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过去,江义山终于出现,而傅强却不见踪影。

“沈律师,真是对不住啊,”江义山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江某也是被逼无奈,才让沈律师吃了这些苦头,想必褚书记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心疼的。届时江某一定登门谢罪,哈哈!”

“江董客气了。”沈醉一笑,尽管心里已经把江义山骂了个狗血淋头,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毕竟现在受制于人,矮檐之下,不得不低头啊!

“不过,褚书记似乎另有打算呐!”江义山话锋一转,换了一幅冰冷的面孔,“褚书记眼下的作为,似乎没有把沈律师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呀,如果真是这样…”

“江董,你这话就不对了,”沈醉头不动眼不移,只朝江义山淡淡一笑,“我确实不知道您说的证据是什么,可如何交出来呢?至于褚书记的作为,他当然要把江城百姓的福祉摆在第一,我何德何能敢去争这个第一呢?”

沈醉笑容温婉,语气十分诚恳,看得一旁的保镖直咽口水,一脸的龌龊萎缩模样。惹得沈醉微微皱眉,江义山却是扫了一眼当值的保镖,嘿嘿一乐,“如果褚书记真的这么想,我也不会为难沈律师,只不过我们这位小兄弟也跟着辛苦了这么久,总要犒劳一下吧?”

沈醉暗暗咬了咬牙,这个老狐狸!

眼下当值保镖是沈醉顶顶腻烦的一个,一对三角眼总是往她的身上瞄,还时不时咽个口水,让沈醉恶心不已。

江义山显然很清楚这一点,大概正是打算用这样的法子打击她的意志,好让她早点妥协,特意安排这保镖在晚上轮值,害得她不得不打起一百二十分小心,就像明知那边有一坨狗屎,却不能打扫干净,只能来来回回的绕着走,别扭又隔应。

眼下江义山似乎有意捅破这层窗户纸,难道他意识到了什么?

“江董,您这是什么意思?”沈醉也不管旁边蠢蠢欲动的保镖,对着江义山就冷了脸,她赌,赌江义山不敢拼个鱼死网破,赌褚未染有能力找到她。

江义山的脸顿时精彩纷呈,多年混迹江湖的狠戾一闪而过,最终只是哈哈一笑,冲保镖一瞪眼,“混蛋东西,沈律师是什么身份,也是你敢宵想的?还不下去!”

那保镖灰溜溜的闪出去,却还是守在了门外。沈醉冷哼,江义山阴阴一笑,道,“我不打扰沈律师了,不过,还请沈律师仔细考虑清楚,毕竟,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到了那个时候…”

【双双燕】

小桃谢後,双双燕,飞来几家庭户。轻烟晓暝,湘水暮云遥度。帘外馀寒未卷,共斜入、红楼深处。相将占得雕梁,似约韶光留住。

堪举。翩翩翠羽。杨柳岸,泥香半和梅雨。落花风软,戏促乱红飞舞。多少呢喃意绪。尽日向、流莺分诉。还过短墙,谁会万千言语。

——吴文英

以下是正文

顾世作为顾家这一辈的大哥大,无疑是实至名归的。

当沈醉被几个身手利落的特警队员带离那幢位于闹市区的公寓楼时,还没来得及在赶来的人群里搜寻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便被来自顾老大身上深深的冷意给冻住,乖乖的走到自家大哥面前,低头认错。

顾世看到沈醉安然无恙的站在那儿,眼底的紧绷淡去不少,脸上却依旧冷若冰霜,只平淡的扔下一句“跟我回家”,转身便上了车。

倒是顾吾在经历了一天2夜犹如过山车一般的大起大落之后,人被刺激得已经突破了极限,尽管身体极度疲累,嘴巴却神经质般的停不下来,不断在沈醉耳边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把沈醉折磨得差点疯掉。

被魔音穿耳的同时,沈醉注意到坐在司机边上的秀丽女子,干练的打扮,冷静地气质,心底有些狐疑,却慑于顾世的冷脸,没敢开口问半个字。

不得不承认,顾世的强悍以及大家长的作风所向披靡。仅仅十几个小时之后,沈醉已经被空运回她的小窝,很显然,这里被人体前仔细清理过,不见一丝尘土,完全符合顾老大超强的作风和洁癖的性格。

沈醉就这样连提出异议的机会都没找到,直接给“斩立决”了。用顾吾的话说就是——“老大既出,谁与争锋”!阿醉呀,你就认命吧!至于褚书记?呵呵,让他自求多福吧。

沈醉没有回律所上班,而是回了顾家老宅,每日就陪着顾老爷子种种花,喂喂鸟,遛遛狗,听听曲儿,日子过得平淡如水,完全没有顾吾担心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苦情桥段。

顾吾百思不得其解,却是顾老爷子一语道破,“小五啊,你还记得小时候背的诗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顾吾听后默然,半晌,嘀咕出一句,“但愿不是一顺边儿…”

顾家老宅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安稳,尽管有关江城的消息时不时的从

顾吾嘴里冒出来,依然无法撼动其“和谐”的基调:

据说,顾大少当初手段利落的把沈醉扔回去之后,只给褚未染留下一句话:阿醉可不是给个政客当枪使的!

据说,当时为了抓捕江义山和傅强这两个主犯,不但出动了最精锐的公安警力,连很少执行此类人物的特种部队都出动了;

据说,围剿江行动之所以如此迅捷,其实是得益于与江义山和傅强对立的另一股势力的“举报”;

据说,顾吾留在江城直到江义山和傅强被绳之以法,为这两人最后的刑期做了不少“贡献”;

据说,上头为了嘉奖本届市府班子对扫除恶势力作出的贡献,班子骨干集体连升三级;

据说,年轻有为的褚副市长很有希望成为新一届的政治新星;

事实上,“据说”不过只是据说而已,但看每日死皮赖脸混在顾家大宅不走的褚未染一脸的没心没肺,再看顾老爷子每次被哄得的心情舒畅模样,外加顾世偶尔回来与褚未染密谈不断的情形,顾吾表示压力很大!

威逼利诱+旁敲侧击的结果是,依然没有能安抚顾吾强烈好奇心的消息,直到,一连串的有关江城班子的升迁调转任命扎堆出炉,顾吾总算发现了点问题——

为毛那颗最晃眼的“星星”不在其列?

转眼到了年根儿下,北京城早早下了雪,顾家老宅更是素裹满院,仿佛与千里之外那座滨江城市此时的杀伐跌宕完全无关,只一味的平静安泰。

顾吾这天闲着无事,听说老爷子兴致不错请了天桥儿的老艺人到老宅来说书,忙不迭的赶了过来。要知道,这种级别的老艺人如今可都是成家成派的,若不是老爷子的人面,根本听不到这些活动的“国宝”们的表演。

顾宅里设施齐备的小剧场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顾老爷子坐在首座,听得意兴盎然,边品茶边听书,时不时的叫个好那也是中气十足。

顾吾和沈醉在边上陪着,虽然没有老爷子那么投入,可也听得入神。所谓的艺术,越是经过了岁月的沉淀,越是能够打动人心。爷孙三个叫好声不断,连有人进来都没发现。直到一段表演结束,顾吾回头找茶,赫然发现身后的人影,结结实实的被唬了一跳。

“褚未染,你属猫的啊?”顾吾完全没好气儿,换了谁这么被人吓一跳也不会有好脸色的对吧。

沈醉还没来得及开口,顾老爷子已经乐呵呵的开了口,“小褚来了?过来,前边坐。”

“是,爷爷!”褚未染答应的飞快,

脸上的笑容飞扬,仿佛冰天雪地的一轮红日,耀眼非常。

“喂,谁让你过来的?哎,爷爷,你不能这么厚此薄彼呀,我可是您的亲孙子,呀!干嘛抢我的位置,那么多座位不坐…”

直到锣鼓点儿重新响起来,顾吾少爷凄厉的哀嚎才算告一段落,只因顾老爷子的一句话,“好好听——”

而沈醉,自始至终未曾开口,只是唇边的笑容,无论如何也掩不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