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对自己的感情认知一向后知后觉,总是要在失去爱人之后才明白自己的感情。

又是一年过去了。

新年的夜晚,雪花纷飞掩盖了整个精灵的世界。

但是这晚有一个秘密,她和法瑟都没有及时发现——他们身后并肩而行的路人们都用各式各样的眼神看着彼此,或暧昧,或深情,或惆怅,或幸福,或忧伤但不论过来多久,他们最终都会拥抱或者亲吻彼此.

月神玛尼的歌声回荡在和平寂静的雪夜,为所有人制造了甜蜜和残酷的幻境,他一直唱啊唱,唱到天亮都还没听着.

直到他们走得很远很远了,阿斯加德大学的学生们才从树林里溜出来,他们带着特制的耳塞,因此什么也听不见.其中一个人瞪大了眼,在纸板上写了一行字:

“老师居然喜欢法瑟陛下”

学生甲:”这不是说明陛下也喜欢老师吗?”

学生乙:”怎么可能,陛下喜欢的是斯薇,他神位那么高,肯定有办法除玛尼的魔法!唉,老师太可怜了啊,注定失恋.”

学生丙:”真的好可怜.”

学生乙:”我们要想办法帮帮老师!”

学生甲:“你是为了帮老师,还是为了斯薇呀。。。。。。”

学生乙:“总之,老师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歌声持续响起,安安和法瑟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推着他的轮椅,不时为他整理滑落的围巾,脑中想着与她完全无关的新年计划,知道自己要努力完成最后的理想——

要救回贝伦希德。

要和这个与自己再无关系的男人说再见。

她推着他在茫茫大雪中行走,道路两旁树梢上闪亮的金光团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将雪地也染成了淡金色。鹅毛大雪摇摆着下坠,不经意看着像是银白的光辉,像是从天上坠落的繁星。

他们前进的很慢,唯一留下的痕迹就是两排长长的轮印和脚印。

但是雪下的太大,脸这样的痕迹也很快被重新填满盖住。

走着走着,如梦一般的树荫路上最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的背影,还有他们永远也听不见的月神的歌声。。。。。。

。。。。。。

第二天法瑟从报纸上得知玛尼歌声侵袭整个艾尔夫海姆的事,这也几乎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因为安安就在他的面前,他不会产生幻觉;因为安安没有心上人,安安不会产生幻觉。玛尼的歌声无法改变她,也没有办法让他忘记她。所以玛尼这个无伤大雅却开得很大的玩笑。他选择一笑了之。

当然,他并不知道玛尼这种闲神也会有技艺进步的一天,莱斯威不知道澈伽的身份,同时忙于和家人团聚享乐,也没有想到要告诉他。

就这样,他们平静地度过了新年。

之后过了两天,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上了时事报纸的重要板块,新年期间,欧夏不了的深林要塞出,十三个阿西尔神猪在进入欧夏部落的时候被欧夏人绑架,并且带到森林深处暴虐毒打,其中十一人失血过多死亡,一人昏迷不醒,一人断了两条腿和一只胳膊。

这个消息震惊整个阿西尔部落。

神族们对欧夏人的了解仅仅停留在那些进出口的商品上,同时知道他们的文化比神族世界落后不少。

难道落后的地方注定出野蛮人?

这是所有神族听到消息后的第一反应,没有人对这件事本身产生质疑。

欧夏部落以前的姿态一直都很高傲,但是这件事之后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回应,并派出大使和资历最高的长老来访阿斯加德,说一定会在短时间内找出这几个杀人犯,把他们亲手交给法瑟王处理。可这一回高傲的人反倒变成了法瑟,他从头到尾都让几个大臣与他们谈判,完全没有露面。神族外交大臣说给他们二十天时间,如果二十天时间内捉不出这些人,他们会立刻与欧夏部落停止贸易往来,并作出强有力的反击。

这件事很快过去了十九天。

二十天期满的前一天晚上,安安在金宫的阳台上找到了法瑟。

鹅毛大雪飘扬在灯火辉煌的阿斯加德。

神界如同一张巨大的地图,无边无垠地在雪夜中摊开。此时,整座宏伟的神之都在酣睡,连十二座金碧辉煌在神殿、银白的拱廊也都陷入国白色的美梦中。

这一晚没有起风,所以雪花总是规律地左右摇晃着坠下,像是夜晚中千万团燃烧的银白色气体。

法瑟坐在阳台边缘,并没有用魔法屏障去挡着。

密集的雪花落在他黑色裘皮大氅上,就如同他的发一般和大氅形成了黑白分明的对比。

安安站在他的身后,秀气地鼻尖已被风雪冻得通红。但她好像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声音也低低的:

“其实你一开始就知道了吧——那些欧夏人无法找出杀人犯。”

听见她的声音,法瑟的身子稍微直了一些,但还是没有回过头:“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这二十天对你来说很长,对么?”安安直直地看着他轮椅上的背影,语调冰冷更甚风中的冰雪,“欧夏人宁可顶着被侵略的危险,都不愿意去欺骗神族。面对这样朴实的民族,你这个大骗子有没有觉得良心受到一丝谴责?”

法瑟没有再回话。

除了飘动的雪瓣,他的背影就像是一幅孤独的画。

以前安安一直认为法瑟是个有理想的人,但现在她发现了,这根本说不上是理想。而每次看着法瑟冷漠又孤傲的样子,她总会想不通——这样一个命在旦夕的人,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野心?

“法瑟,阿斯加德现在的状况并没有那样水深火热,你完全可以用其他方法来拯救这个国家。但欧夏人的财富让你昏头了,对不对?为了南征,你发动了无数场战争,杀了那么多人,牺牲了万千士兵,甚至还用支撑教育的资金填补在军火上可是,就算你做了这样的事,你的子民还是无条件信任你。你知道么,我在学校里认识了一个孩子,他因为新政放弃了读书,但我跟他提到你,他说他认为你是个有原则的人,所以他愿意相信”

“够了!”

面对法瑟突如其来的呵斥,安安愣了一下,然后握紧双拳道:“生气了?就算生气,你也不能否认自己做错了!”

“错了又怎样?错了我还是会做!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不用你指手画脚!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是什么伟大的王!”法瑟背对着她,但手已经指向大门,“你现在就走!我不想再听你说一个字!”

虽然一直知道法瑟是个心冷的人,但安安从没想过他会用这样凶狠的态度和自己说话。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头也不回地转过身,离开了阳台。

她刚一离开,法瑟就像是被抽了浑身力气一样垂下了头,用手盖住眼睛。

二月初,法瑟正式派兵南下,攻打欧夏部落。

欧夏部落最大的难关是那些守卫在入口处的古代巨人神灵和猛兽。他们并没有意识去保护欧夏人这个种族,而是出于圈地本能守着穆斯贝海姆边界的领土,犹如行尸走肉般不懂如何思考。因此,所有在心理上、意念上的战术对他们来说都起不了任何作用,他们甚至有着几乎是法瑟独有的恐怖能力——魔法免疫。

和他们硬碰硬绝对没有胜算,但就算想玩计略,也要有机可乘。

这一次法瑟并没有亲自出征,而是派了克瓦希尔到穆斯贝海姆激怒那些恐怖的生灵,让莱斯威和另外八名大将——包括暗之神界的将军领主,带着大军在暗之神界通往神木林的入口处等待,随时准备支援。

在克瓦希尔有条理的规划下,神族和黑暗妖精的主力部队被分派在穆斯贝海姆的东西两极。由于敌方不怕魔法,这一场战争是由轻装肉搏型军队打头阵,并由黑暗妖精的透视瞬移能力辅佐,把成千上万的巨人和猛兽从冰原上引出来,穿过连接魔法阵,进入神木林。这些看似凶残的生物实际并没有太高的智慧,要让它们和神木林里的幻兽们对决其实并不困难。

尽管如此,克瓦希尔还是在逃亡的过程中受到了巨人的强力攻击,背上被划了足足有八十厘米的伤口,抢救了很久才算保住了命。

任务完成以后,克瓦希尔带领着混合种族的大军撤兵,在神木林外围休息,坐收渔人之利。

金色的神木林上空,各色各样的魔法光互相撞击爆炸,摇撼天地,像是会把整片森林都掀起来。

克瓦希尔咬牙忍着痛,让大祭司为自己治疗伤口。但伤实在很重,一时半会儿根本治不好,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背脊骨都已经暴露在空气中。这一刻,他只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了。

森林里面正杀得热火朝天,他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天啊.....”

克瓦希尔表情有些僵硬,转过头去。

斯薇捂着嘴,看着他背上的伤口:“将军,你这....你这是...”

“你怎么来了?”克瓦希尔脸色大变,“斯薇,你当这是在过家家?这里是战场啊,你回去,现在就回去。”

斯薇却完全不听劝,还凑过去盯着他的伤口看。面对这个局势克瓦希尔已经很头疼了,不愿意她再过去搅局。立即下令让人把她带走。但是,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从树立闪过。克瓦希尔擦觉到有敌人靠近,却因为重伤而无法挪动身体。

“快,有敌人!”

他指挥着身后的侍卫,但远水救不了近火,那道黑影已经蹿到了他的面前。

仿佛有惊天的闪电从空中劈落!

留着黑发的高大男人举着重剑朝他刺来!

克瓦希尔在这一瞬看清了那个人的面容,但已来不及闪躲。

他刚一侧身,想让自己不要死得太惨烈,却又有一个影子朝他扑了过来!

刹那间,温热的液体溅满了可瓦希尔的脸!鲜血将他的视线染红!

......

当克瓦希尔意识到倒在自己身上的人是斯薇时,眼前的男人似乎也因为误伤了弱女子而停下了手。

“将,将军....”斯薇浑身痉愞,以一种相当夸张又接近死亡的眼神看着他。

“斯薇.....”

克瓦希尔已经彻底傻眼了。

看着她痛苦地挣扎,他双手不断发抖,猛地抬起头来!

“梅勒,你已经疯了!”他抱着斯薇不断淌血的身体,眼睛发红,提高了音量,“你以为杀了我们,贝伦希德殿下就会回来吗?你以为陛下南征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最重视的两个女人!”

“什么....”原本有备而来的梅勒顿时傻了眼。

“欧夏人有将人传送至百年内时空的能力!如果这一些进行顺利,到时候他只需要回到贝伦希德殿下死之前的年代,提前杀掉瓦利,贝伦希德殿下就不会死在特格大峡谷!可是你知道你做了什么蠢事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扰他,拖延他统一神界的时间,让他没办法一心一意南征!现在已经超过了一百年,他就算回去也无济于事了!”

被他这么一说,梅勒也呆住了。

“我不信....既然如此,他现在在做什么?”

“我没时间和你废话了,总之,如果你相信,就继续为你的公主丧心病狂吧!”

克瓦希尔朝身后的人挥挥手,大量的侍卫将他们包围,大祭司也将斯薇团团围住,想要为她抢救。

斯薇的血流得太多,这让克瓦希尔感到害怕。

“将军,你说的话或许没错....”不仅是胸口,连口中也涌出大量的鲜血,很快把斯薇金色的领口染红,“别人很容易到手的东西我得不到,等真的到手了,或许我会比他们更开心....你说,我现在还....”

“现在怎么还有心思说这些?不要说话了,闭着眼休息,接受治疗。”克瓦希尔皱着眉,但看着她流出越来越多的血,心里却不安极了。

大祭司不断输出魔法,但不论多少银色的光进入斯薇的伤口,都完全不见又痊愈的倾向。他累得馒头大汗:“将军,你让斯薇小姐把话说完吧,她的伤痕严重,可能....可能....”

“可能什么?给我治好她!”

“克瓦希尔....”

听见斯薇气若游丝的声音,克瓦希尔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我在。”

“现在,我想要一个东西,你可以给我吗?”

“你说,你说,什么都可以。”

“一个吻。”斯薇的脸色惨白,却依然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克瓦希尔微微一怔,迅速埋下头深深地吻住了她。就连亲吻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她的嘴角微微弯着,她的手抓住了他的领口。

他的热泪落在她的脸颊上,混入鲜血。

然后他听见魔法光的声音,空中金龙盘旋挥翼的声音,风吹林动的声音,森林里打斗的声音渐渐地,治愈的魔法光越来越微弱。

直到最后一刻,她的手松了下来。

chapter 38 终点的谎言

就像此时此刻,安安总觉得故事还没有完,她和法瑟之间还有很多头疼的关系需要处理单战争这么快结束了,说再见的时刻也到了。

十日后。

英灵纪念碑林。

安安和尤茵一起拿着鲜花放在萝塔的坟墓上,同时也遇到了在斯薇坟地前的三个人:抱着墓碑大哭的西芙,轻拍老婆肩膀却同样闭着眼为女儿流泪的战神提尔,还有坐在轮椅上看着墓碑沉默的法瑟。

克瓦希尔没有来这里,自从斯薇死去,他就不知所踪。

尽管法瑟生着重病,安安却径直走过去毫不客气地笑了:“如何,你满意了吗?”

法瑟银白色的睫毛低垂着,始终没有回答。

“法瑟,死的人够了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停止战争?”

“现在。”

“现在?”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法瑟的目的当然不可能是让斯薇死掉。

神木林的离间战结束后,克瓦希尔的军队就和其他军队迅速撤离了神木林,并重新回到了穆斯贝海姆边境,挥军南下,一举攻破了失去防护壁如软壳蟹般的欧夏部落。

战争尚未结束,欧夏部落的族长就亲自出来投降,只求神族大军放欧夏人一条生路。从那以后,神界却并没有向他们索要高额赔偿,也没有掠夺任何财产,只是派了军队驻扎在欧夏部落。

南征以一种完全不同侵略结局的方式结束了。这一点让所有的神族都感到非常不解。

但是,战败者面临的必然是被迫服从一些条件。例如从此以后再也不向九大世界封锁消息、被迫与阿西尔部落持续贸易往来、被迫输送原材料等等。同时,战争带来的损失让他们比以前更落后了,不论是军事经济还是城镇面貌都倒退了上百年。

一年后。

神族公历,神赐纪元734年春。

还是早春三月,羽萱花就比以往提前盛开了。

太阳从海洋东方升起,建筑的影子斜斜地盖满阿斯加德的街巷。阳光穿过了浓厚的雾,洒满整片国土。密密麻麻的屋顶反射着阳光,街上的行人还很稀疏。

除去那些飞翔的龙,呢喃的凤,在风中飘动的花瓣,这座空中之城像是一幅古老的油画,永恒地矗立着。而下面的暗之神界就像一面暗淡的镜,背对着光的世界,常年被笼罩在黑暗中。

花香牵动着温柔的风,潮汐的回响从天边传来。

安安推着法瑟的轮椅,在初升的阳光中,缓缓走向帝都大道。

法瑟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按以往的发病案例来看,他最后会因为病毒扩散分包而渐渐失去所有的感官功能。当然也可能因为严重的病痛和心理的消极而提前死去,但如果他不死,在听觉、视觉和味觉等等感官功能里,视觉只是第一个消失的功能。因为听说外面的羽萱花开了,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安安终于答应把他推出去“赏花”,闻一闻花香。

自从羽萱花重新在阿斯加德盛开,帝都大道两旁树上的花朵就一年比一年艳丽,一年比一年旺盛。

干枯的草丛又重新被春色染绿,冬季鹰爪般的枯枝已被银绿花叶团团簇拥,隔着朝雾的像在和蔼地对大地微笑。

苍穹中荡漾着春风,羽萱花的花瓣像星星一样闪烁着银点,在孤寂的晨曦中犹如大树的泪光。

这一回法瑟并没提前说过要来,帝都大道上还有一些稀疏的人影。

法瑟目无焦点地微笑着:

“安安,我好像闻到花香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正上方正有大把盛开的羽萱花。花瓣轻飘飘地落下,落在他盖着银线刺绣毯子的膝盖上。

“嗯,花开了。”

安安的声音很沉静。

花开了,他再也看不见。虽然对他的王者之道完全不予苟同,但现在南征已经结束,他的承诺也快要兑现了吧。

其实一直不能理解自己对法瑟的不忍究竟是怎么来的。虽然他病的很严重,也是注定会死去的人,但她才是第一个灰飞烟灭的人,不是么?

大概是经历过这么多事,再次面临分别,除了疲惫她再也感受不到别的。

这时,法瑟“望”着前方说道:“你帮我摘一朵花好么?”

安安摘下了一朵花,放在法瑟的手里。法瑟反握住她的手,把她往下拉了一些:“来,过来一些,让我帮你戴上。”

安安在他面前蹲下来,还把他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耳朵两侧,以便他找到她两鬓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