能,最敏感的,不会连妈妈都错认,你没看见我与阿乐本来素不相识,可是不出一天就相处融洽了吗?那是血缘,是一种最直接的反应。苏果,你若有难言之隐,我不会追问,可是你不应该说这种无聊话,当我是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