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舟依旧坚持“1000”,不管周围的眼神变成什么样。许微澜甚至听见有人在说:“那人怎么不涨一点,是来刷脸熟的?”

“穿得挺阔气啊…”

许微澜沉默,这些声音沈舟肯定听见了。可他依旧每次都尝试1000。

秦杨脸色不太好:“让他安分点,别再丢人。”

听见这话,许微澜心底莫名来了一股气。

“丢人?”她冷冰冰地回了句:“他在我手里就赚了1000块,他能捐献自己的全部,你能吗?”

秦杨像是没意料到她会这么说,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无法理解的愣。

许微澜深呼吸:“不好意思。”

隔了会他才消化下这个信息,“这是第二次。”

男人转过头来,神色复杂:“这是第二次你为了他顶撞我,微澜,我不想再出现第三次。”

许微澜抿着嘴角:“我也希望你能稍微正眼看看他,秦总,沈舟也是你旗下的一员,不要让他成为第二个向琛。”

秦杨微微眯眼:“什么意思?”

向琛怎么走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可这句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许微澜叹了口气:“我不想他在火了之后也会选择离开。”

秦杨很久没说话,最后露出个寓意颇深的笑:“你在,他怎么会走?”

之后的气氛变得格外尴尬,两人明明坐得很近,可却又像隔了很远。许微澜不明白秦杨为什么会这么针对沈舟,不,好像自从向琛走后,秦杨的观念起了些微妙的变化。

她虽然之前不想承认,可隐隐总觉得这在之后会成为一个莫大的隐患,因为他的变化和自己坚持的原则…不像是一路的。

中场休息,许微澜跟秦杨说了下就去沈舟那边。人影晃动,她拎着裙角穿过一个又一个,拍了下正在研究号码牌的男人:“喂。”

沈舟一脸不高兴地抬头:“这里的人都这么有钱?”

不高兴中夹杂着难以捉摸的小委屈,黑黝黝的眼神光让人恨不得把什么都捧出来给他。

许微澜不敢继续看下去:“自己的债还没钱还,就想着资助别人了?”

沈舟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慢慢来,一码归一码。”

许微澜好奇:“你功夫这么好,在那个世界却还得存媳妇儿本…是不是赚的钱也这么散了?”

被点中的男人摸摸鼻尖:“反正我用钱的地方少,钱没存够也就算了。再说…”

他单手撑在椅子背上,笑得一脸得意:“大把的姑娘恨不得倒贴钱跟小爷走,这种事不急。”

许微澜翻了个白眼,这么一打岔,差点把来的目的:“你如果真想尝试一次拍卖,待会大胆举牌,只要不超过5万就行。”

沈舟慢慢收起嘴角的笑,轻哼出声:“那是你的钱。”

“你那1000还不是我的钱?”

“我赚的,就是我的。”

许微澜忍不住揉了把他的头:“那今晚就纯看?”

沈舟眼底幽幽:“男人的头不能随便摸。”

“为什么?”她笑着抬手,可手腕却被他一把握住。

男人的掌心有些热,被握着的手腕连带着一起发烫。声音和人影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夜幕星空下,微风带来青草的气息。许微澜发现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回神之后脸颊微红:“放手啊。”

修长均匀的手指慢慢展开,掌心似乎还留有一丝柔软的细腻。

休息时间到,许微澜款款起身:“我回去了,你要是想举就举吧。”

坚持自己想做就做,几个人能做到?

下半场也是毫无悬念,沈舟继续1000下去,几乎快成了这一次晚宴的笑料。可在场却有四个人笑不出,心不在焉的向琛,满脸黑气的秦杨,以及心有余悸的徐曼。

义卖结束,宴会的主题也落幕。这次筹集了200来万,也算是笔不小的数目。毕竟慈善晚宴隔三差五举行,荷包再鼓也有些吃不消。

秦杨去开车了,许微澜看着自己出了三万买到陶泥捏的美猴王。身穿黄色豹纹小皮裙的孙大圣在小竹签上翘首远眺,脚踩筋斗云,分分钟有一飞冲天的趋势。

她将陶泥给沈舟:“美猴王听过吗?”

沈舟好奇地看着穿着怪异的猴子:“恩?”

“比你还厉害的存在,有七十二般变化无所不能。”

沈舟看了眼许微澜,最后不屑冷哼:“不过是只猴子,你也崇拜。”

“孙大圣可是国民偶像,比你厉害多了。”许微澜横了他一眼,伸手去抢:“不要给我。”

男人抬高那只手:“等我研究下。”

而后她听他喃喃:“七十二般变化…哪门功夫…”

忍不住想笑。

秦杨远远地看见这一幕,隔了会才把车开过来:“我送你们。”

送…沈舟就在她家住着怎么送…许微澜默默拉开车门:“他家就在这附近,不用送。”

男人抬眸:“不走?”

沈舟摆手示意,手心捏着的那个陶泥格外惹眼。

等他们走了之后,另一辆黑色的越野才从停车场里缓缓启动。沈舟微微侧头,若有所思。

许微澜本来以为向琛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第二天早上真的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发了过来。许微澜看着简短的讯息慢慢吐了口气,翻箱倒柜开始找衣服。

沈舟才遛完老萨,闻声一人一狗在门口探头:“你跟衣柜有仇呢?”

床上全是一大堆衣服,衣柜里塞都塞不下,可许微澜却没找到一件合适的,她苦恼地坐在地毯上:“我没衣服穿了。”

沈舟看了一圈,最后看了眼吐着舌头的大金毛,牵着狗慢悠悠地转身走了。

而那句轻飘飘的“女人啊”三字感叹,却飞进了许微澜的耳里。

“女人啊…”她跟着重复了句,对着镜子翻了个大白眼,最后索性套了件不规则长袖体恤和铅笔牛仔裤,将慵懒的大波浪扎了个半丸子在脑后满意出门。

“老萨,好好照顾你哥啊。”

向琛约的地方是一家很偏的私人会所,他现在的身份目前也只敢在人少的地方活动。许微澜边停车边想,忽然觉得人太出名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上了楼顶直接去露台,果不其然,一个男人正在晨光下看报纸,坐姿和神态颇有老干部风范。

许微澜的脚步声引起男人的注意,向琛起身帮她拉开凳子,许微澜坐进去就被景色吸引了。

“还不错?”

半坡绿草坪修剪整齐,边缘全是茂盛的树木,一弯湖水清澈蔚蓝,映着秋高气爽的蓝天白云。

看见这样的风景心情自然好了几分,服务员直接上前:“女士,您的美式。”

许微澜挑眉。

向琛微笑伸手:“不知道你的口味换了没,我擅做主张给你点了杯美式。我知道你挑豆子,这些咖啡豆都是前阵子我托朋友从墨西哥带回来的。”

许微澜原本想端杯,可听见这句,伸出的手却收回。

她垂眼笑了下抬头:“向先生。”

“向琛。”

男人看着她,眼底深黑:“叫我向琛,微微。”

许微澜握着杯子却没改口:“向先生,谢谢你肯给我的艺人一个机会,不知道新电影中还有什么角色留给沈舟?”

向琛眼底的黑慢慢散去,男人往后靠,修长的手臂搭在沙发上。他却没继续为难她,将一叠资料推来:“你看看,对什么感兴趣都好说。”

这么大方?

许微澜狐疑地拿起册子,神色却让男人脸上的笑越发苦涩。

机要处文员,这个角色肯定不适合沈舟。

热血的爱国学生,戏份倒是不少…可是台词太多,也不适合沈舟。

许微澜翻了好几页,最后留在了一个角色上。

“…杀手。”

向琛挑眉:“我也是这个意思,杀手,符合他的气质。”

性格…冷厉,孤傲,是男主身边影子般的存在。基本没什么戏份,可是上的戏都是打戏。

在第一集里露脸后,第二集为了帮助男主逃出追杀而与对方同归于尽。

这个设定也不错,简直像给沈舟量身定做。

许微澜敲定:“就他。”

向琛点点头,把资料收了起来。许微澜喝了一口咖啡,味道香醇,苦涩在舌尖一圈而过,顺喉而下带着浓厚的香气。

“你给沈舟一个角色,而我好想没什么能给你的,”许微澜放下杯子:“这仿佛不是公平的交易。”

向琛敲敲桌面:“我来道歉。”

许微澜抬眼:“恩?”

“我是很久后才知道网上有那么一段访谈视频,”男人叹了口气:“那是被剪辑的,并非我的本意。微微,我对你好是不想要回报的,你既然想培养沈舟,我就帮你。”

“你…开心就好,至于之前我曾经对你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男人慢慢俯身靠近:“其实都是我不想只自己一个人走的托词…微微。”

他忽然伸手,慢慢握住她的,眼神炙热:“我不想你只做我的经纪人,我想你做我的女人。”

第27章

向琛这次下定决心,有些话一旦出口,他再也不想掩饰下去。

八年,其实这句话藏在心底足足有八年之久。之前他不仅什么也没有,每次都靠着许微澜去周转、调剂,换来自己的演出机会,也没有勇气和条件给她更好的生活。那时候,他是自卑的。

可现在不一样。

她要什么,他就能给。

哪怕是天边的星辰。

向琛慢慢靠近抚向她的脸,指尖穿过发丝放在光洁的脸颊上。

这个动作他不是第一次做,却都是趁着她睡着之后。飞机上,等车中,或者是深夜拍片路过在边缘等得瞌睡的她。

许微澜的眼睛又涌起让人着迷的雾。

他看着看着,再也不想挪开。明明才一个多月没见,可他发现自己已经忍到了极限。从伊斯坦布尔飞回要12小时10分,只是因为看见晚宴名单上有她的名字。

向琛忍不住附身贴近她的唇:“微微…”

许微澜猛地推开他。

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向琛对她…向琛对她?

被推开的男人僵在那里,许微澜连多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宛如落荒而逃,她抓起放在侧边包,起身差点带倒那一杯尚冒热气的咖啡。

从来到走,没有超过5分钟的时间,可心绪却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微澜在车里坐了会才按下发动,车身在轻震,她看向后视镜,却愣愣地再也挪不开目光。

她慢慢捂上脸颊,岁月在无声中攀爬上了眉梢眼角,于20出头的青葱相比,自己从眼神到气质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年轻的时候很容易为谁而心动,她承认自己一直压抑着内心的感情。

…对他的感情。

让她很长一段时间觉得心无处安放,甚至没有办法去爱别人,一直就这么兜兜转转到了已经被父母催婚催得麻木的年龄。

可今天向琛却挑破了这层关系,她只想哭。

为自己过去的那颗心哭一场,为她的青春哭一场。哭过之后就是画上真正的句号。

把车停在花园,许微澜趴在方向盘上半晌都没动。

“梆梆。”

有人在敲车玻璃,她飞快擦了下眼角。其实家里多一个人就是有这点不好…浑浑噩噩间,她差点把沈舟给忘了。

沈舟等了半天没等她出来,好奇地再敲了敲,后退两步俯身歪头:“喂。”

许微澜深吸一口气,瞄了眼镜子,发现除了眼睛有些红别的都还好。她推门下车,把东西抛过去:“给你的。”

沈舟接得很准,放下资料后眼睛在她脸上逡巡一圈。早就发现她的不对劲,可他并没有拆穿:“午饭想吃什么。”

许微澜走得很快,声音轻飘飘的:“你吃,我不饿。”

流动的风传来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可沈舟却敏锐地捕捉到不属于她的气息。很淡,正常人闻不出来。而且这个味道和…

复杂的神色虚晃而过,沈舟长腿一跨拦在她面前。

在许微澜抬头的时候咧嘴,笑得清爽又干净:“怎么,被人欺负了啊?那就欺负回去啊。”

“…”

许微澜想绕过他上楼,却发现往左往右他都在身前,眼角一耷:“谁敢欺负我?”

沈舟抬手按住她的肩膀,迷人的眼睛眨了眨:“也是,你这么凶。”

许微澜气结地背过身去,改往客厅走。

“但俗话说一物降一物,”男人绕过她,背对双手倒着走:“很有可能降你的降不住小爷我,你说是谁,我帮你降回去。”

许微澜擦了下眼角,这会再也板不起脸,她无奈地笑:“你就是只窜天猴,谁降得住?”

沈舟眨了下眼睛,忽然伸手摸了下她的眼角,感受到什么神色有些呆愣地喃喃:“真哭了。”

“降温了,风吹的。”

许微澜盘腿回进沙发里,电视还在播放二战纪录片,德国正对波兰进行闪电战,密密麻麻的飞机往下投放导弹。她再翻了下历史记录,军事、科教之后甚至还有奥运比赛。

看来男人的爱好无论古今都是那么的一致,许微澜发现沈舟还在想什么,想得很认真的样子。

他站在客厅中央,好看的眉峰微微蹙起,不喜欢穿衬衫的家伙又套回了廉价的黑色t恤,可也似乎这样的青春和灵动更适合他一点。

沈舟很爱惜东西,自己的衣服从来都是自己亲手洗,洗了之后就整整齐齐在外面晾成一排,干了后折成小方块放在床头边。而相比起他,自己的生活习惯差得枉为女人。

脱了就扔干洗店,没扔干洗店的堆好几天才扔洗衣机,扔了洗衣机又好几天才记得洗…

许微澜舒了口气,忽然好奇地招手:“来。”

沈舟转过头,磨磨蹭蹭地走进坐到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