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没等他有所行动,房门呼啦打开,里面连城走出来,横眉竖目喊一声:“都进来,今天把话说清楚。”

外面两个男子相顾愕然,但王动能看清楚刘启中在想什么,大步走过去,伸手搭在刘启中肩上,将他推进门,不,简直是把持进门的。他不过是想让刘启中知道一下他的力气。见刘启中蓄势待发,他一把摁刘启中坐下,淡淡地道:“今天君子动口,对你有好处。”

“是你?”刘启中知道不是对手,但他非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王动却不理他,对连城道:“你想今天和他说个明白?他能不能接受?”

连城不耐烦地看着眼前两个男人,讨厌,都非常讨厌。“我自会处理。你把情况详细告诉他吧。”

“连城,别意气用事,你早上还不是这么想的,就是刚才也还不是。”

“我说了我自会处理,但我会让他先有个明白。”连城不由分说。

刘启中头皮发麻,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让他死前有个明白?他当下强硬地道:“也好,让我死前有个明白,但请你们务必事无巨细。让我打两个电话交代一些后事。”

连城不理他,王动也不理他。连城两眼低垂,只看着自己手中被捻成小团的碧绿薄荷,一脸的心浮气躁。王动两只眼睛则是紧紧盯着连城的脸,不知道她想些什么,他已会读心术,可就是没法读出连城在想些什么,难道读心术也有侦探和反侦探?但他还是能看到刘启中硬着头皮准备打电话,也没回头,伸手一把按住刘启中的手腕电话,却还是不跟刘启中说话,只对连城道:“你最近一个人管这一大片,累了,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说?刘启中不会走,我也不会走,明天你再做决定。”

连城想说你别敷衍我,但话到嘴边却火气十足的变成:“你谁?你别跟我花言巧语,今天也说清楚。你别纠缠着不放,我会自杀给你看。活那么多年,反正我早活腻了。”转脸又对刘启中道:“没人要杀你,他想杀你还是我阻着他。跟你说清楚,他以前是陈樨,我以前是苏果,如果陈樨不遇空难,我们还会陈樨苏果下去一直到年龄差不多装死再换一个壳子。我们世界的一套规矩与你们的不同,杀你们个把贪官天上还奖励。明白了吗?我想为人类做点事,所以把以前自己挣的钱都花在这里,他嗑药了,所以管不住手要杀人,但他好歹没杀你吧。给你十分钟好好想清楚前因后果,十分钟后我把你这段记忆全部去除。我早该想到还有这种法术。”

刘启中早听得呆了,拿手指着两个人,呐呐不能言语。连城索性苏果开心嫂再连城地全变一遍,王动则是没动,费解地看着连城。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连城见刘启中嘴巴翕动却不能语,帮他把话说出来:“你想问我们是不是非人类?我说是。所以你能奈何得了我们吗?我说这不可能。这就是对所有案件无法找到线索的真正原因所在,我们走路不用落地,我们进门出门可以穿墙而过,我们日行万里都不止,有人力大无穷连我都可以被掐死,掐死你简直太容易。如果明白了这些的话,点一下头,我开始清理你的记忆。”

刘启中相信连城的话,而且是不得不相信,他早就已经怀疑作案的是非人类,现在被证实了,虽然惊慌,但还是选择相信。但他全身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他知道被清洗记忆已是难免,他了解的东西太多,他们不会方西那么放他回去。但他有问题要问。“你们是团伙,还是就你们两个?你们杀人是一时性起,还是有所谋划?你们杀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贪官的钱,还是人间正义?”

王动道:“我来回答。只有我们两个。杀阿桂姐和五个恶丐是一时性起,其他都是有所计划,但不是我的计划。天庭的计划估计是为人间正义,所谓人在做天在看。我顺手取贪官的钱,想给连城搞绿化,可惜她不要。本来我可以不管你的调查,但是你调查到了连城的绿化基地,看来你还想锲而不舍地查下去。这是她的心血,不能让你给添乱了。你这傻小子。”

刘启中闭上眼睛,强自镇定,前前后后讲所有案件回忆一遍,终于融会贯通。但是,现在知道了结果又有什么用呢?能将这两个绳之以法吗?显然不可能。还不如被清洗记忆。他也不睁眼了,挺起胸膛,伸直脖子,叹了声气:“洗脑吧。不过从什么时候开始洗?我可不可以要求保留有关我爸妈和另一个人的记忆?”

“从与我们相关的第一件案子开始洗。你想保留的是罗娜?为什么是她?”

刘启中忽然想起罗娜与眼前这两个的三角关系,本来还想随便敷衍一下的,现在只能实说:“她很小女人。”

连城已经放到刘启中头顶的手猛一掌拍在桌上,两眼冷冷睨了王动会儿,转身走了出去,她现在无法安静。原来只因为罗娜很小女人,会哭,有点笨,有点傻,不能保护自己,而这些都是她连城做不到的,她以前会,和赌徒的时候会,和君文的时候会装,可和陈樨在一起时候,则终于成了十足大女人。她还会恢复小女儿心态吗?不可能了,除非谁来清除她的记忆,让她从新来过。否则,她只有继续大女人,而大女人注定是没有人怜爱,她不屑哭,她太懂世俗,她将自己保护得太好,从身到心,她百毒不侵,所以感情也不侵,大女人注定没有爱情。她还真想喝一口一了百了的孟婆汤。

王动这才终于明白,连城为什么自始至终这么厌恶刘启中。被罗娜连累了。

他不忍心让连城回来还得处理刘启中脑子里的记忆,自作主张问刘启中:“我如果不清洗你的记忆,你会不会回去后把我们的事守口如瓶,不对第二人提起?当然,你提起也无所谓,我会用手掌血洗所有知道的人。”

刘启中睁眼道:“我建议你还是别清洗我的记忆,否则我回去后只要看到案件卷宗,我还是会追究,然后再走一遍老路。这是我的兴趣,越坚难的案子,我越有兴趣。你们的来历我不会说出去。这方面,作为一个优秀刑侦人员,我训练有素。”

王动拍拍刘启中的肩,相信刘启中的话。因为这人是条汉子。他没多说,抓起刘启中就穿墙而出,不辞而别。刘启中这才更加清楚,为什么王动能一夜杀二十四个人。但他很快昏迷,醒来,已经在他自己窗明几净的单身公寓里。

十四

放下刘启中,王动急急赶回,知道连城下一个将处理他。连城一直以来不温不火,最多一声冷笑,今天她终于爆出来,完全是受不了接连不断罗娜罗娜罗娜的刺激。也好,跟刘启中一样,今天也得一个结局。王动不知道连城会怎么处理他,但他觉得,连城怎么处理他都不为过。唯一一个悬念是,连城会不会最后给他机会。

西部的天空依然晚霞满天,而沿海的天空已经星月交辉。王动飞在天空,忧心忡忡,精神完全不能集中。

忽然,只觉眼前黑影一闪,他收不住如电速度,大力撞在什么东西上面,只撞得眼冒金星,疼痛难忍。一口气泄了,在空中定不住身,直直往下坠落。他惊惶地想,完了,妖精也会摔死吗?听得耳边风声呼啸,眼见着就穿越了一朵乌云。眼看下面是林立的雷达基站,一根根笔尖的铁针对着他飞速下降的肚皮,他差点要闭目等死。但忽然想到,为什么不把身体变没了?他连忙又把自己变回一束电磁波,险险地在铁针面前挺住。他惊魂甫定,却听头顶尖利呼叫,王动大怒,可不就是这厮闯祸,他手臂暴长,候着发出尖叫下坠的黑团团物事飞近,一掌大力拍下,火上浇油,那黑团惊天动地地摔水泥地上。月色之下,只见黑团的四肢缓缓收缩,缩进衣服里面。

王动这才有时间有脑力回想刚才一幕,心说奇怪了,即使全速飞行的高空穿梭器,他现在也可以毫无障碍地穿越,他现在几乎不存在与什么相撞的事,他什么都可以穿越,为什么下面这团黑东西可以把他撞个结实,难道也是妖?可恶,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妖,撞得他五脏六腑差点移位。

王动停在半空喘息,胸口闷闷地疼。却忽然听到下面有个细细声音断断续续地道:“人……人妖哥哥吗?”

王动立刻想到那个花痴妖精幽若,更是怒不可遏,难怪,原来撞上的是神仙。他猛然想到神三条仙八条,不好,那里面规定,神妖冲撞,无论错误在谁,先追究妖精责任。这是非常不公平的条例,但是,既然是天庭所定,当然偏向神仙。王动再细细一算,就冲他刚才那主动一掌,他得被罚去荒无人烟的昆仑山口吞三百年的风雪。

三百年!吞风雪也罢了,可是这漫漫三百年的孤独,谁能承受。不寒而栗。

不如毁尸灭迹!人命仙命有什么不同,凭什么他被这种白痴仙女撞了还得陪上三百年?不公。

王动缓缓下降,飞到已经变作本真红鲤鱼的幽若身边蹲下,故作温和地问:“你不是给关禁闭吗?怎么出来的?”

“人妖……人妖哥哥,我偷跑出来的,你帮我把我背鳍上哪粒小小元牝珠收起来,找个水塘放我进去养伤,天兵就找不到我了。”幽若跌得骨节粉碎,口喷献血,强撑一口真气说话。

“好。”王动掀起红鲤鱼身上的衣服,果然看见一粒七彩如虹的小小圆珠在月色下发出柔和光泽,想到神三条仙八条中有关元牝珠应用的章节,他毫不犹豫张嘴就将元牝珠吞进肚里。

“人妖哥哥……”幽若大惊,她的元牝珠,那是她几千年修炼元神凝结的精华,她的命根,除非人妖哥哥剖腹还珠,否则,她伤后再无法成仙。“人妖哥哥,还我。”

“妈的,你才人妖。”王动一不做二不休,岀掌迅捷如雷,打在幽若身边,打出深深一个泥坑。

幽若这才注意到王动比黑夜更黑的眸子里面满是杀气,她惊呆了,这就是她喜欢到不惜违反天宫规条而私逃禁闭欲与之会面的人妖哥哥?她深深的失望,说不出话来,睁眼泪汪汪看着王动。

王动又往坑里踩上一脚,踩得够深。心说,若是会得传说中三昧真火的法术,才真能毁尸灭迹,做得干净。王动才一想到,忽觉胸口一热,那是一种温和的热,如春日阳光和煦温柔,缓缓温暖他的四肢百骸,又有一束集中的温暖从手臂流向手指,王动惊讶地看到,手指竟然神奇地冒出闪亮如电的火焰,不,就像是手指会放焰火。火光中,他看到幽若惊恐的眼神,他隐隐领会,冷冷一个狞笑,将火焰弹到幽若身上。灿烂烟花如同万千流星,载起幽若奔向虚无。

王动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这双手,已经一次再次地送给他神奇的感觉,难道今日,幽若的元牝珠将她千年修炼的全身仙法植入他身?他尝试着从神三条仙八条里找出冷僻的法术,凡是他能想到,法术就能神奇地施展,而脑海里则是自动出现法术的文字记录。王动喃喃自语,这元牝珠简直是电脑的记忆芯片加CPU。那么,能不能如路苔生他们一般,只要心里一想就能到达哪里呢?比如缩地成尺?好,那就去连城那里。王动第一个就想到连城那里的平方,几乎是转眼,不用再如电翱翔在空中,他已经出现在连城屋外小院。真正的心想事成。

王动心中充盈冲天的豪情,神仙的法术,结合人精的脑袋,再加妖精的神力,看今日之寰宇,将究竟是谁家之天下。

他毫不犹豫穿墙进入组培室,一把抱起正小心切分植物组织的连城,急切而兴奋地说一声:“走,我带你去看雪。”凭空一转,眼前已不是戈壁滩上明亮温暖的组培室,而是天山深处,天池之畔。周遭万籁俱寂,惟见如絮雪花纷纷扬扬,撒在两人的睫毛上,嘴唇上。

王动轻轻掸开掩在连城睫毛上的雪,看着她惊讶的眼睛,无语微笑。终于有连城为他惊奇的一天。想他当年还是凡人的时候,他自以为是的骄傲,不知连城怎么看待。而如今,他可以给连城真正的惊奇。他为自己骄傲。这都凭他自己的一双手。而这双手,也可以温柔。他一片一片地捡去落在连城眉间发梢的雪花。

“路苔生不要命了,这么要紧的法术也传给你。放开,我们坐着看雪。”

王动依依不舍地放开一只手,揽着连城坐上树梢,树梢弯弯的,随着轻轻的风微微地摆。“连城,比你在北极的雪,如何?我知道你一直爱雪,可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爱雪。”

连城微笑,伸出手掌,守株待兔等待雪花的降落。多少年没这等闲情逸致了?还是小雪狐的时候,她就最喜欢在下雪的夜晚出来追着雪花儿玩,让雪花戴满她的全身,带回一朵雪花给慈祥的蓝狐精。多少年了,变成人形后,反而不再追逐飞扬的雪花,她已经拘束了自己那么多年。

终于,有一朵硕大的雪花若是通灵地飘上连城的手心。王动伸手将连城的手捞回,张嘴大口大口地冲雪花呼热气。连城不舍得,吹冷气相辅。两人你来我往,不相上下。王动心急,索性一吻下去,将雪花化在唇角。他这才抬头,期待地道:“连城,我们的心结,也像这朵雪花一样,化了如何?”

“这是我们的心结吗?只是我的。不可能你想强加给我就强加,你想融化就融化。”连城叹息。

“至少你给我机会,让我弥补,让我继续保护你。连城,我们这二十多年,我总有好的时候。我们曾经很快乐,你也快乐过。想想我们的那些快乐。”

连城摇头:“我最恨的是你那次上阿乐家向我坦言你的外遇,你那时候理所当然的样子,吃定了我年老色衰无权无钱无娘家无法反抗,你吃定了我会无奈默认你有另一个家,那个家会照顾到你的心,有你喜欢的孩子,你向我承认后,反而可以肆无忌惮地光明正大地呆在另一个家。你欺负得太狠了,还有良心吗?你那时候有没有想到我们二十多年的快乐?我不会原谅你,我心有余悸。”

连城清冷的控诉让王动心寒,他不得不靠着强势地揽住连城给自己底气,“我也不知做人时候怎么会鬼迷心窍……”

“因为我老了,色衰了。”连城一点不客气。

王动想了想,摇头,“不,不是这个原因,在我眼里,你老了还是最美丽的。你的气质无与伦比。但是……那时候所有人都在外遇,男人,我们那个圈子的男人,我也鬼迷心窍,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你那时在阿乐家走得好,你那时如果跟我吵架,跟我哭求,我反而不会明白过来。连城,你心里还有我的,给我机会,让我悔改。你看,我总能做出让你欢喜的事情,我们坐在一起是那么自然,而且,我们未来还有千年万年,我们需要在一起取暖。”

“一张凳子坐上二十多年,凳面也会磨岀属于我和凳子的痕迹,越来越契合,何况是有心的人。我尝试着慢慢忘记你,即使忘不了,我也会无视你,越过和你的那一段。你让我无法相信你。我们还有千年万年,我不可能提心吊胆千年万年。我已经想开了。我的前一百多年从这个人的怀抱转到那个人的怀抱,以一段情爱掩盖另一段情爱,没有其他,其实,我有那么多的事可以做,那么多的东西可以学,真的,我不会太想你。对不起,我是你的最初,你却不是。”

“赌徒是不是很出色?”王动有点咬牙切齿,终于揭开自己最不愿提的疮疤。

“是。但平心而论,你是最出色的。你很像我最喜欢的陆叔叔,知道怎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知道怎样玩得美丽玩得开心。可是,我老了,我一百多岁了,不再会激动了。对不起,王动,即使你以前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们也会越离越远。墨鸦把血输给你的那一天,我就很害怕,害怕千年万年在一起的沉重……”

总算,王动知道自己是最出色的,这让他心里好过很多。他这才能心平气和地考虑问题,心平气和地说出自己的考虑。“连城,你有没有想过,你因为伤心与凡人交往得苦于生离死别,你就放弃与凡人在一起,而你又因为担心与妖精千年万年相看两厌苦不堪言,你先行退缩,那你准备以后怎么样?一直与树相伴?这不科学,你这想法太消极。你总需要朋友,需要伴侣,需要性,否则不正常。不过我知道,肯定是我的出轨伤了你的心,让你对爱情那么悲观。我保证,我以后不会,你即使不相信我,给我一次机会,留家察看,以观后效。”

王动说着,一边留意着连城的反应。雪花在两人周围飞舞,堆积在两人身上,说了那么会儿话,两人成了雪人。雪人王动伸出另一条手臂,将雪人连城拥进怀里。他想,不管如何,他不放开连城了,今晚一定要有个结果,而且,这个结果必须是两人最终在一起。

连城没有拒绝,王动说的也有道理,这人总有三寸不烂之舌。就跟当年的陆叔叔一样,他们都很能说服人。但是……,“王动,其实人间有很多美丽的女孩,她们珍惜短暂生命,所以她们的爱跟燃烧似的。不像我,我的心老了,不会再和你一起燃烧。非常的没意思,你已经领教过。追他们去吧,我不会怪你。“

“我也五十多岁,是个老年人,虽然现在精力恢复,可对于燃烧激情也不是最热衷。你看,我刚得到更大法力,我先想到回家找你,演示给你看,回家,已经成习惯了。在海南时候,每天抱着你晒太阳,我像退休老头老太一样的安心。”

“嗑药了,那是因为我们都嗑仙药了。”连城为自己还觉得王动的怀抱很温暖很宽广下了注释。

王动不说明,只将连城拥得更紧。雪越下越大,两个人像松树上的两颗松果。

自始至终,幽若没在王动心中出现分毫。她仿佛只是个将元牝珠送来的邮政人员,她是谁,长什么样,仿佛都不重要。

日子,又恢复以前的美丽。王动不再心心念念地想杀人,他像初恋似的厮缠着连城。连城大惑不解,大家一样嗑药了,为什么她的反应没那么明显?王动现在最爱枕在她怀里睡觉,这让连城想到墨鸦。但连城也愿意努力,像王动说的那样,不能消极地生活,既然如此,那就能爱时候爱着,不能爱的时候,吵架杀人放火都行,总比温吞水来得强。

白天,他们一起种树搬石头,现在王动法力无比,做什么都多快好省。晚饭,两人转眼就到法国,与长驻罗浮宫的三个英俊吸血鬼共进晚餐,吸引餐厅无数艳羡眼球。饭后,去天正亮着的亚马逊热带雨林跟老树精们学已经消逝的语言。回家,连城睡觉,王动坐床头玩他现在最热衷的期货,他睡得少,却精力旺盛。

充实快乐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戈壁滩上已经寒风呼啸,雪片如轮。两人最喜欢做的事,是飞到高空,看从俄罗斯过来的冷空气携厚重彤云,穿越天山豁口,沿河西走廊滚滚东去,撒下一路冰雪连天。

野外已经不能作业,两人几乎天天呆在屋里。王动是卯足了劲好好操作期货,这玩意儿他以前听说,但没有亲自操作。新手上阵,他竟然连亏三次,差点把杀贪官昧下的钱都输光,被连城笑话。他不得不放弃小聪明念头,找来资料静下心学习期货操作。这才知道,经验在操作中也是非常重要。他就跟学围棋打谱一样,到处找来人家炒期货的实战例子研究分析,看人家对在哪里,错在哪里。他找到了新的战场,一腔热血都对准跳跃的数字,连城看着这样也好,省得他管不住两只手。于是,外面的世界立刻太平下来,直太平了到了元旦,到了春节。刘启中反而有点大惑不解。

连城去阳光温室收拾的时候,王动跟着去,但手里拿着折叠式笔记本电脑看资料,做评估。连城回来烧菜煮饭,他也跟回来,帮助洗菜切肉斩骨头,但王动还是不吃肉,只意思意思吃一点点的菜。连城常说,按照能量平衡原理,不加油尽出力,似乎很不科学。但两人本身就是科学很不能解释的产物,也就马马虎虎不予深究。

元宵过后,忘机和路苔生两个才吃得满嘴冒油地赶来做客。没想到社会越来越进步,求神拜佛的人越多,两个从年前一直忙到元宵,没有个完。王动自从知道了神三条仙八条中的不公平规矩后,对这两个傻冒神仙更加看不起,他们来,他淡淡的,不去搭理。但看连城面上,不去赶他们。忘机和路苔生一向看惯王动冷脸,巴不得他不出声,免得呛人。

忘机进门就唠叨,“小狐狸,我要吃点素的,这几天大鱼大肉都腻死我。”

“最烦的还是糖瓜,都几年了,人类还没玩够,以为我们真对付不了粘巴粘巴的糖吗?越是供糖瓜的,我越考核不给他们及格。”路苔生的嘴从来不会遭糖瓜之灾,但胡子常被糖瓜粘住,深受其害。

王动冷冷地插一句:“人家供灶王爷的,谁让你们去吃了。”

“现在农村城市化得厉害,还灶什么灶啊。天庭机构精简,先拿这种被社会淘汰的位置开刀。”还是忘机解释。

“天庭人浮于事,机构重叠,小小一个上海,设置土地和城隍就是机构重叠。”王动见连城做鱼汤,就自觉下温室去剪了几根葱。

路苔生生气地斜睨着王动的背影,哼哼道:“奇怪,还真只听小狐狸一个的。一物降一物。”

忘机则是道:“还有更奇怪的,我妹一看见他就喜欢,喜欢得还被天庭关了禁闭。得关上一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她有得关了。”

王动剪葱时候竖起耳朵听着,心说天庭还真人浮于事,幽若都偷溜岀那么多天他们还没发现。可也不觉暗暗松一口气。

连城为王动对两个老好神仙的态度内疚,更是殷勤地做出清热降脂的食物出来以飨。于是,忘机和路苔生本来是想来小狐狸的不毛之地饿上三天的,结果,吃得比多还多。王动不屑地看着,心说连食欲都不能控制的人,怎么配作高贵的神仙。世间最高贵的人,是最能控制自己欲望的人。比如说自己,口腹之欲早不在话下。

但王动的思维混迹在无数期货信息和数字之中,路苔生与忘机空有一身读心术,却对王动心中单位时间内极大的信息流量束手无策,干脆不去窥看,闭目塞听,只要王动不开口说话,彼此就当对方没有。

忘机和路苔生见小狐狸与王动复合后神清气爽,心宽体胖,倒也放心,三个人凑一起议论外面的绿化工程明年怎么做。连城说,她做了试验,因为此地夏天温度极高,湿度极小,建造一处开阔水库的自然蒸发量在夏天时候相当大,为了达到涓滴珍惜的目的,决定还是沿用汉朝开掘用到现在的坎儿井。不过为了减少泥土渗漏,地下传输使用铁管连接。路苔生作为一方主管,还是懂得算一笔经济帐的,他说,这会造成相当巨大的投资。连城拿下巴指指王动,说他会解决。

路苔生神情复杂地斜睨王动,不得不在心中承认,此人嘴臭,态度恶劣,但办事还真少不了他。他思索再三,变岀一张纸来,上面写上“能量越大的人,为恶伤害越重,你留意克制他的戾气”,然后交给连城过目。连城看着皱眉,可不就是这样。路苔生将纸烧了,忘机却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

路苔生白了忘机一眼,却被王动拍桌一声响亮的“哈”打断。众人看去,却见王动得意地如喝酒一般将杯中咖啡一饮而尽,“连城,终于平了。一雪耻辱啊。”

连城见忘机和路苔生面面相觑,便解释道:“他年前投入巨资炒期货,结果不识水性,做得很差,被银行逼着平仓,差点血本无归。后头他潜心钻研,每天抓着我跟他一起模拟操作,越练越精,从圣诞复盘开始杀回大市,至今天,估计把年前输出去的本钱全捞回来了。”说完才对王动道:“干得好,UBA这回怎么反应?”

“UBA绝没想到,在它家呼风唤雨的地盘会着了我的暗招,看来我卧薪尝胆做得非常不错,可惜,唯一遗憾,我现在手头的资金没以前的庞大,否则UBA的这一跤将摔得很惨。”

忘机不以为然地道:“你一个妖精,可以飞过去隐身在人家办公室看人家开会,可以算出凡人在做什么,你再斗不过凡人,自绝于妖精得了。”

王动难得和颜悦色地解释:“你错了,我为了实际提升自己的操作水平,硬是没有动用法术搞不正当竞争。”他转过身,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我全凭我一个人的脑袋,对付世界各大机构的专家团队。”

“狂得不得了。”路苔生给王动下了结论,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脑子。

“连城,你来看看这个曲线。”王动的声音里有抑止不住的喜悦。

连城没立即过去,而是下酒窖取了一瓶香槟出来,“砰”一下打开给各人斟了一杯,除了她自己。虽然在王动的帮助下,法术提高很多,可她依然惧酒。路苔生冷眼看着,只见连城拿一杯果汁过去,王动虽然眼睛还盯着电脑,但手脚自动伸出来,手揽着连城坐上他的腿,然后腿将连城移到电脑前,送上胸膛手臂给连城靠着,伺候周到。不得不承认忘机的话,恶人自有恶人磨。他觉得,这说明王动还算是个至情至性的。

连城看着数据曲线,她到底要比王动反应稍慢一些,过一会儿才道:“应该是有人跟你结盟了吧,否则资金流量怎么可能这么大。”

“当然,凭我现在实力,只能跟风,但是跟风哪里赚得了钱。所以只好和几个中户结盟,突袭了UBA这些大鳄一把。不过,这样一来,也暴露了目标。估计UBA会很快找上我,跟我打哈哈。我当然会与他周旋,但不会依附。你想,他强我弱,我如果依附,就得受制于他,没主动权的钱赚得多又有什么意思?我得阳奉阴违地再赚个几小票,取得银行高额贷款授信,然后就得公开与UBA对立了。只有与UBA这等大鳄对决沙场,才有赚钱的快感啊。”

没等连城说话,忘机先道:“你怎么神州处处是战场啊。好好一个期货市场,你非要拿它当沙场看,非要跟人决战,你累不累。”

王动不屑地道:“所以你活得跟头猪一样,不,这么说侮辱了猪。”

连城一把捂住王动的嘴。但忘机脾气再好也呆不住了,拂袖而去。路苔生站起身,看着王动,问:“你现在周身七彩隐现,修了什么法术?”

王动不理,连城忙打圆场:“我和他在探究我师傅传给我的法术。”

路苔生有些不敢置信,但想到当年众仙围攻,蓝狐精依然逃脱,这等法力无人能及,所以也不得不信。看着看都不看他一眼的王动,气闷地道:“你即使是玉皇大帝,也得收敛一点才好。做什么,都得有个法度,不要忘乎所以。”

王动微笑:“我的法度就是连城,她不让我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比如我现在不杀人。”

路苔生这才想到今天此行的主要目的,手头有两张上仙的杀人任务纸条,可现在都有点不知道拿出来好,还是不拿出来。拿出来,脸面太挂不下,看现在这形势,必定得对王动好言好语,可不拿出来,已经跟上仙拍了胸脯,又不好退回去,左右为难。

连城见路苔生面色不对,忙起身拉他到温室,轻声问:“有什么为难的?”

路苔生支支吾吾:“你看,这儿有五个人的名额……”

“唉,又是杀人的,我好不容易才压下他的戾气,给引导到期货市场去。拿来吧,我给你去杀。”

王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连城身后,将她手中纸条抽来,交给路苔生,冷冷道:“你别到处做好人捡好处,杀人的罪名要我担着。回去告诉神仙们,我这儿开杀手公司,要杀人,自己找我。我呆这儿不会走。”

路苔生面红耳赤,转身就走。王动看着他的背影,冷冷地对连城道:“路苔生比忘机坏得多,专门利用你的好心。忘机倒是真心对你好。可惜路苔生的狡猾档次太低,看着很没美感。哄吓骗拐坏到一定层次,就是艺术,就是政治。你以后别答应他们,否则他们没个完。我不能让你雪白的手沾染血腥,我要保护你过最纯净的生活。”

连城叹息:“可是忘机好心,你却挤兑走了他。路苔生虽然事儿多,但……有时候交朋友不能对对方要求太高,一只眼睛开一只眼睛闭算了。你得知道,这种杀人任务一百年布置一次,他们自己又不能亲自动手,动脑筋设计让该杀的两个人遇见面狗咬狗又太不容易,我们能帮就帮一把吧。”

“设计该杀的人狗咬狗太容易了,是他们神仙优越惯了,不肯动脑筋。等着,他们会来找我,他们才不肯放弃我这个杀人资源呢。我就是见不得他们不学无术还在我面前摆臭架子,神仙又怎么样,我就是要他们自己求上门来。”

连城哭笑不得,不得不承认王动的歪理有点道理。“你啊,又不是十七八毛头小伙子了,怎么还那么偏激,稀里糊涂过去不就得了?”

“我烦他们单方面利用你的好心,你太重情,他们跟我之间互相利用倒也罢了,我们是狗咬狗。来,我们玩期货,说起那些神仙我就火大。什么玩意儿,都是养尊处优退化了的人种。”

“你把我保护得太好。唉,我看报道,过几天香港有黄舒骏的告别演唱会,我记得你最喜欢他的歌。”

“哎唷,做妖精一年多,差点忘记老朋友。我们过去捧场。连城,你现在对我真好,事事想着我。”

连城汗颜,这还是她回忆过去时光才知道的,否则,当初还真没怎么留意王动的爱好,光花精力在阿乐那里了。如今专心留意王动,才深刻体会到王动这人精力旺盛,爱好广泛而别具一格,是个内涵极丰富的人。为此她花时间找出黄舒骏的歌词看,也是越看越喜欢。就像一本书,有的人是红楼,前八十回一看再看,而有的人是故事会,一目十行可也。

回头见王动喜笑颜开,连城不由薄怒:“又玩读心术。”

“你也学吧。”王动开心地拥抱连城。“或者你玩反读心术。”

“那还要花言巧语干什么?不累着自己。警告你必须立刻停止一切非法读心入侵活动。”

王动笑道:“好好,可是看见你垂下眼皮想心事,我就担心啊。”

“赶明儿我专门想着活剥旅鼠生吃旅鼠给你读。恶心死你。”

王动听了笑而不言,连城也知道,怎么可能恶心得死他?忘机和路苔生拂袖而去,没吃的菜连城不得不独吞。王动就在一边告诉连城他下一步的计划。原油期指,他准备买高,与UBA唱反调。他第一步骤是什么,第二步骤是什么,第三步骤是什么……

连城听着奇怪:“你是拧着性子非要与UBA他们唱反调,还是原油趋势真的会走高?我觉得冬天取暖季节已快过去,取暖油需求降低,你应该把油价看低了才是。是不是还有什么消息?”

王动笑道:“我就是要跟几家基金唱反调。油价不来个让人大跌眼镜的波动,我哪儿赚钱去。自古,独立特行的才吃肉喝汤,跟风起哄的最多啃啃骨头。你看我后面操作。”

连城想了会儿,笑道:“算了,我还是这个原则,不插手你的操作,你做事太没牌理,让我心惊肉跳。不过还是提醒你,UBA是个组织,多家重要基金组成的组织,全世界有几个相关国家的政府背后有UBA游说团的影子。你到时别把本金又玩完。香港今天有个珠宝展,你去不去?”

“我当然去,你等我往卡里划一笔钱。”

“不会想给我买珠宝玩儿吧?你变给我就好。”

王动一笑:“你的鲍鱼需要添货,干贝也已经吃完,新鲜活杀金枪鱼和鲔鱼也没了,你肯定还馋牛肉干。我想逛几家酒庄。这些你变不出来吧,变岀来也不是味道。顺便一起买了。”

连城忍不住翻一个白眼,“以后外面的事都你记着你管,我只管烧饭打扫卫生。”

两人香港酒足饭饱回来,家里已经等下几个神仙。连城本来还有点担心王动又像对待忘机路苔生似的对待这些不认识的神仙,不想他这一回却是如做凡人时候一样的长袖善舞,将几个神仙敷衍得极好。大家开开心心地坐下喝了好几杯王动刚从香港买的陈年好酒,神仙们又对连城做的干果细点赞不绝口,对于王动修炼法术中出现的疑难不吝指点,走时都不忘送上精美礼物给女主人。事后王动笑言,看来神仙世界与人界差不多,越是小鬼,越是事儿多话儿杂。

但王动自己心里记下一笔帐,这几个神仙这么一来,无形中欠下他的诺大人情。神三条仙八条有规定,神仙不得利用职权为自己谋取福利,朋友之间礼尚往来除外。所以,这些神仙才折节下交。他不给路苔生面子,而是要当事神仙自己上门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些有目的的朋友。所谓知己知彼,知道了神三条仙八条,等于打入敌人内部。

连城不知内情,王动不敢告诉她,怕被天庭知道,处罚于她。而且,王动想着,他有必要保护连城活得单纯快乐,而不是像他这样的心计深重。连城见那些神仙态度可亲,谈吐睿智,而王动也落落大方,心中也是喜欢。看来王动也不是对谁都狂,也看对象是谁。

不过在连城的要求之后,王动答应以后善待忘机,可不愿善待路苔生,他总说路苔生又蔫又坏。

十五

十五

自从看了黄舒骏的告别演唱会后,王动的嘴里天天哼“我是谁,我是谁”。但是他哼“我是谁”的时候,心中并无迷茫,也无怀疑,他清楚分明地知道,他有妖的虚无身体,神仙的无上修为,人的狡猾大脑。如此组合,天下谁人能岀其右。而他更是努力整合蓝狐精与神仙的法术,以求神速进境。

他深知,他虽然暂时逃脱了三百年昆仑山口吃风雪,换得与连城的神仙般快乐日子。但幽若这个糊涂女仙逃脱禁闭的事终有一天会被发现,而天庭也不都是忘机路苔生这样的糊涂神仙,他们总有一天会得发现,是他王动下手除去幽若。所以,他必须分三步走,结交更多神仙朋友,使他们到时宥于仙界规条无法动手;以神仙之修为,修炼蓝狐精已经用以抵御神仙,逃脱打击的高深妖界法术,终有一天他将面对一场大战;他必须快速赚钱,交给连城大力投资绿化,这是替连城积善积德,如果那一天真正来临,可保护连城以此不受株连。

他并非不想与连城天长地久,但是事已至此,他当初不可能为了幽若触犯天条而贻误向连城请求复合的最佳时机,现在,他当然必须清醒面对他所做的一切。他并不会纯情到以为爱情就是面包就是一切,他希望天庭不会查到他的头上,但希望只是希望,他必须事先做好防护准备。

所以,他整天很勤奋,修炼勤奋,赚钱勤奋,甚至亲热也勤奋。只有睡觉,成妖后他睡得少,可现今为了争取更多时间,他睡得更少。他不悔,他很兴奋。获得新知的兴奋,获得爱人的兴奋,获得力量的兴奋,获得更大权威的兴奋。他想,人生何求,妖生何求,还不是为了站直了扬眉吐气?

他睡前照旧是先查一遍邮件,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然后依着蓝狐精的方式修炼一阵,这才进入卧室。看到连城早就熟睡,本来她是短发,但是因为他喜欢长发,她已经变回长发,海藻般地流淌在枕头上面。王动躺下,帮她把头发拢好,才累得闭上眼睛。下意识地关上台灯。

一会儿,外面有敲门声。他起身过去看,见外面是个金甲神人,手中握着金锏。他心惊,难道是事发?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有什么事,外面金甲神人说神镜照到这里有失踪神仙幽若的毫光,需要进门检查。王动想到里面躺着睡得香甜的连城,再说有没有房子隔着对于神妖都是一样,索性走出去,迎面,是亮晃晃的神镜,里面照岀他整个人,肚子的中心是七彩元牝珠,没有秘密,所有的东西在神镜面前一览无余。他不得不先发制人,下手发出强打雷电样神力,神镜在他手下四分五裂,金甲神人见此不好,挥锏抽来,王动不甘示弱,正好用上最近所学所修,打得你来我王,不相上下。王动一边兴奋一边忧心,兴奋的是,终于可以与神仙对垒,忧心的是,他一个妖,神仙却是一个集团,神仙与他车轮大战怎么办?所以,照面应该毫不犹豫,不管对方金锏银锏,他出手就得是杀手锏。这么一想,他大喝一声,祭岀翻天罡气,顿时,地动山摇,连他自己都被晃动的大地摇得站不住,摇得很晕,摇得想睡,但怎么能睡,他强撑开眼睛,却看到连城的脸,忙一把推开她,急道:“你进去,别出来。”

连城睡眼惺忪地大笑,“你怎么了?做什么恶梦?梦里也在保护我?瞧你一头的汗。”

连城的手软软地抹过他的额头,为他拭去汗珠,王动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做梦,日有所忧,夜有所梦。他忙掩饰地懒懒地笑,伸手抱住连城的纤腰,埋首在连城胸口,听着她的心跳,闷闷地道:“做梦跟神仙比法术,神仙怒了,咦,妖精敢挑战神仙?发落了。呵呵。”

连城觉得这时的王动好小,像个小孩子,做梦都跟人打架,还不忘保护她。伸手温柔地轻抚王动的头发,微笑道:“你做事太有狠心,急什么呢,我们还有千年万年呢,现在都学会了,以后干什么去?无所事事才真难受呢。”

王动自然不会跟连城说出他的日子过一日是一日,不敢让她担心,只避开至别的话题,若有所指地道:“我心里总有什么莫名的担心,觉得修炼着做着事就安心一点。连城,以后千年万年,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是不是因为我现在强大了,知道你是谁了,我觉得与你接近许多。以前,你好像总是离我有点远,我爱你,就像爱慕晶莹神秘的雪山,总是不真实。我们重归于好后,我才感觉岀你的烟火气。可是我心里很不踏实,很担心这么幸福的日子会忽然消失。我们要么把阿乐去接来,告诉阿乐我们现在是什么,我们好好享人间烟火的天伦之乐,好吗?”

这还是王动第一次说出他的心事,可用了另一种担忧。他一直没法太适应黑暗,是墨鸦的原因吧,黑暗中他总觉得自己非常软弱,很怕伤害,需要强壮,需要狠心,这才很是暴躁。但今天钻在连城的怀里,暴躁不起来,软弱却是席卷。

连城没想到王动会说得这么动情,好像梦呓,不由抱紧了他的头,轻道:“千年万年的承诺太沉重,而且我们是吃了莫名其妙的仙药的,谁知道药力什么时候消失,什么时候走向反面。而现在,我的人我的心都和你在一起。别担心,不用拿阿乐过来压着,别吓到阿乐。我会改改我漠不关心的性子,会更烟火气一些。”

王动听了,黑夜中抬起头来冲着上面的连城笑,连城俯首在他额头亲了一下,两人一起甜蜜蜜的对着笑。王动这才有勇气道:“连城,有件事跟你说了你不能生气。”

“又背着我干什么坏事?”

“不是太坏的事,只是……我看出路苔生撒谎,逼着问出他所谓仙药究竟是怎么回事,其实什么仙药男女有别,没这种事。但我知道了也不敢告诉你,怕你更不肯理我。起码有什么药力打底,你不会嫌我总是死缠烂打,总会原谅我是受药力困扰。”

连城听了只会笑,哪里真能生气,看着王动只会笑,“难怪,难怪,我说怎么没那种吃万艾可的感觉。城隍太坏了,这么调戏我们两个。你究竟什么时候知道的?”

王动笑着撑起身将连城的笑吻进嘴里,刚刚的恶梦早抛到脑后。那种感觉,王动记得他做人时候经历的1999年曾有个名词说得很准,这叫世纪末心态。

UBA之成为UBA,自有它的过人之处。它们操纵着原油价格缓缓下滑。适时地,总有某国政府出来宣布库存客观,或者新能源使用比例又有提升等消息,更有产油国与非产油国之间,非产油国总抛出一系列打压措施,迫使市场信心渐进地消失,导致价格一路走低。

王动以前已经知道,石油集团对国家政治的干扰,但自己深入操作后,才敢相信,某些政府与石油巨头的配合是如何默契,简直是一家人。他原以为对付的只是一个势力庞大的集团,至今才知道,他想扭转局势,除非他政治经济两手抓。而他已不能退,除非斩仓,承认损失,重新来过。可是,即使银行帮忙,他还有时间再赚一大笔填补漏洞,同时给连城用吗?而且,他肯忍声吞气地眼整整地看着自己失手吗?

当然,答案只有一个,不行。

王动不得不抛开技术数据分析,抛开迷魂阵似的华尔街评论,换一种全局的政治的眼光审视如今的世界局势。他得找到突破口,而且还得是迅速突破口,即使没有条件,他也得创造条件,有效迅速地拉高油价。

他在网络上大量搜索所有有关产油国的国内新闻,逐条品读,找出可资利用的信息。遇到语言冷僻的,动用翻译软件依然不可行的,他只有找到连城翻译。连城只知道他在担心油价走势,可不知道他心里还有更深考虑。有时还劝说他放弃算了,别钻牛角尖,来日方长。但是王动不肯。连城也只好作罢,总觉得这家伙现在像孩子般的固执,小伙子般的不肯放弃。

终于有一天,王动的眉头展开,一个人呆在温室里坐着考虑了整整一天,将所需资料融会贯通一遍,获得整盘计划的思路。他晚上趁连城睡觉时候,迅捷出门采取了行动。回来,浑身轻松地钻进连城怀里,满足地睡上最近难得的一个好觉,连城早上醒来时候他都还没醒。嘴角眉头都是快乐的笑。

连城看着王动睡梦里展颜也觉得很好。最近她总感觉王动心中有事,而且不是小事,问他又问不出来,这人年轻时候跟陆叔叔似的,城府一向很深,何况现在。今天见他终于开颜,她也不由得跟着高兴。下厨给自己准备早餐,煎鲑鱼,白灼大虾,还有一只松茸羊肉饼,不用担心长胖的人生真美味,连城都不知道自己的真身是不是胖如小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