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染,看上去十分轻松自在。他一直盯着柱子上的卢占山,看了很久,随后又看向卢平安,最后视线定格在李文璧身上。

  秦向阳咬牙暗道: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曾扶生身后那两个人很年轻。左侧那位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除了章烈还能是谁?

  章烈旁边之人,个头不高,寸头,整个人看上去极有精神,就是脸绷得太紧,看起来冷冰冰的。这人正是陆文通,对秦向阳来说,他是个陌生人。

  此时,陆文通的电话突然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走出去十几步才接起电话。

  来电者不是别人,正是曾帆,这在陆文通预料之中。曾帆的声音非常急切,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讨好:“帮帮我吧!我真的受

  不了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做什么?”陆文通小声问。

  “随便你!只要你把甲卡西酮带来……你想怎样便怎样!”

  陆文通挂断电话,走回曾扶生身边,附耳道:“曾帆的情绪不好,又哭又闹,估计是感情问题,我是不是回去看看?”

  曾扶生沉吟片刻,说:“去吧,这里有章烈在!完事你来接我!”陆文通点点头,随手拍了拍章烈的肩,转身朝厂房东头的出口走去。李天峰见此情形,赶紧躲了起来。陆文通走出厂房,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这才上车离开。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一个小瓶,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小瓶里装的,正是曾帆渴望的东西,那是深入骨髓的欲望,谁也无从抵抗!

  他已经看到了回去之后的情形:曾帆一定穿着睡衣,里面或许空空如也。见到他,曾帆一定会扑过来哀求,甚至会像狗一样,舔他的脚。他会一把扯下对方的衣物,哦,也许不用他亲自动手……

  陆文通走后,秦向阳回到厂房东边入口处,跟李天峰会合。李天峰注意到对方脸色发白,拳头紧紧地握起,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他哪

  知道秦向阳此时心中所想。此时秦向阳的胸中正波浪滔天,他刚刚窥破了本案中最大的秘密!他的思路是这样的——厂房里有七个人。其中,站在厂房西侧角落里的家伙最为神秘。那人穿着黑色连帽衫,戴着蓝色口罩。他惊讶地发现,这个打扮跟404案凶手的打扮一模一样!同时,大魏豪庭门卫监控及五号楼门口的监控,录下的凶手影像,跟厂房里那个家伙更是别无二致!

  那人到底是谁?宋猜?宋猜已经死了!为什么对卢永麟的手机定位就在此地?那人根本就是卢永麟!这个结论石破天惊。

  可是,卢永麟为什么打扮成宋猜的样子?其实答案已昭然若揭。他那么做,只为迷惑曾扶生,让曾扶生以为,他就是章烈请来的杀手。

  可是,宋猜不是被灭口了吗?是的。

  现在看来,宋猜的死,跟曾扶生毫无关系。曾扶生显然对此一无所知。换句话说,宋猜的死,只能跟卢占山父子有关,只是还无法断定,下手的是他们父子三人中的哪一个。这分明是个圈套,蓄谋已久的圈套。

  正如秦向阳此前的疑虑,卢占山父子早该料到自己潜在的危险性,从而该做出必要的提防才对,为何还是失踪了?答案很简单,把卢占山和卢平安绑到这里的,根本就是卢永麟!他们父子三人假戏真做,合起伙来,在曾扶生面前演了一出大戏!

  秦向阳这才意识到,为何李文璧事先收到了带有提示性文字的纸飞机?那分明是假宋猜从曾扶生处得到消息,从而对李文璧做出善意的提醒。

  他明白了一个细节:那个叫方方的孩子,为何说教他折纸飞机的人,身上有一种奇怪的香味?那能是什么味道?

  花香?酒香?香水味?不,那只能是中药的香味。换句话说,扮演宋猜的,一直是卢永麟,而用纸飞机提醒李文璧注意安全这件“小事”,则是卢平安完成的。今日厂房中所见,是曾扶生此前一系列布局的后续,他的执念并未因屡屡失败而就此罢休,他跟卢占山要在此地做最后的了结。他不知道宋猜已死,他认为宋猜还留在滨海。在他看来,章烈出事后,未能及时将雇凶的尾款转给“暴风”组织的账户,那么宋猜只能留下来,直到拿到现金。基于这一点,曾扶生又生一计,再次利用宋猜,去绑架卢占山和卢平安。至于对李文璧的绑架,则由章烈完成。

  对曾扶生来说,既然想继续利用宋猜,那就一定要求对方连李文璧一块绑。可是假扮宋猜的卢永麟,明显不希望李文璧出事,故而给出了纸飞机的提示,导致李文璧躲进了警局。如此一来,才又有章烈出马,完成了看似不可能的任务。秦向阳震惊了——现在,厂房内,看似曾扶生占据绝对主动,实则真正掌控局势的是卢占山父子。他们一定在等,等待合适的机会。他们也想跟曾扶生做个彻底的了断。

  操!秦向阳只觉得脑仁不断鼓胀,疼痛难忍,脑海中又闪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既然卢占山父子利用跟曾扶生之间的信息不对等,导演了这一场戏,由卢永麟假扮宋猜,骗过了曾扶生,那么,卢永麟为何不关手机呢?难道他认为警方断然查不到此处?怎么可能?卢永麟这么做,只能理解成他们父子三人,早就算计好了最后的结局。

  秦向阳艰难地理清了思路,拿出电话给苏曼宁发了条信息:本月3日晚,宋猜在云门巷老孟家扒蹄喝多后,被人接走了。带上卢平安和卢永麟的照片,去老孟家扒蹄询问,接走宋猜的是谁!

  除了虫鸣,四周寂静无声。此时,厂房内传出了动静。他赶紧收起手机,脚底下想往里冲,很快又忍住了。他想先观察事情的发展,再做决断,贸然现身,不见得就是好事。

  曾扶生面前有一张精致的玻璃桌,上面放着一大堆杂物,那些都是从卢占山父子,以及李文璧身上搜到的物品。此外,桌子中间还摆着一个银色的小箱子,箱子旁边放着一杯红酒。

  他慢悠悠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随后点燃雪茄。他很享受当下。

  他将头努力后仰,使劲活动了一下颈椎,抬起头望着卢占山道:“老卢,怎么样?滋味如何?”

  厂房空旷,将他的声音放大,传到了秦向阳耳中。“呸!你到底想干什么?赶紧放人!”

  “我想干什么?告诉你,我儿子不可能白死!”曾扶生弹掉烟灰,走到卢占山面前,阴着脸说,“不怕告诉你!大魏豪庭的案子,是我曾某人策划的!你那个儿媳妇樊琳,也是我的安排!我苦心孤诣,为了什么?你还不清楚?可我怎么也想不到,计划出了严重意外,我不但赔上了儿子的命,就连拿谢饕饕对你所做的威胁,也他妈失败了!事情不该这样,绝不该!更不会就此结束!东西我拿不到手,儿子却白死了,你想我赔个底朝天?”

  “阴险!”卢占山吐了口唾沫。“呵呵!彼此彼此!”曾扶生也吐了口唾沫,接着道,“不浪费时间了,咱们谈正事吧!”说完,他回到玻璃桌前,打开那个银色的小箱子,然后戴上白手套,从箱子里取出来一根细长的注射针管。卢占山疑惑地盯着曾扶生,难以判断对方意图。针管中的液体呈黑红色。

  曾扶生来到卢占山面前,高高举起针管,小心地从中挤压出来一点液体,就好像护士正准备给病人注射。

  “知道这是什么吗?”曾扶生在卢占山眼前晃了晃针管。卢占山很是惊恐,料想那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这是狂犬病毒!”曾扶生微微笑道,“花了我很多功夫,才提取了三支,很珍贵的!”

  “别乱来!”卢占山大声呵斥。曾扶生没做理会,转身来到卢平安面前,伸手拍了拍卢平安的脸。卢平安使劲晃了晃头,冷眼瞪着曾扶生。曾扶生转脸对卢占山说:“交易非常简单,交出《不言方》残卷,否则这一

  针,就叫你儿子下去陪曾纬!”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将针头对准卢平安的胳膊,静静地望着卢占山。“浑蛋!”卢占山青筋暴怒,想不到曾扶生如此疯狂。“给你三秒!”说完,曾扶生开始倒计时。

  卢占山急道:“复原残卷不在身上,就算答应你,也交不出来!”曾扶生停止计时,说:“那不用你操心,说出地方即可,我会派人去取!”“别给他!他是畜生!”卢平安吼了一嗓子。曾扶生不以为意,继续倒计时。

  卢占山摇摇头,大声喝止了曾扶生:“我答应你!但是,有三件事我想不通。”

  “嗯?”“第一件,六年前春天,我的中医馆到底是不是你烧的?”“就问这个?”曾扶生轻蔑地一笑,“真想知道?”卢占山点头。

  曾扶生迎着卢占山的目光,毫不闪避:“你要是早交出复原残卷,我也没必要那么做嘛!”

  卢占山叹了口气:“第二件,六年前冬天,我老伴儿是不是你派人绑的?”“呵呵!那真的是个意外,本来我也不想出人命。”卢占山咬牙道:“第三件,警方所说的试验场,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曾扶生回到桌前,拿起酒饮了一口,悠然说道:“为什么问这个?”“良心!《不言方》只关乎你我的恩怨,那件事却关乎很多人。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曾扶生点点头,笑道:“哎!你知道又能怎样?”“真的是你?”“不错!试验场是我策划的!”曾扶生满脸不在乎地说。

  “真是畜生!为一己之利,你残害了多少无辜啊!”卢占山慨然长叹。“残害无辜?”曾扶生冷笑道,“少作姿态!你怕是从未真正接触晚期癌症

  病人,不知道什么叫人间惨剧吧?”卢占山哼了一声。

  “只给你讲一个故事!”曾扶生说,“我亲眼见过一个六岁的孩子,得了血癌,也就是所谓的白血病。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花了数十万,好不容易将病情控制住。之后为了省钱,将孩子接回家去。白血病的孩子最怕感染,不能碰触任何脏东西,有时候吸一口被污染的空气,都可能前功尽弃!

  “为了孩子,那对可怜的父母,不惜卖肾,买来最贵的空气净化设备,只为孩子能呼吸新鲜空气!他们租住的房子里,一尘不染。那种干净程度,不是亲眼见到,你根本无法想象!他们卖房卖肾,尽最大努力,就为了孩子活下去!这没有错,对不对?

  “可是,你知道吗,有个夏天的晚上,孩子半夜醒来,突然很想吃水果。他没有惊动父母,自己从冰箱里取了个苹果,就吃了下去,他忘了把苹果洗干净。第二天一早,那个孩子就没了,当时,他手里还攥着吃剩的苹果核……你能想象那对父母当时的心情吗?

  “试验场?为的就是癌症广谱疗法!五年了,它存在了五年!它结束了很多病人的痛苦,它给病人家属带来了不菲的收益,没有人从中吃亏!如果试验成功,所有死去的人,都功德无量!只是,我万万想不到,我的试验方向没有错,但具体思路错了!我创造了高温疗法,却始终无法将病人对高温的耐受力提高到极限!我跨不过那个天然的矛盾!《不言方》是对的,古方奇药,呵呵!从人体内部着手,针对癌细胞,进一步提高它们对温度的敏感性,从而一举跨越那个天然矛盾!卢占山,你私藏古方奇药,不与民共享,你才是最大的罪人!说!复原残卷在哪里?”

  卢占山别无选择,他呆呆地盯着前方,小声说:“墓园!在我老伴儿的骨灰盒里!”

  “很好!去死吧!你们爷俩一起上路!”“什么?你刚不是说,会放过我们?”卢占山瞪大了眼睛奋力挣扎。“幼稚!”曾扶生大笑,“你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你忘了,我可是准备了三支针剂!”

  “你……”“不急!还轮不到你!”说着,曾扶生拿着针管,转身走向李文璧。方才的一切,李文璧听得清清楚楚。她不断扭动绳索,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恐惧与绝望。

  “要不是你,章猛不会死!“要不是你,章烈不至于活成老鼠!“要不是你,试验场不会崩塌!”曾扶生怒视李文璧,胸中怒气喷薄而出。说完,他冲着章烈招了招手:“这一针,你来!”

  章烈点点头,快步走上前去,从曾扶生手中接过针管,来到李文璧面前。“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章烈盯着李文璧,一字一顿地说。“不要……救命!”李文璧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叫嚷起来。听到叫声,秦向阳知道再也不能等了,他朝李天峰使了个眼色,掏出枪就要往里冲。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厂房西侧的黑影,突然动了。他闪电一样冲了几十米,用身体狠狠撞倒了章烈。那个令人恐怖的针管,随之被甩落一旁。

  怎么回事?宋猜要反水不成?章烈和曾扶生均是满脸问号,惊讶异常。他们哪能料到,眼前这位根本不是什么宋猜,宋猜早死了。

  “你不是宋猜?”章烈首先反应过来,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疾风般冲向黑衣人。

  与此同时,卢占山和卢平安突然甩脱了背后的绳索。李文璧是章烈所绑,她身上的锁扣结实牢靠,但曾扶生决然想不到,卢占山

  和卢平安的绳索,根本就是“假宋猜”做的活扣。紧接着,卢平安扑向章烈,去帮黑衣人。卢占山则冲向李文璧,去解对方身上的绳索。

  此刻,谁也顾不上曾扶生了。卢平安身子骨本就软弱,哪里是章烈的对手?眨眼间就被对方重重踢飞,摔在地上急喘不止。又过了一瞬,黑衣人的口罩被章烈打落下来,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你……你是卢占山大儿子,卢永麟?”曾扶生指着卢永麟,惊讶莫名。

  “住手!”这时,秦向阳和李天峰冲进厂房。秦向阳跑在前面,朝天开了一枪,以示警告。章烈大惊,连续快攻,近身后抱起卢永麟,朝着旁边的砖垛摔去。砖垛随之倒塌,把卢永麟砸了个结实。章烈摆脱了纠缠,掏出枪先朝着卢占山射击。卢占山腿部中弹,倒在李文璧身前。李文璧急得直跺脚,但是眼见秦向阳出现,眼中重现活力。秦向阳见章烈有枪,还打伤了人,再不敢迟疑,直接朝章烈射击。李天峰紧接着也开了枪。章烈打完第一枪,早就有所防备,闪身躲到砖垛后,开枪对射。双方随即展开激烈的枪战。

  二对一,这个局面对秦向阳来说不被动。但是他和李天峰面临着相同的状况,都没带备用弹匣。

  章烈却早有准备,他毫不吝惜子弹,开枪频率远超对方。

  此时,卢占山被击伤,卢平安被踢伤,引发呼吸异常急促,卢永麟被埋在砖头里,李文璧被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只剩一个曾扶生毫发无损,抱头趴在一旁,不敢动弹,生怕被子弹扫到。

  很快,李天峰子弹打光了,秦向阳也仅余一弹,但是交战双方谁都未被击中。

  秦向阳毫不犹豫地把枪扔给同伴,随后依托一个接一个的砖垛,快速接近章烈。

  许久不见对方开枪,章烈判断对方定是没子弹了。他慢慢挪动身子,向外探视。

  李天峰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立即开枪射击。然而,他还是射早了,最后一弹并未击中目标。章烈躲过一劫,冷哼一声连续还击。

  这时,秦向阳已悄然接近最后一个砖垛。他突然发力,跳上砖垛,由上而下,飞身扑向章烈。章烈被扑倒,手里的枪随之脱手。两人贴身战在一处。

  这一仗打得很是惨烈,双方出手均是拳拳到肉,毫不留情。转眼间,两人互有损伤,一时间闷哼连连,砖块飞溅。

  章烈当年在省散打队,参加过多届电视散打比赛,还得了外号叫“打不倒的章烈”,身体素质自是相当优异。

  李天峰不敢怠慢,加入战团。但是没一会儿工夫,他已满脸是血,被章烈踢落到一旁。此时,久卧一旁的曾扶生突然动了。他打了个滚,扑到章烈丢落的手枪近前,捡起枪来四处瞄准。他先瞄向李天峰,紧接着掉转枪口,试图向秦向阳射击。可是秦向阳和章烈

  不停地辗转腾挪,他担心射不中,便又更换目标。卢永麟仍在砖块下哀号,卢平安捂着胸口,紧蹙眉头靠在一根柱子上,他的目光从这两人身上扫过,又掠过中枪的卢占山,最后着落在李文璧身上。

  这时,空中传来一阵振翅之声。不知从哪儿飞来一群白鸽,从墙壁上方的空洞中掠进房内,落到了李文璧近前。

  李天峰吐了口血,抬头惊见曾扶生举枪瞄向李文璧,奋力起身扑向枪口。然而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枪声响过,子弹早已击中李文璧前胸。那群白鸽应声而起,再次掠出孔洞,消失在夜空深处。“我操!”李天峰爬起来,骑到曾扶生身上,拳头雨点般挥落。

  在曾扶生的大呼小叫之下,卢平安睁开了眼睛,他终于把急促的呼吸控制住了。

  他的目光在地上扫了一圈。曾扶生此前丢落的针管,就在他面前不远处。

  他捡起针管,又随手拿起一块砖头,走到李天峰背后,挥砖把李天峰拍倒在一旁。

  他用牙咬着针管,双手拖着曾扶生来到石柱前。一会儿工夫,他便把曾扶生绑到了柱子上。这还不算完,他四下逡巡,找来一根木棍。他把木棍横架在柱子上,组成了一个十字架形状,随后把曾扶生的双臂,横着绑到了木棍两侧。

  秦向阳看到了发生的一切:李文璧中枪了,卢平安打晕了李天峰,正在绑十字架收拾曾扶生。

  他和章烈双方早已力竭,但谁也无法制伏对方。他稍一卸力,一定会被发疯的章烈当场掐死。

  “放开!你想干什么?”曾扶生抬起眼皮,死死盯着卢平安。卢平安把咬着的针管交到右手,怒视曾扶生:“审判!这是最后的审判!”“什么?”

  “我母亲因你的贪婪而死!你还一把火毁了中医馆,烧死了陶定国,烧了我活下去的最后希望!我的心脏病无药可救,只能换心!陶定国是唯一合适的供体,他自愿捐献!可是你……”卢平安越说越激动,呼吸又急促起来,“陶定国和我配型之前,我苦苦找了十年!陶定国死后,我又找到现在!可是,根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心脏!心脏!懂吗?你他妈永远不懂,什么叫绝望!”

  “啊?”曾扶生大大地张开了嘴。“曾扶生,你的道貌岸然就此结束,你犯的是死罪!”“不!”

  “去死吧!魔鬼!这一针,是我给你的!是母亲给你的!是陶定国给你的!是沈傲给你的!是侯三给你的!是林小宝给你的!是谢饕饕和谢斌斌给你的!是魏芸丽给你的!是开锁师傅毕盛给你的!这是所有人对你的审判!”

  卢平安说完,毫不犹豫地将狂犬病毒,注入曾扶生体内。曾扶生大叫一声,思路却仍清晰,他神色惊惧至极,双眼中挤满了疑问。“你说什么?沈傲?侯三?林小宝?谢饕饕兄弟?魏……魏芸丽?毕盛?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除了谢饕饕、侯三,我根本都不认识!”

  卢平安吼道:“他们的亲人,都被试验场所害!他们当时要么不在亲人身边,要么无力阻止其他亲属!他们心中有太多怨恨,但归根结底,他们最恨的人,是试验场的组织者!是你,曾扶生!”

  “这……”曾扶生接连遭逢巨大意外,瞳孔急剧收缩,哑然失声。

  “你自以为是,假仁假义,以为那么做是在帮助癌症患者。你错了,错得离谱!”

  “我没错!”曾扶生愤然反击。“你错了!人即使身患绝症,也不该被剥夺希望!还有爱!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家人,那种最天然的情感,任何人都没资格剥夺!”“你……”

  “人因性而生,更因情感而活!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至死,都体会不到人与人之间原本天然的情感!人无法拒绝病痛,然而人间有爱!你为了一个疯狂的目标,一个不切实际的目标,无视爱和希望!你凭什么认为,那些被你聚拢到试验场的病人,就一定没有别的渠道,获得相应的帮助存活下来?”

  “我……”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卢平安胸口剧烈地抖动,他不顾一切地大声说,“从来没什么复原的《不言方》!李正途当年,也许早把它烧掉了!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戏!包括今天的一切!为的只是拿到你这只老狐狸的犯罪证据!”

  “不可能……”曾扶生骤然崩溃,老泪纵横。卢平安身后不远处,秦向阳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章烈。在那一扑之下,两人

  双双撞进最大的一个砖垛。砖垛立刻碎裂,把两个人压了下去。突然,厂房外传来密集的警报声。警报声由远及近,转瞬近在眼前……

第三十章 复仇者联盟

  江海潮带着大队人马冲进厂房……秦向阳被人从碎砖块里挖了出来,章烈压在下面,早已奄奄一息。这个惨烈的现场惊呆了所有人。

  秦向阳的手指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眼睛。他微微怔了片刻,突然奋力翻身,连爬带滚扑向李文璧。

  李文璧就躺在他身边。李文璧慢慢睁开眼,随后又无力地合上了。“别睡!”秦向阳大叫。“唉!”李文璧轻轻叹了口气。她的叹息极其细微,却已几乎用尽所有力气。

  “我错了!”秦向阳紧紧贴着李文璧的耳边,轻声说,“我很后悔!我他妈好像从来都不是正儿八经的,面对这段感情……听到了吗?醒来!我真后悔了!”

  李文璧眨了眨眼皮,微微摇了摇头:“没关系!其实,我们两个是一样的人!”

  “别说了!坚持下去!”秦向阳鼓励道。“我们都是工作狂。可是,我很清楚一件事,你心里有我,同样,我心里也有你,这就足够了!我……我一直都知道的!”李文璧咬着牙,极艰难地说完这段话。

  “是的!”秦向阳大声说。“所以,别后悔……”李文璧说完,溘然而逝。秦向阳使劲晃动李文璧的身体,仰天长啸。不久后,急救车纷纷赶到。

  秦向阳、曾扶生、卢占山、李天峰、卢永麟,都被抬上了车。司机从秦向阳口中得知,曾扶生被注射了狂犬病病毒,把车开得飞快,毕竟车上没配备解毒的疫苗。

  卢平安并无大碍,被安排上了警车。李文璧和章烈被抬上另外一辆车,接受医务人员的最后抢救。江海潮深深吸了口气,他其实有点蒙,他还没弄清楚的点,实在太多了。这里不得不提的是,就在江海潮带队即将赶到砖厂时,还发生了一个插曲。

  当时市局指挥中心突然接到报案,报案人叫陆文通。他自称是扶生集团董事长曾扶生的助手兼司机,今晚他将曾扶生送至清河县郊区某砖厂后,才意外发现自己的老板,正在从事非法勾当。他说,他历来深得曾扶生信任,而且曾扶生还专门叮嘱他,不要把事情跟任何人透露。他说他借故离开了砖厂,回到家后思前想后,良心始终难安,遂决定报案……

  江海潮当即命人将陆文通带到市局,配合调查……苏曼宁那边,对云门巷老孟家扒蹄的调查,有了新的突破。

  店员从苏曼宁所带的照片中,认出来4月3日当晚,将宋猜接走的正是卢平安。

  店员看到照片后,才想起来更多细节。他说,卢平安那晚也在店里吃过饭,但跟宋猜不在同一桌,吃完后便自行离去,这个他本来没什么印象。但是后来卢平安又返回店内,将宋猜带走了,而那时宋猜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正因店员对宋猜印象颇深,这才多看了卢平安一眼,可要是没有照片参照,他还是难以描述卢平安的样子。

  苏曼宁跑到医院,将这些信息反馈给了秦向阳。看到秦向阳浑身缠着纱布,又听闻李文璧中枪身亡,她的眼泪悄然滑落。

  秦向阳很清醒,但无力安慰苏曼宁,他的脑子被她带来的信息弄得生疼。这个关键信息能证明一件事:宋猜就死在卢平安手里,而且死亡时间,不是4月4日,而是4月3日晚,否则,卢平安没必要在那晚带走宋猜。

  可是卢平安身患重病,虽坚持健身,但终究体质极弱,怎么可能弄死宋猜?秦向阳推测,宋猜很可能不是正常醉酒。这一点他早就想过了,只是当时无从佐证。宋猜极有可能被卢平安借机下了药,而后在沉睡中被沉到了江里。卢平安本就是中医,配制麻药、蒙汗药之类,应该不在话下。至于绑缚在宋猜身上的旧沙袋,显然就是卢永麟提供的。当然,也可能是卢平安平素健身淘汰之物,但是他的健身用品,同样出自卢永麟的店面。

  由此推断,又会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4月4日在大魏豪庭1102室的杀人者,根本不是宋猜。

  不是宋猜还能有谁?显然,只能是卢平安本人!

  这就是说,卢平安根本从未被嫁祸,他就是404案的真正凶手!可是案发当天,的确有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子,先卢平安一步进入过现场,那个人是谁?

  现在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那人只能是卢永麟。

  可是卢永麟一定没有杀人,他所起的作用,只是在冒充宋猜,令案发后警方的调查误入歧途。

  卢平安身患绝症,陶定国的死断绝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他以身犯险在情理之中,但他绝不会让卢永麟犯下杀人的罪行。

  正因为卢永麟代替了宋猜,所以江海潮在后续调查中,翻遍了监控,运用了各种调查手段,却始终无法锁定黑衣连帽衫男子的来路。

  为什么?很简单。卢永麟进入大魏豪庭之前,一定躲在卢平安的药店内,离开大魏豪庭之后,他同样只能去卢平安的药店。药店就在小区附近,可是江海潮从来没有怀疑、也不可能怀疑那里……

  这更是个令人无法接受的结论,可是秦向阳实在没有其他理由,来推翻这个结论。

  然而,这个结论还有一处疑点:卢平安为何非要亲自动手杀人不可?他为何不干脆借助宋猜的手,要了樊琳和曾纬的命?

  秦向阳沉思良久,给出了一个合理的答案。原因有两个:

  一、宋猜所接到的任务,一定是杀樊琳和邓利群。雇凶者和杀手都很专业,宋猜手里一定有邓利群的照片。一旦他发现床上的男人不是邓利群,很可能会终止任务。这样一来,卢占山的反布局便无法进行。

  秦向阳这个判断,跟真相有出入。事实上案发前,曾扶生已经获知了那个意外——进入1102室的不是邓利群,而是另一个年轻男子——只不过他想不到约会者是曾纬,从而让行动继续。

  二、即使任务没有终止,如果卢平安借助于宋猜动手杀人,那么他只能案发后再杀掉宋猜,然后由卢永麟顶替宋猜,去跟曾扶生取得联系,让计划继续进行。

  可是这样一来,就有了一个时间上的断层。怎么理解?

  秦向阳是这样想的,如果任由宋猜去杀人,那么宋猜杀完人之后,一旦用电话同章烈或曾扶生取得联系,双方就势必交流。这个交流的内容,卢平安就不可能知道。如果这时候他才杀掉宋猜,让卢永麟顶上,再继续跟章烈或曾扶生进行后续交流,就难免暴露身份!因为,他不清楚双方早先的交流内容!

  所以,卢平安只能选择在案发前,也就是4月3日,提前杀死宋猜,并拿到对方的电话。这样一来,不管双方怎么交流,卢永麟都不会暴露身份。

  这是一个极其细微的逻辑,也许它无关案情的结论,但却决不能就此忽略。天亮后,市局门前发生了一件事。那件事对江海潮造成的冲击,他终生难忘。

  那天早上,谢饕饕、谢斌斌、侯三、林小宝、魏芸丽以及开锁公司的毕盛,共六人,来到市局找江海潮自首。

  他们声称是卢占山的帮凶,共同谋划并不同程度地参与了404案。他们说,自首名单还少了一个人:沈傲。可是沈傲还关在看守所,无法前来,因此只能将沈傲提前写好的“自首认罪书”带来。

  江海潮彻底蒙了。从职务身份上说,这件事将他推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也就是作为404案的

  专案组组长,他实际上对案情的掌握程度,接近于零。

  群体自首事件,所呈现出的404案复杂程度,完全超出了江海潮的认知能力。

  他的内心世界遭受了沉重打击,但表面上并未表现出来。面儿上成绩足够光荣,404案已成功告破,专案组切实履行了它肩负的责任。

  对主犯、从犯一干人等展开全面审讯前,他必须先处理一件事:将案情上报给市委市政府,再由市委相关领导出面,报请人大常委会,申请对曾扶生实施正式逮捕。这是必须要走的程序,毕竟曾扶生是人大代表。

  这给了秦向阳恢复的时间。三天后,审讯正式展开,他带伤参与。他身上缠满绷带,再穿上外套,外表上看不出来。

  审讯从自首者开始。七个自首者,六个故事。秦向阳早就了解过,谢饕饕兄弟是农村的,他们的父亲几年前因病去世。实

  际上他们的父亲,正是参与试验场的患者。决定是他们的叔伯兄弟跟母亲一起下的。当时谢饕饕在牢里,谢斌斌在外打工,谁都不知情,更无从左右家人跟忘川公司签约。唯一不同的是,谢斌斌好歹见到了父亲最后一面。

  他们很想念父亲,尤其是老大谢饕饕。

  谢斌斌曾给秦向阳展示过一张纸。纸上,写满了“谢饕饕”三个字,那种A4纸有一大摞。谢斌斌说过,那是谢饕饕想念父亲的方式。“谢饕饕”三个字,是那对父子之间特有的连线,寄托了父亲对儿子最朴实、最美好的祝愿。谢饕饕想父亲了,就把名字写上几百遍。他很想告诉父亲,名字一点也不难写,他再也不讨厌那个名字了。

  这种情感发展到最后,产生了质变。他们对父亲的想念,渐渐演变为对忘川公司的憎恨,直到他们产生了一个很自然的想法:要给父亲报仇!可是当时,他们还不知道忘川公司幕后的策划者是谁,更不了解试验场。

  侯三的情况较为特殊。他不但离过婚,还有过孩子。谢斌斌曾说,他表面上吊儿郎当,其实特重情谊。他和谢斌斌兄弟喝酒,喝着喝着就哭了。他想一个人,想自己的孩子。

  侯三的孩子的名字很有个性,叫侯一一。三岁时,这个孩子患了白血病,在下面的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后,侯三发狠举债,将孩子送到了北方大城市的医院。为了省钱,侯三让孩子母亲在病房打地铺,他一个人睡天桥。他是个父亲,为了孩子,不得不成为“漂族”。

  他晚上睡天桥,白天从事各种体力工作。他干工地,送水,做搬家公司短工,干装卸工……他觉得只要累不死,就得挣钱为孩子治病。干完活回去睡觉的路上,他还不忘捡一路矿泉水瓶,好卖些零钱。

  一个冬天的晚上,他被执勤的民警查到了。民警以为他是拾破烂的,无家可归,并未对他进行驱赶,只是建议他最好别睡天桥,不安全先不说,可别给冻出毛病来。

  侯三如实相告,说自己有家。白天干活,晚上睡在那儿,是为了省钱,孩子和老婆都在医院呢。当时的侯三并不知道,他命运的转折点由此开始。

  那个民警一下子就感动得不得了。两人攀谈起来,结果还攀上了老乡。民警回家后,把事情向家人说起。恰好,那位民警的姐姐在报社上班,听说了这件事后,认为有值得报道的点,就找到侯三,对他进行了采访,随后写了一篇感人的文章出来,登上了报纸。

  令侯三想不到的是,那篇新闻报道感动了很多人,还引来更多媒体对他采访。侯三一时成了新闻人物,那令他很是尴尬。他觉得,像他这种情况的病患家属多了去了,怎么还成了新闻呢?

  想是这么想,但结果他当然不拒绝。诸多报道后,四面八方的捐款随之而来,给侯三一家带来了希望。与此同时,远在滨海的扶生集团老板曾扶生,也关注了这件事,并极为敏感地从侯三和侯一一身上嗅到了商机。

  曾扶生很快找到侯三,当众宣称,扶生集团为孩子出钱治病,但有个前提,孩子必须在曾扶生的疑难杂症医院接受治疗,除了常规治疗,还要使用扶生集团的主打产品:火神膏。

  侯三收到的捐款听起来不少,其实偿还债务尚不足够,更妄谈后续治疗费用。他颇为犹豫,拿不定主意。这时候有病友给他建议,支持他接受曾扶生的帮助。毕竟,侯三身上的新闻不能长久,后续收到的捐款会越来越少,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觉得有道理,就答应了曾扶生,全家前往滨海。

  侯一一在曾扶生的医院接受了一段治疗,病情表面上没有恶化。侯三不知道这算奇迹,还是曾扶生的手段高明,还是前期在北京的治疗仍在起作用。这时候曾扶生兴奋地告诉他,是“火神膏”的功劳。他将信将疑。

  更令侯三想不到的是,曾扶生立即抓住这一点,请来很多记者,把即将冷却的“旧闻”,重新炒了起来。

  曾扶生对媒体宣称,扶生集团的“火神膏”,有效控制住了侯一一的病情,并持续好转。借此炒作,扶生集团和“火神膏”,一时间占据了诸多媒体的首页。

  侯三敏感地意识到,自己像是被利用了。为了孩子,他果断辞谢了曾扶生的“好意”,带孩子重回北方。

  然而事情很快起了变化,孩子重新住院后,第三天就去世了。医生很遗憾地告诉侯三,孩子离开医院之后,似乎并未得到有效的救治,否则绝不会是这个结果。

  侯三马上意识到,一切都是曾扶生的错,他和孩子都被利用了,那什么狗屁“火神膏”,根本无效。

  他立即找曾扶生算账。可是曾扶生早备好了说辞:孩子死在别的医院,怎么还找到扶生集团来了?

  你侯三就不该带孩子离开,要是在扶生医院继续治疗,一定不会是这个结果。曾扶生的话术,着实有理有据。但侯三心里不服,认定孩子是被曾扶生治死的。他想到了从网上发帖揭露此事,然而网络茫茫,根本激不起风浪。更重要的原因是,侯三再怎么折腾,他身上已经不具备任何新闻价值。

  很快,孩子母亲和侯三离了婚。侯三自暴自弃,迷上了盗窃的“手艺”,还一时发狠,偷到了扶生集团办公室,从而锒铛入狱。

  在整个404案过程中,曾扶生早就注意到了侯三的存在。面对卢平安的审判时,诚如他所说,他只认识侯三和谢饕饕。在他眼里,侯三就是个不成器的贼。他怎会预料到,这个贼已经跟其他人联手,组成了所谓的“复仇者联盟”,正在干一份伟大的“事业”。

  林小宝的故事很简单,他父亲死于试验场。后来,当他丈母娘也得了癌症时,他触景生情,逐渐心生后悔,不该跟家人一块,跟忘川公司签约。

  正如谢斌斌曾告诉秦向阳的,林小宝其实也很不容易。他父亲早没了,现如今丈母娘又得了癌症,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累。可是,林小宝的丈母娘已经带病生存好几年了,人还活着!这更加重了他的悔意。如果当年没那么做,也许父亲到如今也还活着!为了钱,让父亲放弃治疗,眼看着父亲去死,他觉得自己简直猪狗不如!渐渐地,他下定决心,给自己赎罪,铲除忘川公司……

  魏芸丽的故事也不复杂。秦向阳知道,魏芸丽的公公早就去世了。她公公,是被她老公亲手推上了试验场。作为儿媳,当时她就不同意。可是人家做儿子的,执意那么做,她也违逆不过。人死后,她老公顺利得到了一大笔丰厚的提成。其后一年,魏芸丽的父亲也患了癌症,当女儿的自然要出钱给父亲治病。魏芸丽就跟她老公要钱。

  这时候她老公不干了:钱是老爷子的命换来的,怎能拿去给你爸治病?不仅如此,她老公还极力怂恿魏芸丽,把她父亲也送上试验场!不出钱就罢了,还给出这么个鬼主意?魏芸丽坚决不同意。可是,魏芸丽的母亲同意了。其后,她母亲跟她老公一块,又跟忘川公司偷偷签约,很快断送了她父亲的命。

  从此,魏芸丽恨上了自己的母亲,更恨她老公。魏芸丽曾对秦向阳声称,她老公长年出差。实际上不是那回事,他们是长年分居。

  魏芸丽恨自己的亲人,却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久而久之,她的恨意,全部转移到了忘川公司身上……

  沈傲的故事,其实早就清楚了。开锁师傅毕盛,在404案中的位置最不起眼,他的故事跟妻子有关。他们小两口结婚不久,孩子刚出生时,其妻查出了癌症,当时他们刚刚贷款买了房。为给妻子治病,毕盛把房子卖了。钱花光后,他老婆的病情并未彻底扭转。

  其妻很快意识到,这样下去将面临一个无底洞。适逢忘川公司的业务经理曹节找上门,毕盛的老婆就做了个大胆的决定,瞒着毕盛,跟曹节签了合同……

  得知真相后,毕盛强烈反对。然而他老婆去意已决,主动回家,不再吃药,配合曹节完成了赌局。毕盛虽然拿到了酬金,却一直活在痛苦之中,只能借酒消愁……直到有一次,他在酒馆中无意碰到谢饕饕。两个陌生人酒逢知己,慢慢谈起往事,才产生了共同的想法,他们都对忘川公司无比憎恨……

  对卢平安的审讯最为关键,他还原了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部分——时间线。卢平安上来就说,他和卢占山知道曾扶生所做的一切。有一个基本事实,对卢占山父子来说,多年来他们从未对曾扶生说谎,一直坚称,根本没有《不言方》残卷。然而曾扶生始终不信,并一直给卢家制造麻烦。后来,他们不得不将中医馆的火灾、陶定国的死亡、卢平安再无心脏可换以

  及母亲的死亡,这些账统统都记在曾扶生身上。他们早就想跟曾扶生算账,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更缺乏一个合适的机会。

  五年前,他们意外得知,曾扶生为了巨大的经济效益,策划并实施试验场。卢占山了解曾扶生。在他看来,曾扶生本人一定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针对癌症的广谱疗法是不可能的,那只是曾扶生计划中的一个噱头。一旦试验场的临床数据达到一定程度的康复案例,比如百分之三十,甚至更少,曾扶生就一定会对医疗市场树立起那个惊人的噱头:扶生集团攻克了癌症的广谱疗法。

  基于试验场的存在,卢占山苦苦琢磨,制订出了一个庞大的计划。这个计划由一场骗局开始。三年前,卢占山对外宣称自己得了肝癌,不久后又宣称治好了自己的病。随后,他又宣称另有七名癌症患者,在熟人介绍下,也得到了他的救治。

  这实际上是一个骗局,为的是引起曾扶生的注意力,让曾扶生更进一步以为,他手中的确握有复原的《不言方》残卷,能治疗各种癌症。他知道这对曾扶生来说,是最致命的诱惑。

  要实现这个骗局,最重要的是医院的检查材料,尤其是加强CT扫描的片子。也就是说,他需要在片子方面造假。

  于是,卢占山将目光瞄向各大医院的CT科,并渐渐查到人民医院的CT科副主任魏芸丽,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原因无他,魏芸丽对忘川公司有刻骨的仇恨。没费多大力气,他就将魏芸丽说服,让对方参与到计划中来。对魏芸丽来说,对强化CT片造假简直易如反掌,只须调取其他患者的片子,对文字资料进行修改即可。

  如此一来,卢占山实现了计划的第一步,除了他本人的肝癌检验报告,还拿到了另外七份。那七份癌症检验报告,被卢占山安到了自己的客户名下。他曾救助过无数患者,要从中找七个人帮他这个小忙,没什么难度。

  他知道这件事一旦宣扬出去,曾扶生一定会做调查。果然,曾扶生很快找到人民医院去,通过关系核实了那七份体检报告,更单独关注了卢占山的那份报告。这样一来,曾扶生不得不相信,卢占山的确治好了自己的肝癌,还治好了另外七名癌症患者。

  这大大刺激了曾扶生,认定卢占山有复原后的《不言方》,他发誓,非把东西弄到手不可!

  三年前,为了《不言方》,曾扶生策划樊琳打入卢占山家。

  2018年春节后,樊琳找到章猛,提出要跟卢平安离婚。这时候曾扶生兵行险着,让章烈出面,请外籍杀手杀掉樊琳和她的情人,嫁祸卢平安。事后再拿自己安排的目击者,去威逼卢占山交出《不言方》。

  曾扶生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实则一切在卢占山掌握之中。

  2018年春节后,针对曾扶生的计划,卢占山制定了局中局式的反击。这时候,他发现自己仍缺乏人手。

  很快,他从网上发现了一则关于侯三和侯一一的老新闻,立刻意识到可以把侯三争取进来。那时侯三刚出狱不久,他很快答应了卢占山。侯三加入后,把他的发小林小宝、他的狱友谢饕饕,以及谢饕饕在酒馆中遇到的毕盛,统统拉了进来。有了谢饕饕,自然少不了谢斌斌。

  卢占山分析了每个人的状况,发现还少一个关键人物。他还需要一个人在明处,去主动调查、揭发忘川公司,从而引起警方的高度关注。

  这时候,魏芸丽找到卢占山,说她注意到一个年轻人,时常在人民医院出没,似乎在暗中关注忘川公司的业务经理曹节。曹节几乎天天跑人民医院,沈傲从奶奶去世后,一直单独秘密调查忘川公司,早就盯上了曹节了。魏芸丽的发现,使沈傲也很快加入进来。

  自此,一个为数十人的复仇者联盟,正式成立了。接下来就顺理成章了——

  谢饕饕的角色是双面间谍。曾扶生需要个小偷做杀人现场的目击者,谢饕饕通过道上的朋友介绍,顺利接到了这个活儿。

  侯三和林小宝,负责往大魏豪庭1102室装摄像头。此外,侯三还要配合魏芸丽,把车屁股停歪,好让魏芸丽有足够的理由,把车停到邓利群的车旁边,去制造一系列意外。这就要求侯三所租住的房子,其配套的车库,一定要与魏芸丽的车库相邻。魏芸丽的车库是25号,侯三选择了24号车库。

  谢斌斌的任务相对简单。他是外卖员,只须配合谢饕饕潜入1102室,而不引起警方的怀疑。他也是双面间谍,因为在行动当天,他还充当了谢饕饕和章烈的联络员。谢饕饕成功潜入1102室后,发消息给谢斌斌,由后者通知章烈。只不过,这个步骤要冒一点风险。

  因为谢斌斌和杀手宋猜,都有邓利群的照片。可是案发前,进入1102室的人不是邓利群,而是曾纬——作为双面间谍“二五仔”,谢斌斌必须把这个意外,如实地发短信通知谢饕饕,进而让曾扶生知道,约会者换成了一个年轻人。

  如果不这么做,谢斌斌早就暴露了,曾扶生很可能由此推演出一切并非意外,而是反布局,那样一来,后果不可想象。

  这个风险其实很小——卢占山就是要让曾扶生自食苦果。他了解曾扶生,料定对方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就终止行动。

  毕盛的任务最简单,他所在公司的广告,本就在卢平安家门口。当卢占山去1102室给卢平安取药时,他只须配合卢占山演一场戏,让卢占山得知,侯三曾搬着床垫,请他开过1102室的门锁。卢占山再把这个“意外”发现提供给秦向阳。这样就很自然地把侯三和林小宝交到了警方手中,从而瓦解了曾扶生对卢占山的胁迫。

  沈傲的角色很特殊,他要从正面对忘川公司展开调查。为了成功将警方牵连其中,他有意选择了栖凤分局刑警大队长秦向阳的女朋友,李文璧。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东风。

  2018年4月23日20:00,卢平安前往云门巷的老孟家扒蹄吃饭,趁宋猜上厕所的空隙,在宋猜的啤酒中,加入了曼陀罗调制的药物。

  在古代,曼陀罗是所谓蒙汗药的主要成分,能致人昏迷。卢平安吃完饭时,宋猜仍在喝酒,他只好先行离开,待时间差不多了又回到店里,带走了宋猜。

  当时,对卢平安来说,出了个小意外——他以为宋猜还没买单。如果他替宋猜买单,不管付现金还是电子转账,都会留下自己的痕迹,这一点他事先并未考虑到。只是他完全没想到,宋猜在昏迷之前,竟主动将现金压到了酒瓶下。他当然不知道那是宋猜的习惯,只付现金,从不找零。

  接下来就简单了。午夜时分,他用自己的车载着宋猜,前往市东区的高架桥,将提前备好的沙袋绑缚在宋猜身上,将对方沉到了河底。

  2018年4月4日1545,谢饕饕即将进入大魏豪庭1102室,并给谢斌斌拨打了电话,两人在楼梯间见面。

  作为双面间谍,谢斌斌拿上谢饕饕留下的外卖箱出了小区,及时将这一信息当面告知章烈。

  章烈通过“暴风”专有电话,通知“宋猜”行动。

  1552,卢永麟身穿黑色连帽衫,戴着蓝色口罩,从北门步行进入小区。三分钟后,进入五号楼。他手里有卢平安家的备用钥匙。

  1610,卢平安提着行李箱回到小区,当时卢永麟就站在他家玄关处。卢平安回到家,用备好的尖刀杀掉曾纬和樊琳。但是那个过程中,他不小心在袖口上留下了喷溅血迹。

  1645,卢永麟从五号楼出来离开小区,随后藏身于卢平安的药店之内。卢永麟走后,卢平安将凶器藏到了大花盆的泥土里,随后自行撞破头部,假装昏迷。

  随后,谢饕饕离开。紧接着,侯三和林小宝进入现场,取走偷录设备。

  2025,卢平安假装从昏迷中醒来,并报警。在那之前,他早就用止血纱布包裹了伤口。

  2035,栖凤区刑警大队的人控制现场。这就是404案的整个过程。

  然而,这只是卢占山整个计划的一部分,他还有后续的审判计划。以他对曾扶生的了解,他断定曾扶生对他所做的胁迫失败之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曾扶生拿不到想要的古方,还因一连串意外,失去了儿子,怎么可能就此放过卢占山?

  针对这个判断,卢占山再次强化了对曾扶生所设的“诱饵”——他故意告诉秦向阳,自己手里有复原后的《不言方》残卷。他知道,秦向阳严重怀疑曾扶生,那么在调查时,一定会拿这个消息去试探、刺激曾扶生。秦向阳果然那么做了。一定程度上来说,秦向阳被卢占山小小利用了一把。

  卢平安一口气说完,最后总结道:“像曾扶生那种人,没有铁打的证据,谁都动不了他,这是个常识。我们将计就计,假扮宋猜,假装被绑,只为两点:一、拿到曾扶生切实的犯罪证据,现场所有过程都已被卢永麟的手机录了下来。二、让曾扶生,接受我的审判。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是主犯,我杀了曾纬,杀了樊琳,杀了宋猜,其他人都是从犯,我接受你们的审判!”

  对江海潮来说,这是他从警以来经历的最顺利的审讯,甚至不需要他说一个字,案犯便娓娓道来,全盘托出。

  可是他的手却不停地颤抖,他很难接受一个事实——这个最顺利的审讯,却审出了一个最复杂的案子。

  这个案件的复杂程度,可谓旷古绝今!案子在他手上破了,可他却认为自己又栽了!栽得彻彻底底!

  卢平安说完后,审讯室里异常安静,隔壁的观察室同样如此。两个房间里坐满了警察,但没有一个人想说点什么。

  秦向阳突然打破沉默,问了卢平安三个问题。

  “第一,樊琳和曾纬的情人关系,真的是自然发生,而不是你们的事先安排?”

  卢平安怔了片刻,回答道:“你不问,我真的忘了,他们的情人关系是计划中很关键的一环!任其自然发生?那个概率,接近于零。曾纬回国后,保持了他在国外的习惯,逛夜场。而樊琳寂寞时,也偶尔会去那种地方打发时间。于是,我们给他俩制造了一个意外。今年春节后的一个晚上,我跟踪曾纬到某夜总会门口,然后打电话给樊琳,约她过来谈一谈。等樊琳过来时,我早就离开了。她找不到我,自然给我打电话。我告诉她临时有事,改天再谈。她果然耐不住寂寞,自己进了那家夜总会。当时,她和曾纬虽然在一个场子里,但我仍然没法子促成他俩认识。这时候侯三想到个法子,他等在夜总会门外,等曾纬出来时,摸了曾纬的钱包,随后又等到樊琳出来,掏了樊琳的钱包。之后他并未走远,故意让樊琳发现了他。樊琳追过去时,他把两个钱包都丢到了垃圾桶边上。情况就是这样,剩下的,就是樊琳自己的事了。曾纬的钱包里有镀金名片,曾纬的职务是扶生集团营销副总,扶生集团涉及医疗业务,而樊琳又是跑医用器材的……”

  “第二,是个私人问题,我很好奇,李正途当年留给你父亲卢占山的黄布包,里面到底是什么?”

  “黄布包?”卢平安笑了笑,说,“亏你还记得它!其实,你应该问我父亲。你要是心急,我可以代为回答,那真的只是李正途的个人隐私。当年李正途本有妻女,在战乱中离散,没有任何线索可寻。后来,他喜欢上了一个风尘女子,他交给我父亲的,便是那女人的信物。那女人当年患病,经人介绍找到李正途。看病期间,没想到两人渐生情愫。后来,李正途干脆给女人赎了身。有一次,李正途被人请到别的县市,给一个大地主看病,结果,他和女人的居住地来了解放军。打完仗以后,那女人被进步青年裹挟进‘忆苦团’,带到陕北去了!”

  “忆苦团?”秦向阳一时没明白这个字眼。

  “就是把遭受地主、国民党欺负的人,组织起来,向广大老百姓陈述自己的悲惨经历,控诉反动派的罪恶行径!这件事是李正途临终前的遗言,那就是人临终的一个念想!他叫我父亲设法找到那个女人,把信物交还给对方,连同一笔钱。如果对方也不在人世了,最好能把他们葬到一块。他不好意思让曾扶生知道,毕竟他们是亲戚,关系太近了。他曾贪恋于风尘女子的事,一旦在亲戚嘴里传开来,他就是死了,面儿上也过不去!”

  这次,秦向阳听明白了,原来那李正途也是个洒脱之人,竟不计较心头之人曾沦落风尘,只可惜造物弄人,两人终究还是没在一块。

  他点点头,反问:“李正途那本古籍,就是在那次出诊时得到的吧?”卢平安叹道:“是的!他得到了一本神奇的古籍,返家时被雨水泡烂了,最后还丢了女人……”“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如何得知曾扶生的全盘计划的?”

  “嗯?”卢平安突然显出了戒备的神色,之前全然放松的状态,消失不见。“不要说樊琳的秘密,更不要说曾扶生后续的杀人布局,单说你家的中医馆被烧一事,你们都无法证明是曾扶生所为!当然,你们的判断是对的,你们和曾

  扶生素有嫌隙,但那同样不能作为证据!一句话,你们没有任何证据!你刚才也说了,你最终的目的既为审判,又为取得曾扶生的犯罪证据。”

  “哦!”卢平安不想说话。“还有试验场,你们同样无法证明曾扶生是幕后老板!”秦向阳紧盯着卢平安,不依不饶。卢平安好像累了,他用力叹了口气,不耐烦地说:“如果我告诉你,关于曾扶生的一切,都是章烈告诉我们的,你信吗?”秦向阳笑了,这是个天大的笑话,他当然不信。卢平安无理取闹,他明知章烈已死,死无对证。秦向阳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昨晚站在曾扶生身边的人,那个号称曾扶生助手兼司机的陆文通。陆文通有很大概率知晓曾扶生的一切秘密,甚至不同程度地参与了曾扶生的犯罪计划。如果事情属实,陆文通不但是知情不报,还会按曾扶生的同犯论处。可是,卢平安偏偏不出卖陆文通。

  为什么?这只能说明,卢占山和陆文通之间,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

  陆文通出卖曾扶生,对卢占山来说全是好处。可是,陆文通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难道说,他希望曾扶生被抓,而后趁机接手扶生集团?

  他也许有那个能力,可是他既然出卖了曾扶生,曾扶生又怎会保全他,再让他接手扶生集团?

  岂有此理!江海潮早就不耐烦了,他摆摆手,示意秦向阳不要再问,叫人将卢平安带了下去。

  对他来说,所有的疑问都已解决。秦向阳最后的问题,他不是没考虑过。但是卢平安拒绝回答,那就只能看曾扶生了。到时候,如果曾扶生也不把陆文通拖进来,那谁也没有办法!三天后,市局组织了一场盛大的新闻发布会,由江海潮出面,向全社会做了通报。

  那是江海潮一生中最精彩的新闻发布会。他从404案说起,然后摆出忘川公司和试验场,接着讲述樊琳的秘密和曾扶生的杀人布局,最后来到高潮,端出“复仇者联盟”,极有条理地陈述了卢占山的宏大反布局,最后以专案组缜密调查、跟进,突袭清河城郊砖厂,抓获布局双方所有犯罪嫌疑人收场。仅仅在结尾处,他提到了秦向阳的名字。

  他的语术在媒体看来,秦向阳只是专案组的一个前哨,秦向阳提前到达砖厂以及所做出的巨大牺牲,是专案组精心布局的必然结果。

  所有媒体欣喜地看到,江海潮作为警界新星,正冉冉升起。至此,404案、试验场案真相大白,所有参与其中的犯罪嫌疑人,都将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樊琳、曾纬、章猛、章烈、宋猜,这些死去的人都有大小不同的罪行。他们已经去了地狱,在那里接受相应的惩罚。这是一场究极的罪恶连环,更是一场究极的反罪恶连环。然而,卢占山父子的所谓反罪恶,同样也是一种罪恶。

  尾声

  被注射了解毒疫苗。他戴着镣铐,却一直借故赖在医院病床上。人大的审批手续还没下来,对他的全面审问尚未开始。

  这天傍晚,一个医生悄悄告诉曾扶生一件事。他说:“你女儿曾帆,托我知会一声,她跟陆文通在一起了,已经办了结婚手续,永远不分开!”就这一句话。

  曾扶生听完,气得差点昏死过去。这几天来,他早就想通了一件事,卢占山何以提前知晓他所有的秘密,从而针对性地展开了一场“局中局”似的报复?知晓他全部秘密的,总共只有三个人:章猛、章烈、陆文通。现在章猛、章烈已死,唯一只剩下陆文通。也就是说,陆文通最少在三年前,也就是卢占山号称治愈了八例癌症之时,

  便已经出卖了他!他现在明白了,卢占山根本从未治好过癌症。那只是一场戏,让他进一步坚信,卢占山手里的确有古方奇药!放过他?呸!怎么可能!曾扶生恨不得一口一口,把陆文通咬死!曾扶生彻底后悔了,后悔当年不该收养他!

  那是个根本性错误!陆文通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父亲背叛了他母亲,他母亲又背叛了他,把他丢到曾扶生的小诊所。现在,他又背叛了曾扶生。这个人身上,流淌着背叛基因。曾扶生想通了一切!

  可是……可是扶生集团不能无人接手!曾纬已死,它只能属于曾帆。他了解自己的女儿,傲娇得一塌糊涂,又特别冲动,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如果没有一个能力超强的男人在身边照顾,根本不可能扛起扶生集团。本来,孙敬轩的确是最好的人选,那个年轻人既有能力,又有背景,他和曾帆在一起,方方面面再恰当不过。

  他妈的!曾扶生怎么也想不明白,曾帆为什么突然跟孙敬轩断了来往,又跟陆文通搞到了一起!还专门派人来告诉他,说什么跟陆文通在一起了,还办了结婚手续,永远不分开!陆文通黑不溜秋,貌不惊人,面冷心狠,不善言辞,怎会博得曾帆的好感?

  他实在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怎么办?马上面临审讯,要不要把陆文通交出去?不交?不可能!陆文通让他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交?不妥!那样女儿怎么办?扶生集团怎么办?那可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单从经营方面看,陆文通熟悉集团的一切,没人比他更胜任集团的管理职务!怎么办?

  在交与不交之间,曾扶生徘徊不定,气血上涌,一口老血喷出来,浸湿了床单……

  三天后,对曾扶生的审讯开始了。

  面对一系列证据,尤其是卢永麟在砖厂录下的证据,他爽快地承认了一切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