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微笑,把手放到赌徒手里,道:“不,我准备辞职了,以后就做个千年老童生,充实地度过这15086天。”说完冲着赌徒笑,这话只有赌徒全听懂,大喜,碍于众人在前,不便拥抱亲吻,不过两人对视的目光足以燃烧周围的空气。陆西透不由庆幸自己英名神武,请了张达人过来陪绑。

张达人不以为然地道:“好好的做什么家庭主妇去,真白念了那么多年的书。”

淅淅不理他,自己喜欢的人听得懂就好。

陆西透说过了,张达人请客,一定不会屈就楼下只是讲究情调的中小饭店,一定要去他认为高档的场所,不要管他,跟着去就是。果然如陆西透所料。

众人就座后,淅淅便给史耘逸发短信,既然已经决定,还是别再招惹他为好。大意便是早上冲动拉上他史耘逸做了冒失事,现在知错了,请原谅,如果方便,请史耘逸把水晶猫快递到她公司。

史耘逸看了短信,不知所云,还以为这是美少女们的通病,不过也不在意,美人有遣,自然遵从。再说他回家后还真照着淅淅的话,拿出水晶猫,从网上下了罗大佑的《闪亮的日子》,就是看了半天,甚至拿出放大镜看都没看出花头。是以回了淅淅短信,意思是,看不出有什么通灵,明天请等着接收快递。不过史耘逸心里明白一点,这个美丽的女孩只是这个夏天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一朵夏花。

与张达人一起吃饭,肯定是不可能吃出什么来的,不过也就是陆西透介绍赌徒与张达人认识。张达人是生意人,知道赌徒的未来身份后,自然格外亲热,很快就动情地回忆起前两次的相遇。他做得非常漂亮,所以在座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都觉得比较自然。

饭后送大家回家,因为风雨交加,也就懒得回公司地下车库取车,都还是搭乘张达人有司机的长车。看着两个年轻人坚决要求在淅淅家所在小区大门口就嘻嘻哈哈地下车,说是要淋雨,车里的张达人与陆西透顿时都自觉老了,刚才还自诩是钻石王老五的张达人都连说做不到。车开出后,张达人就对陆西透道:“不过你去了北京,赌徒还是在你管辖范围之内的。”

陆西透目不斜视,看着前面开车的司机道:“或许,他们年轻人在一起,即使磕磕碰碰,可人生之路反而完美。”

张达人闻言不语,他能看不出陆西透对淅淅的心思?不过见他退得那么漂亮,还是服气。想了半天才说上一句:“或者我也应该结婚了,总是与小姑娘混,也不是一回事。”

夏天的雨其实不冷,不过随着猛烈的台风刮到身上,却是会觉得有点痛。一下车就逢一雨水积起的大水潭,淅淅毫不犹豫就跳下去,溅旁边跟随的赌徒一身脏水。这等活计她以前小时候在北极的夏天也对付过兄弟姐妹,屡试不爽,最后大家都玩得特别开心。赌徒不是陆西透,只会看着淅淅顽皮而温厚地宽容地笑,赌徒当然以牙还牙,大脚溅起更大的脏水花,两人在昏黄的路灯下玩得不亦乐乎。

忽然赌徒想起一件事:“洛洛,我以后还是叫你洛洛,因为洛洛这个名字在我心里已经藏了半年多,想起你时候就是洛洛。淅淅叫着很别扭,而且感觉有点悲凉。”

“洛洛就洛洛,我也喜欢洛洛,像洛神呢。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洛洛说着,人却是大大跳起来跳出一朵大水花,说她是凌波跳水还差不多。

玩够了趟水而行,赌徒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洛洛,我们这么回去,会不会挨你两个猫的白眼?我们不去旅游,出尔反尔,已经很对不起她们了。这儿附近有没有超市,如果有,我们还是采购一些她们给的单子上的食品回去献媚吧。”赌徒因为知道俩猫会说人话,所以自觉就把“两只猫”的称谓换成是“两个猫”。

“好啊,不远就有一个,我们过去。”拉着赌徒往小区外走,忽然想到城隍通过忘机给她的单子,今天回来后就忙着情情爱爱,都没时间去参详单子上的本事,怪不得老师家长都规定大家读书时候不能谈恋爱,看来还是对的,恋爱很会分心。

赌徒见洛洛忽然不说话,若有所思的样子,忙大声问:“洛洛,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洛洛闻言一怔,笑道:“我在想着我还有两样本事要学,一件是自由穿梭时空,一件是掐指计算前尘往事。等我学全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的初恋女友,捉起来打一顿屁股,哼,我的初恋给了你,很不公平。你还是老实交代,你的初恋在何时何地,省得我好找。”

赌徒也知道她这是开玩笑,道:“你要是敢掐指计算那个洪叶罗的后世是谁,我第一个先把你捆起来打屁股。”

洛洛想到赌徒是在吃醋,心里开心,笑嘻嘻道:“你放心,我说不做了的事肯定就不做的,陆叔叔说过了,知道了又怎么样,徒添烦恼。对了,你以后也跟着我叫他陆叔叔。”

赌徒连连摇头:“叫不出来。有心理障碍。”

洛洛自然不会勉强他。

虽然只是去个超市,可是那是两人一起生活的开始,爱情让他们风雨无阻。

三年后。

局促的书房里,赌徒对着电脑工作,洛洛坐在他侧面靠着他的肩膀看有关欧洲文艺复兴时代的书籍。他俩刚从欧洲打个转回来,洛洛现在正对这些东西有兴趣。娜娜猫今天捷足先登,抢了洛洛的怀抱。晒猫无奈,只有爬到电脑主机箱上。可惜主机太小,晒猫躺得很不舒服,只得把俩前爪耷拉在主机前面。

“赌徒,你车子今天停哪里了?”

“地下车库,怎么了?”

“噢。”洛洛语气中满是懊恼,“本来想你车子停在上面,拿着容易的话,我出去买些冰激凌。”

赌徒笑道:“不用急,我昨天下班给你带了四个家庭装的雀巢咖啡味,可能你没发现,去找找。”

洛洛做个鬼脸,笑道:“早被我们一人一个消灭了,我还多吃一个。可是我现在又想了。赌徒,你三天前坐上陆叔叔的位置后,还没请客呢。今天就请我们仨吃冰淇淋吧。”

赌徒笑道:“这个位置又没什么意思,苦着呢,你没见我现在还在偷偷查资料,免得明天会上说不出来给人取笑。”

洛洛又给他一个鬼脸,道:“你坐上陆叔叔的位置,也学着陆叔叔老奸巨猾了。你这些小心思瞒得了别人,哪里瞒得了我,昨晚你梦话都是来来回回的‘少年得志’呢。”

赌徒只有尴尬地笑了,是,还有谁能这么了解他,连他小时候洗澡不听话都被她偷偷穿越时空回去逮到了。干脆笑道:“不如我们就当晚上散步,多走出一点路,去路口那家大店买去。回来一人一盒,一路吃回来。”

大家都是欢呼一声,娜娜猫还是由洛洛抱着,晒猫也顾不得常常念叨的男女之间有大防了,跳上赌徒的肩头,站得高看得远,比蹲洛洛肩头拉风多了。

一家四口手拉手在深夜喧嚣散尽的街头散步,身后还是赌徒以前买的房子,房间内依然凌乱而方便。幸福的感受写在他们四个的脸上,印在他们自个儿的心里,无需展示。

(完)

第二部

“洛洛,你怎么眼圈都红了?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回去吧,就当我这是出差,你赶紧去下一站等我。”

“可是……每次你出差我也是送你到机场安检处的。”

“回去吧,这回你答应我的,我们青梅竹马地开始。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要和你在一起。”赌徒一边说,一边如常地张开手臂,准备给一个告别拥抱。可是两人都很尴尬地发现,赌徒的拥抱虚无如空气,只具型,不具实。赌徒只得无奈地一笑,摊开手倒退着走开。他的背后是座不起眼的石桥,桥边一块抛光黑金大理石碑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小篆大字:奈何桥。

洛洛的手也不知往哪儿放才好,怔怔地看着又回复年轻时候模样的赌徒的魂,看着他倒退着依依不舍地走上奈何桥,知道把他拽回来是不可能,只有赌气地道:“好吧,你走。哼,我下一秒就在幼儿园等你。”

赌徒这才放心,大笑着转身,很快便消失于愁云惨雾中。

洛洛嘀咕着伸出五枚青葱般的手指,偏着头照着城隍提供的法术捻指算计,天为乾,地为坤,人为……

忽然,守在桥边的孟婆眼见这个千娇百媚的狐狸精一窜三丈高,随即自半空落下,大汗淋漓跌坐于尘埃,嘴里喃喃不绝,神色如凡人见鬼一般,白玉一般的俏脸上没一丝血色。孟婆心下称愿:未必长一张好脸蛋便可通吃四方,这不也一样束手无策了吗?

还没等孟婆的嘴角微微吊起来,露出一丝千年难遇的笑容,洛洛早一蹦而起,绝尘而走,仿佛后面追着一群恶鬼。孟婆不解,只得也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捻指心算,一算之下,顿时笑倒于地,一张老脸笑成一朵皱巴巴的蟹菊。“你这狐狸精,原来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洛洛站在一家私人幼儿园门口,里面破墙而出的喧闹的孩童尖叫声中,有一抹声音是承载着赌徒灵魂的躯体发出来的,她只要扣门进去,便可接上奈何桥边的前缘。可是……

正不知进一步还是退一步,傻愣愣地站在大毒日下发呆,幼儿园的铝合金拉门“嘎拉”一声拉开,走出一个中年妇女。此人一见洛洛,神色中闪过一丝鄙夷,但随即便淡淡地道:“你这么早来接阿乐了?我去叫她出来。”

洛洛心里狂叫一声“慢!”,可一张嘴却跟灌了铅似的,怎么也张不开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中年妇女转身进去,留给她一个触目惊心的胖圆屁股。就要见赌徒了,可是洛洛此刻却是心里面如开了食品超市一般,甜酸苦辣咸,什么味道都有。

未等洛洛理清头绪,便是连额角瀑布般的汗水都来不及擦干净,只见黑暗的房间里跑出一个小小身影,但是到得门边,她却又慢了下来,咬着小嘴唇扶着门框停了一下,这才若是想通了似的低着头走了过来。这样子一点都不像小孩,倒是有满腹心事似的。

洛洛虽然掐指算时已经知道赌徒投胎居然反而回到两千年,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可是真正面对面了,还是不知道该如何接受。不由自主地往下扯了一下身上短得露脐的黑色缀珠片吊带衫,艰难无比地蹲下,只觉得身上这条劣质牛仔裤绷得人快断气。无论如何,现在洛洛是借了小赌徒妈妈的躯壳,总得做出个妈妈欢迎孩儿的模样来,还得穿上小女孩熟悉的衣服。奈何桥前与赌徒约定在幼儿园见,虽然是一分不差,但洛洛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般情形。首先接受不了的是赌徒是女孩的现实。

洛洛战战兢兢如见鬼一般看着小赌徒,不,现在应该叫阿乐,很奇怪一个孩子的眼睛怎么会有那么多内容。但与年龄最不相配的还是阿乐眼睛中的冷漠,似乎是阅尽世态炎凉后,看穿红尘的冷漠。

阿乐走到洛洛一手可及范围之前,便停了下来,仰起一张小脸吃惊地看着“妈妈”,心里好生奇怪,今天“妈妈”怎么举止这么反常。小小的心便害怕起来,又不敢问,只是夹着两条手臂,瑟瑟颤抖着看着“妈妈”,不知道接下去招呼上来的是爆栗子还是脆耳光。

“母女”俩就这么眉来眼去地若是陌生人般地对视了好久,洛洛的眼光终于停留在阿乐耳边的一条抓痕上。什么,居然有人敢对小赌徒下手?洛洛几乎想都没想,跳起身对中年妇女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管的小孩?”

中年妇女本来是看好戏一般地倚在门口,闻言“嗤”地一声冷笑,道:“管好你自己吧,要不是你不要脸,你女儿怎么会挨打?明知故问,今天吃错药啦?哎,下月饭钱要交了,你准备拖到什么时候?”

洛洛满心的责难,却被人一句话就挡了回来,可又不知道怎么还嘴,怕牛头不对马嘴,再说又知道阿乐的妈不是好东西,气势便已弱了三分。犹豫了好久才道:“上月的饭钱总给你的吧,可你怎么管的孩子?孩子打架都伤成这样子,这要落下疤痕该怎么办?”

中年妇女“哼”地一声,无中生有出一口清痰,“呸”地吐在两人之间,然后懒懒地旋身欲回房去,临走抛下一句话:“算了,我也不希罕你一个月的饭钱,你家阿乐放在这儿,人家好人家的孩子都不敢送来我这儿了。明天开始阿乐就别送来了,你也省得出那几个钱。”

洛洛平静地看了那胖妇一眼,抱起小小的阿乐,一句话没有,转身就走。打从遥远的北极进入人间始,洛洛就从来没接触过这种市井男女,心里也排斥与这些人接触。现在虽然明知中年妇女的话很不好听,句句都是暗指着什么,可是洛洛就是懒得与这种人说话,还是早早带着阿乐离开。一边在心里哀叹,小赌徒怎么投生到这种娘胎,这种环境。那胖妇一嘴丑话,她开的幼儿园能好到哪里去,小赌徒在这种幼儿园能受到什么好的教育?走就走,还不如换个环境从新开始。小赌徒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她能懂什么,环境变好,她只有开心才是。

中年妇女本来被这闷热天气憋了一肚子郁闷,正想抓住火爆脾气的阿乐妈吵一架,便是连稿子都已拟好,没想到对方今天像是吃错药到底了,只是冷冷瞥她一眼就走,让她一句话憋在肚里,怎么也说不出口,连冲着“母女”俩吐口水的欲望都灭于嘴边。心里好生奇怪,怎么今天这个婊子娘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不是轻轻一撩拨就跳的吗?架没吵成,心里没劲,只有关上门扭回屋里。

洛洛则是长长松了口气,她还真怕中年妇女不依不饶地冲出来跟她辩个你长我短,都不知道怎么跟这种人说话,光是那一把大嗓门,洛洛听着就怵头。逃也似的走出好几步,这才从沉甸甸的手感里想到阿乐还抱在怀里,忙勉强挤出温和的笑容,可又很排斥看阿乐这张脸,只得两眼乱晃地道:“阿乐,今天我们不回家了,妈妈带你去城里玩好不好?”

反而是阿乐异常冷静地道:“妈妈,你别乱花钱。”

洛洛只觉得背心全是虚汗,心说看来孩子也不容易骗啊。但不容易也得硬着头皮上,那个家是说什么都回不去了。终究是已经有了在人间几十年的见识,说个谎还是容易的,但叫她看着小阿乐纯真而冷漠的眼睛说话,那还是有点难度。所以只有看着前面的路,强作镇定地道:“阿乐别担心,妈妈刚赚了一笔钱,我们以后住城里。”

没想到阿乐人小鬼大,冷静地答道:“妈妈你就不怕虎哥打断你的腿?”

洛洛心中暗说一句“早打断了,还打死了呢”,可嘴里却不敢说,只是道:“我们乘火车逃走,虎哥追不上的。阿乐放心。”

说话间,两人已经转到小巷尽头,洛洛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一路上,阿乐一言不发,只是扭着脸往车后面看,满脸都是紧张。洛洛想,她这可是在担心虎哥追上来?看着阿乐懂事又害怕的小脸,洛洛心里非常不忍,真想紧紧把她抱进怀里,柔柔告诉她从此可以不再害怕。可是自己心里却是迈不过那条坎,总觉得好怪,一向都是赌徒主外,把她好好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这会儿却要换个个儿,要她为小赌徒挡风挡雨,虽然明知阿乐身体里面只是忘记过去的赌徒的灵魂,可她还是接受不了,一路只知道偷偷地怪怪地偶尔瞄一下阿乐,无法立即适应目前这个阿乐妈的最新身份。都不知道该是用洛洛的身份抱赌徒,还是用阿乐妈的身份抱阿乐。

所以虽然明知虎哥不可能追上,也明知即使有其他人追来她也不怕,可洛洛还是象逃命似地抱着阿乐窜上最近到达的一列火车,都不知内心的惶恐来自什么,究竟是在逃避着什么东西。便是上了火车找到位置坐下,一颗心还是“砰砰”乱跳,还是阿乐清冷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妈妈,阿乐饿了。”

洛洛条件反射一般想都没想就道:“好,妈妈带你去餐车吃饭。”说完才想,这母女俩这么穷,哪里可能去餐车奢侈。可话已出口,收回已难,只得硬着头皮看阿乐的反应。

阿乐到底还是小孩,闻言只是好奇地问:“餐车是什么?”

洛洛舒了口气,忙道:“餐车就是火车上面吃饭的地方啊。我们阿乐不是饿了要吃饭了吗?来,跟妈妈走。”

阿乐没想到“妈妈”一点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反而不适应,呆呆看了“妈妈”好一会儿,才跳下位置,走到已经起身的“妈妈”身边。这时火车不知怎么的晃了一晃,阿乐忙抱住“妈妈”的手,觉得“妈妈”的手好软。车子平稳后,她也不舍得放开,偷偷看了一眼,见“妈妈”没有生气的样子,便大着胆子还是拉着“妈妈”的手,跟着“妈妈”往餐车走。可是才走了一步,就被“妈妈”一把抱了起来。“妈妈”的怀抱好温暖,阿乐都记不得有多久没被“妈妈”抱了,真是依恋,忍不住地紧紧抱住“妈妈”的脖子,小脸蛋轻轻贴在“妈妈”脸上。

这一刻,洛洛心中生出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下意识地抱紧了阿乐,那种排斥的感觉悄悄消退。赌徒,既然命中注定你今生女身,何妨我们换一种方式相处。我总是要陪你一起走完今生。

因着过去养尊处优惯了,虽然洛洛还不至于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可此刻火车上寡淡无味的饭菜她还是很不习惯,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看着阿乐狼吞虎咽。心里很想知道阿乐过去喜欢什么,爱好什么,阿乐的妈妈是什么性格,平时言行有什么特征,方便往后相处。她也有本事掐指一算,把阿乐的过往如放录像快进一次过上一遍。可是这个念头早在奈何桥边她便已经打消。因为阿乐妈妈的过往充斥着无数的妖精打架镜头,洛洛想到就会恶心,所以懒得从那些恶心事情里面扒出过往,还是全新地从头开始吧。目前看来,阿乐还是挺能适应她的,两人相处挺好。

阿乐真是饿了,这么小的孩子吃饭都不用人喂,自己吃得专心。洛洛这才有时间梳理一下刚刚经历的一切。奈何桥边算出这段哭笑不得的未来的时候,洛洛真是惊呆了,可是没想到的是,接着算下去,却发觉赌徒投胎没找准人,小女孩这个叫苏果的娘原来是个小太妹似的人物,十八岁生下阿乐,旋即被暴怒的父母赶出家门。此后她好吃懒做,坐台三陪地过着堕落的日子,身边有个叫虎哥的情夫。难得的是,对女儿倒是一直不离不弃,没有丢下不管的意思。

洛洛当时算到这里的时候,只会无力地坐在奈何桥边抓头皮,如此说来,难道要她洛洛女扮男装拐了赌徒转世的女孩,两人颠倒鸾凤做二世的夫妻?可是……这能行吗?自己真身都是雌的啊。想到其中的荒唐,洛洛冷汗直流。

神志恍惚间,忽然算到,赌徒转世的女孩虚岁六岁时候成孤儿。咦,怎么会?赶紧按一下RE,回头一看,心下了然。可怜的孩子,这么小成了孤儿,父亲又不详,外公外婆能收留她吗?如果不收,小女孩岂不成了流浪儿?那还有美好前途吗?不行,洛洛决定自己插手,怎么也不忍心看着赌徒的转世吃苦。

洛洛一向喜欢提早到场,不喜欢故意让别人枯等。所以进去苏果小窝时候,周围还是静悄悄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一会儿才见黑白无常板着脸进来,如今地府也讲文明,大家见面点头招呼,很是礼貌。洛洛不死心地问一句:“可不可以留下她的性命,她还有一个才六岁的女儿。”

无常倒也没有取笑,只是微微欠身,很是绅士地道:“你也知道这不可能。”

洛洛闻言只有叹气,看来她李代桃僵,当赌徒转世的妈妈是当定了。她很害怕,万一那么几年下来,习惯了与赌徒母女相处,若干年后转到三世,再次面对赌徒的时候会不会有乱伦的感觉?实在让人无法想象。可是又不能甩手不管此世的赌徒,看着她从小缺衣少食,流浪沉沦。前面没有选择,只有一条路可走。

可也容不得洛洛多想,很快就听见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旋即薄薄的木门被一脚踢开,喝得烂醉的虎哥摇摇晃晃进来,嘴里不清不楚地骂骂咧咧着,目标准确地扑向躺在床上午睡的女人。女人贪恋好眠,不依,虎哥酒劲发作,咯咯笑着骂着掐女人的脖子,手脚没轻没重,就这么断送了女人的性命。而他自己也酒气上涌,头一歪睡死在死人旁边。

整个过程简单利落,不出几分钟,女人的鬼魂便随着黑白无常离去。小小的房间只余床上酒屁臭嗝的虎哥。洛洛看着觉得人生无常得很,虽然那个女人与自己没有关系,但心里还是挺悲凉的,生命居然就是那么轻贱,一个失误便可断送一生。这下更是为赌徒的今世担忧,小小的她,如果没人保护,该怎么度过后面长长的人生。看来再有什么想法,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本来洛洛准备钻进床上女人的躯壳,简单方便。但一近身,便闻到一股如猪舍冒出的酸臭。可怕,这么热的天,这个女人难道就不洗澡的吗?而且再一掐算,此人身上还有不清不白的花柳病根。洛洛说什么也不敢动用这等躯壳,只得作法灭了这身躯壳,自己摇身一变,然后穿上女人洗净晒干的衣服,打定心思去幼儿园带阿乐出逃。只有逃离这种糜烂环境,方可安心重新做人。

可是,去往哪里呢?才冒出这个念头,对面小小的阿乐吃干抹净,拿脏脏的手背一擦小嘴,冷静地问道:“妈妈,我们去哪里?”

洛洛心说,还真不愧是赌徒的转世,虽然灵魂还受缚于幼儿之躯,浑浑噩噩,可已经知道哪壶不开拎哪壶,问出来的问题一针见血。洛洛只有含混道:“我们今晚就在终点站下车。阿乐你想去哪里呀?”

阿乐不知这是大人的诡计,连忙道:“阿乐想找爸爸。”

洛洛吓了一跳,忍不住手伸到桌布底下,偷偷掐指一算,咦,还真有爸爸其人,而且正好就在本次火车终点站,可是那人与阿乐妈一夜情缘,他恐怕怎么都不能想像自己在世上有那么个女儿。贸然认上去,不知该人会有什么反应。洛洛心中没有把握,又不便与阿乐说实话,打击她幼小心灵,只得微笑道:“好,那等我们下了火车,明天妈妈上街去把爸爸给阿乐找来。”

阿乐惊喜,这一下原本冷漠的眼睛变得稍微热情起来,小嘴得寸进尺地叽叽呱呱问个不休,三句不离爸爸。洛洛左支右拙地费劲回答着,心里却是下定决心,即便只为了阿乐眼中那点重新燃起的热情,她也得设法把阿乐的父亲找到。

既然事已至此,只有尽力做到最好。

陈樨,男,二十九岁,汉族。

见过陈樨的人,鲜少有不说一句“天之骄子”的。如此年轻,却已是一家大型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开发的楼盘个个都是该城市的风向标。虽然陈樨的背景不容忽视,父母都是省厅高官,可以比常人获得更灵活的政策,可是换个旁人接手那家原本资不抵债的房管所包袱企业试试?没人会说陈樨是花架子,都知道他工作的时候是个拼命三郎。

正因为是天之骄子,陈樨行事之间飞扬跋扈,尖锐骄横,大家都以为是理所应当,无人指责。尤其是陈樨的秘书封仲,更是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差错,以免惹陈樨雷霆震怒。

一大早,陈樨桌面上便有三份文件待批,其中一份是最近一个项目的预案,因为将投入近乎公司全部资金进去,所以陈樨看得分外仔细,一边拿笔在纸上随手记录几个数据,或者粗粗笔算一番。封仲轻声进门的时候见老板难得地下意识地啃着笔头,立刻知道老板此刻正聚精会神,俨然暗示着“请勿打扰”,所以什么话都没说,轻手轻脚便退了出去。没想到才想关门,身后传来陈樨的问话:“封仲,什么事?”

封仲只得回身,回道:“门口有个叫苏果的女律师找陈总……”

陈樨眼睛都没抬一下,便接口道:“什么事?你先跟她谈一下。”

封仲微笑道:“她不肯说具体,只是说是有关陈总个人隐私,不便与我详谈。”迟疑了一下,又小心地看着陈樨笑道:“女律师是个出众的美女。”

陈樨闻言打鼻子里笑出一声,道:“封仲,看来女律师是很出挑的美女了,否则你怎么可能做事这般没有原则。好,看你面子,叫她进来。我暂时没法招呼她,你准备点糖果饮料喂美女。”说的时候,眼睛还是没有离开手中文件,不过不再轻啃笔头。

封仲松口气出门,见门外苏果正若无其事地姿态曼妙地坐着,哪里能知道他为她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但想到终于是为美女办了一件好事,心里还是很骄傲的。得意地走过去道:“苏小姐,陈总请你进去。”

这个苏果当然正是洛洛。她昨晚抵埠后,找了一家锦江之星住下,因为怕太好太贵的宾馆被小小的阿乐疑心。可饶是如此,这种地方还是阿乐住过的最好的环境了,她本来还是睡眼惺忪,见了房间里面干净的环境,感受到强劲清凉的空调,还有两张柔软舒适的床,一下兴奋了,闹了好久才肯被洛洛抓着洗澡睡觉。而这一晚上,洛洛没怎么睡,不得不花时间调整了自己如坐过山车般的心态,告诉自己以后的身份乃是一女之母苏果,有不堪回首的前科,但即使再不堪回首,她以后还是得从心里到外表适应苏果这个身份,将洛洛这个身份深埋心底。只为赌徒转世的阿乐。同时,洛洛手掐心算,还制定了面见陈樨的计划。不,以后还是叫自己苏果,免得露出马脚。

阿乐很听话,这正应了那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今天第一次见陈樨,连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循正常途径得见,所以只得把阿乐留在宾馆,临走好好嘱咐了几句,没想到阿乐听了后自己总结说,她不会离开这个房间一步,苏果才放下心来。但她还是想在陈樨这儿速战速决,以便赶紧回去陪似乎是第一次出远门的小阿乐。不知是因为母子连心,还是因为看在赌徒灵魂的份上,苏果现在满心都是阿乐,就像以前满心都是赌徒一般。

没想到跨出的第一步很顺利,苏果起身之间对封仲感激地微笑一下,随他进陈樨的办公室。苏果是见过未来几十年光景的人,所以对陈樨办公室里面奢华的现代派装饰并不觉得好到哪里去,只感觉脚下软而厚实的纯羊毛地毯很是不错,她以前在陆西透办公室里面感受过,很喜欢。之后赌徒不喜欢地毯,换了地板。才在宽大的沙发上面坐下,封仲便端了一盘花花绿绿的糖果进来,还有一杯夏日正应景的蜂蜜薄荷茶。苏果知道这是封仲的心意,虽然她入世以来受到的这种心意多了,可还是不忘礼貌地点头致谢。这一微笑,如优昙绽放,封仲只觉得眼前一黑,眼中只余那一双晨星般遥远晶莹闪亮的眼睛,胸口“咚”地一声,似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心,竟会无端地痛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可他终究还是个跟着陈樨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克制再克制,强自镇定地走了出去,不敢回头。他怕再呆下去,一条小命将湮没在那秋水般双瞳里。

而自始至终,陈樨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侧着身子认真看他的文件,目中无人。

苏果仔细打量着只给个侧面的陈樨,觉得此人工作时候的神情有点象赌徒年轻时候,喜欢稍稍皱一点眉头,苏果以前就喜欢笑嘻嘻地强力抻平赌徒的眉头,还美其名曰给做眼保健操。想到这儿,不由笑了一笑,知道陈樨正认真工作者,不便打扰,便回眼看眼前花花绿绿的糖果。一看之下欣喜,原来是以前最喜欢吃的巧克力。若干年后如赌徒所言,科技发展了,世界却花不香,糖不甜了。此刻看见巧克力如见亲人,一点不客气地剥了一颗黑巧克力来吃。那丝滑醇厚的香味,足以勾起人无数的回忆。

一颗吃完,苏果还想再剥一颗,忽然想到,阿乐可曾吃过这种品质的巧克力?虽然知道以后可以给她买,可此刻还是不自觉地收了手不舍得吃,想到时给阿乐带几颗回去。

陈樨打一开始就没把苏果的约见放在心上,美女?这世上只要是平头整脸的,稍微化妆一下都是美女。美女想钓他的招数他见过无数,这个叫苏果的美女使出的大概是最不入流的。不过她敢闯到他的办公室来,勇气可嘉,赏她一个见面机会。可手头的文件看着看着便忘记了身边还有美女这个事实,等一口气把文件看完,抬头看见对面沙发上一个短发白针织衫寻常牛仔裤的女子垂首看报,这才想起还有美女约见这么回事,心说这美女也够迁就的,一声不响等了那么久。便随意地问了句:“苏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话音一落,便见美女轻轻放下手头的报纸,直起身子看向他。整个动作舒缓优雅,带有说不出的美感。而那张脸,封仲说得没错,这是美女,绝对的美女。

苏果对于陈樨眼中显而易见的“惊艳”两个字毫不意外,只是淡淡一笑,公事公办地道:“我叫苏果,但不是律师,律师这个名号我只为能方便见你而自诩。你很忙,我长话短说,我来,是想与你讨论你我共有的一个女儿的安置问题。”

陈樨正恍惚于苏果惊人的美丽,此刻又被“你我共有的一个女儿”这一闷棍打下,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只会拿眼睛睃着苏果,强自镇定着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口,才真正稍微镇定下来,可说出来的声音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这是他在说话,“你……我不认识你,希望你可以给我合理答案。”可说出来后,心里又担心这话会不会唐突佳人。

苏果并不觉得唐突,就她掐指算出的结果可知,阿乐的孕育实在是苏果年少无知的意外。所以就事论事地道:“是这样的,男方大学毕业时候与同学喝多,因男方平日心高气傲,被损友设计与女方关在一个房间。女方一向仰慕才貌出众的男方,所以百般引诱,两人发生关系。女方因此怀孕,被父母打出家门,但因对男方的仰慕,所以坚持生下孩子。这是孩子的照片。”苏果从一只硕大草编包里取出今早刚拍的照片放在身前的茶几上。

陈樨回想了一下,毕业时候还真有这么回事,当时他酒后乱性,醒来见一美少女宛然在抱,还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可他想道歉时候,却被那少女热烈的吻给夺去心智,当时那女孩自始至终没告诉她名字,只是诡笑着说她是狐狸精。因为那是陈樨的第一次,所以他记得很牢,少女那时长发如丝,肌肤如玉,樱唇如花,虽然那一夜后不复再见,可那张昏暗中如玫瑰般的娇容还是驻留在他心中至今。此刻拿眼前女子与记忆对照,竟不觉得有什么相同,以前的苏果只是寻常可见的小甜妞,如今的……让陈樨想到他心中的女神,奥黛丽.赫本,而很巧,苏果剪的正是所谓的赫本头。

只是好奇的是,苏果说起那段往事的时候,口气仿若局外人一般,男方女方,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是不是意味着,那个以前仰慕他的小女子如今早就在心里放下他,不再当他是一回事?想到这里的时候,陈樨略感遗憾。他掩饰地轻咳一声,起身到茶几前取了照片,一看之下,自己心里就肯定三分:这张小脸,虽然还是个女孩,但与他小时还真有点象。边看照片,边顺便坐到苏果左手的沙发上,一回眸,只见苏果正侧脸看落地大窗外面的城市,一缕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擦着她的脸而过,只见她的耳廓似乎如半透明的羊脂玉一般,莹润娇好。忽然想到,若是论五官,她除了一双眼睛可算完美,其他只能说精致,可是配上她全身流淌的气质,除了“天使”俩字,都不知还可以用什么来形容。

此刻见苏果身体动了一下,似乎有转身的意思,他忙收起眼光,微笑道:“照片很象我,你说说,需要我做什么。”

苏果回转身,微微一垂眼,心说没想到顺利如斯。而陈樨只觉得她垂眼之间,那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小扇子般扇出一股微风,一直吹进他的心底,让他的一颗心忽悠忽悠地荡了几回秋千,竟是一点没去想,这事会不会是什么圈套。

苏果见此了然,但心中不欲与之牵扯太多,便还是公事公办地道:“照片只是给你个印象,为公平合理,你可以安排一个时间与阿乐做个DNA鉴定。本城我不了解,时间地点你来安排吧。不过我手头紧,不允许我住太长时间的旅店,还是希望你尽早安排此事。我没有其他要求,孩子大了,需要良好的学习环境和生活环境,如果DNA鉴定结果表明你与阿乐是血亲关系,希望你提供我们母女一个七十平方左右的住处,不要求产权,给阿乐一个稍有规模的幼儿园名额,平均一周与阿乐见一次面。没有其他要求。”

陈樨听了这话才想到自己前面答应得有多荒唐轻率,是啊,仅凭几张照片怎么就认了天外飞来的女儿了呢?可是不知为何,又觉得苏果合理得过分的要求很让他受不了,似乎太把他当外人?可又一想,自己不是外人又是什么?今天怎么如此失常。可是想镇定却还是不能,清凉的中央空调把苏果幽幽的体香传入他的鼻孔,他不得不起身回到办公桌后面,与苏果隔得远远的,才有办法正常说话,“苏小姐,照片我先拿着。不过不管DNA鉴定结果如何,如果苏小姐愿意住在本城,阿乐的幼儿园名额问题我都可以帮你解决。现在距离幼儿园开学时间不远,不如你把你的身份证复印件给我,我现在就开始着手办理。其他的事,容后再谈。”

苏果掏出身份证,起身交给陈樨,“不过阿乐没有身份,她是私生,可能要给你添麻烦了。目前大家都叫她阿乐,你报名时候可以填某乐,这个某可以视DNA结果和你的想法而定。”

陈樨说了句“应该的”,可忽然想到,这万一阿乐不是他的女儿,那还哪来的应该?他有点逃避地道:“这些都是小细节,以后再说。具体我会尽快安排,不会让你久等。我把你的身份证复印一下,你最好给我留个联系电话。”

苏果趁陈樨出门复印时候,在纸上写出她目前的联系电话和地址,交给转瞬即进的陈樨。陈樨接过一看,见字不是很好,但好歹清晰柔美,正想说话,却被苏果抢了去。“陈总,你很忙,我不打扰你。我……可以拿几颗巧克力吗?阿乐可能会喜欢。”

陈樨很想说,我不忙,一点不忙,你尽管坐着说话,就是不说陪着我坐着也好。可终究是不便说出口,只得不舍地道:“那我不留你,你放心,我会很快便联络你。这些糖果你喜欢的话全拿走吧,或者我叫封仲再送些进来?”

苏果也不客气,落落大方地把巧克力全倒入她的草编大包,微笑道:“这些够了,谢谢你,阿乐会很喜欢的。那我回去等你消息。”

陈樨起身看着苏果离开,果然如她所言,她的经济状况并不好,所以身上的衣服并不名贵,只是穿在她的身上,便是包片麻袋都漂亮的吧。见封仲上前殷勤送别,他看着不是味道,干脆关门上锁,眼不见为净。回头见茶几上苏果喝茶过的玻璃杯还在,不由鬼差神使地过去,把杯子举到阳光下打量。果然她没用唇膏,可杯沿还是清晰可见浅浅的吻痕。陈樨犹豫了一下,进洗手间把杯子里的水倒了,珍而重之地将杯子放入一个抽屉。可又忍不住把杯子取出来,对着光线微笑凝视。终于又觉得自己这行为太傻,可还是把杯子收进抽屉,让封仲去怀疑去吧。

此刻,陈樨恨不得烧香拜佛求佛祖保佑阿乐真是他的女儿。只要有那么一条纽带牵着,他不就可以来日方长了吗?要不晚上就约她们母女吃饭吧,按说,这也是合理要求。但是陈樨最好奇的还是苏果如今出尘的气质,是什么让一个原来熟桃子一样的小甜妞变成如今的天使?所以他犹豫没三秒,便把手头苏果的身份证复印件传真给一个相熟的朋友,让他帮助调查苏果的过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陈樨心想,不管阿乐是不是他的女儿,苏果他是追定了。

苏果虽然在陈樨的办公室里力持云淡风清,可心里着实担心一个人在宾馆的小阿乐,归心似箭。等回到宾馆打开门,一个小小身影飞扑入怀,她一颗吊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不由心暖暖地抱起阿乐,起身进门,一脚把门踢上。却听怀里的阿乐细声细气地道:“妈妈擦擦脸,毛巾冰冰的,好舒服。”

话音未落,一块沁凉的毛巾覆上苏果的脸。苏果感受着小阿乐亲情的同时,忽然想到,房间里又没有冰箱,洗手间的水温比房间里的空气温度还高,怎么可能有那么沁凉的毛巾。等脸上的毛巾移开,苏果两眼看去,果然,空调下面放着一把凳子。苏果临走前怕空调对着床吹不舒服,所以把风向调得接近垂直向下,这个傻阿乐不会是踩着凳子站在空调下面举着毛巾吹凉的吧。忙看向阿乐的小脸,果然嘴唇冻得青紫,一张小脸也是冻得青一块紫一块。这才明白,怪不得阿乐全身那么凉,原来是冻的。不由感动得眼眶濡湿。连忙抱着孩子进去浴室,放热水温暖。

嘴里则是不住念叨:“傻孩子,这么吹着冷风会吹出病来的知道吗?阿乐生病的话,妈妈会心疼死的。”

阿乐只是吐着水珠开心地笑,一边说:“妈妈,我不冷,空调可舒服了。”

苏果一生接收过无数好意和关怀,可是来自这么小孩子的还是第一次,心说怪不得阿乐妈妈一直对女儿不离不弃,这么乖的女儿,谁见了不喜欢?见阿乐眼皮也是肿肿的,心疼地问:“阿乐,妈妈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哭了?”

阿乐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好不容易才嘀嘀咕咕地道:“妈妈一直不回来,阿乐想妈妈了。”

苏果心想,可能还不止,小家伙没有安全感,心里担心妈妈不要她才哭了吧。想起来挺内疚的,刚刚在路上的时候还在想,陈樨看上去正派大方,而阿乐毫无疑问是他的女儿,DNA结果出来后,想来他是不会不负起养育阿乐的责任的。不如让他们彼此好好熟悉,倒是自己可以脱身出来,回头找赌徒再续前缘。可如今看阿乐这么依恋妈妈,她怎么还走得下手。可以说,阿乐自出生至今,一直只有与妈妈相依为命,不用怀疑,自己如果抽身离开的话,将对阿乐小小的心灵造成多大影响。苏果心中暗责自己,以后这种离开的主意想都不要再想,这辈子就好好把阿乐带大。

把终于冲暖的阿乐擦干,苏果抱着她信誓旦旦地道:“阿乐,你放心,妈妈永远是阿乐的妈妈,不会离开你。谁要敢来抢阿乐,妈妈第一个把他打走。”

阿乐听了放心地笑了,小手捧住妈妈的脸,开心地道:“妈妈,阿乐帮你一起打。”又亲了一下,道:“妈妈,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苏果忙做贼心虚地解释道:“是啊,这儿热水洗澡好舒服,床也很舒服,妈妈睡得好,洗得干净,所以越来越好看啦,我们阿乐也好看很多,你瞧。”

两母女对着镜子大笑,这个时候,阿乐眼中与年龄不相称的冷漠终于消失。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陈樨终于坐不住,心说也不打电话预约了,母女俩不在也罢,在更好,最怕还是电话过去被拒绝。又不知带什么上门比较好,只得去商店买了一大摞巧克力,不是说阿乐喜欢巧克力吗?陈樨怎么说都是个生意人,知道笼络住女儿就等于拉住妈妈。即便阿乐不是他的女儿,他也得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不,要比亲生女儿更亲。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道理谁都懂。

陈樨从来不知道敲门会那么难,敲重了,会不会导致苏果反感?敲轻了,苏果会不会没听见?多敲几下,会不会显得自己性格浮躁?竟是举起手,又没底气地放下,扯扯领带鼓一会儿勇气,然后又举手。如此几下,只见已经有警惕的楼层服务员走了出来,斜眼盯着他瞧。陈樨无法,只得孤注一掷,举手敲了三下。就三下,陈樨记得平时住宾馆时候服务员也是这么敲的。

很快,便听见里面有女声清晰地喊了声:“来了。”陈樨这时有点害怕,想拔脚就走。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以往的勇气哪里去了?怎么连个女人都不敢见?能吃了你吗?才胡思乱想着,门被轻轻打开,现出一脸惊愕的苏果。“你,怎么会过来?”

见了真人,陈樨反而镇定下来,多年历练摆着那儿,再大的谈判都上过,虽然紧张,可还是可以收放自如。他展开一个最亲善的微笑,道:“知道有个阿乐,心里等不及地想看看真人。不会打扰吧?”

苏果微笑把门大开,请他进门,一边道:“不会,我们很欢迎你。”心想,陈樨说话可真老到,因为还没最后确认,所以不说女儿,只是提阿乐,叫人听着亲切而不失分寸。这一点,可真像以前的陆叔叔。而且陈樨一来就是说来看女儿,让苏果心中好感倍增。

陈樨见苏果欢迎,心里大大松了口气。走进房间,见里面简简单单,只有有限几样东西不属于宾馆所有。可见这母女俩果真清贫。一个这么大美女,居然只过着这么简单的日子,这后面说明什么问题,不言而喻。触目所及,见一个小小女孩坐在床上,前面摊着一本花花绿绿的小人书,这就是阿乐了吧?陈樨直觉,阿乐眼睛里面有问题,似乎不欢迎他。

苏果关上门,站在陈樨旁边微笑道:“阿乐,这是陈叔叔,早上那么好吃的巧克力都是陈叔叔给的。”

陈樨忙举起手中的大大小小盒子,讨好地道:“阿乐喜欢巧克力?看来陈叔叔买对了。阿乐,这些都是给你的。”

原以为阿乐会得开心地接受礼物,两个大人都没想到,小小的阿乐只是拿着大眼睛看看妈妈,看看陈樨,最后一声不响地迅速下床,从两人面前飞跑而过,钻进洗手间,“砰”一声关上门。两个大人都莫名其妙,面面相觑,陈樨心想,不好,阿乐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吗?怎么看上去并不喜欢他。苏果也不胡思乱想,则是默默背着手一算,立刻了然。不由心酸地看着关紧的洗手间门,愣怔了好久。

原来她们母女以前住的房子小,客厅卧室厨房都没有分开,只有卫生间有门,就跟现在的客房似的。那个当妈妈的接客的时候,女儿看着总是不方便,所以每当男人进门,她就把阿乐关进洗手间里。久而久之,阿乐养成条件反射,只要有男人上门,她只要跑进洗手间蹲着总没错。可怜的孩子,难怪她的眼中有与年龄不相称的冷漠,只怕她与幼儿园小朋友打架也是因为这个妈妈惹起。

陈樨见苏果脸色阴郁地看着那门,不知所以,还以为是阿乐不喜欢他。若是换了大人,他还可以舌灿莲花,可对于一个小孩子,他可就无计可施了。只得强自微笑道:“看来阿乐不喜欢我。要不周末我找个时间我们换个环境,比如儿童乐园动物园什么的,再……”

苏果摇头道:“与你无关,是我的错。你坐一会儿,立刻就好。”

陈樨巴不得有这一句,忙找椅子坐下,看着苏果进去洗手间,关上门。陈樨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这个房间。

苏果进去,见阿乐埋着头蹲在地上,全身瑟索。拉她起来时,见她一头都是汗珠,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一时心中想的所有话都说不出来,紧紧抱住阿乐无语。好久才感觉到她小小身子不抖了,才放开她,轻轻地道:“妈妈以后不会了,这个叔叔是好人。来,我们出去见见叔叔,然后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可能是苏果平时撒谎太多,阿乐显然是不信,只是拿眼睛冷冷地看着妈妈。苏果无奈,只得轻轻地道:“妈妈不是在找爸爸吗?妈妈觉得陈叔叔好象阿乐的爸爸哦,所以今天请陈叔叔过来吃饭。阿乐看着觉得陈叔叔象不象你?我们只要等明天到陈叔叔安排的地方检查了就知道陈叔叔是不是阿乐的爸爸。阿乐今天要是不喜欢见陈叔叔的话,妈妈就叫他回去,等明天或者后天检查出来他是爸爸了,阿乐再见他,好不好?”

阿乐毕竟是小孩,听了这话早相信了,连忙点头道:“那我要见他,可是我能叫他爸爸吗?我好喜欢他哦,他笑起来眼睛好好看。”

苏果心说还真是,陈樨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很亲切,自己似乎没怎么在意,还是阿乐一看就喜欢上了,或许这是血缘在作怪?“阿乐,今天还不行,等检查过后才可以,今天还是叫陈叔叔。那我们现在出去吧。”

阿乐点头,等苏果一开门,她先一步跑了出去,可是跑到陈樨面前的时候又站住了,只是咬着手指怯怯地笑着看着这个据说可能是爸爸的人。陈樨一向不是太喜欢孩子,可是看见这个可能是自己女儿的孩子却是比较顺眼,见她不再走过来,便离座蹲下身,语声轻柔地问:“你叫阿乐?”

阿乐忙点头,可还是不敢说话,只是笑。

陈樨看着也忍不住笑出来,取来自己带来的巧克力,拆了一盒,取出一颗圆球状的交到阿乐小手里,轻问:“需要我帮你剥吗?”

阿乐总算开口,但还是有点害羞,“我自己会剥。”

苏果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这才放下心来,进去洗手间换下居家衣服,变出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下面还是早上的牛仔裤,这才出来,对陈樨道:“陈总不知晚上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肯德基。我们以前住在乡下,没吃过那个,听说小孩子都喜欢。”其实是苏果自己对辣鸡翅百吃不厌。

陈樨连忙道:“我知道有个地方,味道一定比肯德基的炸鸡香甜,既然你们过来这儿,理应是我请客。走吧,阿乐,我来抱着你怎么样?”见苏果换了衣服出来,虽然还是式样简单,面料不佳,可穿在她身上还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