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罪连环4:生死赌局上一章:第 8 章
  • 罪连环4:生死赌局下一章:第 10 章

  代。因为宋猜的姓氏前,带有“SAE”三个字母的前缀。这三个字母,是潮州话中“姓”的发音。姓氏前加“SAE”前缀,在泰国华裔中极为常见。

  对此,江海潮嗤之以鼻——连护照都是假的,姓名能是真的?可是,联盟路派出所的调查却否定了他的判断。如意酒店的工作人员证实,

  宋猜的确会说中文,而且还很流利。江海潮想,这个宋猜能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对其踩点来说倒是有所帮助,

  至少他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大魏豪庭,一旦有人跟他交流,语言上不至于引起旁人的注意。可是,就算他是泰国华裔,他跟死者能有什么仇怨,不远万里跑来滨海杀人嫁祸卢平安?

  他现在终于确定,404案是典型的买凶杀人,而杀手办完事之后就被灭口了。

  他很清楚,宋猜行凶后嫁祸卢平安,不是随性而为。因为案发前,卢平安在高铁站收到了一张字条:卢平安,你老婆在家偷情。从结果看,宋猜的栽赃嫁祸无疑极为成功,若不是幸运地查到了侯三等三名目击者,卢平安怕是在劫难逃了!再考虑死者身份,樊琳的社会关系相对简单,曾纬却不一样,他是扶生集团未来的接班人。

  想到扶生集团,江海潮马上想到了曾扶生。难道买凶之人,是冲着曾扶生来的?江海潮这个判断不无道理。曾扶生生意做得很大,难免惹下仇怨。

  由此,江海潮也把侦查方向调整到了曾扶生身上。只是跟秦向阳不同的是,他重点调查曾扶生的社会关系,排查跟曾扶生有仇怨的目标。而秦向阳则把曾扶生本人,定为最终目标。

  关于宋猜,江海潮掌握了两个关键点:

  第一个是3月31日17:00—20:00,这一定是宋猜去踩点的时间段。第二个是4月3日19:30,宋猜外出吃饭,再也没回酒店。第二点非常奇怪。从4月3日晚到4月4日下午案发,这段时间,宋猜去了哪

  儿?作完案离开大魏豪庭后,这位泰拳高手又是如何被灭口的呢?

第十九章 疑点重重

  这一次,江海潮吸取了上次谢饕饕的教训,采取了严格的保密措施。一方面,不向基层警员透露宋猜的身份,其他所有知情者都要签保密协议;另一方面,对关注本案的上级领导打太极。

  他向丁诚汇报了自己的意图,并知会了局长徐战海。

  他这么做是对的,既然宋猜背后的买凶者杀人灭口,那么尸体被发现的消息一旦扩散出去,势必引起对手的警惕。掌握了宋猜曾入住的酒店后,路面监控搜索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如意酒店门前是停车场,酒店对面有个公交站。警方从停车场的监控中找到了宋猜。

  监控显示,宋猜于3月31日1710,上了酒店对面的303路公交车。而303路公交车沿途经过金华路的大魏豪庭。

  警方又调取303路公交车上的监控,证实宋猜于3月31日1732,在金华路中段站点下车,前往大魏豪庭踩点。

  说到踩点,江海潮还有个疑问:宋猜为何不在目的地周边就近住宿呢?如意酒店离大魏豪庭有九站路的距离。就近住宿,危险系数高,警方会对案发地周边大力排查,宋猜显然明白这个道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吗?

  带着这个疑问,江海潮去如意酒店周边转了半天,很快有了答案。

  如意酒店附近有个出名的小吃街,叫云门巷,里面各色小吃应有尽有,对外地游客来说,那里是必去之地。江海潮想起尸检报告里提到,宋猜患有肠胃炎,尽管如此,却还是选择在云门巷附近住宿,看来,宋猜是个吃货。

  可是,从4月3日晚上开始,宋猜再未回酒店,他能去哪儿?还有,4月4日下午案发前,他如何达到小区的?案发后又去了哪儿?这三个问题,监控始终无法解答。此前,针对凶手的行动时间点,也就是凶手如何把握卢平安出差这个时机,

  江海潮曾怀疑凶手跟踪了邓利群。但是几天下来,以邓利群为基点查找监控的那组人马,却毫无收获。

  案发当日中午1240,邓利群接到了樊琳的约会电话。13:00,邓利群从工作单位的休息室出来,开着奥迪Q7前往大魏豪庭,途中路过银座,他给樊琳买了化妆品作为礼物,之后一路顺行,1400到达大魏豪庭。

  从邓利群的车驶出单位门口,直到进入目标小区门口,警方查看了这个过程中,所有的路面监控。那一小时内,尾行过Q7的私家车,少说几百辆,这怎么查?警方试图从几百辆车中,寻找某辆全程尾随邓利群的车,但未找到目标。

  即使没有结果,在属下面前,江海潮依然英气勃发。回到办公室把门一关,他颓了,心中连连感叹:突破口到底在哪儿呢?

  秦向阳的思路很清晰。宋猜的监控信息,江海潮不向他透露,他干脆把这一块抛开,把注意力集中到他掌握的点上。

  宋猜为何住在如意酒店?秦向阳没有实地调查就想到了。他知道一定跟如意酒店斜对面不远的云门巷有关。多年的一线经验,使他对市区的地形了如指掌。他安排韩枫拿着宋猜的照片,带人去云门巷询问所有的店家。他自己开车去找章猛的老婆邢爱娜。邢爱娜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住在本市著名的富人区,京华苑。她和章猛有个儿子,才两岁,长得非常可爱。秦向阳赶到她家中见到了她。当邢爱娜得知,眼前这位自报家门的警察,就是抓自己丈夫的那位,脸上立刻挂了霜。

  “来我家干什么?走吧!章猛的事,我没什么好讲的!”邢爱娜抱着孩子,下了逐客令。

  秦向阳不慌不忙地说:“难道你不想章猛早点出来?你希望孩子这么小就没有父亲?”

  就这么一句话,让邢爱娜慌了神。她听出了那句话的言外之意,抬手示意秦向阳坐下,然后叹道:“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章猛打着公益的名义,非法聚赌,而且是拿癌症病人的生死开盘,这事可

  不小!”秦向阳继续轰炸对方的神经。“不能吧!”

  “他的事你不清楚?”秦向阳轻松地盯着对方。“我真的不知道!”

  “一点也不知道?你们这房子什么价位?你难道就没想过,凭章猛那个所谓的公益公司,能买下这种房?”

  邢爱娜身子一震,反问道:“谁不希望自己男人有本事?我只知道他每天早出晚归。哦,他有钱买房,难道我还得扮演你们的角色,查查是不是非法所得?”

  秦向阳笑了笑,问:“你们结婚几年了?”“两年。”

  秦向阳暗想,才两年?章猛的赌局五年前就开始了,也难怪她不去质疑章猛的收入。

  其实这些话都是敲门砖,目的是让邢爱娜配合。秦向阳继而转入正题:“你和樊琳什么关系?”“樊琳?”

  “你知道她出事了吗?”邢爱娜点头。

  樊琳被害后,警方通知了她的家人及所在公司。邢爱娜是从公司获知的。

  “说说你们的关系。”秦向阳重复道。邢爱娜示意稍等,把孩子送到卧室。

  回到客厅,她叹了口气说:“我们是同事,关系还不错。我是婚后进入了那家医疗器材公司,樊琳去得比我早,之前我们并不认识。”

  “章猛和樊琳熟吗?”邢爱娜摇摇头:“只见过几次,而且当着我的面。”“你怎么进的那家公司?”

  “我老公介绍的,他认识里面的管理层。本来我不想上班,但也闲不住,那家公司看重的是业绩,不强行要求工作时间,我就去了。樊琳的业绩比我好很多。”

  章猛介绍邢爱娜去的那家公司?秦向阳敏感地想,从本案的细节分析,樊琳跟邢爱娜微信聊天,说到了卢平安出差一事,而章猛一定看过她们的聊天内容,然后通过工作手机或者别的渠道,把消息透露给曾扶生。曾扶生遥控杀手,也就是宋猜,待卢平安离开,邓利群进入小区后,再伺机动手。凶手不会过早进入1102室行凶,他要把握一个时间差。因为卢平安收到“你老婆在家偷情”的字条后返回,还需要时间。在这个分析的基础上,樊琳分明就是章猛的信息工具。可是,章猛怎么对樊琳那么了解呢?

  秦向阳琢磨了半天,求证似的问:“4月3日晚,也就是樊琳出事前一天晚上,章猛在家吗?”

  “在呀,一直在。”“他有没有看过你手机?”“手机?看过吧!”“几点?”

  邢爱娜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我经常查看他的手机,他也偶尔看我的。”

  “怎么会不知道?”秦向阳皱起眉头。“手机又不是一直拿在手里,总要喝水、上厕所……而且我还哄孩子!”邢

  爱娜对刚才的问题很无奈。秦向阳点点头,又问:“樊琳有情人,你知道吗?”邢爱娜一怔,说:“她大体说过。但我不知道她的出轨对象是谁。”“她没透露过?”

  邢爱娜点头,说:“她还说过她老公那方面不行。唉,作为朋友,我当时只能报以理解。”

  这就怪了!秦向阳想,樊琳没向外人透露过邓利群的存在,那章猛又是如何获知的呢?很显然,4月4日中午卢平安离开后,杀手要静待樊琳的出轨对象上门之后,才能行凶并实施嫁祸。如果章猛不知道邓利群是樊琳的出轨对象,那杀手就更无从知晓了。如此一来,宋猜的行动就失去了指向性。不管怎么分析,秦向阳总觉得,章猛应该早就认识樊琳才对。这个细节,还可以再审审章猛,但秦向阳知道,肯定问不出什么。

  “我能看看你的微信记录吗?”邢爱娜略一犹豫,打开手机递给对方。秦向阳点开一看,没找到樊琳的头像,便问邢爱娜怎么回事。“她出事后,我把她删了。”

  临走,秦向阳留下电话,叮嘱邢爱娜,要是想起什么特别的事,就电话联系。如果提供了有价值的线索,对章猛没坏处。

  邢爱娜连连点头。离开京华苑,秦向阳打电话,叫人把章猛名下两个手机号的通话记录都调出

  来,发到他的手机上。

  4月3日晚,樊琳和邢爱娜的聊天时段是2000—2010。他重点查看20:00以后的通话记录。章猛的生活手机号上没有异常,但工作手机号显示,章猛当晚给章烈打了一个电话,时间是2019,通话时间一分十二秒。

  2019,这个时间点是靠谱的。紧接着,他命人又把章烈的通话记录也调出来传给他。章烈名下只有一个手机号,秦向阳不以为怪,毕竟章烈单身。

  令他奇怪的是,章烈于4月3日20 19接完章猛电话后,并未拨出可疑的电

  话。换句话说,他没打给曾扶生,也没打给其他陌生手机号。不仅如此,从通话记录看,章猛的工作手机、章烈的手机,近半年来从未跟

  曾扶生有任何联系。不对呀!从逻辑上来说,章猛把卢平安出差信息传递给章烈,章烈应该第一

  时间传递给曾扶生或者宋猜才对。

  秦向阳一时想不通,很快又释然了:难道章烈没用电话,而是当面传递信息?

  章烈住在城西的名将苑,这个小区跟大魏豪庭同属一个开发商,另外城东南还有个江东郡。一般的楼盘都是以小区周边配置为卖点,而江东郡、大魏豪庭、名将苑,这三个小区彻底抛弃了那些庸俗的招数,主打“三国风”,卖得非常好。

  秦向阳继续电话指挥,派人赶往江东郡查4月3日晚上的监控。一个多小时后,有消息了。

  查看监控的刑警说,4月3日1900,章烈将车停到了地下车库,而后上楼。不久后,步行离开小区,2155返回。其间两个多小时的行踪,一时半会儿就不好查了。

  秦向阳叹了口气,他并不死心,干脆开车返回分局,向苏曼宁求助。他的想法很清晰,既然章烈的行踪不好查,不如直接查看曾扶生的行踪。可

  是曾扶生现在还不是法定嫌疑人,公开查证实属违规。“又让我违规!”苏曼宁柳眉倒竖,一脸无奈,“为什么查曾扶生?”她不

  清楚试验场案,更不知道试验场案跟404案的内在联系。“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叫你干的事,哪回办错了?”秦向阳难以解释,干脆

  强硬起来。

  苏曼宁偏偏就吃他那一套,很快妥协了。她那点黑客技术,虽然比破获“东亚丛林”案的黄赫相差甚远,但足以胜任入侵监控系统。

  这是对曾扶生的第一次非正式调查。曾扶生就住在城东南的江东郡别墅区。然而,调查结果令人失望。监控显示,4月3日傍晚,曾扶生下班回家后,再未离

  开过小区。除了其女曾帆去吃饭,更无外人到访。

  这时,前方调查章烈行踪的人传来消息:4月3日1930,章烈在小区附近一家名为“阿婆水饺”的店内吃完饭,随后前往附近的健身会馆,直到2155返回,其间从未离开。

  这是怎么回事?4月3日晚,明明是个很特殊的时间段。可是章猛一整晚都在家,仅仅同章烈有过一次短暂的通话。曾扶生同样一直在家,未接打任何可疑电话。而章烈步行外出两个多小时,除了吃饭、健身,并无其他可疑迹象。难道推理过程有瑕疵?秦向阳不愿接受这个结果。

  他缓了缓神,很快把疑问抛开,直奔城西,去找谢饕饕。他提前安排了相关派出所盯着谢饕饕。派出所的人说,目标正在住处外的一

  家餐馆喝酒。

  秦向阳赶到时,谢饕饕已经喝得五迷三道了。秦向阳看了看,酒桌上的人除了谢饕饕,还有谢斌斌、侯三、林小宝。他知

  道谢饕饕和侯三是狱友,这两位在警局意外重逢,这是叙旧酒。侯三和林小宝见警察突然找上门,撒腿就跑,留下谢斌斌愣在当场。

  秦向阳无奈地摇摇头,替他们结了账,随后跟谢斌斌一起架着谢饕饕返回住处。

  谢饕饕睡得像死猪,看情形一时醒不来。秦向阳琢磨,来都来了,那就等吧。趁这个空,他跟谢斌斌闲聊起来。

  谢斌斌起初有些拘谨,后来见秦向阳非常随和,还给他点烟,索性放松下来,越说越多。由此,秦向阳了解到很多警方资料库里没有的内容。

  谢斌斌说,他和谢饕饕都是农村的,父亲前几年因病去世,母亲在叔伯兄弟帮衬下种起了菜棚。他们很想念父亲,尤其是谢饕饕。父亲去世时,谢饕饕还在牢里。相比之下,当时在外打工的谢斌斌,好歹见到了父亲最后一面。

  谢斌斌给秦向阳展示了一摞A4纸。那些纸上,写满了“谢饕饕”这三个字。

  谢斌斌说,那是谢饕饕想念父亲的方式。

  “谢饕饕”三个字,寄托了父亲对儿子最纯洁、最美好的祝愿。谢饕饕想父亲了,就把名字写上几百遍。他很想告诉父亲,自己再也不讨厌那个名字了。

  谢斌斌说,侯三虽然单身,但他其实有过老婆,后来离婚了。为啥离婚?不知道。侯三表面上吊儿郎当,其实特重情谊。酒桌上,侯三喝着喝着就哭了,无声的哽咽那种哭,听着贼难受。谢斌斌说,他一定是想念老婆孩子了。

  谢斌斌说,林小宝其实也很不容易。他父亲早没了,现如今丈母娘又得了癌症,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累。谢斌斌埋怨秦向阳不该突然出现,打扰了大家喝酒的兴致。对大伙来说,这是难得的放松机会。

  谢斌斌说了那么多,秦向阳感同身受。他想,眼前的谢氏兄弟,加上跑了的侯三和林小宝,他们或多或少,都干过违法的勾当,表面看起来都轻松自在,可实际上跟自己一样,都背负着沉重的责任,艰难地往前爬行。大街上的芸芸众生,其实跟他们没什么两样。

  两小时后,谢饕饕起来喝水,秦向阳没让他继续睡。

  可是谢斌斌还在,问讯起来很不方便。秦向阳对谢斌斌印象很好,不想直接赶人走。稍一琢磨,他拿出钱来,指定了一个特色饭馆,打发谢斌斌去买点酒菜。那个饭馆离谢饕饕住处较远,谢斌斌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谢斌斌拿上钱高兴地去了。谢饕饕洗了把冷水脸,目光呆滞地坐回秦向阳对面。秦向阳笑笑,说:“就这酒量?买回酒菜,咱接着喝点?”一听还喝,谢饕饕的眼神顿时亮了。“你那个小护士叫什么名字?”秦向阳突然发问。谢饕饕愣了一下。

  “那天你在网咖玩到半夜,之后就去曾扶生的医院找她。”秦向阳提醒道。“唉!那是闹着玩!网上聊的。”谢饕饕蹲在沙发上,点了根烟。“她叫什么?那晚是你约她,还是她约你?”秦向阳抓住问题不放。谢饕饕挠了挠头,想了半天,说:“好像叫什么桃,对,黄小桃!她网名叫

  逃之夭夭。她说上夜班。我问她上夜班寂寞不。她说无聊。我说去找她,她就同

  意了。嘿嘿。”“那晚你见到她了?”

  “没。还没到护士站,就碰见了那位曾老板。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认出来我,把我带到了地下室。”

  “曾扶生当时精神状态如何?”“精神状态?满面愁容,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反正不乐呵。”“他给了你多少钱?”秦向阳冷不丁地问。

  “啥玩意儿?”“我问你,他雇你演那出戏,给了你多少钱?”“什么戏?”谢饕饕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一脸蒙圈。

  秦向阳并不气馁,继续逼问:“4月4日那天,是曾扶生雇你潜入大魏豪庭1102室的吗?给他做目击证人,事后再拿你威逼卢占山!”

  谢饕饕吐了吐舌头,好像被烫了一下,摇着头道:“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我拿不出证据?”秦向阳抱起胳膊,做出虚张声势的样子,意味深长地盯着谢饕饕。

  他还真拿不出证据。“简直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姓曾的!”谢饕饕完全醒酒了,气得直

  打嗝。

  秦向阳轻轻叹了口气,反驳道:“那晚,曾扶生的确到医院处理了医闹。但是完事后,他居然在那儿待到半夜,直到你出现。这件事极不合常理!”

  谢饕饕委屈地说:“那你去问曾扶生啊!再说了,那是人家的医院,想待多久就多久!”

  秦向阳不想和对方扯皮,拍着桌子说:“谢饕饕,别以为我拿你没法子!有些事你主动交代,对你有好处!”

  谢饕饕把脸一扭,懒得张嘴了。这个结果在秦向阳意料之中,他很生气,但并不着急。他坚信自己的推理没

  错,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习惯打草惊蛇,把当事人的心态搅乱。再借机寻找破绽。

  这时谢斌斌提着酒菜兴冲冲地归来。秦向阳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谢斌斌愣住了。“再喝点呗?”谢饕饕连忙站起来大声说。

  离开谢饕饕住处,秦向阳马不停蹄,找到了樊琳的同学周淼。这个女人住进了市妇幼保健院,刚生完孩子。4月3日晚,她因预产期临近,曾给樊琳打电话,委托对方帮她找个便宜点的医院,她知道樊琳在不少医院都有熟人。

  “什么?樊琳被、被害了?”周淼躺在床上,被秦向阳的话惊呆了。“你不知道?”秦向阳反问。周淼摇摇头,说:“清明节前我给她打过电话,之后再联系不上了。我还以

  为她不想接我电话呢!谁能想到……”病房里还躺着另外两个产妇,声音杂乱。秦向阳说服了周淼的家人,从护士

  站借了辆三轮车,推着周淼去了走廊尽头的步行楼梯口。环境总算安静下来。秦向阳问:“你和樊琳关系怎样?”“还不错!我们认识七年了,上大学时住一块。”

  “看来你对她很了解?”秦向阳郑重地说,“樊琳死得很惨!你也不想凶手逍遥法外吧?关于樊琳,我想了解你所知道的一切,对破案有帮助!”

  周淼怔了片刻,说:“实际上毕业后我们就分开了,只是偶尔聚聚。”“没关系!”秦向阳问,“你觉得樊琳是个怎样的女人?”“这怎么回答?”周淼愣住了。“尽管说,她已经不在了。不管说什么,你都是在帮她!”秦向阳给了对方

  一个鼓励的眼神。周淼拂去眼角的头发,黯然道:“其实樊琳人挺好的,漂亮,开朗,和谁都

  聊得来,没那么多小心眼!只是有点、有点爱慕虚荣吧!”

  秦向阳点点头,示意对方说下去。“她家是清河县郊区的,家里条件按说一般。怎么说呢?反正上学时,她的

  化妆品是一年比一年贵,衣服也越来越好。”“她交了有钱的男朋友?”周淼摇摇头:“有点难以启齿!”

  “讲!即使你不配合,我同样能向别人打听。该了解的情况,谁也瞒不住!”秦向阳严肃地说。

  “她们说樊琳在夜场做过小姐。”周淼叹了口气。“哦?有这种事?她们是谁?”“同学呗!”周淼不情愿地说,“也有人说,她被老板包养过。”“具体听谁说过?”秦向阳不放过每个细节。樊琳想了想,说:“你去问问陈思哲吧。他是我大学时的男朋友,我听他亲

  口讲过。”说着,她给了秦向阳一个微信号。在秦向阳要求下,周淼无奈给陈思哲发微信,要到了手机号。随后,周淼又讲了一些学生时代的琐事。秦向阳用心记好,随口问:“你今年多大了?”“二十五,怎么了?”“没事!”秦向阳笑着说,“那你结婚挺早。”

  周淼笑道:“这还早?其实我们班结婚最早的,是樊琳!她比我大一岁,但是三年前一毕业她就结婚了,出乎所有人预料!”

  听到这话,秦向阳愣住了。就周淼反映的情况看,怎么说,樊琳都不像是相夫教子的类型,怎么会那么早就结婚呢?难道说,她毕业后遇到了卢平安,被对方的魅力征服了?卢平安的确算有型,可是算不上多么有钱,更何况他身体不好,怎么能降得住樊琳那种野惯了的女孩呢?当然,事实也证明,他们的婚姻的确很不幸福,而樊琳的结局就更悲惨。这到底该怪谁呢?秦向阳觉察到,樊琳和卢平安之间,一定有值得挖掘的隐秘。

  将周淼送回病房后,秦向阳找到了周淼的前男友陈思哲。

  陈思哲是一名小学老师,戴着眼镜,衣着打扮非常干净,给人以诚实可靠的感觉。刑警队长亲自上门,令他非常意外。他在学校宿舍接待了秦向阳。

  秦向阳开门见山:“周淼介绍我来的,我想了解樊琳的情况。”“樊琳?她怎么了?”“涉及刑事案件!”秦向阳不想过多交代案情。

  “刑事案件?”陈思哲皱起眉,说,“毕业后我就没和她联系过,你找错人了吧?”

  秦向阳摇摇头,说:“上大学时你逛过夜总会?”“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陈思哲半张着嘴,不知道对方为何那么问。“周淼说,你亲口告诉过她,樊琳曾被人包养。我想了解这个情况。”“哦!”陈思哲把手撑在额头上想了一会儿,道,“我也就那么一说,描述

  了一下自己亲眼所见。”“具体点!”

  “那是四年前,2014年世界杯期间,当时我上大三。有一天,我和同学去宾馆包房看球赛,我想想,应该是阿根廷对尼日利亚那场球。第二天上午,几点忘了,我们退房回学校,出了宾馆后,我看到樊琳和一个男人,从正对面的皇家酒店出来,上了一辆车。皇家酒店贵着呢!”

  “你看清了?是她?”陈思哲点头。“跟樊琳一起的男人什么样子?”

  陈思哲摇头:“都过去四年了!再说,谁会注意那个男人呢!”“他们坐的是什么车?”

  陈思哲又摇头。陈思哲的证言,把周淼对樊琳的描述具体化了。

  如此一来,那个疑问变得更为突出:樊琳那样的女孩,怎会甘心一毕业就同卢平安结婚呢?

  从陈思哲处离开,秦向阳心事重重。随着调查的深入,案子的疑点越来越

  多。如何解答这些疑问,问题的答案能否令404案和试验场案的走向明晰起来,一切都还未知。

  天色已黑。快到分局时,一块闪烁着霓虹灯的招牌,从秦向阳的视野里一闪而过。他心

  念一动,把车停到了路边。那块招牌所在的店面,离他不远。招牌上写着一行字:永麟健身器材。店面打烊了,伸缩门悬在半空。秦向阳在伸缩门前犹豫了几秒,弯腰进入门内。店主正在货架前整理货物。那人看起来精瘦,肩胛骨处的腱子肉高高隆起。

  听到动静,他回头看向秦向阳。看到店主后,秦向阳略略一惊,暗道:这人真像卢平安!“你好!”店主笑着打招呼。秦向阳报以微笑回应,探问道:“你认识卢平安吗?”“平安?那是我弟!你们认识?”“怪不得这么像!”秦向阳亮了亮证件,说,“我姓秦,办过卢平安的案子。”“秦警官?我知道你!我弟被他们疲劳逼供,差点搞出大事!没想到最后连

  累了你,真是不好意思!”“你是?”

  “我叫卢永麟。我去过市局,只是没见到你。”秦向阳一笑:“我是栖凤分局的。”“哦!离我这儿不远!”卢永麟拿出烟递给对方,问,“你找我有事?”秦向阳摆摆手,说:“纯属路过,根本不知道店主是你!”“这么巧!”卢永麟热情地说,“相请不如偶遇,请你吃个饭吧,就算表达

  我们的歉意!”秦向阳很干脆地拒绝,走到沙袋陈列区,专心看起来。卢永麟抽完烟,上前道:“对沙袋感兴趣?”秦向阳没回应,心里想着宋猜身上绑缚的那四个旧沙袋。

  “你应该用这个!”说着,卢永麟走到店中央,对着半空中吊垂的一个半人高的大沙袋,重重打

  了一拳。沙袋随之轻微晃了一下。“队里有那玩意儿!”秦向阳望着大沙袋笑了笑,指着货架,问,“像这种

  五公斤的小袋子,一般都是什么人购买?”“这玩意儿太小,帆布料的,便宜,一般是做绑腿跑步用,圈起来刚好绕脚

  踝一圈。”说着,卢永麟做了个示范。“跑步?销量如何?”

  “还不错,比那些大玩意儿好卖。也有网红买回去摆拍用。”“你干这行几年了?”

  “八年。”秦向阳点点头。宋猜身上的旧沙袋,标志磨损严重。他本想拿那些沙袋打比

  方,问卢永麟能否认出其品牌和来源。他犹豫片刻,止息了心中的想法。别说卢永麟帮不上忙,就算认出来又能如何?沙袋这条线,其实没有意义。

  他轻轻叹了口气,跟卢永麟打了个招呼,离开。出门后他刚发动了汽车,电话响了,是韩枫打来的。韩枫说,他们在云门巷查了一整天,找到了三家店,分别是名士多烤全羊、

  老孟家扒蹄、凤栖楼坛子肉。这三家店,宋猜全去过。“怎么确定的?监控?”

  “店里没监控!”韩枫说,“现在多数人付账都扫码,宋猜用的现金,而且他不用服务员找零,扔下钱就走,这才给人留下了印象。要不然还真不好找!”

  “就三家?”“够用了!”韩枫说,“4月3日晚,宋猜在老孟家扒蹄吃的!”这倒是个好消息。宋猜于4月3日晚吃过饭后,再没回如意酒店。那么找到宋

  猜最后吃饭的地方,对其后续行踪的调查,总是有帮助的。“可是,我们刚准备展开问讯,陆涛后脚就带人赶到,把老孟和相关服务员

  带走了!”

第二十章 背叛者

  韩枫回来后,秦向阳把他叫到分局对面的有家饭庄。小包间里,酒菜都上齐了。秦向阳坐在主位,表情沉静。“这是搞哪一出?”韩枫走进包间,愣在原地。他注意到饭桌上就只有两双筷子。

  秦向阳招呼他坐下。韩枫早饿了,但没抓筷子。他慢吞吞地坐下,心里犯糊涂。他很清楚,办案期间,队长很少喝酒。就算请客,也轮不到请他。“师父,你怎么了?”他试探着问。秦向阳慢悠悠地倒上两杯酒,端起一杯递给韩枫:“辛苦了!”

  “啊?”韩枫挠了挠头,慌里慌张地举起酒杯,“不辛苦!就是那个陆涛,直接把人带走,把我们晾在一边,很不尊重人!”秦向阳微微一笑:“专案组合法问讯,没问题!”“我们也是专案组的,有区别吗?”秦向阳没有解释,一仰头把酒喝了。韩枫跟着喝完,忙抢过酒瓶,把酒满上。“你是江海潮的人吧?”秦向阳突然开口道。“嗯?”韩枫脸色微变,举着酒瓶的手僵在半空。

  秦向阳轻轻叹了口气:“你应该是江海潮安排进分局的吧?你欠他人情。案发后,他拾起那份人情,叫你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你立即向他汇报。我很了解他的心态。他是官二代,他父亲在省委,位高权重,他压力很大,想干出成绩证明自己!这几年他没办过像样的大案,他一定认为自己只是缺乏机会!404案一出来,对他来说机会来了!正好,案发后丁副局长迫于上级压力,提议搞专案组。针对案子的管辖权,丁诚询问意见时,卧虎分局的霍大彪在会上旁敲侧击,江海潮呢,就半推半就……霍队跟江队走得近,他其实也不是针对我,他就是想迎合江队,使专案组的成立更合理一些。唉!我又不是真糊涂,我是不在乎。除了破案,我都不在乎。”

  韩枫慢慢地放下酒瓶,头垂了下去。

  秦向阳点上烟,继续说:“只是我没想到,江海潮设法把我排挤出了专案组。理由很简单,他想证明自己,独揽功劳!他对卢平安和谢斌斌搞过疲劳审讯,这事你应该不知道。现在想来,那还是他有意为之。他早就想好了,事后推到我身上来。他也早就料到,丁诚会采纳他的意见。他更料到,就算我背上内部处分,徐局也不允许我放弃404案!如此一来,你的作用就出来了。江海潮!唉!他是个做官的料,他把头脑都用在暗处了!”

  韩枫使劲咽下一口吐沫,嘴唇翕动。“小伙子,你演技太差了,连李文璧都比不上!她以前协助我办过案,你不知道吧?”秦向阳取出烟递给韩枫,继续道,“也许是你沉不住气,也许,是江海潮太心急,你不得不把最新情况立即向他反馈!”

  “我……他……”韩枫嗫嚅着,脸红了。“想说什么就说!要像个男人!”秦向阳训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韩枫闷声问。“卢占山和毕盛提供的线索,揪出了侯三,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事后在楼道上,我对你说,‘侯三进过卢平安家!我去看守所了解情况’。后来我从看守所去市局汇报,刚到市局门口,陆涛就把侯三抓回来了!我是从那时起疑的,事后还特意问过江海潮。他说——侯三卧室有张新床垫闲置不用,他是从这上头发现了破绽,又找到了侯三搬床垫的监控,以及家居用品店的送货地址——江海潮这个解释角度非常好,我也没注意过床垫的细节。他如果真有那个能力,我会由衷地佩服他!”

  韩枫叹了口气。“李天峰手上有份名单,统计了案发当天进出五号楼的所有人。他第一次带队对五号楼住户全面排查时,本来有机会查到谢斌斌,当时他刚到楼下,陆涛已经带着谢斌斌从楼内出来。他只好按我的要求,去查一个把车屁股停歪了的租住户,侯三。我想,李天峰的行动轨迹和名单,就是你透露给江海潮的吧?”

  “是。”韩枫承认了。“后续的我就不想说了。”秦向阳摇了摇头。

  “你这边的线索,我全都汇报了!”韩枫使劲呼出一口气,说,“卢占山通过开锁师傅毕盛,发现了侯三和林小宝;章猛、章烈的生死赌局;试验场案的一切,以及你指向曾扶生的结论;今天查到的结果……一切的一切,我都汇报给江海潮了!”

  “这就是你天天黏在我身边的原因!”秦向阳苦笑。“不!不!”韩枫摆手道,“我跟着你,也是为了学东西!”秦向阳点点头,叹道:“我不否认你的上进心!抓章猛时,你的拼劲我都看到了!可是你跟江海潮一样,机灵有余,沉不住气!李天峰或许不如你,可他渐渐沉稳下来。所以我让他干中队长,有意锻炼他。他慢慢地也能独当一面了!”

  韩枫惭愧地低下头去。缓了半天,他慢慢述说了跟江海潮认识的经过。

  毕业时,应学校的邀请,江海潮去警校挑人。几轮比试下来,韩枫表现都不错,但江海潮还是把他从最后的实习名单上划掉了。

  得知消息,韩枫连续几天失眠。他不甘心就此到街道派出所实习,就做了个对他来说大胆的决定,带上礼物到市局找江海潮。

  当时韩枫穿着便服。江海潮根本没认出来他是谁。

  他自报家门,勇敢地问江海潮,为什么自己各项评比都很优秀,却弃而不用。

  江海潮笑了。他没直说,只是拿出选定的实习人员档案,叫韩枫一一过目。韩枫很机灵,看了一遍就明白了。选定的那些人,个个身形高大,英朗威武。而他呢,体形瘦弱,眼睛小小,门牙很大。说白了,就是江海潮嫌他颜值低。

  韩枫气血上涌,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说选人不能只看外表,咬着牙发誓,自己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就想当个刑警。他情真意切地表明了自己的心迹,只差下跪了。

  江海潮动摇了。他联想到自己的窘境,上任两年来,没侦办过像样的大案,然后思路自然飘到了栖凤分局的明日之星——秦向阳身上。

  由此,他心念一动:不如就此培养一个心腹,把韩枫安排到秦向阳身边,叫他观察秦向阳的办案思路,写成心得并及时汇报。

  可以说,江海潮当时的心态是研究秦向阳。也许表述为“学习”更确切,但他不承认。

  对韩枫来说,那当然是天大的好事。既当上了刑警,又能跟着大名鼎鼎的秦队长学习。他乐于领受向江海潮的汇报任务,他明白那意味着自己将成为江海潮信任的人。

  江海潮和韩枫,一个因官二代身份带来的职业压力,对秦向阳起了嫉妒之心;一个因颜值太低难以圆梦,对江海潮有了唯命是从之意,从此两人之间有了一条看不见的连线。直到404案发生,江海潮突然意识到韩枫另有妙用,这条连线的性质就跟着变了。

  韩枫讲述完,突然站起,一口气喝完杯中酒,苦笑道:“师父,这算告别酒对吧?宣布吧!我认了!没想到是这个结局!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父了!”

  秦向阳把韩枫按到座位上,说:“老老实实干吧!别想那么多!”“你不开除我?”韩枫愣住。

  “你没违反条例,为什么开除你?”秦向阳笑了笑。“可是……”韩枫眨着小眼睛,一时无所适从。“别说了!我理解你,更理解江海潮的心情。他身上那层壳太重,要是抛不

  开,只会越来越累,跟破不破大案要案,关系不大!”“那我以后……”

  “再看吧,我也不确定案子后续的发展!有必要的话,后续线索,你还是要提供给他!”说着他叹了口气,“同吃一碗饭,为何就不能劲往一处使呢?”

  这次秦向阳喝了不少,不过他始终保持清醒。躺在办公室的沙发床上,他琢磨起来:通过韩枫,江海潮掌握了试验场案的所有细节。好在江海潮并不傻,没有急于正面对曾扶生展开调查。他判断江海潮在等,等他进一步的调查,等关键证据。

  他想起前几天见到江海潮的情形。表面看起来,对方对秦向阳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实际上却门清。他连连感叹,第一次体会到了人事方面所带来的疲惫。那种疲惫比案情更令人无奈。

  第二天一早,秦向阳抖擞精神,赶往云门巷。他去得太早,老孟家扒蹄尚未营业。他在周围慢慢转了一圈。

  早上的云门巷也很热闹,各色早点热气腾腾,勾引着人们沉睡了一夜的馋虫。

  整条巷子南北走向,有一千多米长。除了沿街遍布的小摊贩,巷子两侧几乎全是饮食店铺。他仔细观察过了,除了几家私营小超市之外,几乎所有店面都未安装摄像头。这一点也不奇怪,没有食客习惯面对着摄像头吃饭。至于店铺门口,整条巷子都不能占道停车,自然也就没必要装探头了。这对调查极为不利。云门巷有不少店铺通宵营业,尤其是烧烤摊。据说几年前,曾有小偷打云门巷店铺的主意,不料被过往行人抓了个正着。打那以后,再未听说云门巷招贼。

  上午九点半,老孟家扒蹄开门了。等到十点钟,秦向阳进入店内,见到了店主孟凡丘。他需要亲自了解情况,

  以便跟自己掌握的线索串联起来。

  老孟五十多岁,体胖,两个眼袋又大又黑。看来昨夜,陆涛一定把他折腾到很晚才罢休。

  又一个警察上门,孟凡丘实在烦透了。他耐着性子,把秦向阳引进休息室。“昨天才来了两拨人,怎么又来了?那位姓陆的警官,跟我耗到半夜两

  点!”孟凡丘没好气地抱怨。“职责所在,请您谅解!”秦向阳不想过多解释,继而掏出了宋猜的照片。“有啥子问的嘛!”孟凡丘暴露了乡音,“我不认识他!他在这儿吃过两次

  饭,完事付现金、不找零,就这么点事儿!”秦向阳点点头,给对方敬上烟,问:“详细说说4月3日晚上的情况。”

  孟凡丘点上烟,叹了口气,道:“我们查过账单。那晚他是八点多来的,点了一份扒蹄、俩小菜,还上了瓶二锅头。那晚他喝多了,好像九点多离开的!”

  “喝多了?他一个人?”“对头。”“你怎么知道他喝多了?”

  孟凡丘说:“有个人进来,把他扶走了。”难道宋猜有同伙?秦向阳忍住心中的诧异,忙问:“那个人什么样?”

  孟凡丘无奈道:“我当时就在这屋玩手机……要不你问服务员吧?唉!问了也是白问!他们说,就只记得那人拎着个头盔,黑色的。他们以为对方是摩的司机,或者是那位客人的朋友。昨晚在市局,就是这么讲的!”

  “拎着头盔?样貌、身形呢?穿什么衣服?进屋后有没有说过什么话?”“根本没人注意!店里成天人来人往,就算是昨天的客人,我也未必说得清

  长相,您就别难为我们了!”孟凡丘闷头抽烟,再也不吭声了。

  秦向阳无奈,只好找到相关服务员又问了一遍。对方所言,跟孟凡丘大差不离。

  问讯完,秦向阳回到车内很是纳闷,他不理解宋猜的行为。4月4日是行动

  日,宋猜怎会在前一晚喝多呢?他就不怕误事?除非宋猜没有提前得到通知,要在4月4日动手。

  细想之下,那几乎不可能。在秦向阳的逻辑里,章猛或者章烈替曾扶生出头,跟杀手直接联络。行动时间至关重要。而章猛在4月3日晚,一定通过其妻邢爱娜和樊琳的聊天记录,获知了卢平安出差的具体时间,而后以某种方式通知宋猜。

  就是说,最有理由接走宋猜的人,是章猛或章烈,可事实上,那晚章猛待在家中,而章烈饭后一直在健身。

  那人到底是谁?为何不把宋猜送回酒店?难道是担心摄像头拍下影像?没回酒店,他们到底去了哪儿?

  疑问越想越多,秦向阳干脆打消了念头,开车前往卢占山住处,找卢平安详谈。

  再次见到秦向阳,卢平安显得格外热情。秦向阳单刀直入,告诉对方,樊琳的案子比想象的还要复杂。“没有进展?”卢平安皱眉问。秦向阳未做回答,问:“你上次出差的决定是什么时候做出的?”“出差?4月3日中午,有个东北的药商给我发了个邀请,说有一批质量不错

  的高丽参。我刚好缺那玩意儿,就定下了行程。”卢平安不停地眨眼,“聊天内容应该还存在微信里,为什么问这个?”

  秦向阳不答反问:“你4月4日中午出差,都有谁知道?”“能有谁?也就是樊琳。”

  “确定?”卢平安郑重点头。

  “你中药店的店员呢?”秦向阳提醒对方。“我没店员!”卢平安笑着回答,“我不在时,我爸帮忙看店!哦,他也晓

  得我要出差。”卢平安的证言没有异常情况。

  秦向阳心中颇为失望,随即道出了此行的目的:“我想了解你和樊琳的认识过程。”

  “为什么?”秦向阳并未解释,静待对方说下去。

  “好吧!其实,我们是一见钟情。”卢平安慢慢陷入回忆。三年前的夏天,卢平安前往四川订购一批优质附子。像往常一样,下了火车

  后,他改乘客车赶往目的地。

  车行至半途,卢平安昏昏欲睡,突然被人唤醒:“你钱包被偷了!还有手机!”

  叫醒他的是个漂亮女孩,就坐在他内侧。睡前,那个座位是空的,他不知道女孩什么时候上的车。

  当时小偷刚刚下车。卢平安赶紧叫司机停车,谁知司机并不配合。

  车内乘客只顾看热闹,并无一人帮腔。此时,女孩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她说司机再不停车就报警,到时候耽误一天时间,司机别想赚钱。

  司机这才停车。卢平安冲下车去追,可是小偷早不见了踪影。卢平安沮丧地站在原地,这才

  意识到把行李给忘在了车上。那是一段山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卢平安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有人叫了他

  一声。

  “喂!你的行李!”卢平安回过头,见刚才那位女孩正吃力地拎着他的行李,站在远处笑吟吟地

  望着他。

  余晖笼罩着女孩全身。那刻,卢平安醉了。那女孩就是樊琳。

  “樊琳当时刚毕业,跑去四川旅游。那晚我们边走边聊,走了十几公里山路,才找到一个镇子。我身份证丢失不能买票,第二天她又陪我去派出所做证,

  开身份证明文件,还借给我五千块钱。回到滨海后,我们联络便频繁起来……”说到最后,卢平安感叹道,“其实樊琳本质上并不坏!”他忍不住想起樊琳出轨的画面,心中一阵绞痛,脸色变得蜡黄。

  “这么说,你们结识于一场偶遇,而后闪婚?”秦向阳总结道。“闪婚?那一切都很自然!”卢平安纠正对方,“其实我和樊琳是一类人,

  跟着感觉走的那一类,不会瞻前顾后考虑太多!”秦向阳微微一笑,问:“你有先天性心脏病,婚前有没有告诉她?”“当然!”卢平安道,“我和她有婚前性行为。我明确跟她讲过我的身体状

  况并言明病理复杂,不能保证性生活质量。只是,后来的事实远比我们当时的心理准备更严重!”

  秦向阳点点头,意味深长地问:“你真的了解樊琳吗?”卢平安迟疑片刻,做了肯定的回答。

  “我看未必!”秦向阳说出了事实,“大学时,樊琳就追求过高的物质生活,并因此被包养过!也许‘包养’这个说法并不准确,但一定很接近真实情况。换句话说,她是很野的那类女孩,可是在她的班级内,她却是结婚最早的一个。对此,她的同学都无比意外!”

  卢平安被这话惊呆了。他想质疑,可是话出自刑警之口,他知道对方一定有所依凭。

  “也就是说,你和樊琳的婚姻违背一个最基本的逻辑。照正常推理来说,樊琳不会那么早结婚,就算嫁人,也会精挑细选。偶遇和浪漫?我觉得那和她无关,她是个现实的女孩!”

  “我明白你的逻辑,但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是个普通人,她对我能有什么企图?”卢平安搓着双手,坐卧不安。

  “反常之处必有妖!”秦向阳心中已有了判断。他叫卢平安一块前往大魏豪庭,他要去检查樊琳的遗物。

第二十一章 证据

  案发后,卢平安再没回过家。再次踏进家门,除了案发时留给他的阴影,他心里还有一股难言的悲伤。

  由于遗物涉及女性物品,秦向阳打电话叫苏曼宁协助。他们刚进入房间不久,苏曼宁带着全套痕检工具,及时赶到。

  卢平安对这项工作不以为然。遗物有什么好查的?难道能替死者说话?可是面对秦向阳冰冷的眼神,他只能予以配合。

  为避免破坏可能有用的现场遗留痕迹,他们都戴上了手套、鞋套。卢平安站在一旁提示,两位警官动手把樊琳生前所有的物品整理出来,逐一分类。很快,樊琳的衣物、包、电子用品、化妆品、饰品等,有条理地占满了客厅。

  秦向阳提醒苏曼宁,叫她重点检查电子用品,尤其是旧手机和电脑,期待能从中发现异样信息。他重点检查包和衣服口袋,不放过任何有字的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