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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药房的从业人员当中,一定包含那两组指纹。如果药材来自市外,那则另当别论。

  要取得本市所有药房从业人员指纹,不是难事。但是要办得无声无息,不引人怀疑,只能通过市卫生局操作。想到这儿,他习惯性地带上韩枫,去找卧虎区卫生局副局长邓利群。邓利群见警察找到单位,吃了一惊。他以为警方此来,为的还是大魏豪庭的案子。

  秦向阳解释过之后,他才放心。“邓局,我们需要你出面帮个忙。”秦向阳说。“我能帮什么忙?”

  “是这样。我们手里有两组指纹,它们很可能来自本市的中草药经营者。”邓利群点头,飞快地琢磨对方意图。

  “可是这个范围太大!我们既要采集到所有相关人员指纹,又不想动静太大,引人起疑。所以,来麻烦你,想请你出面,跟市卫生局……”

  “啊哈!明白了!”邓利群拿出烟分了,斟酌道,“秦队的意思,是要我跟市卫生局协调一下,由市卫生局出面,给全市中医药经营者,做一个全面的身份采集工作喽?”

  “对!”秦向阳拍着大腿说,“这件事程序上应该由我们市局跟你们卫生局对接。那么干,太费事!”

  邓利群重重地点头,说:“什么时候?”“越快越好!”

  这天午后,市卫生局组织的相关采集工作顺利展开。为提高效率,他们每采集到一百组指纹,就发到秦向阳手里。这样直到天黑,整个采集工作才进行了不到四分之一,栖凤分局就找到了指纹来源。

  指纹来自卧虎区回春药房的老板罗回春和其助手孔秀云。罗回春五十来岁,身材干瘦,下颌留着一缕半白的胡须。他有个外号,叫罗九指。据说,从前他跟人比切脉,输了,一怒之下切了自己左手一根小指。从那之后,他加倍钻研医术,在卧虎区还算小有名气。

  孔秀云三十多岁,是个本地姑娘,跟着罗回春干了四年了。罗回春有一儿一女,女儿已婚,儿子搞IT,对中医都没兴趣,他就把孔秀云当成了半个徒弟。

  秦向阳把罗孔二人带回了局里。罗回春还算镇定,立刻承认,药材是他店里的。“拿药的是章经理,他每年都从我这儿拿不少。”问讯室里有点暗,罗回春使劲眨了眨眼。“章烈?”

  “对。”“你们这个业务,多久了?”

  “差不多五年了吧!”罗回春敬上烟,自己也点上一支。“五年?他为什么一直跟你合作?”“这还真不好说!可能是我老罗名声在外吧!”罗回春毫不谦虚地说完,见对方一脸严肃,随后又改口道,“我就记得,五年前春天的一个晚上,章烈突然找上门来。对了,巧得很,他左手少了个小指,跟我一样也是九指!就这一点,把我俩关系拉近了很多!”

  秦向阳听得出,罗回春的话还算实在,没再继续为难他,又问:“药方是谁的?”

  “章烈的。”

  “他的?”秦向阳不经意地透过烟雾观察对方表情,同时道,“这药什么作用?”

  “是补药。”罗回春垂下头,轻弹烟灰。“补药?怎么讲?”

  “跟保健品一个道理,就是滋补身体。无病之人,食之无害,重病久病之人,食之有益,但不治病,如此而已。”

  “你确定?”秦向阳紧盯对方眼睛。“在我看来,就是那样。”罗回春干笑道,“医道千变万化,我水平实在有限。保不齐,在别人手里,它另有妙用!”

  秦向阳心头一紧。罗回春的话,实有推脱责任之嫌。可是章烈在逃,现在无从对质。

  他又问:“章烈每次拿这么多药,你难道不好奇?”“起初也好奇,但不好意思多问。后来熟了,问过,人家不说。”秦向阳点点头,说:“每次的药都一样?”

  “是,也不是!”“什么意思?”

  “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些变化,改变那么几味药。不过,总体上没大的变化。”

  “每隔一段时间,是多久?”“半年左右吧!”

  “在你的认知里,有没有见过这个方子?或者说,这些方子?”“虽略有变化,但你可以当它们是一个方子!”罗回春摇着头,说,“从药的味数上看,这是个大方子,但我从未见过。以我的认知,它不成其为药方。”“怎么讲?”

  “就是补药嘛!我根本看不出来它所对应的病症。”补药?秦向阳心中暗道,难道绕来绕去,真是所谓安慰剂不成?接下来对孔秀云的问讯更简单。在药房里,取药、分药的工作,多半由她完成。她认识章烈,但从未跟对方聊过闲话。她说章烈都是电话通知,等药物分包好之后,直接上门取药。每次上门,都是章烈单独前来,她说那个男人话极少,看起来很冷漠。

  问讯结束后,韩枫说:“我觉得姓罗的没说实话。”“为什么?”秦向阳问。“感觉!”韩枫说,“五年来,章烈为什么一直从罗回春店里拿药呢?很奇怪不是吗?”

  “你想说,章烈完全可以从不同的药店拿货?”“是的!”

  “这说明不了什么!”秦向阳道,“从不同药店拿货,就要重新构建关系。也许,章烈只是为了省事!这件事,关键在药上。这一块我们完全不懂,得找个好中医帮忙分析。”

  “好中医?”韩枫一愣神,说,“卢平安的父亲,卢占山不就名声在外吗?”

  听到卢占山的名字,秦向阳眼前一亮。“可是,为什么在这个案子上耗费精力?现在全局的优先级,不是404案吗?”韩枫问。秦向阳没有回答。

  这天下午,经过烦琐的申请,卢占山终于在看守所见到了卢平安。卢平安瘦了,但精神状态不错。

  会见室里有摄像头。卢占山似乎很谨慎,他说:“你很快就能出来了!”“嗯!”卢平安笑了,没问为什么。

  “樊琳的家属来过了,今天刚走。”卢占山想了想,又问,“在这儿有没有吃亏?”

  “吃亏?”卢平安拿眼角看向自己的手腕。卢占山眼尖,看到卢平安双手手腕上,各有一圈紫黑色的红肿。“他们刑讯逼供?”卢占山压低了音量。卢平安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差不多,至少算疲劳审讯。”卢占山握紧拳头,眼神里满是心疼。这时卢平安说:“对了!我带的药被没收了,好在每天他们给我按时吃。估

  计没剩几颗了,赶紧送点来。配好的药,都在我的行李箱里。”离开看守所,卢占山径直前往卢平安家。大魏豪庭五号楼1102室,门上贴着封条。上了楼,卢占山面对封条呆视片刻,抬手狠狠将封条扯下,随手装进口袋。扯下封条,他才突然想起,自己没有卢平安家的钥匙。这不奇怪,卢平安没小孩,他很少过来。平时家庭聚会,两个儿子都是去他家。

  他想找物业,很快意识到不妥。物业知道这个房子被封了,肯定不同意开门。这可怎么办?

  他寻思了一会儿,一抬头看到了墙上的开锁广告:手到开锁。手到开锁公司的人很快来了。来人二十多岁,短发,眼神明亮,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精明劲儿。他照例拍下卢占山的身份证,随后麻利地打开了门锁。“我叫毕盛,有事您说话!”小伙点上烟,递上名片。卢占山收下名片,随口问:“工作挺认真的,小伙子!还拍证照!”“那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拍证照是公安局要求,用来防小偷的,

  他没把话说全。“万一我是小偷?”卢占山爽朗一笑,说,“这是我孩子家!我是他爸!”毕盛笑着点点头,收了钱就走。他走到电梯前,突然停了脚步,转身仔细端详起卢占山来。卢占山跟卢平安一样,脸庞端正,轮廓硬朗,鼻翼挺直,平时保养得又好,虽然上了年纪,看起来却颇有气派。“怎么了?”卢占山见对方紧盯着他看,以为自己哪里不对。毕盛皱起眉头,说:“这是你孩子家?”

  “是啊!”“不大对!”毕盛挠着头,想了想说,“大概半个多月前,我好像来这家开过锁!”

  卢占山神色一怔,并未打断对方。

  毕盛一边说,一边翻找手机存照:“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呢?我女朋友就住这小区,半个多月前的一天下午,她忘了拿钥匙,叫我来帮她开过门。我记得,当时这个小区还有一单生意……”

  “没错!就是五号楼1102室。”他找到了记录,翻出半个多月前的身份证存照。

  存照上的人叫侯三,尖嘴猴腮,气质相当猥琐。毕盛指着那张身份证存照,疑惑地问卢占山:“这人是你儿子吗?”“侯三?不认识!我姓卢!”卢占山看到身份证信息,大惑不解。“操!”毕盛甩掉烟头,豁然道,“我感觉就不对!要不是你的长相,跟那

  个人的长相,你俩……主要是那人长相太猥琐,看一眼就很难忘……”“你是说,这个叫侯三的,半个多月前,叫你开过这个门锁?”“是啊!”

  “可我根本不认识他!”“当时他买了个床垫,说是这家户主!”毕盛急道,“妈的!你儿子家招贼了吧?”

  卢占山茫然地摇了摇头。卢平安家丢没丢东西,他还真不清楚。

  毕盛见卢占山摇头,颇感困惑:“要是没招贼,那就奇怪了!侯三的床垫,分明就是打掩护,他进了屋,我是亲眼见的!”

  卢占山想不明白。“有必要就报警,我可以给你做证!”毕盛说,“听我女朋友讲,前几天,这个小区发生过命案!你可别大意!”卢占山连声称谢,把毕盛打发走了。他怕再聊下去,万一对方发现这里就是命案现场,而受到惊吓。卢占山进入房间。

  房里光线有点暗,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血腥味。他没进卧室,只是静静地站在客厅,闭着眼,神色哀伤地站了很久。

  卢平安的行李箱放在客厅角落。他打开来,找到药,转身离开。毕盛的事是个意外。此刻,他并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他走得很慢,心里不断地盘算着。很快,他做了决定,就近前往栖凤分局。这是秦向阳第一次见卢占山。

  韩枫不久前才提起这位老中医,考虑到卢平安重大嫌疑人的身份,他正琢磨,要不要前去拜访。卢占山的到来令他又惊又喜。他知道卢占山主动找上门,一定有事。果然,卢占山说:“你就是秦队长?我知道你,我儿子就是被你抓走的。”秦向阳点头,很礼貌地请对方落座。卢占山站着没动,直接说:“有点小事麻烦你。”说着,他把那瓶药拿出来:“平安有病,带的药快吃完了。麻烦秦队长,把这药送到看守所吧!”“好说!”秦向阳接过药。

  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正好可以向卢占山讨教关于那批中药的疑问。但他很犹豫,他抓了卢平安,生怕对方心存怨恨而不配合。

  “对了,还有个事。”卢占山又道,“我再申请进看守所太麻烦。你帮我问问卢平安,半个多月前,家里有没有丢过东西?”

  “丢东西?”秦向阳从犹豫中回过神来。“咋说呢?”卢占山也犹豫,毕竟他撕了封条,“这药吧,从平安的行李箱

  里拿的。可我没他家的钥匙,就叫了开锁公司。”

  “你撕了封条?”人家主动承认,秦向阳不好发作,“你该提前跟我打个招呼。”

  卢占山抱歉地笑了笑,继续说:“开锁公司那人叫毕盛。他说,半个多月前,有个叫侯三的,抱着个床垫,叫他打开过1102室的门!”

  侯三?半个多月前进过1102室?

  这真是个天大的意外。秦向阳马上警觉起来:侯三可是有前科的,他出狱后,不是学做电商了吗?怎么偷摸溜进卢平安家中?

  “具体的,你可以去问毕盛,手到开锁公司。”秦向阳赶紧把名字记下,又要了卢占山的电话号码。“就这两件小事,有劳了!”卢占山很客气,他哪知道自己提供的信息,价值到底有多大。说完了正事,卢占山紧接着探问关于卢平安的情况。

  秦向阳告诉他,警方已经掌握了一个案发现场的目击者,那人暂时没抓到。如果卢平安没杀人,相信很快就能回家。

  卢占山沉重地点点头。秦向阳所说的这些,他早知道了。但是,他无法把曾扶生对他所做的威胁说出来,他哪儿有证据呢?

  他跟秦向阳握了握手,转身离开。

  “等等!”秦向阳追上卢占山,道,“我送你吧!再给我讲讲细节!”此时,他满脑子侯三,已经顾不上那批中药了。

  他和卢占山出了门,正好碰见韩枫。“师父!”韩枫叫了一声,就要跟上来。秦向阳想也不想,就说:“半个多月前,侯三进过卢平安家!我去看守所了解情况,你在家吧!”“侯三进过卢平安家?”韩枫呆在原地。

  送走卢占山,秦向阳驱车赶往手到开锁公司,找到了毕盛。详细了解事情经过后,带走了毕盛的工作记录及客户身份证存照的备份。

  离开开锁公司,他立刻前往看守所,很快见到了卢平安。他把药交给对方后,随即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半个多月前?具体哪一天?”秦向阳看了看毕盛的工作记录,说:“案发两周前,3月22日。”“3月22日?那天我生日。”卢平安想起来了。

  “怎样?”

  “那晚,我和樊琳出去吃的晚饭,我好像还点了红酒!”卢平安摇着头笑了笑,叹道,“唉!我太宅!说起来,那是近半年来,我和她正经吃的唯一一顿饭。没想到……”

  “那天回家后,你家有丢东西吗?”卢平安想了半天,摇头。

  “确定?”

  “是的!”卢平安说,“我和樊琳都是仔细人,家里少了东西,不可能不

  知道!”

  秦向阳神色微变,站起来就走。卢平安纳闷道:“为什么问这个……”出了看守所,秦向阳全速赶往市局,向江海潮汇报这个意外情况。

  侯三,租住在大魏豪庭1302室,离案发现场仅两层之隔。他潜入卢平安家,却没偷东西,这意味着什么?

  他是去找东西,没找到?还是在那儿留下了东西?如果是后者,他在那儿留下了什么?这件事,会不会跟404案有看不见的关联?他带着重重疑问,刚到市局门口,抬头看到一辆警车闪着警灯,从远处急速

  驶来。

  警车很快开到秦向阳眼前,刹车。紧接着,陆涛从车上下来,跟他打了个招呼。“有急事?”秦向阳纳闷道。

  “我们刚抓了侯三!”陆涛板着脸说,“江队查到,侯三很可能跟404案有莫大关联!”

  “你们抓了侯三?你们怎么可能查到侯三有问题?”秦向阳机械地叼起一支烟。

  他惊讶极了。

第十三章 证人重叠

  秦向阳在观察室,隔着玻璃看江海潮审侯三。侯三情绪激动,一脸无辜。“妈的,操!凭什么抓人!”

  江海潮紧盯着手边的笔记本电脑,一言不发,任凭侯三叫嚣。几分钟后,侯三安静下来。

  “叫够了?”江海潮慢慢抬起头。“领导,我懂法!”侯三还是不服气,“现在我是守法公民,老老实实干电商。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他妈就、就给你们个说法!”江海潮笑了:“你打算给我们个什么说法?学杨佳?”“我……”侯三气滞。江海潮点上烟,悠哉地吸了一口,冲着侯三招手:“过来!”“什么?”“过来这边坐。”说着,江海潮拍了拍身边的空座位。“别闹了,领导!”“我说正经的!”江海潮站起来,上前拉着侯三来到审讯桌前。“搞鸡巴毛!”侯三蒙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看个视频!”江海潮把他按到座位上,然后点下了笔记本的播放键。

  画面开始播放。侯三只看了一眼,嘴巴跟着张开,再也合不拢了。

  画面里,家居用品店的皮卡停在一旁,侯三跟送货师傅,吃力地搬着一张床垫,正要进入大魏豪庭五号楼。

  这时,江海潮坐到了侯三原来的座位上,笑着说:“未来的电商大老板?侯总,视频上的人是不是您?”

  侯三浑身一抖。“注意时间,上个月,3月22日!”江海潮说,“您新买的床垫,这是要往哪儿搬?”

  “我……”画面仍在播放。

  过了一会儿,开锁师傅毕盛出现在画面里。看到毕盛,侯三身子一软,差点滑到地上。“站起来!”江海潮突然大声说,“侯三!你还要不要给我们个说法?”侯三费了半天劲,慢慢挪回自己的座位上。江海潮坐回原座,慢悠悠地说:“现在我给你个说法!手到开锁公司,还有印象吗?”

  侯三摇摇头,卢平安家门口开锁广告的名称,他是真没记住。江海潮早准备好了侯三的通话记录。他比对着记录,翻查侯三的手机,自言自语道:“不赖!还把打给开锁公司的通话删了。侯三啊侯三,你手上的活儿退步了?什么时候学会了进别人家,要麻烦开锁公司了?”

  侯三脸红了,小声嘟囔道:“那证明我改造得好……”江海潮拍着桌子道:“改造得好?那你还私闯卢平安家?说!你那天到底干了什么?”

  “我……啥也没干!”侯三挣扎道。“还嘴硬!”

  “我承认进了1102室,可我啥也没偷!不信?你们去问卢平安,看他家少没少东西?”

  “我问你进卢平安家干吗?”侯三耷拉着脑袋,不言语。

  “死猪不怕开水烫!”江海潮说,“那天,你朋友林小宝跟你一块儿吧?我想,林小宝一定不是死猪,他没你有经验!”

  听到这话,侯三心想:坏了。这时江海潮打了个电话:“找到林小宝了吗?”对方回答:“找到了,正往回赶!”

  江海潮挂掉电话,对侯三说:“听到了吧?你要是个聪明人,就该把握机会!”

  侯三当然明白。他很清楚林小宝的承受力。林小宝没进过局子,到时一准竹筒倒豆子。相比之下,眼前他再硬扛,都将毫无意义。算了!他叹了口气,道:“我说了,算不算自首?”到了这个份儿上,他还没忘讨价还价。“自首?你说呢?”

  “立功!这个总算吧!”江海潮沉吟道:“那要看你交代的内容!”“好吧!我们给卢平安家装了摄像头,我和林小宝。”“装哪儿了?”

  “主卧。”

  “目的?”“偷拍不雅视频,勒索邓利群。”“勒索邓利群?”江海潮觉得不可思议。观察室里,秦向阳也站了起来。

  “很简单。通过多种条件的筛选,我们盯上了邓利群,发现他时常出入樊琳家。卢平安一出差,他就去。我们去那儿租了房子,找机会去1102室装摄像头,搞偷拍。一个小业务,就是这样!”

  “继续!”“没了!哦,那是我们第一次干!”

  “卢平安4月4日出差!继续!”江海潮的嘴像一把枪,射出的全是压迫感。“妈的,操!失败了!我们没拍到想要的,却目睹了杀人现场!”“好!”江海潮猛地靠向椅背,如释重负。得知除了谢饕饕,侯三和林小宝竟也是现场目击者之后,秦向阳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他顾不上惊讶,直接闯进审讯室。江海潮举着卢平安的照片,说:“凶手是不是他?”侯三走进照片,细看,随后摇了摇头。“不是他?”江海潮大惊,“看仔细!”“真不是!”

  “现场视频呢?”秦向阳插了话。“删了!”侯三说,“根本就没存,直接删了。”“为什么?”江海潮不死心地问。侯三翻了个白眼,说:“那么恐怖,留着干吗?压根就没想来当证人……”江海潮气得直咬牙。

  “说说当时的情况!”秦向阳问。侯三说:“一个猪头,一个狐狸头正在那儿‘忙活’,闯进去个黑衣人,把那俩人给抹了脖子。”侯三说完,见两位警官都死盯着他,只好继续说:“那人戴着头套,摘下来

  过,又戴上了。”“什么样子?”江海潮急问。“这咋形容嘛。”江海潮实在忍不住了,作势要打。

  侯三叫了两声,赶紧补充:“瘦,黑,短发,中等身材……哎呀!对了,现场衣柜里还有个家伙!”

  江海潮跟秦向阳对视一眼。秦向阳想起来一处细节:“侯三,卢平安家门口上方有个记号,你……”秦向阳出言试探,话还没说完,侯三主动认了:“那他妈是我弄的……”“哦?为什么?”

  “没啥。就是他妈习惯了!”侯三苦着脸说,“我们3月22日傍晚装的探头,卢平安4月4日才出差,等得太久了。他一走,我随手就在那儿画了个记号。就算是心理暗示吧,终于该动手了……”

  原来如此。秦向阳这下理顺了,是侯三的随手而为,才把谢饕饕“送”进了卢平安家。很快,林小宝被带到。

  江海潮又命陆涛再走一趟,去把侯三的电脑取来。果然如侯三所料,不到五分钟,林小宝就全撂了。

  林小宝的证词,跟侯三的差不多。江海潮担心他俩提前串供,又叫人分别再审。

  秦向阳很想问,江海潮是怎么发现侯三有问题的。

  没等他开口,江海潮自己说了:“秦队,没想到吧?线索就在五号楼监控里!这还是跟你学的。当年程功的案子,你对华晨公寓的视频回溯,在警界广为流传!”

  “流传个屁!”秦向阳笑了笑,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真的这么巧?自己这边刚刚得到侯三的线索,江海潮这边就从监控里查出了问题?把五号楼的监控交给江海潮之前,怎么就没在监控上多下点功夫呢?不。专案组成立太快,没给他那个时间。

  “可是,监控设在五号楼一单元外侧,仅就画面而言,搬床垫的侯三跟毕盛,两者并无直接关联。你怎么判断,毕盛是侯三叫去开锁的?”他忍不住问江海潮。

  江海潮点上烟。他最近烟瘾大了,他发现抽烟有个好处,能让自己的微表情隐在烟雾里。

  “是床垫!”江海潮微微一笑,“你忘了?你叫李天峰去查过侯三,还在他家拍了执法视频——侯三卧室的床铺半新不旧,整齐完好,旁边墙上却立着一张崭新的床垫!为什么多出来一张床垫?为什么侯三不把新床垫换到床上去?”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得问侯三!”江海潮说,“我只是注意到了它,然后又从监控回溯里找到了它,还找到了家居用品店送货的皮卡。这很简单,我查到了用品店的送货清单,地址是大魏豪庭五号楼1102室!”

  “从执法视频里浏览到一张新床垫,就能想到这么多?”如此心细如发,秦向阳觉得不可思议。

  “运气而已!”江海潮微微一笑。

  他看起来很得意。秦向阳到现在仍毫无建树,而他抓到了侯三和林小宝。这两位关键目击证人,使案子往前走了一大步,他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次。如此一来,他就能解除对谢饕饕的搜捕,那大大减轻了他的压力。

  一个杀人现场能有个目击者,对警方来说已是万幸。可是现如今,谢饕饕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一下子又有了两位目击者。一个现场三个目击者,案子刚开始时,他绝不会想到会有如此戏剧化的局面。

  秦向阳默默地走到走廊尽头,给卢占山打了个电话。“你提供的信息非常有价值,我们找到了两位新的目击者!你儿子应该很快就能回家了!”秦向阳真心感谢卢占山,虽然江海潮在他之前抓到了侯三。

  “什么?又……又找到了新的目击者?”卢占山又惊又喜,激动得浑身哆嗦。

  秦向阳再次给了他肯定的回答。卢占山挂断电话,瞬间老泪纵横。他缓了老半天,这才拨通了曾扶生的电话。

  “呵呵!准备好了?”曾扶生的声音很愉快,“我要你亲自把古方送过来!”

  “准备个屁!”卢占山大声说,“你机关算尽,又有什么用?”曾扶生一听对方语气不对,恼了:“什么意思?吃错药了?”卢占山本想直接挂电话,又突然改了主意,决定把事情说出来。唯一遗憾的

  是,他不能亲眼见到曾扶生希望破灭后的失落。

  “实话告诉你吧!警方刚刚抓到另外两名404案目击者!那个谢饕饕没用了!”

  “什么?不可能!”曾扶生断然不信卢占山所言。卢占山无心再说,哼了一声挂断。曾扶生在电话那边呆了良久,颤抖着手,拨通了政法委书记孙登的电话……一小时后,市局。

  丁诚来到审讯室门口。丁诚身后,跟着个人,是曾扶生。

  “正好!你们都在!”丁诚说,“一个好消息,曾老板把谢饕饕带来了!”“什么!谢饕饕在你手里?”江海潮和秦向阳不约而同道。“我错了!”曾扶生微微弯腰,真诚地说,“事情是这样。我太着急,多次

  向孙书记打听案情,让孙书记很无奈。出于安抚,孙书记简单向我述说了案情进展,其中包括对谢饕饕的搜捕情况。前几天一个晚上,谢饕饕跑去我的医院,找一个护士谈朋友,正好被我撞见。我扣下他,只为急于知道,杀我儿子的凶手到底是谁!我应该立刻通知你们,可那样一来,你们的审讯结果,我又得去麻烦孙书记……我可能违法了,上门请罪来了!”

  曾扶生这通话说的是:有情,急于得知杀子仇人;有理,不想再难为孙书记;有义,上门请罪。

  可是,丁诚却没从江海潮脸上看到惊喜。丁诚还不知道,江海潮刚刚抓到两位新证人。“平时你在哪儿工作?”秦向阳突然问曾扶生。

  “集团总部。”曾扶生慎重地回答,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大半夜的,你还在医院溜达?而且那么巧就碰到了谢饕饕?”秦向阳紧盯着曾扶生。

  曾扶生似乎早有准备,径直说:“您有所不知,前两天有人来医闹。怎么回事呢?有个孩子食物中毒,死在了我的疑难杂症医院。孩子的家属就住医院附近,认为我们没尽到责任,那晚带一帮人去闹。得知消息,我连夜赶到医院,付给他们一笔钱,把事情就地解决了。那帮人走后,我在医院门口恰巧碰上那个谢饕饕。这事千真万确,你们可以去调查嘛!”

  “谢饕饕呢?”秦向阳问。“在车里!”丁诚替曾扶生说道,“曾老板把他和谢饕饕的私人谈话,全程录像,一同带了过来。”江海潮悄悄对丁诚说:“谢饕饕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刚查到另两位目击者,

  他们事先在卢平安家装了摄像头,本想偷拍邓利群的不雅视频。他们能证明,凶手不是卢平安!”

  “竟有此事!”丁诚喜忧参半。喜的是,他正为难该怎么处理曾扶生。忧的是,凶手不是卢平安,案子又得往后退。

  江海潮笑着点头,又道:“你没来之前,孙书记又打电话来询问案情,我已经向他汇报了此事!”

  “哦?”丁诚略一寻思,立马把锅甩给了政法委孙书记。

  “曾老板!”丁诚转身对曾扶生说,“你私扣谢饕饕,严重影响了案件进程,实有违法之嫌,可是又情有可原。好在你主动把人送回来了。这样吧,我向徐局和孙书记汇报一下。怎么处理,看领导的意见吧!”

  曾扶生点头,道:“秉公处理就是。只是不知这案子,何时才能结案?”“你的心情我理解……”丁诚和曾扶生离开众人的视线。侯三的偷录设备取回来后,送到技术处检查。

  江海潮和秦向阳看完了曾扶生给谢饕饕录的视频,也就是卢占山所看的内

  容。视频内容和谐,曾扶生没打人,而且情理并用,做了谢饕饕的工作,给警方省了事。

  谢饕饕坐在审讯室里,手里拿着卢平安的资料,神色坦然。

  江海潮刚坐定,他就说:“领导,我错了!第一,我不该又犯老毛病。第二,我看到了杀人凶手,但法律意识淡薄,没主动报警做证。”

  “凶手是不是他?”“不是!曾老板已经问过了!”

  江海潮眉头一皱,说:“你当时在衣柜里,只能看到凶手背面。”“对!可是杀人后他取下了头套,我看到了侧脸,上面有刀疤。再就是身高

  体形,跟资料上的明显不同。”“脸上有刀疤?”“是的,左脸。”“他取下头套之后呢?”“他拿掉了男性死者的面具。”

  “你是说,凶手做了查验死者的动作?”“我不知道。”

  谢饕饕、侯三、林小宝,三人的证词一致。江海潮不得不重新探寻本案背后的动机。

  难道曾纬真是被误杀?如果是,那么凶手的目标又是谁?邓利群?接下来,三名证人被集中起来,配合警方做模拟画像。

  侯三和谢饕饕,这两位前狱友,又在警局重聚,彼此大眼瞪小眼,甚为惊讶。他们被分开关押,配合画像时仅能简单交流。

  谢饕饕很快知道,卢平安家门口那个狗日的符号,是侯三画上去的。侯三也知道了躲在衣柜中的二货,是谢饕饕。第二天,卢平安终于走出了看守所,重见天日。大哥卢永麟接到卢平安,带他去自己家洗了澡,随后一家人出去吃饭。饭间,卢占山收到了曾扶生发来的信息:恭喜。

  恭喜?卢占山知道,曾扶生此刻一定气愤异常,怎会向他道喜?这两个字,不知包含了多少恨意。

  对卢占山来说,侯三和林小宝不亚于天降正义,使他摆脱了曾扶生的胁迫,这当然值得庆幸。可是这顿饭仍然算不上愉快。曾扶生是儿子没了,他是儿媳没了,儿子还差点被当成凶手。

  他心中感慨万千,但面儿上并未表露出来。饭间,卢永麟注意到了卢平安手腕上的红肿。“他们刑讯逼供?”

  “算不上。”卢平安淡淡地说,“把双手挂到了墙上,脚尖点着桌面。”

  “过分!”卢永麟一气之下摔了杯子,怒道,“你心脏有病,他们能不知道?万一出事,他们负得了责?”

  “确实过分!”卢占山也很气恼。“这不是安然无恙嘛!”卢平安笑道。

  “不行!必须告他们!”卢永麟不依不饶,“我有律师朋友,也有搞自媒体的朋友,把事情爆出去!一群蠢货,破不了案,净折腾好人!”

  “有必要?”卢平安说。卢占山考虑片刻,慎重地说:“依我看,媒体就别找了,不要把事情闹大,

  影响警方后续侦破。但是,必须把事情反映给他们领导!”卢永麟同意了。第二天,卢占山父子三人带着律师,找到丁诚,述说了相关情况。丁诚压根不知道这事儿,大惊。

  有律师在,他方寸大乱。

  在卢占山和卢永麟强烈要求下,他只好硬着头皮,把情况上报给了局长徐战海。

  “冤假错案怎么来的?当年的多米诺骨牌案,教训还不够吗?”徐战海大怒,“案子拖拖拉拉,没进展,搞什么幺蛾子!给老子查!”

第十四章 黑锅

  丁诚好话说尽,打发走了卢占山父子,把江海潮叫到办公室。嫌疑人图像还没出来,江海潮很焦躁,早忘了疲劳逼供那档子事。

  面对丁诚的严厉质问,他硬着头皮承认:“我默许陆涛干的!”其实,他对卢平安那么做,不是不顾及后路,而是他认定卢平安就是凶手,根本没想过卢平安还能出去。“你……”这个意外突如其来,丁诚无语。“我只想提高效率,但没太过分。”江海潮红着脸解释。

  “糊涂!人家带着律师来较真了,怎么办?现在什么时候?全民自媒体时代,人人猎奇!谁敢明目张胆这么干?”丁诚背着手,不安地走来走去。

  “我错了,我写检讨。”江海潮说。“检讨?人家要正式处理意见,按规定来!否则就给爆出去。”“爆出去?”江海潮完全没想到。“我提醒你,我们有错在先,万一爆出去,怎么找网警和谐?”“按规定处理的话……”江海潮皱起眉头。

  “也没多大事,无非是局内检讨,当面给当事人道歉,再调离404专案组——这是徐局的要求!”丁诚轻描淡写地说。

  “别的都好说!调离专案组?不行!”江海潮马上急了。

  “你负责404案,紧要关头,叫我怎么处理你?”丁诚长叹。“要不,找个人顶上?”江海潮眼珠一转,试探道。“顶上?陆涛?”

  “陆涛不行,我用着顺手!”江海潮急切道,“丁局,我请求你帮我,不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儿上,而是看在案子的分儿上!”

  “案子?”丁诚眉头紧锁。“我凭本事,查到了侯三和林小宝,我保证尽快拿下案子,给领导一个满意的答复!我需要这个机会!我破案,你也长脸!”“谁破案我都长脸,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别给我丢脸!”“明白!”丁诚又转悠了半天,驻足叹道,“你说怎么顶?”

  江海潮飞快地盘算着,小声道:“要找这么个人——他得有一篮子功劳,深受领导器重,他顶上后,既能把事平了,还不至于惹得领导太生气。”

  丁诚一边听,一边关上了房门……一小时后,秦向阳被叫到市局。来到副局长办公室,听了丁诚的话,他顿时气炸了。丁诚说:“江海潮默许陆涛给卢平安上了小手段。”“我知道那事。”秦向阳说,“也给谢斌斌上了。”还有谢斌斌?丁诚心中暗道,还好,谢斌斌没来举报。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现在,卢平安父子不肯罢休,带着律师上门举报。徐局知道了情况,要求我给当事人一个合理的说法!”

  秦向阳没想到,案子还没破,却闹出来这么个插曲。丁诚一鼓作气道:“事是陆涛办的,江海潮授意的,叫我怎么办?把他俩调离专案组?还是找下面的人顶上?”“找下面的人顶上?卢占山父子能答应?陆涛可是副支队长,下面的人能使唤陆涛?”

  “事不大,难办就在这儿!”丁诚说,“处理一下江海潮,也不行!他父亲脸上的面子挂不住!”“那咋办?”秦向阳闻出味了,“这事跟我可没关系!”“只能让你顶上!”丁诚狠心道,“你是专案组副组长,能使唤陆涛。”“我?”秦向阳怔住。

  “这是我的意思!”丁诚拿出几条好烟塞给秦向阳,“要不你受点委屈?我会跟徐局言明。他不会生你的气!”

  “要把我调离专案组?”秦向阳机械地问。“表面应付而已!”丁诚把话挑明,长出一口气。“他妈的!胡闹!”秦向阳把烟丢到沙发上,摔门而去。丁诚料到秦向阳不愿意,但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强烈。他以为经过近几年的磨炼,秦向阳的性子没那么激烈了。对丁诚来说,这些都是工作日常。他很快找到徐战海,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一并言明。

  徐战海听了没恼,反倒笑了:“叫秦向阳顶上这个锅?丁诚啊丁诚,我看你是糊涂了!你这逼鸭子上架,就不担心他去找老丁告状?”

  丁诚当然知道,省厅厅长丁奉武,是秦向阳的老上司。“我也是没法子。严查,把当事人调离专案组,这个处理意见可是你亲口说的——总不能叫我临阵换帅,把江海潮调离吧?”“将我的军!”徐战海苦笑。

  “应对而已!又不是真不让秦向阳查案了!”丁诚反问,“头疼!你说咋办……”

  秦向阳很快想通了丁诚的做法。在丁诚的角度,让他背锅,比处理江海潮更合适。江海潮是丁诚的直属部下,又是个官二代,处理他,丁诚很为难。

  可是,想通了不表示不恼火,他把车开出城,高速狂飙。几十分钟后,他终于慢慢冷静下来,意识到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并不大。这也算委屈?狗屁。他点上烟,嘲笑自己。他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丁诚的老婆苏曼宁。他知道一旦苏曼宁知道,一定为他找场子,那除了令丁诚为难,毫无意义。情绪稳定后,他开车返回市局,去了丁诚办公室。办公室开着门,丁诚不在,丁诚那几条香烟,还躺在沙发上。他带着烟回到车上,给丁诚发了个信息:烟我拿走了。丁诚收到信息,笑了。

  发完短信,他赶往医院。“她好不容易才睡着!”秦向华说。

  秦向阳点点头,没进病房,在门口呆望着母亲。病人术后有个短暂的调养期以迎接化疗。真正的痛苦,即将到来。

  世上为什么有这种病呢?他跟无数人一样,想不通。第二天一早,秦向阳接到了徐战海的电话。“叫你背了个锅,是不是闹情绪?”徐战海的声音很放松。“背着盖子不闹情绪,那是王八!”秦向阳没好气地说。“你小子!委屈你了!”徐战海说,“处理意见马上出来,给卢占山父子一个交代,事就结了。”“怎么处理?全局检讨?我不做!”

  徐战海沉吟片刻,说:“写一份给局领导的检讨,送我办公室。另外,名义上会把你调离404专案组,但是你给我听好了,那只是名义上!该干什么,你得自己有数!”

  “名义?检讨我实在不会写,麻烦领导找个人代笔吧,也是名义。”说完,秦向阳挂了电话。

  中午,卢占山接到了市局的处理结果。江海潮很亢奋,秦向阳不但给他背了锅,还被调出专案组。他迫切需要一次

  胜利,让404案在自己手上了结。侯三等人的证词给江海潮提供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三人都提到,杀完人后,凶手摘下曾纬的面具确认死者身份这一细节。由此,江海潮不得不重新正视秦向阳的“假设”——如果跟樊琳约会的是邓利群呢?

  可是,邓利群因诸多意外,没能赴约。难道,凶手目标真是邓利群?曾纬是个替死鬼?江海潮的注意力回到了邓利群身上。他决定重新挖掘邓利群的社会关系,他

  坚信,一定能从中找到疑点。这件事,他曾安排秦向阳调查过。当时秦向阳连调查报告都没交,说邓利群问题不大,他当时没放在心上。

  下午,秦向阳叫韩枫把那批中药搬上车,去找卢占山。途中,韩枫问:“师父,怎么不查404案,反倒跟这些药耗上了?”“我对这些药更感兴趣。”他没提被调离专案组一事,哪怕只是名义上。秦向阳上门,令卢占山很意外。卢平安也在。他家没法住了,暂时住在父亲家。“秦队登门,有何指示?”

  卢占山把秦向阳和韩枫让进屋,样子很是恭敬。在他看来,侯三和林小宝就是秦向阳抓的。他很清楚,侯三身上的可疑,是他提供的,这不假,可是如果秦向阳不拿他的情报当回事,那卢平安照样出不了看守所。

  “登门道歉!”秦向阳笑道。“折杀老夫!”卢占山连连摆手。

  “事情不是你做的,没想到连累了你,我该向你道歉!”卢平安语气温和,在局子里的冷硬气质,消失不见。

  “你们这么快就收到处理意见了?”秦向阳问。

  卢平安点头,道:“本来只想出口气,没想到你们领导这么重视,更没想到,连累你背了锅!”

  “领导有领导的难处,我无所谓。”秦向阳淡淡地说。“我认识那两位,是你们支队的头头吧?刑警把我整到桌子上时,他俩就站

  在门外。”卢平安指的是江海潮和陆涛。秦向阳点头。

  “唉!”卢占山叹道,“人活着,什么行业都有难处!处理意见出来,这就是堵我们的嘴!此事到此为止。只是连累到你,卢某心甚不安!”

  “不必!”秦向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分外高兴。本来,他第一次见卢占山时,就想向对方请教关于那批中药的疑问,却担心自己抓了人家孩子,换不来坦诚相待。这下好了,因为一个不经意的黑锅,赚到了卢占山的歉意。

  “心宽之人!”卢占山笑道,“秦队此来,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老爷子是明白人。我来请教药理!”秦向阳叫韩枫下楼,把那批中药带上来。

  韩枫听了半天,双方所言,又是道歉,又是黑锅,他大体听明白了。他心里很气,却不知道生谁的气。

  很快,一大堆药被搬了上来,一共十四包。见到这么多药,卢占山不明所以。秦向阳简单解释:“这些药是同一个药方,十四天的药量。”“什么药方?”

  “不知道。”卢占山打开袋子抓出一把药,在掌心摊开来仔细瞧,又闻了闻,然后放回。这时,卢平安取来一块透明塑料布。卢占山取了一袋,把药全倒在塑料布上。随后蹲下去,一边查看药的成色和

  种类,一边探问怎么回事。“事关一件案子!”秦向阳说,“详情不便多说。”“给谁用?”

  “癌症患者。”“癌症患者?”卢占山深吸了一口气,问,“什么癌症?”“不分种类,所有!”“所有?”卢占山皱起眉头,又问,“你想了解什么?”秦向阳挠了挠头,说:“药的成色、方子、作用,等等。”“一共二十七味药,包括二十五味中草药,两剂激素类药物。”

  众人谈话间,卢平安已分拣完了塑料布上的药物,他又拿来一个巴掌大的电子秤,给分离出来的每一味药称重。这是个细活儿。药物混杂在一起,分离后称重,难免存在误差。即便如此,也要确定每一味要的重量、比例,再罗列出来,以判断是何药方。

  卢占山点点头,将所有药物仔细闻了一遍,随后道:“每一味药都是精品,不是普通的加工货色!”

  “精品?”卢平安插言道:“这涉及药物的来源和加工。现如今,大部分草药都是规模

  化种植,会使用大量农药、肥料,增加产量,药物的品质和药性,就不可避免遭到破坏。其加工过程又涉及诸多门道,比如,有的药不可冷藏,有的不可接触生石灰,有的不可过度晾晒……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但是采购商通常大量采购,为了储存及长途运输方便,会要求药农对许多药物初加工,做防腐处理,这就又进一步破坏了药性。可以说,市面上的草药,其效力远不及几十年前的同类药物,更不可与深山大泽的同类药物比拟。”

  秦向阳简单记下关键词,问:“那这些药物的来源呢?”“不好说!”卢平安道,“精品药物的来源通常是进口和定向采购。”“进口?”“对!”卢平安说,“现在,我们的中药普遍不合格,而日本的中药产业链

  完胜我国。比如麝香,使用得当,会对脑瘤有奇效!但普通消费者难断真假,从市场上买到的,除了假货,就是人工合成品。真品麝香贵过黄金,普通人就算学会分辨,也难以获取!至于定向采购,就是我找到药农,让其按我的要求,规范种植某种药物,我高价收购,从而最大限度地保证药性。”

  “你这些药从哪儿来的?”卢占山问。秦向阳犹豫了一下,觉得无妨,便道:“罗回春的药房。”“卧虎区的罗九指?”

  “你认识?”“我知道他。他那里应该有些好药。此人是个奇葩,切脉断症堪称一绝,但

  是开方治病不过尔尔。”“哦?怪不得罗回春说,这些药只是补药,甚至连个方子都算不上。”秦向阳道。

  “补药倒是没错。”卢占山沉吟良久,摇了摇头。“你有不同意见?”秦向阳深恨自己是个门外汉,心里急得不行。卢占山起身泡茶。秦向阳明白,对方要等卢平安称重完,看过详单,才能下结论。

  大半个小时之后,卢平安终于忙完了。他把每一味药的名称、重量写到纸上,交给卢占山。

  卢占山一边喝茶,一边细细参详。秦向阳只好耐心等候。又过了半晌,卢占山终于开口说道:“总体上,这二十七味药,一定是个大

  方!通常来说,庸医爱开大方,既能故弄玄虚,让患者以为他有门道,又获利不菲,实则是乱枪打鸟!”

  “这个不是乱枪打鸟?”秦向阳很疑惑。

  卢占山摇头,道:“依卢某浅见,这二十七味药,君臣佐使,初看无迹可寻,只是一堆补药叠加在一起,实则大有讲究。怎么说?你看,每味药的分量都很讲究,最重的上百克,最轻的仅数克有余,这个药量比例,你不觉得奇怪吗?说它是庸医随意叠加,无心为之,断然没有道理!依我看,它至少不是现成的经方,而是医道高手自组的药方。不过,那两剂激素类药物,跟中草药混杂,显得不伦不类,似乎跟整个方子有所背离,我从未见过这种组合,也许其另有妙用!”

  说完,卢占山拿起笔,在激素类药物上做了标注。“妙用?”

  “也许。我对激素类药物知之甚少,更没有临床实践拿来参详,不敢断言!”

  卢占山这个说法,可就长了罗回春的脸。听到这儿,秦向阳心想:怪不得罗回春交代,药方是章烈自己带去的。看来

  卢占山所言非虚,罗回春切脉断症一绝,治病开方尔尔。“药是罗回春的,方子呢?也是他的?”卢占山问。秦向阳摇头。“这就对了,他开不出这个方。”卢占山说。

  “这些药,全是癌症患者吃的,作用呢?”秦向阳再次转入正题。“这就是补药啊!”卢占山意味深长地说。

  “疗效呢?”

  “没有疗效!”卢占山再次参详良久,才说,“但是,它能提高病人的免疫力!”

  “提高免疫力?”“对!而且是极大的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