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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去吧。”

“不去不去。”对付橡皮糖最好的方法就是比他更橡皮糖。

“你这人也太无趣了吧!”冯楷瑞开始抱怨,“不会主动结识新朋友,去同一家餐馆的话也总是点相同的菜——怎么会有你这么boring又矛盾的人——喜欢冒险却又从不尝试新鲜事物!”

“请问老兄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高原扯了扯嘴角,继续专心开夜车。

“好吧…”冯楷瑞也扯了扯嘴角,“我说董耘,你倒是说句话呀。”

原来后排座上还坐着一个人,此时正仰着头张着嘴,用呼噜声来回答冯楷瑞。

“啧…”这一次,高原和冯楷瑞同时露出嫌恶的表情。

“话说我们带着董耘这家伙去住你表兄家会不会太打扰人家了。”冯楷瑞又问。

“反正带你去也一样是打扰,不在乎多带一个董耘。”高原如实地耸了耸肩。

“…”冯楷瑞在翻白眼。

“不过这个表哥我自己也从来没见过面。”

“他住哪里?”

“长岛。”

“是‘长岛冰茶’的那个‘长岛’吗?”

“总不会是‘长岛冬奥会’的那个‘长岛’。”

“你在纽约还有其他亲戚朋友吗?”

冯楷瑞这句无心的问话,却一下子让高原打起了嗝愣:“有、有…没有。”

冯楷瑞转过头怀疑地看着他:“到底有还是没有?”

高原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要找总是找得出来的,谁没有一两个认识的人在纽约…”

“关系总不会比你那没见过面的表哥近吧?”

“啊…嗯。”此时此刻,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

说起来,他有多久没想到她了?…大概,是从他们渐渐少了联络开始吧。

上一次跟路星彗那家伙视频电话还是大半年前的事情,那时候Yuriko忽然走了,他正失恋。那阵子他们大概连续通了两个星期电话,但后来因为两人都忙着毕业后找工作之类的事情,就也渐渐失联。

这次来美国玩,高原并没有事先知会,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去找她,又或者她很忙,根本没空。所以“要、还是不要”这个问题,他一直没去想。可是开着车从波士顿往纽约出发的路上,这个念头却时不时地窜进他脑海里。

到底,要不要去看看路星彗那家伙?

“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前女友在纽约吧?”冯楷瑞忽然问。

“…”高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

“不然你干吗一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欲迎又拒的样子?”

高原又好气又好笑:“我承认,你成语底子不错,行了吧?”

“干吗每次一说到女人就这么不干脆。”

“我哪有?!”他又白他。

冯楷瑞一手拉着副驾驶位顶上的把手,看着他的侧脸,问:“你该不会还在想着那个日本姑娘吧?”

高原听他这么问,反倒坦然地一笑:“那倒不至于。就是觉得这段关系结束得这么突然,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了掉似的。”

“我看是你接受不了被人甩的事实吧。”

“那你就小看我了,”高原扯着嘴角笑,“我被人甩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且相信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不会吧…”冯楷瑞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你不是挺讨女人喜欢的。”

“但这不代表所有女人都喜欢我。”

“你也有吃闭门羹的时候?说来听听。”冯楷瑞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折腾了一天有点疲倦,想要找点新鲜刺激的事情干,又或者是开夜车太无聊了,总之,一向不太喜欢跟别人说心事的高原,竟然想了想,说:“那你先回答我,你有没有吃过闭门羹?”

“废话。”

“那如果我说了我的,你会不会说你的?”

“嗯…好吧。我同意。”冯楷瑞常常开玩笑,也常常把严肃的事情说成玩笑似的。但以高原这种直来直去的个性,之所以跟他这么圆滑又世故的人做朋友,是因为他很守信用,说一不二,答应过的事情也一定全力以赴。

高原点点头,把车速控制在九十码,说:“如果有个女孩子,你跟她在喝醉了的情况下,在出租车的后座上激吻——呃,就是比热吻更激烈的那种——但隔天她就对这事情决口不提,然后开始躲你,你觉得这算踢到铁板吗?”

冯楷瑞想了想,问:“那前一天晚上你们干吗要在出租车上激吻?”

“没为什么,酒精作用。”

“你没有说喜欢她,或是要追她?”

“当然没有!我又不喜欢她…”说到这里,他先是顿了顿,然后补充道,“至少那个时候,不喜欢。”

“那这算什么踢到铁板?!”冯楷瑞看他的表情像是被骗了一样。

“怎么不算!”高原也看了看冯楷瑞,“要是、要是她隔天对我有表示…说不定我就…就…”

“所以你是想说后来你爱上她了——当她表现得根本没拿你当一回事,甚至开始躲你的时候,你才开始对她感兴趣?哈!男人啊…真是贱啊…”

高原额头上有三根黑线:“别忘了,你也是男人。”

“我是男人,但我没你那么贱。”

高原继续开车,黑暗中,隐约能看到不远处的村庄,“而是后来有一天,忽然知道她有男朋友了,才觉得…”冯楷瑞笑了笑:“吃醋了?”

“差不多吧…”高原脑海里浮现起两年前的那一幕,“有个男人,走过来,低下头,吻了她一下。她抬起头,锁骨深深地凹下去,像是…很期待那个人。然后,我忽然就很…坐立难安,心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

冯楷瑞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兄弟,你知道吗,你一下子变得这么文艺腔——让我觉得你很变态。”

“滚!”

“那你没追她吗?”

“怎么追?!”高原瞪他,“我隔得这么远,人家可就在眼前。肚子饿了能煮一碗阳春面,头疼脑热的能端一碗热汤出来——我能做什么?打个电话说你熬一熬就没事了?”

听到这些话,连冯楷瑞也不禁收起开玩笑的嘴脸,不胜唏嘘地叹了口气:“也对。”

“你有没有跟她说过你喜欢她?”过了一会儿,冯楷瑞又问。

“说了干吗?没事找事?弄不好朋友也没得做,犯得着吗?”他又白他。

“那…”冯楷瑞眼珠转了转,“你这不就是暗恋吗?你高原也会做暗恋别人的事情?!”

“…”他任他说,没有还嘴。

又过了一会儿,黑暗之中,冯楷瑞忽然问:“你喜欢还喜欢她吗?”

听到这个问题,高原不禁怔了怔,他都没敢自问,老冯这家伙却替他问了。他轻咳了一下,换了个开车的姿势,舒展开身体,又调了调座椅的高度,才答道:

“不知道,我没想过。”

“那就是还喜欢。”冯楷瑞帮他下结论。

“那也不见得,”高原苦笑,“其实喜欢不喜欢的…我觉得只是一种一时的感觉,就算跟以前那些女朋友在一起,我也不能说我时时刻刻都很喜欢她们。只有当我见到了,我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喜欢她。而且有时候我会觉得,女人啊、感情什么的,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冯楷瑞没有反驳,也没有附和,听到他这样说,只是淡淡一笑:“也许吧。很多时候男人在学业事业或者其他事情上找到的成就感要远远大于感情和女人。”

“…”

“但是,我始终觉得,如果一个男人没办法有良好的、稳定的感情和关系,是没办法真正感到快乐的——所谓家和万事兴嘛。先要成家,才能立业。”

“我根本没想过什么结婚好吧…”高原说,“我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我能够忍受她,她也能忍受我的女人。”

“这个问题…好像一下子又上升到了哲学层面了。”

“反正男女问题很麻烦,我觉得与其花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怎么赚钱吧。”

冯楷瑞看着他,右手依旧拉着头顶的把手:“我不知道原来你是一个对感情这么悲观的人。”

高原抬了抬眉毛,没再说下去,而是问:“那么你的故事呢?”

冯楷瑞摆手:“我的故事跟你这个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高原转过头瞪他,警告他要记得刚才的承诺。

“好吧,”他耸了耸肩,“也就是我在夜店碰到个姑娘,跟她睡了一夜,然后第二天醒来之后她就不见了。过了几天她又来找我,叫我再陪她出去玩一个星期,我看她长得好看就陪她去了。回来之后她又消失了。结果隔了一段时间我在报纸上看到她结婚的照片,原来她是某个大人物的女儿,嫁给了另一个大人物的儿子,就这样。”

说这话时,冯楷瑞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唬我是吧?”高原义愤填膺,“我都跟你掏心掏肺了,你竟然编个故事来唬我?!”

“没唬你,是真的。”冯楷瑞一脸无辜。

“滚!”

“我可以发誓~”他的表情像是比窦娥还冤。

“你给我滚!”

“我不滚…”

“到了长岛你自己去找地方住,我不管你了。”高原放下狠话。

“你表哥家里有几个人?”冯楷瑞却问。

“关你什么事?”

“问问看嘛。”

“四个。”

“表哥表嫂再加两个小孩?”

“嗯…”

“侄子还是侄女?”

“双胞胎侄女。”

“啊,一定很可爱。”

“关你屁事!”

“你买礼物给她们了吗?”

高原想了想,说:“没有。”

“我有!”冯楷瑞从背包里拿出两个塑封起来的吹泡泡机,“所以你得带我去,我还是派得上用场的。”

“…”高原错愕地看了看他,最后翻了白眼,“相信我,你的礼物她们不会喜欢的。”

“哈!我告诉你,我有八个侄子侄女,对小孩子很有经验,他们全都非常非常喜欢——泡泡机!”

“但我侄女不喜欢。”他淡定地说。

“你根本没见过她们!”

“就算这样她们也不会喜欢泡泡机。”

“为什么?!”

“因为,”高原冷笑着说,“我表哥已经五十几岁了,两个双胞胎侄女只比我小五、六岁。”

“…”冯楷瑞张了张嘴,手里的泡泡机掉落下来。

“什么?”董耘忽然从后排座上跳起来,吓得高原和冯楷瑞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车子在高速路上扭了扭,“你有两个二十几岁的双胞胎侄女?!怎么不早说,那我今天就穿白衬衫不穿米老鼠T恤了!”

84号公路上,有一辆银色的休旅车在行驶着,攀上一个斜坡之后,在漆黑的旷野中,远处忽然出现了一片灯光。

那里就是…被称为纽约的地方。

29

29、番外2 ...

结果隔天早上,高原还是被冯楷瑞和董耘拖着去报名参加纽约马拉松大赛。

“我怎么觉得你们是故意的…”从报名点出来,高原眯起眼睛看着两位师兄,“你们该不会早就计划好要来跑什么马拉松吧?”

“难得来纽约,当然要找点好玩的事。”冯楷瑞笑着说。

高原双手插袋,嫌恶地瞪了他一眼:“先说好,报名归报名,到时候我十有八九不会去的。”

“行,脚长在你身上,我们总不至于抬着你去。”

“…”

“那这几天我们干什么?”

高原拿出蓝色的《LonelyPla》,翻了翻:“随便,想干什么干什么。”

于是他们三个揣着一本旅行指南,就钻进了纽约的地下铁。这是全世界最四通八达也最凌乱的城市地下交通网络,在这里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人,仿佛每一个人的生活都能写成一本耐人寻味的小说,读完的人最终会感叹一句:啊,这就是纽约客。

再也没有比纽约人更自恋、更自豪的族群了吧,至少伦敦、东京、巴黎、香港的人们不会想到专门为自己创造一个词。

三点,他们在上东区的一个露天咖啡馆喝下午茶,这里的花样或许没有英式下午茶那么繁多、那么规矩,但这里是纽约,重要的不是喝了什么,而是那种弥漫于空气中的自由的气息。

高原忍不住拿出手机给路星彗发了一个短信。这个手机号码他存了大概有三年了,但一次也没有用过。

“最近如何?”

按下发送键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走上通往竞技场之路的罗马角斗士。

看着街上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们,高原忍不住想,会不会路星彗现在也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纽约客”?她是学服装设计的,应该比以前更时髦了吧,穿着一身古怪却很有个性的行头,昂首挺胸地走在大街上?

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好笑。董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连忙收起笑脸。

手机震动了一下,提示收到了短信息,他连忙打开看,果然是路星彗的——

“很好啊。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