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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母亲当年得了严重的肝硬化,你总知道吧,你父亲杀了人,给她换了肝。”

  “不可能!你骗我!”

  “骗你干什么?你是家属,案情方面,警方早晚通知你。好像是个叫刘秀贞的,把你父亲出卖了!”

  “刘秀贞?她能有证据?”

  “具体我也不清楚,昨晚我在局里帮警察画像,闲聊听了那么几句。”

  “这么说,我父亲这次岂不是……”

  “不知道。”程功摇摇头,说,“警察手里有重案,侦察阶段,口风都紧得很。”

  程功没想到,他那些话一下子拉近了和蒋素素的距离。蒋素素再次把程功上下打量了一遍,随后幽幽叹道:“刘秀贞,那个该死的老女人!亏我父亲当年待她那么好。可恶!我真恨不得掐死她!”

  “这么想,你就错了。万事皆因果!”程功正色道,“最重要是学会放下。”

  “放下?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呵呵。我的经历说起来,估计你连一半也承受不住。”程功平静地说完,突然笑道,“你看,现在我俩这才叫站着说话,腰疼,要不,找地方坐下聊会?”

  “行。”蒋素素说着,当先走了出去,她身材也颇为曼妙,走起路来很是摇曳多姿。

  程功赶紧跟了上去。自从上次在分局见过蒋素素,他这是第二次从后面看蒋素素走路,心神顿时变得恍惚起来。

  两个人很快走远了,依稀还能听到程功说:“你的事怎么样了?”

  蒋素素回答:“我被医院开除了!你是说阮明涛那个软蛋吗?他还躺在医院呢!现在没空起诉我!”

  “阮明涛是怎么回事?”

  “别问了,我烦死了!我爸该怎么办……”

  栖凤区公安分局。

  全面通缉的大网已经拉开,但秦向阳并没有闲下来。

  他先是安排李天峰去接触蒋斌提到的唐教授。

  关于唐教授,蒋斌提供的信息并不具体:唐大成,京都市京都医学院心脑外科教授,早年是蒋斌的老师。蒋斌说,自从当年那笔生意完成,他们就彼此默契地,彻底断了联系。

  李天峰很快联系上京都的刑警,请他们帮忙提供些资料。京都刑警很快找到了唐大成的家,但结果很意外,唐大成早在十五年前就因意外去世了。说起来,唐大成死得有些离奇,钓鱼的时候,一头栽了下去溺水而亡。用唐大成朋友的话说,则是非常可惜。唐大成死的时候五十出头,学术上有拿得出手的成绩,生活也富足安逸,正是人生最辉煌的时候。

  据唐大成家人回忆,那几年唐大成老是疑神疑鬼,动不动就说有人要害他,长此以往,精神越来越恍惚,直到有次外出钓鱼时出了事。当时,警方曾找到了两个目击者,证实那的确是一场意外。

  李天峰稍一琢磨,就弄明白了其中的隐情。实际上,唐大成的心病完全来自于做贼心虚。孙成茂的心脏交易,他是中间人,一定从中得了非常多的好处。交易完成后,拿了赃钱,便不由自主地担心,会不会被那个神秘的澳门商人杀人灭口。这么一来,精神状态自然糟糕异常,早晚会出问题。某种程度上,完全可以说唐大成是自己杀了自己。

  李天峰把唐大成涉嫌从事器官交易的案情资料,交给了京都警方。唐大成的死证明了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他的意外死亡也带走了自己的罪恶和秘密。可他一定想不到,他死后十多年,他曾经参与的罪恶交易还是被曝光于天下了。

  唐大成这一死,线索也就断了,要想还原案子的更多细节,只好另想办法。

  秦向阳立刻想到了目前唯一的幸存者郝虹,但距黄少飞遇害已经好几天了,这个女人还是没有回来。她该不会是故意躲避吧?

  想到这,他叫人再联系郝虹,以处理黄少飞遗体为由,催她尽快回来。

  处理完这些,他又拿起一份化验单看了看。那是孙劲母亲的DNA报告,刚刚送过来。程功母亲的染色体D基因为Dd阳性。秦向阳已经弄懂了,由此并不能判断孙成茂的D基因的表现形式就一定是dd,它还可能是Dd。

  “这有什么用!”秦向阳随手把化验单摔到了一边。

  接下来,他甩掉这个不愉快的念头,叫上苏曼宁一块赶往医院,带孙劲去看心理医生。苏曼宁已经提前联系好了,对方是警官大学的一名心理学教授,叫杨梦洲。

  接上孙劲,三个人很快赶到了杨梦洲的工作室。

  孙劲的头不疼了,但精神状态很差,一路上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什么。

  秦向阳提醒他,他身体的异常状况很可能跟当年那场火灾有关,同时孙成茂就是那之后失踪遇害的,所以务必要好好配合杨医生。

  到了工作室,寒暄过后,杨梦洲简单了解了孙劲的情况,又仔细看了看孙劲的脑部CT照片,给出的结论跟医院一样,其脑部不存在任何物理性创伤。

  秦向阳和苏曼宁很知趣,留下孙劲就离开了。

  杨梦洲叫孙劲在一张很舒服的躺椅上坐下,自己坐到孙劲对面,两人之间留足了安全距离。

  孙劲反应很快,立刻有些无奈地笑道:“不用坐得那么远,我没有人际交往障碍。”

  “这是我的习惯。”杨梦洲笑了笑,问,“你知道催眠吧?”

  孙劲点点头,问:“我一直很好奇,催眠真能控制人的思想和行为?”

  杨梦洲说:“我们也算同行,你可以把这当成同行间的交流。在我看来,理论上,催眠能控制所有人的思想和行为,或者说,理论上,任何人的思想和行为都控制不了。”

  “哦?你这什么意思?自相矛盾嘛。”孙劲不解地问。

  杨梦洲笑道:“请注意,我说的是理论上。催眠能否成功,最主要取决于什么?催眠师的手段?花样百出的控制指令?逼真的环境设定?都不是。最主要取决于被控制者的精神状态,或者说精神意志。”

  “这个我懂。不就是主动和被动吗?”孙劲说。

  “意思是对,实际上没那么简单。”杨梦洲说,“一个人主动要求被催眠,当然比被动催眠容易,但实际上就算主动要求,催眠效果也是因人而异的。根本上,对真正的催眠师来说,主动和被动其实区别不大。有的人具有很强烈的潜意识自主性,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主动要求,催眠效果也不会太好。”

  “可是催眠本身,不就为了让被催眠者放松自我潜意识的自主性吗?”

  “你说得很对!催眠师有很多手段,能让对象放松潜意识自主性。但本质上,不管什么手段都是外来手段。相比之下,对象的自我潜意识控制力,才是催眠能否成功的最关键所在。”

  说着,杨梦洲站起来走了两圈,又停下道:“打个比方吧,就像弹簧。每个人的潜意识控制力都不同,可以理解成每个人都有个弹性系数,有了弹性系数也就有了范围。我们先假定所有的催眠师都达到了催眠境界的天花板,那么,界定一个系数A,凡是等于或小于A的对象都能被催眠,那么,就必然存在大于A的对象。”

  “是的,凡事总有例外。”孙劲点点头。

  “很好!”杨梦洲赞道,“那么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呢?”

  “呵呵,你无非是在暗示我放松。”

  杨梦洲摇了摇头,笑道:“我说了,催眠师有很多让对方放松的手段。实际上,我想告诉你,不要迷信催眠,它被影视剧过度神话了,同时也不要拒绝催眠,它有被神话的道理。既然你来到这里,那么就是我俩共同配合,玩一场游戏。能达到什么效果,主要看你自己,我,只不过是个辅助者,用DotA里的话说,我就是个四号位的奶妈。”

  孙劲一听这话笑了:“以前,我只玩一号位。”

  孙劲并没注意到,他此时的状态已经比刚进屋时放松多了。

  “能抽根烟吗?”孙劲忽然问。

  “随便。”杨梦洲抬手示意。

  很快,孙劲抽完了一支烟,顺势往椅子上一靠,找了个很舒服的姿势,然后说:“准备好了!来吧,四号位。”

  杨梦洲又笑着缓缓说道:“我和医院的看法一样,你脑部没什么损伤。但是你脑子遇到某些情况会疼,通俗地说,我想你这是应激性断片。就是说当你遇到某些情况时,大脑会本能启动一个保护程序,而这个保护程序,跟你的自主程序相反,所以你会头疼。哦,这种断片当然不同于酒后断片!酒后断片,你的脑子是麻木状态,就没存进去多少东西。当然,到底是不是我说的这个情况,咱们试试就知道了!你不要单纯地把催眠理解成睡觉,或者控制。它更多的是精神状态的恢复、修复,你可以把它理解成磁盘扇区修复。现在,你只要闭上眼睛就行。我不要求你什么也不想,有要求就必然有抗拒。你现在天大地大,随心所欲,爱想不想,和我无关。我只知道你曾在一个很热的下午,遇到过一场可怕的火,之后你的父亲就不见了。现在来到了冬天,那场火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篝火,很温暖,你身边卧着一条可爱的大金毛,你和你父亲久别重逢,围着它聊天,取暖,那一定是个很温馨的夜晚……”

  杨梦洲的暗示不着痕迹。

  孙劲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他梦到跟孙成茂围坐在篝火旁,孙成茂三十多岁,和失踪时的样子一模一样,他二十多岁,是现在的样子。他问孙成茂去哪了,为什么这些年不和家里联系。还没等孙成茂说什么,这时徐徐燃着的火苗忽然越烧越大,很快就把孙成茂吞没了。孙成茂坐在火中,突然拉开衣服,露出胸膛前的一个大洞,他指着胸口的洞说,我在一个废弃的矿坑里,很深,后来矿坑坍塌,出不去了。

  “不!”孙劲猛地醒了过来,满脸是汗。

  “我睡了多久?”孙劲缓了一阵,擦着汗问。

  “十分钟。”

  孙劲呆坐了一会,一脸疲惫地说:“感觉睡了很久。”

  “梦到了什么?”杨梦洲问。

  “梦到篝火,后来火越烧越大,还梦到我父亲,很惨……”

  “你很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的!”

  “那就走进火里!你太恐惧,那封闭了你的记忆,你是选择性遗忘。现在的你,一旦遇到某个场景,潜意识就像个九岁的孩子,对,就是你遇到那场火时的年纪,同时,你的理智跟潜意识对抗,不承认它,所以你才头疼。现在,我要求你慢慢地越过篝火,走进那场火里,对,走进去,不用怕,去面对真实的自己……”

  在杨梦洲的暗示下,孙劲再次睡去,过了一会,他开始不安地说着什么,同时,头上有汗水流了下来。

  “我就在你身后!别怕!告诉我,看到了什么?”杨梦洲语气平静,一边说一边打开空调,把模式调成制热,房间里本来就有暖气,现在更热了。他知道孙劲可能会再次醒来。具体的结果,取决于孙劲本身的意志力,他能否克服恐惧,杨梦洲左右不了。

  “我很热!”孙劲摇着头说,“这里着火了!人们撞来撞去,有的摔倒了,有的互相拉扯,有人在喊,有人在哭,到处都是烟,什么也看不到!”

  “别怕。继续往前走,很快就能看到。”杨梦洲声音平静。

  “我在走,不,我被东西绊倒了,在使劲往前爬。”

  “很好。别停。”

  “我的头好像撞到了门上,疼得要命!我想我要晕了!”

  “要清醒。那道门就是出口,打开它。”

  “我在开,开不了,好像卡住了!”

  “什么样的门?”

  “下拉门,门很烫,我在使劲往上抬,抬不动。”

  “别慌,你能行。”

  “啊,它开了!”

  “我说过你能行。”

  “它被抬起来了,有人在外面。”

  “谁在外面?”

  “不知道。”

  “你出去。”

  “出不去,有人进来了。不对,他是被推进来的,我把他绊倒了。”

  “有人被推进来?”

  “是的,现在外面有人说话。”

  “说什么?”

  “‘竟然想救他的孩子?去死吧,二货!去死!一块去死!’”

  “谁在说话?”

  “不知道。声音有男的有女的,他们又从外面把门拉上了。”

  “他们推进来一个人,又把门拉上了?”

  “是的。”

  “被推进来的人呢?”

  “他在喊‘孙劲’,他在喊我,我回答了,他摸到我了。”

  “很好,他在救你。”

  “他在开门,我的头很疼,要呛死了,什么也看不见。”

  “坚持。”

  “门被他抬起来一些,我俩爬出去了!”

  “你得救了!看看他是谁?”

  “不知道,眼睛很难受,睁不开。”

  “他呢?”

  “我听到他跑下楼的脚步声。我慢慢下到一楼,来到了外面的台阶上。”

  “好了!台阶上很舒服,你安全了,回来吧。”杨梦洲说着,抬手“啪”的一声,关掉了空调。

  孙劲在这个声音的暗示下再次醒了过来,浑身汗淋淋的,像刚刚洗过澡。

  孙劲机械地从杨梦洲手里接过纸巾擦了擦汗,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慢慢道:“我……说什么了吗?我是不是记起来了?”

  “是的,恭喜,你都记起来了。”杨梦洲拿给他一杯水,又道,“什么也不用想,先休息一会,你现在很累。”

  “真的?”孙劲语气里透着不可思议。

  杨梦洲肯定地点点头。

  孙劲闭眼缓了好一会,突然睁开眼道:“我知道了!当年那场火灾,我不是自己弄开门出去的,根本不是什么狗屁运气,是有人救了我!”

  “我都录下来了。”杨梦洲点点头,按下了一个播放器的开关,让孙劲听录音,然后打电话叫秦向阳过来。

  秦向阳来得很快,他走在前面,门也不敲就冲了进来,苏曼宁跟在后面。

  “真神啊,有结果了?”他兴冲冲地问。

  杨梦洲平静地点点头,叫他们听录音。

  孙劲站起来,激动地说:“我都想起来了,不用听录音。”

  秦向阳抬手示意他安静,仔细地来回听了两遍。

  录音的内容很详细,也很明显。孙劲所述,就是他九岁那年夏天的火灾现场,他之前的记忆,到他撞到下拉门上为止。现在记起来的部分,完整地还原了当时的内容。当时火场空气膨胀,下拉门膨胀变形,势必卡住,有人从外面强行抬起下拉门,把一个男人推进了火场,然后又把门拉死。显然,外面的人目的很明确,想把那个男人烧死。而那个男人被推进门之后就喊孙劲的名字,说明他本身就是来救孙劲的。这就有了一个小小的矛盾。

  从声音上看,外面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们会是谁呢?

  秦向阳第一个想到了郝虹。逻辑上这很有依据,既然孙成茂就是那个下午不见的,那么,目前看来,跟孙成茂父子有关系的,只能是华春晓、李闯、郝虹等六个人。

  “记住,孙劲在那个诊所打针时,孙成茂只是有事暂时离开,他本就应该回去接孙劲。那么,当时的情景是不是可以这么设想?”秦向阳整理着思路,越说越快,“起火时,孙成茂恰恰赶到了现场附近。而同时,华春晓等人正在跟踪孙成茂,也赶到了现场附近。华春晓等人有代步工具,蒋斌曾借给他三万块钱,还给他买了辆二手面包车。当时是8月份的午后,天气非常炎热,刚起火时,街上根本没什么人,华春晓等人借机绑了孙成茂,但他们并不知道此时孙成茂的孩子正在诊所打针,并且被困在了火场。孙成茂被控制的同时,肯定说过话,求华春晓等人帮他救出孩子。而李闯呢,虽然也参与了该事件,但他心里应该是矛盾的,毕竟孙成茂之前曾多次对他提供帮助。这么一来,面对孙成茂的恳求,李闯势必心软,提出救人。但是我们要考虑华春晓等人的心态,他们跟孙成茂毫无瓜葛,孙成茂对他们来说,除了意味着一大笔财富,什么也不是,凭什么去救他的孩子?更主要的是,把孙成茂的孩子救出来,不等于给自己留下祸根吗?万一孩子日后长大复仇怎么办?这么一来,其他五人就跟李闯起了矛盾,从而起了杀心!他们很默契地跟李闯一块赶到火灾现场,其间应该会留个人看住孙成茂。到了现场,他们一定发现门被卡住了,之后合力打开下拉门,再出其不意把李闯打晕,把他推进火场。这样,才有了孙劲当时听到的那些声音——‘竟然想救他的孩子?去死吧,二货!去死!一块去死’——李闯被推进去之前,一定遭受过重击。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既借着一场大火除去了孙成茂的孩子,免除后患,又除去了心生二意想救人的李闯,少一个人分钱,对华春晓他们来说何乐而不为?只是所有人都没料到,李闯被打后并未就此晕倒。而本来膨胀卡住的下拉门,经过那么一次折腾,也松动了许多,又被李闯从里面打开了,不用完全打开,有个差不多的缝就够了,他们这才逃出生天。李闯逃出去后,肯定不想被孙劲认出,所以迅速逃离了现场,但是那次火灾也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大家清楚了吧,他左脸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疙瘩,另外,他的手上可能也有伤,因为当时那个下拉门很烫。这就是当天不为人知的一切,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解释。”

  这个推演非常精彩,得到大家一致认可。基于孙劲回忆起的片段,它逻辑上合理,相关人物各自的言行、立场,契合他们各自的角度。而且能解释华春晓等五人彼此之间,为什么从那之后基本没什么联系。因为彼此不联系,是对所有人最大的保护,能最大限度掩盖他们当年的恶行。

  这件事,孙劲是当事人没错,可惜他当时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在没有其他当事人的情形下,也许再也无从得知事实真相。这个推演也无法还原相关细节,但它一定非常接近事实真相。其实,这也是所有刑侦人员的无奈,总有一些案情是无法还原的,它不可避免,只能接受,通过辅助证据无限接近事实。

  秦向阳说完后,情绪波动最大的还是孙劲。

  对他来说,这意味着李闯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同时,李闯正在为他父亲报仇,已经杀了四个了,还剩最后一个。

  为什么是他?报仇的应该是我才对!为什么是他救了我?而我接下来却要抓他!孙劲无法接受这些事实,翻来覆去地想,直到胃里一阵恶心,差点吐出来。

  此刻,秦向阳心里想的跟孙劲完全不同:看来,之前对李闯的认知还是片面,这个人,说他仁义吧,他为了钱还是伙同华春晓等人害了孙成茂;说他不仁义吧,关键时候他还是坚持救孙成茂的孩子,从而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人性复杂,从来都不是非彼即此。

  同时,秦向阳想到,之前对李闯犯罪动机的分析也很片面,怪不得当时有那么多没法解释的问号,现在基本都能解释了。尤其是第四个问号:仅凭孙成茂对李闯当年的那些帮助,值得李闯连杀四人吗?答案很明显,与其说李闯在为孙成茂复仇,不如说他在为自己复仇,那些把他推到火场里的人都要统统杀掉,现在只剩一个了。可是,他为什么要在忍了这么多年后才动手呢?这些年来他隐姓埋名,低调工作,按说仇恨应该慢慢被时间淡化才对。

  秦向阳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唯一的解释是,李闯从程功嘴里得知了程功那些不幸遭遇,感同身受,激活了那份埋藏日久的仇恨,重启了杀心。程功那些遭遇,或者说与程功有过矛盾、被程功深深记恨的人,华春晓、李志堂、高虎、黄少飞、郝虹,恰恰跟李闯的仇人完美重合了。这听起来有些巧,但很难质疑。

  不管怎么说,这次找杨梦洲是找对了,既找回了孙劲失落的记忆片段,又解决了诸多疑问,把案情狠狠地朝前推进了一步。众人再三谢过杨梦洲,才离开回到局里。

  接下来最大的问题就是抓捕李闯,但抓捕总得有个线索。时间很快过去了五天,这五天里,全市各分局,各派出所收到群众举报若干,群众提供的信息,都是关于李闯的,显然,通缉令上的赏金数字大大提高了群众的积极性。每收到一条举报信息,秦向阳就激动一次,最后直到麻木。三天时间,积累下来线索太多,有模棱两可的,有具体的,也有相当精确的,其中一人提供了一段小视频,内容是一群大妈在一个小广场上跳舞,在视频中居然找到了李闯。

  可令人沮丧的是,所有信息汇总梳理起来,都是些过期信息。就是说,时间上,所有信息都是1210案案发之前的。更具体地说,所有信息都是李闯进入华晨公寓之前的,在那之后的信息,一条也没有,李闯就像人间蒸发了。这也太绝了。

  毕竟在警方认知里,通缉范围越广,难度越大,而这种大规模的全城通缉,多城通缉,区域相对集中,群众提供线索信息实属再正常不过,除非罪犯早就远远逃到了通缉范围之外。但李闯很特殊,他还有个目标未完成,郝虹还活着,所以绝不会躲得太远。那么,只要他在通缉范围之内,就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但结果却完全相反。

  到底躲在哪呢?难道李闯真的在通缉范围之外?秦向阳觉得这不可能。现在滨海及邻近各城市,所有交通要道全面临检,他要是跑远了,再回来的时候绝对进不了城,进不了城怎么杀郝虹?除非他决定放弃最后一个目标。前面他费尽心思已经干掉了四个,这时候放弃,可能吗?

  难道侦察方向有漏洞?那更不可能。证据链的每一条,都是铁铁的DNA信息反馈,他把那些信息画成简易图表,不停地翻看琢磨着——

  被害人李志堂DNA信息B

  被害人华春晓、高虎现场无凶手痕迹证据

  被害人黄少飞凶手遗落羽绒服提取到DNA信息B(残留组织痕迹少)、DNA信息A(残留组织痕迹多)

  程功仓库李闯(吕胜)烟头上的DNA信息A

  李铁柱家李闯卧室烟头的DNA信息A

  侦察手段没有漏洞,他越看越糟心,眼看着离年底越来越近,他有些沉不住气了。这时李天峰跑进办公室,来到秦向阳面前急道:“有消息了。郝虹今晚下半夜乘国际航班直达北京,然后坐高铁回滨海!”

  秦向阳闻言大喜,说:“终于回来了。这么一来,李闯总该露头了吧?”

第十三章 最后一个

  郝虹本人一定想不到,此时此刻,对滨海警方来说,她成了最重要的人。为此秦向阳专门找到丁诚,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可他没想到,这次丁诚和他出现了巨大分歧。

  他们的基本点是一致的,一定要保护郝虹的安全。

  对此,有了上次黄少飞的教训,秦向阳的态度是,从滨海直接派人到北京把郝虹安全带回来,可以直接开车去,也可以坐高铁去再坐高铁回,甚至可以直接坐飞机回来。而丁诚的想法却更加“得寸进尺”。

  丁诚直接否定了秦向阳坐飞机的想法,接着又否定了派人去接郝虹的建议,他的方案跟郝虹本人的安排一致,让她坐高铁回滨海。

  秦向阳问为什么。

  丁诚说:“这次,我想引蛇出洞!”

  “不行。”秦向阳直接否定了上司的想法。

  “为什么?”丁诚反问。

  “理由就一条,不能再死人了,这是原则问题。黄少飞的教训,对我来说足够了。你得相信我,郝虹一定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她一回到滨海就会立刻被我们控制,凶手很可能也明白这一点。那么他放弃便罢,要是非行动不可,就只能选择郝虹回来的路上,要是乘高铁,在车上倒是没什么危险,但我担心凶手会设法让郝红提前下车,别忘了黄少飞怎么死的。李闯和他们很熟,他有办法接近黄少飞,就同样有办法接近郝红,决不能让他有机可乘。”秦向阳说得很急,脸涨得通红。

  “当然不能再死人了!”丁诚坚定地说,“但是,不再死人,不意味着我们就放过这个机会!正因为我相信郝虹是李闯的最后一个目标,我才打算这么做,这可是最好的抓捕机会!”

  “不行!人这次抓不到,可以想法再抓,但就是不能冒险。”秦向阳狠狠地抓了抓一头乱发,态度同样坚决、顽固。

  “先听我说完!”丁诚也急了。

  秦向阳哼了一声,沉默。

  丁诚清了清嗓子,说了自己的想法。他的思路是,亲自出面联系北京警方,请对方派人接机,之后第一时间把郝虹安全地送上高铁,中间尽量不做异地停留。他会对接机的警员也做要求,要给机场方面说明情况,直接进入机场内部接人,从而缩短郝虹独处的时间。接下来,他再联系高铁方面,到时候在相应车次上暗中安排四个便装乘警,对郝虹全方位监视保护。也就是说,从郝红下飞机的那一刻到回到滨海前,都绝对是安全的。这么一来,凶手要是放弃便罢,如果他还要杀郝虹,就只能在路上动手,那么,也就只能设法让郝红提前下车。好,下车就下车,不要紧。

  丁诚的想法是,由他出面,实在不行就请厅长丁奉武出面,提前联系沿途各站所有的站前派出所,全部派出有经验的便装警察,拿着郝虹的照片,到车站门口暗中待命。如果郝虹提前下车,便装乘警也跟着下车,这样,就能确保出站通道到出站口之间不发生意外。之后,改由车站门口的警察对她实施秘密跟踪,一旦在露天范围内发现有可疑目标跟郝虹接触,立刻抓人。要是郝虹跟可疑目标接触的方式是进入封闭建筑物或房间内,空间上警方不可控,那即刻对郝虹进行阻止,将其带回滨海,警方进入封闭空间抓捕。如果郝虹提前下车后,未跟任何人接触,那也无所谓,同样再把她带回滨海。引蛇出洞,不一定非要抓到蛇,但一定要确保郝虹的安全。

  “听起来,行程的安全性上倒还可以。”秦向阳摸着鼻头斟酌着说。

  “当然可以!我可不像你监控黄少飞那样草率!”丁诚自信满满。

  “我只是说行程的安全性,但要是跟踪,就有很多不可控性。”秦向阳不理会丁诚有些不满的眼神,接着说,“你比如,郝虹要是下车后直接去宾馆,开个房间住下,你跟还是不跟?”

  “当然跟!她要是住下,我得让人先确认她那个房间是安全的,不是有人提前开好等她的。然后,再派人到她房间隔壁开个房,24小时监视、跟踪。”

  “没那么顺畅!你说的这些事,有很多环节需要跟踪警员灵活处理,这种事没法现场指挥。”

  “我会提前通知,该说的都说到位。”说完,丁诚不满地看了秦向阳,道,“你以为就你能灵活处理外勤?别的警察都是吃干饭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刚才那只是随便举个例子。不可控的情况有时会完全超出预料,总之,我对你的方案持保留意见!不,不是保留意见,是不同意!”

  “你说了不算!”丁诚这次真生气了。

  “你非这么做,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个案子可一直是我负责的!”秦向阳继续据理力争。

  “案子你负责,但你归我负责!”丁诚大声说,“案子办到今天,你们确实查清了眉目,但黄少飞应该死吗?我看完全可以避免!是,凶手要杀黄少飞,当时你是判断对了,但你弄了个绝不该有的纰漏!不但黄少飞人没保住,还让凶手给溜了!这马上就到年底了,破案期限在即,难道你想最后去麻烦公安部?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一举两得,我这么做也是为尽快结案。秦向阳你明不明白?还跟我在这炸毛!”

  “黄少飞的事我确实有直接责任,我认!”秦向阳紧随着丁诚的话音说,“这是个好机会我也承认,可我还是认为这么做风险太大,不可控性太多。人,我早晚给你抓住,但前提是必须直接控制郝虹,一句话,我不同意!”

  “你他妈不是给我抓的人!”丁诚拍着桌子吼了一嗓子,屋里的空气跟着紧张到了极点。

  丁诚吼完,快步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秦向阳见丁诚主意已定,似乎再没有回旋余地,只好走到丁诚身边,说:“要是非这么做不可,那我请求去跟踪郝虹。”

  “你?”丁诚嗤的一声突然笑了,“中间那么多站,你知道她提前在哪一站下车?再说,她也不一定下车。”丁诚毕竟是领导,脸色说变就变了回来。

  他掏出烟给秦向阳递了一支,自己点上火,语气有些缓和地说:“秦向阳啊,你小子这个认真的劲头,我还是欣赏的!所以呢,咱俩吵就吵了,都是为工作嘛,你回头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我这里最后提醒你一句,滨海和周边各邻市可都处于对凶手的全面通缉状态,他李闯敢不敢、能不能在滨海露头都两说,更甭说去中间站截杀郝虹了。所以,郝虹提前下车的可能性极小,我这次的计划呢,也就极有可能抓不到凶手。但在确保郝虹的安全性上,那是毫无疑问的!行了,早点回去歇会,拾掇得利索点,你看你这浑身上下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嘛!明天郝虹就回滨海了,剩下的事还得你去办!”

  谁知秦向阳好像根本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直接自顾自说道:“要是郝虹提前下车,最可能的站一定是滨海的前一站,Z市,距离上最近,凶手要是想办法过去,相对容易些。越远,他难度就越大。”

  丁诚跟秦向阳一样,也好像根本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他凭窗而立,面向窗外,抬起手摆了摆,那意思很明显:秦向阳你可以走了。

  这天晚上,滨海市的大街小巷到处是交警和巡警,警方的巡检力度,对这座城市来说空前未有,一旦李闯露头,绝无再逃逸的可能。

  秦向阳整晚没睡好。他尽力了,但没法改变丁诚的决定。高虎和黄少飞的死还历历在目,自责无济于事,他只能安慰自己,是黄少飞的死让自己敏感过头了,丁诚作为本案的上级主管领导,出发点也没错,至少在保证郝虹安全这块,也算滴水不漏。希望一切如丁诚所说,李闯根本出不去滨海。

  天一亮他就带人赶到了滨海高铁站。实际上天刚亮时,他就接到通知,说北京警方接到了郝虹,已经把她送上了高铁。

  郝虹的车上午九点到站,现在还不到八点,他不安地在原地走来走去,不时地抬手看表。很快,他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踏实地等在原地,时间每过去一秒,他的心就紧一分,生怕突然传来不好的消息。

  很多时候,等待都是必须的,但同时,等待也意味着被动。

  不行!秦向阳猛然驻足,打定了主意。他让大队人马留在车站,带着孙劲和李天峰上车往Z市火车站开去。他的思路很清晰,要是郝虹顺利到滨海站,那自己在不在都无所谓。倘若郝虹提前下车,他认为可能性最大的地方还是Z市。在滨海等,倒不如动起来去Z市,一旦有异常情况,也能最大限度避免距离上的被动。滨海到Z市一百五十多公里,秦向阳把油门踩到了最大。

  此刻,郝虹正坐在回滨海的车上。前面Z市到站后,下一站就是目的地了,分散坐在郝虹附近的四个便装乘警总算舒了口气。一路上他们都很是好奇:这个女人什么来路,需要对她格外关注照顾。

  郝虹随身带着个箱子,自己坐着一排座位,她对面坐着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有些发福,时不时会朝郝虹看几眼。

  郝虹一路上心情并不轻松,她之所以耽误这么久才回来,就是在暗中关注事情的进展。黄少飞被杀了,她虽然弄不明白事情的状况及起因,但心里还是泛起强烈的不安。可也总不能一直待在国外,迟滞了这些天之后,她还是决定回来看看动静。可她实在没想到一下飞机就受到了特殊“照顾”,然后又被警察一路护送上了高铁,这让她越发紧张起来。

  车停了,下一站就是滨海,马上就要交差了,旁边的乘警伸了个懒腰,见郝虹还是平静地坐在那里,终于放下心来。

  这一站车停三分钟,到站的旅客陆陆续续离开,郝虹对面的中年男子也提着个大箱子下了车。

  就在车快要发动的时候,郝虹突然站了起来。这立刻引起了乘警的注意,其中一个跟着站了起来,紧紧地盯着郝虹。

  郝虹把箱子放在座位下面,离开座位进了洗手间。

  “哦,是上厕所。”一个乘警小声说道。

  车门前,乘务员正做着发车前的最后提醒:未上车的旅客请抓紧时间上车。这时,车将开未开,郝虹突然打开卫生间的门跑了出来,她快步来到车门前,一把推开乘务员就跳了下去。紧接着几秒的工夫,车门在她身后关闭了。

  “她下车了!”有个乘警叫起来。

  变故来得太突然,发现时已经晚了,乘警们无法下车跟随,只好打电话给上司,叫上司通知滨海警方。

  丁诚几乎是立刻接到了通知:郝虹在列车启动前几秒突然下车,摆脱了乘警。

  对丁诚来说,这是个小小的意外,可以接受。

  他一点也不着急,随手点了一支烟,然后拿起电话打给了Z市站前派出所所长:“都准备好了吗?人在你们那站下了车!一定给我盯紧了!记住,首先要保证她的安全,其他的见机行事!我马上通知Z市刑警待命,有情况随时支援协助!”

  “放心吧!丁局!”

  “你们那一站还有别的出口吗?”丁诚考虑到乘警没跟上郝虹,有点不放心地问。

  “没有!铁道沿线早都加装了网格护栏,三米多高。”对方说。

  “非常好!”丁诚稳稳地挂了电话。

  跟丁诚通话的是Z市站前派出所所长,姓陈,叫陈大忠。他和五名得力手下全都换了便装,一早就到了车站。接完电话,他们到门口一看,马上意识到情况要比预料的复杂。门口外面人挤人,到处是接站的人,这可不行,郝虹出站后要是一头扎进人堆里,就很容易跟丢。陈大忠又远远往站里看去,出站人群的先锋,密密麻麻,已经拐进了最后一截通道,直直向出站口拥来,看来这个点到站的车可不止一辆。

  陈大忠本想直接派人进站,但又考虑拥出的人流太大,郝虹挤在人堆里同样不易发现,倒不如在出站口守株待兔的好。

  陈大忠不愧是个有经验的所长,马上走到出站口工作人员身边,悄悄掏出证件亮了亮,小声说:“我们在执行任务,目标是一名女乘客,但现在站门口太乱,出站的人也多,有点被动,能不能协助我们一下?”

  “怎么协助?”工作人员配合地问。

  “我们都是便装,不能暴露身份,这样,你找个理由,先清清门口的人。再找个理由,让出站的人全排成一队。”说完陈大忠眼珠一转又补充道,“最好是让男乘客排在前边,先走,女的排在后边。”

  “这……”工作人员有点为难地说,“没有先例啊!叫我怎么弄?”

  “同志,配合一下,想想办法,完事我会向你们领导提出表扬的!”

  “行!”那个工作人员也挺聪明,说着就拿来了个喇叭。

  他清清嗓子,举着喇叭冲站外的人群大声说:“大家注意了,今天有领导来车站检查我市精神文明建设情况,请大家都往后退一下,保持文明礼让,谢谢大家!”

  他连着说了三遍。没承想这招倒很管用,人群一下子退出去好几米,接站的秩序一下子好多了。

  陈大忠站在旁边,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出站的人也陆续过来了,那个工作人员又大声说:“今天有领导来车站检查我市精神文明建设情况,请出站旅客自觉排成一队。男乘客在前,女乘客在后。文明出行你我他,美丽城市靠大家!谢谢!谢谢大家的配合!”

  他连着喊了好几遍。

  出站的人听到喇叭声,也有说有笑地排起了纵队,男的在前,女的在后。远远地很多女的跟在后面,也不时有人发着牢骚。

  “出个站嘛,尽是事儿!”

  “就是!”

  不管怎样,这么一来,出站口里外的秩序都顺畅了许多。陈大忠对那个工作人员竖了竖大拇指,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示意自己的人集中精力,盯紧了。

  陈大忠站在工作人员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出站的每个人。过了一阵子,男乘客总算走完了,接下来是女的。

  陈大忠丢掉手里的烟头,眼睛睁得更大了。省城市局副局长亲自吩咐的任务,他一点也不敢大意。

  “一个,二个,三个……”

  郝虹的样子他看了无数遍了,每从他身边经过一个女的,他就默默地点个数,同时轻轻摇摇头。很快,眼看着女乘客也要走完了,只剩了那么六七个人。怎么还没有呢?本来很沉着的陈大忠,一下子着急起来。他回头用眼神询问手下的兄弟。可是,他手下的人都跟着摇了摇头。

  陈大忠急了,转身绕过工作人员,闯进出站口去看剩下的小纵队。这一看不要紧,六七个人的队伍一目了然,里面哪有什么郝虹?

  陈大忠脸色瞬间变了,回头招呼手下说:“快!到站里找!”

  说着他当先向站里冲去。

  “喂!”工作人员在后面叫了一声。

  这时正赶往Z市的秦向阳也接到了消息,郝虹从Z市下车了。

  “果然提前下车了!”他哼了一声,往车站疾驰而来。

  当秦向阳以最快速度赶到车站时,陈大忠正带着手下从站里出来,一群人看起来垂头丧气。秦向阳和孙劲都不认识陈大忠,但李天峰却和陈大忠是老乡,两人很是熟悉。

  “陈所,人呢?”李天峰迎着陈大忠问。

  陈大忠一见来人是滨海刑警队的,叹了口气,满脸通红地说:“没找到!”

  “怎么可能?”李天峰急道。

  “真没有!我们先清理了出站口,又把所有人排成一队,男的在前,女的在后,一个一个出,挨着跟手机照片比对的。”

  “那些乘警的呢?这么点事办不好?”

  “郝虹卡了时间差,把乘警甩车上了。”

  “那站里边呢?犄角旮旯。”李天峰又问。

  “都搜三遍了,里边就不可能藏住人,铁路沿线她也出不去!”

  “你意思是见鬼了?”秦向阳反问。

  所长无语地摇了摇头。

  丁诚的跟踪抓捕计划还没展开就失败了。秦向阳心里顿时泛起了苦水,他长叹了口气,说:“别想了,那只能是被男乘客带出去了。”

  “被男乘客带出去?怎么带?”所长压力巨大,一时没反应过来,机械地反问。

  “箱子啊!”秦向阳有些无语,手冷不丁跟着抖了一下:“但愿她不是被凶手带走了。”

  陈大忠这才明白过来,拍着大腿连呼大意了,后悔自己不该在门口等,应该第一时间直接进站。

  “站里那么多旅客,秩序混乱,进站你也不好找!”李天峰安慰陈大忠。

  有警方介入,车站效率极高,通过数据库,很快找到了该车次该站下车的男旅客,总共九十三人。

  这时秦向阳提出了补充意见:不能光查票面信息,万一有客人提前在该站下车呢?

  车站只好重新统计,这个过程慢了很多,结果出来时数据变了,该站下车的男旅客成了九十四人,多出的一个,叫刘文涛,应该在滨海站下车。

  在地方派出所协助下,秦向阳很快找到了这些人。经过问询,发现问题就出在刘文涛身上。秦向阳找到刘文涛时,他正准备坐长途汽车回滨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