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喜欢过人?”

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沈舟眨了下眼,转头的时候脖子线条像蓄满了力量。

“这属于个人**。”他说。

许微澜嗤笑一声夹着抱枕翻身躺下:“那就是有了。”

自己在沈舟面前毫无形象可言,也没想过要打造什么形象,许微澜翘起白嫩嫩的脚,透红的指甲显得脚背更白:“如果真的有喜欢的,趁年轻就好好把握吧…等错过了心就老了,爸妈再一催婚,有时候还真想就找个过日子的凑合了。”

她就是个缩头乌龟,没有得到百分之百的确定,从来不敢表露自己的心声。就像自己喜欢向琛,在不确定对方的想法时,只会掩埋在心底。最后看着他和别的女星交往,八年里相继交往了三任。

这虽然在圈里不算什么,可却也彻底断了许微澜的念想。

沈舟刷地转头,看不见的她又开口:“不,我宁愿单身一辈子,也不想随便凑合。”

也不知是谁松了口气。

中午懒得不想动,许微澜给沈舟摸了些钱,男人牵着老萨,老萨嘴里叼着菜篮,两人去小区里的蔬果肉类供应点里买东西。

沈舟教会了老萨叼篮子,最近又琢磨让它叼钱自己买东西。这家伙之所以这么顺从地甘心做牛做马,是因为二主子会背着大主子给它偷买火腿肠。

“乖啊,吃了之后多哈几口气,免得一股子肉渣味。”

沈舟笑嘻嘻揉乱大金毛的毛,老萨卷起大舌头去舔他脸,男人一脸嫌弃地抹口水。

店主都笑了:“这狗都快成精了,怎么教的?”

吃完了的老萨乖巧叼起篮子,沈舟冲店主摆手:“看电视看的。”

店主眼神发直,可他刚想说什么,忽然听上空传来“嘭”的一声。

响声很巨大,连带着地面都在抖动,紧接着就是无数车警报被惊响,“滴啦”的报警声此起彼伏。

好几个人好奇地跑了出来,老萨吓得仰头狂吠。

沈舟顿了顿,慢慢抬头。

“——天呐!你们快看楼上!”

大片的玻璃和东西往下掉,临近便利店的高层建筑某层墙面被熏黑,甚至还能看见往外窜的滚滚浓烟。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冒着被掉落东西砸中的危险而靠近。小区保安忙把人推到安全距离,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从冒浓烟的那一栋里出来,每个人仰头看见这一幕都一脸惊惧。

喧哗声此起彼伏,沈舟牵着狗站在人群背后,听见不少人在问:“报警了吗?”

“好几个人打了119,车应该快来了。”

“天呐吓死人了,还好我住在下边。”

“你们看是不是烧起来了?”

浓烟一股股往外冒,明火已经窜上窗帘,这类易燃的布料很快将火势催大,窗户在之前的膨胀碎裂后,涌入的空气越发助燃。

“天啊,这是26楼吧?上面还有6层楼!不知道里面的人都下来了没?”

“这么高,就是高压水枪也喷不到啊!”

沈舟听得皱眉。

“我的孩子!”伴随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外出买菜的女人看见这一幕差点晕厥过去。装满东西的口袋跌落在地,她一开始膝盖发软,最后想也不想闷头往前冲:“我的孩子还在家里!他在28楼!”

话音一出,众人哗然。

火势已经蔓延到27楼了,火警还没来,有个从29楼跑下来的人已经浑身狼狈,嗓子被烟气熏得沙哑:“完了,肯定还有人没出来。”

“我的孩子!”

“我母亲还没下来,她腿脚不好,快让我进去!”

保安已经筑起了人墙,在火警没来之前,有几个人尝试往楼上跑,更多的是在下面防止更多的人冲上去,让上面的人没法下来。

守着便利店的大叔喃喃:“作孽啊。”

身边仿佛一阵风过,他感应到什么回头。却发现门口只剩下一只叼篮端坐的金毛。

刚才那个小伙子呢?

沈舟进入那栋楼,这才知道火灾发生电梯已经用不了。走楼梯?

可他往上走了两层,在全是往下走的人流中速度特别慢。每个人匆匆往下的时候都不忘惊诧地打量他一眼,沈舟顿了顿,索性跟着一起下楼,到了一楼之后绕至人迹稀少的背后。

高度是有些过了,沈舟后退几步仰头眯着眼睛打量,但是中间凸起的东西很多,有封了的阳台,也有支出的空调主机,每个作为借力点上去不成问题。

他再后退几步,抬脚冲刺直接轻盈跃上三楼机箱,单手微撑宛如鹤落,几个借力就到了一半的高度。

这时候楼下响起了警笛声,沈舟巴着光滑的玻璃继续往上。

在25楼的时候已经感觉得到火场中心的高温,他刚抬头上方又是一阵巨大的爆破。头顶上方冲出一股灼热的气息,伴随着玻璃碎片齐刷刷往他脑门上砸。

沈舟飞快缩头,贴着墙连续借助几个主机才躲过这一截,最后捂着胸口长舒口气:“威力不容小觑。”

他往下望了眼,两只脚的距离间是空的,下面的树和路又远又小。而他这会正单手抓着26楼下面的棚子,在半空中一摇一晃。

“救命,咳咳,救命…”

楼上的呼救声很微弱,他动了动耳朵抬头,却发现28楼,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坐在阳台上,一脸惊惧地抱着窗帘布摇摇欲坠。

他很怕高,抱着窗帘生怕自己跌落。可是他也很怕火,门外全是,他没法出去,而且屋里满满的全是黑烟,只有在窗台上才能呼吸道新鲜空气。

周乐乐正哭得绝望,忽然听见耳边有人说:“嗨。”

他吓得手一抖,整个人往窗外飘。

沈舟手快地兜住他,差点被吓得毛骨悚然。周乐乐泪眼婆娑地看过去:“警察叔叔?”

小男孩跟八爪鱼一样四肢缠在他身上嚎啕大哭:“你终于来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沈舟顿觉头大,抱着他小心往下爬了三层,麻利撬开紧闭的窗子把人塞进去:“来,我们做个比赛。”

周乐乐抽噎:“什么比赛?”

“我从外面爬,你在里面走,我们看谁先到楼下。”

小男孩揉了把眼睛:“你是蜘蛛侠吗?”

可当他放下手,窗外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哥哥却不见了。周乐乐快速往楼下跑,不知跑了多少圈看见了全副武装的火警。

其中一个抱着他到一楼,刚出门就被哭得撕心裂肺的妈妈给抱住了。

“乐乐,我的孩子。”女人欣喜若狂,不住对抱他出来的人道谢:“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们。”

火警小哥不住摆手:“不是我,是他自己厉害走出来的。”

周乐乐:“是蜘蛛侠带我出来的!”

乐乐妈担心地摸了把儿子的头:“乱说什么呢,乐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让妈妈看看啊?”

周乐乐坚持:“是蜘蛛侠!很会爬墙,是个很帅的哥哥。”

蜘蛛侠舟这会从32搜到30,一个人也没有。他松了口气正准备从外面往楼下跳,可下意识往楼梯间看去。

这一看又救了一个人。

窜起的火苗差点燎到了她,60多岁的婆婆倒在浓烟滚滚的楼梯口,已经昏迷。

沈舟上摸着她的脉搏眼神发沉,背着她正想往楼下跳,听见楼梯间的指示音。

不是对他,而是对队友。

“快到达火场中心,大家注意搜寻附近的幸存者。”

沈舟微微眯起眼睛,从外面出去又进入,将人放在必经之路。

一个年轻的警员发现老人:“呼叫队长,呼叫队长!发现一名伤者!”

“迅速带离!”

救火队继续往上,可走到26楼下的时候,面前却挂着一块晃悠的牌,上面的字遒劲有力,带着行云流水的洒脱意味。

“别走了,上面没人了…哟?”

“队长?”对讲机里传来队长读字的声音,最后略带惊讶:“谁写的?”

许微澜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

小区的高层建筑着火,虽然离她有好长一段距离,可远远看着滚滚的浓烟,她抱着胳膊想想里边的场景都觉得不寒而栗。

而沈舟出去买菜已经买了快一个小时了,超出以往两倍有余的时间。

她好奇地往那边走,顺便去看沈舟在哪。可到了拉横条的地方她就走不动了。

警察不放行,人也是里三层外三层。许微澜垫着脚在人群中搜寻沈舟的身影,转了一圈终于在便利店门口看见了他。

“喂!”她垫脚招手,可下一秒觉得情况不对。

沈舟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焦灼。

他听见声音转头看来,看见她的时候愣了愣,而后神色更是不对劲。

许微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最后意识到什么冲过去:“老萨呢?”

沈舟满脸愧疚。

是的,他把老萨弄丢了。

第28章

老萨不见了,这消息许微澜怎么也消化不了。

脑袋里有那么一瞬间成了空白,相处的片段在眼前飞快闪逝,她甚至能想起才把它抱回家时的绵软奶气。

见许微澜愣在那里,沈舟心底的愧疚越发深:“刚还在这。”

便利店主都觉得惊讶,帮腔道:“是啊刚才还在这呢,坐得端端正正的,这种狗不可能乱跑。”

周围到处都是人,许微澜抱着一线希望:“我回去看看,万一它已经回了呢?”

可来回的路就一条,她的注意力虽然在燃烧的楼顶上,但老萨如果吵她跑来,自己肯定会发现。再说,老萨看见她不可能不凑过来。

许微澜越想越心寒,一言不发地往家里走,越走越快最后成了跑。

沈舟更愧疚。

“老萨?”

院子里没有,其实已经说明一切,只是许微澜不死心进屋从一楼找到二楼:“萨萨?”

期待已久的爪子敲地板声再也没出现。

许微澜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你在家等着,我出去找。”沈舟看了她一会,慢慢捏紧拳头:“都怪我,光顾着…看热闹,没注意它。”

许微澜听他这么说,心底的怨气慢慢堆叠至爆发的边缘:“看热闹?”

沈舟心虚转头。

“你这个热闹看得真好…”她喃喃地推门往外。

入秋的天气一雨一凉,半上午天色阴郁,这会开始往下淅沥飘雨。雨丝不大却很浓密,没过多久在建筑上笼起一层雾。然后雾就落入了她的眸子里:“它和人不一样,你带它出去,它就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可你并没有把它当做一回事,看热闹,到处跑?”

说到这她嗤笑出声,脸色却冷冰冰的:“有没有想过它见不到你会有多慌?”

沈舟慢慢垮下肩膀,仿佛被雨水淋透的模样:“我去找。”

许微澜忽然来了气:“没找到就别回来了。”

沈舟已经走出一大截,雨水打在身上脸上,透着绕心的寒。可没想过最寒的却是这句话。

他在雨中站了好一会,最后转头看了过来。

“…好。”

许微澜动了动,忽然很想狠狠打自己一巴掌。沈舟那一眼带着明显的失落,她甚至能看见他纤长睫毛上的雨珠,每一滴都折射着大写的沮丧。

“喂。”

她转身拿起两把伞,声音发翁:“我跟你一起。”

许微澜先去保安室里找监控看。

可因为丢老萨的地方正巧是事发地,监控下全部都是人,密密麻麻,压根看不见它的影子。她不死心地在上百个屏幕中逐一寻找,沈舟忽然指着右上方:“你看。”

许微澜看过去。

屏幕中,一只浅金色的成年金毛叼着篮子从路口走过。它周围没有别人,也没有别的狗,只身叼着篮子闷头跑。时间是11点23分18秒,许微澜看了好几遍,最后才意识到这条路是通往小区外的。

“麻烦了,”才起的希望瞬间变成绝望:“跑出这个小区,我该怎么找?”

以前溜它从很少往外走,也不知道她出去后知不知道回家的路。

给这边的保安说了句,如果在监控发现老萨的影子或者它已经在家门口就立刻给她打电话。

“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只金毛,浅金色毛发的品种,个头很大,脖子上戴着咖啡色的银色铭牌?”

路过的人都不住摆手。

许微澜一开始还抱着期望,可问的人越多越发失望。她抬高伞望向楼顶,沈舟蹲在正在另一侧高楼上张望。隔了会她在花园中等到了他,男人在她希冀的眼神下顿了顿,摇头。

许微澜抿了下嘴角,抱着胳膊慢慢蹲在地上,心底止不住的难受。雨伞歪倒在身侧,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微卷的头发被雨水淋得紧贴颊边,她咬着大拇指,眼里红透。

沈舟默默站在边上,把伞挪到她头顶,自己淋在外面。他看了会蹲下.身子,手指穿过微湿的发丝:“我再去找,你…别难过。”

许微澜没有说话,最后发泄似的抬手捶他胸口:“都怪你,都怪你!”

沈舟没有动,眉心皱起,却是自责的内疚。

她忽然捂着脸,隔了好一会才开口:“我想陪它终老的。”

狗狗一生也就10几年,对于人而言,不过是漫长岁月中的过客。可对于它们,主人却是唯一的存在。

沈舟偏着头,最后慢慢按着她的脑后,把人带进怀里一下又一下笨拙地安抚。

“不哭。”他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低低呢喃,伴随着手收紧,把她也抱得很紧:“不哭。”

这会还不是哭的时候,许微澜抹了把脸,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起来:“走,继续。”

干净利落,刚才的脆弱仿佛只是一场错觉。沈舟跟着走,却在许微澜没注意的时候按着自己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