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坏了,酒池哪里还会发光?我刚才在泥垒那边看见一具尸体,吸收了酒气,变成了酒尸,说不定酒泥里的尸体也一样。”王欧阳一边说,一边贪婪地吸扑鼻而来的酒气,体力竟有些许恢复了。

可正当大家望着发光的酒泥讨论不休时,酒池在闪光之后,出现了奇怪的现象——酒泥里的人影竟然动了,而且是大幅度地挪动。

第二十九章 鲤鱼跃龙门

在黄光的透射中,人影猛地动了一下,这让大家都静了下来。一路闯入酒池,他们稀奇古怪的事没少见,可眼前见到的情况太诡异了,每个人都以为诈尸了。可恨的是,黄光闪了一会儿,接下来又重归死寂,什么光都看不到了。没人知道人影动了以后,是不是爬上来,或是怎么样了,让人心里没底。

王欧阳不再节省电量,把手电一直打开,当酒池黄光灭了,他就叫李狂药去挖一挖。他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酒池里的东西,不过挖的动作要小心一点儿,别把酒池破坏了。按规矩,挖酒池的人必须洗净身子,可现在情况特殊,王欧阳只能嘱咐尽量小心。李狂药手上没有铲子,只有腰刀,而刀只能砍东西,挖酒池很不方便,还不如用手快一点儿。

“先别下去。”丁细细见状,忙叫住李狂药,“上面好像不对劲。”

“你过来!”丁忘忧没等女儿把话说完,一把就拎起她,护到身后。

李狂药也听到了动静,似乎那群怪人没有死光,他们正朝石形旋涡下面的酒池逃来。那群怪人数量很多,别说全部过来,就算只来一半也会搅乱酒池上面的蛇息。只要蛇息露出漏洞,那么酒虻一定会被酒池的浓郁酒香吸引下来,到时候就麻烦大了。李狂药头一仰,打起手电想看上面怎么样了,随即就看到几个怪人滚下来,并惊扰了酒池了的蛇群。

蛇群一哄而散,怪人成群涌下,丁忘忧转眼就护着女儿退到了池中深处。李狂药来不及跟去,只能拖起王欧阳,想法子躲过当前的这一劫。可王欧阳却拉住李狂药,让他也躺到地上,情急之下想背起王欧阳,却被王欧阳一把拉倒在倾斜的黑石地上。不等李狂药问要干嘛,逃窜上来的白蛇就喷了一口浓浓的白气,将两个人团团围住,昏暗中看上去就像一个大馒头。喷完了白气,白蛇就游到李狂药身上,静静地躺着,还把头倚在他的脸上。

一瞬间,李狂药才明白过来,白蛇虽然不能一下子喷出一层蛇息,却能暂保他和他师傅的平安。酒虻被吸引下来,跳过了那团白气,这让里面的人得以喘息。怪人滚下来时,不是死了就是伤得动不了,因此也没有碰那团浓厚的白气。李狂药知道他和师傅吃过酒丹,有毒的白气伤不了他们,可丁家父女不知上哪去了,他根本不能心安理得地躲下去。

“别出去!”王欧阳见李狂药要起身,便小声道,“他们不会有事的。你没看见丁老妖力气比牛还大,那群怪人伤不了他,至于酒虻嘛……”

“我……”李狂药想要起身,却又怕他一走,没人照顾王欧阳。

“嘘!”王欧阳声音落下,便把手电都关掉,和徒弟一起躲在蛇息里。混乱之中,李狂药听到嘈杂声四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好像还有笛子声。那群怪人虽然牙尖爪利,但面对壁画里的酒虻,无异于待宰的羔羊。在酒池里,痛苦的喊声一波接一波,把人的耳朵都要喊聋了。在地面上,这时已到了夜晚,喊声传出地面,回荡在踏白古城上空。远处的村庄隐约听到这阵惨叫,不由得想这是不是古代的冤魂在作怪,每个人都吓得不敢出门,平时也不会有人在夜里出门。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嘈杂声才有渐缓的趋势,李狂药焦急地卧在蛇息中,喊了几声,这才听见丁细细的回答。一切又归于平静,等李狂药摸到手电,重新打亮以后,马上被身旁的情况吓了一跳。他们刚才卧在地上,没有受到影响,却没想到四处全是怪人的死尸,每一具都露出狰狞的面孔,并散发着一股酸酸的味道。

“李狂药,你没事吧?”丁细细从酒池的另一边喊道,她打着手电找到了人了,好不容易才松了一口气。

李狂药又惊又喜地望去,答道:“我们还好!”同时,他心想丁家父女没有蛇息保护,为什么会躲多酒虻的死袭,而且从地上走下来,也不受蛇息的毒性影响?

丁忘忧瞪了女儿一眼,不许她说话了,然后就看向酒池,并问:“老酒鬼,刚才你是不是趁乱挖了里面的东西?”

王欧阳想要回答,可一看酒池就沉默了下来,因为近半小时的工夫里,酒池已经一片狼藉了。很多怪人被追得无路可逃,有的人一下来就想挖土躲藏,因此酒池的泥被翻得凌乱不堪。很多小的酒器都从土里被抛了出来,还有一些大的酒器也露出了一角。王欧阳看着这景象,只得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力气去挖酒池了,刚才那会儿也没办法去挖。

丁忘忧只是无心一问,并不怀疑王欧阳,在五仙之中,独属王欧阳最为坦荡,不会做这种投机倒把的事。于是,他们就惶惶地走下去,想要一起把酒池挖开。本来,酒池好端端的,可以继续颐养千年,现在被怪人挖伤了,恐怕蓄积的酒气散掉了一半。李狂药知道师傅心疼不已,却找不到话安慰,因为他无法理解酒人对酒物的喜爱。

王欧阳下到酒池里了,心疼地吸了一口酒气,便叫李狂药轻轻地把酒器挖出来。那些酒器包括古代的陶瓷酒瓶、铜制酒壶、玉杯、玛瑙酒盏等等。一般情况下,这些珍贵的器皿碰不得湿气与泥水,会被侵蚀得精气全无,可放在酒池下却没有被侵蚀,反而有一种朦胧的光华,一碰就会流动。

丁忘忧在一旁也小心地把酒器挖出来,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多少人为了这批酒器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更多的人死在哪里都无从得知了。一直以来,丁忘忧也知道李狐当年骗了他们,那艘船并没有在东海沉没,可他想不通李狐为什么要吞掉那批酒器。毕竟,李狐不缺这些好东西。

想着想着,丁忘忧已经把出土的酒器罗列开来,并和王欧阳一起确认哪些酒器属于哪些人。李狂药和丁细细四目对望,彼此有很多话要说,可碍于长辈在场,只能沉默。而且,他们想不通,在这种乱尸横堆的情况下,两位长辈如何镇定地挖出酒器。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以后不大可能回到这里,所以为了不让尸气毁掉酒池,破坏底下的酒器,现在必须把酒器挖出来,哪怕附近的情况再有多可怕。

挖了好一会儿,李狂药就发现了渎山大玉海,这尊庞大的酒器霸气十足,一露出池泥就晃了一下。大玉海的重量太大,而且嵌在泥中,他们四个人虽然有把握抬起来,但要运出踏白古城的话,难度太大了。现在已不像几十年前那样,四周荒芜,也许一个人都碰不到,万一被人看见,他们无法解释清楚。何况,没人知道渎山大玉海不只一尊,既然这是元代造出的酒器,不如就让它继续留在元代遗迹里。

王欧阳最先把这事讲出来,然后和丁忘忧商量:“渎山大玉海是刘付天官一家人的,我知道他的孙子被你救了,现在把这玩意留在这里,他没意见吧?”

“他对他家里的不太清楚,留下就留下吧,他也不会喜欢这些的。”丁忘忧替刘付狼做了决定。

李狂药却在想,这种东西卖出去能换到许多钱,起码这辈子衣食无忧,刘付狼能答应吗?不过,这种东西好像也不能卖,毕竟刘付狼没有证据证明渎山大玉海是他家的,官方肯定会据为己有,说不定别人还会给他们扣上破坏古代遗迹的帽子。与其让别人占便宜,不如就让它烂在这里吧。

同时,丁细细用手继续挖开酒池,终于在渎山大玉海的底座里看见了一把白色的酒盉——那就是白堕天盉。当年,五仙把酒器运去大海石,为了方便装卸,渎山大玉海的上下部分被拆开了,盛酒的玉海是上部分,而底座是下部分。1983年,五仙要去大海石把酒器运回来,还给那批酒人,在大海石上王欧阳曾见到江恨天惊讶地发现了什么,他想过去看一眼,却见到江恨天把东西放进白堕天盉里,并将其卡在渎山大玉海的底座里。

时隔十四年,王欧阳再见到这些东西,往事浮现脑海,不禁地唏嘘。李狂药听说过那段经历,心中甚是好奇,不知江恨天在大海石找了什么,为什么要塞进酒盉里,不让其他人看见。也许,这正是江恨天在1983年遇害的原因。李狂药警觉地望向酒池上面,没看到人影,也听不到动静,这才安心地和丁细细一起想办法取出卡住的白堕天盉。

“小心一点儿,别弄坏了。”王欧阳异常紧张,小声地提醒。

李狂药被念得怕了,手掌都使不出力气,怎么都拔不出白堕天盉。多亏丁细细手巧,她就酒泥扫净,轻轻转了一下,白堕天盉就从渎山大玉海的底座脱出了。顾不得身上的伤,王欧阳就叫丁细细快打开白堕天盉,看一看江恨天当年放了什么东西进去,害得他丢了小命。丁细细先看了她老爹一眼,在得到她老爹的同意了,她才深吸一口气,把白堕天盉打开。

李狂药把手电举起来,想要看个明白,可酒盉刚被丁细细打开,丁忘忧就忽然把盖子压了回去。丁细细茫然地望着她老爹,以为酒盉中有炸药之类的东西,一打开就会爆炸。可一抬头,丁细细就看到有个人从死人堆上爬了起来,蹒跚地跑出了石形旋涡。王欧阳奇怪地数了数人,他们四个谁都没缺,莫非跑掉的是没死透的怪人?

不等大家反应,被破坏掉的酒池就回光返照,发出蓄积了千年的酒气,轰射出蕴藏的黄光。霎时间,元代遗城的琉璃反射黄光,将整个洞都映得无比璀璨,恍若仙境降临了一般。李狂药正想赞叹这等美景,却发现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酒池里竟然出现了异变。之前,他们借着光线看到酒池下面不仅埋了许多酒器,还有一个会动的人影,如今在光线之中居然看不到那个人了。

“你们快看!”李狂药激动道。

其他三人立刻醒悟过来,同时望向石形旋涡上面,心说莫非跑上去的人就是被埋在下面的人?可酒池只能炼制酒器,保持酒器的特性,但不能让人深埋不死吧?李狂药以为酒池太凌乱了,没看清楚,所以又找了一遍。在光芒映照下,他们四个人找了一遍,再也找不到那个人影。王欧阳觉得古怪,忙叫李狂药先别找了,快去把那个人追回来。

李狂药点了点头,拔腿要往上面跑,一个人影就出现在石形旋涡旁边。大家心生疑惑,那个人明明跑掉了,为什么又折返了,不会古城里还有什么危险吧?那个人定定地站在上面看了一会儿,然后就慢慢地走下来。李狂药握起腰刀,生怕那个人要下杀手,要知道那个人埋在酒池下面很久了,没准已经从人变妖,希望吃人了。

“不对啊,难道……”王欧阳吃力地站起来,扶在李狂药身上,一副无比吃惊的模样。

丁忘忧也讶异道:“怎么会是他?埋在酒池下面的人就是他吗?”

丁细细听着他们的语气,知道走下来的人非同寻常,随即也跟着凝神远望。待看清楚了来者的样貌,丁细细不由自主地和李狂药相顾一眼,然后震惊地睁大了水灵灵的双眼,没想到在踏白古城下面会遇到这个人。接下来,大家陷入了沉默,谁都没有动手或者张口,全在想酒池埋的人会不会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过了大约一分钟,那个人从上面走了下来,然后用激动的语气对他们说:“你们都干了什么!”

“张清玄,你怎么会来这里?你还记得我们吗?”王欧阳低沉道,同时心想黑老三像是疯掉了,可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丁忘忧静观其变,一语不发,当看到黑老三要扑向他女儿,他才扬起左手上的金笛,毫不留情地点向人家的心脏部位。黑老三只觉得心像被刀捅了一下,疼得厉害,身上的蛮劲就散掉了几分。王欧阳见丁忘忧下手极重,想要劝一劝,却听到古城里传来轰隆的声音。他们早在甘藏沟的旧城村里就听过这声音,传说这是山神的声音,可自从进入地下以后,大家才明白这是山底塌陷的声音。

因为这里是青藏高原与黄土高原的过渡地带,有许多松脆的土层,再加上地震频发,很多山体容易陷空,接着引起塌陷,发出巨大的轰隆声。抗日年代,日军战机飞临踏白古城上空,轰炸的时候加剧了这些地形的变化,使得这个骨牌效应持续到90年代。老人记得,那架战机本来能抬升,不会被倒塌的山体压下去,可能就是山体下已经空掉了,倒吸的气流使日机无法升高,可以说是作茧自缚,因为他们不轰炸积石山县的话,地下的特殊地形不会这么快发生塌陷。

紧接着,上头开始落下一些小石块,李狂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就叫大家快点找路子逃出去。王欧阳一想到这么多酒器留在这里,如果现在不带出去,以后再没有机会了。可现在来不及了,王欧阳只能不舍地叫李狂药带上最重要的白堕天盉,快点爬是去找出路。丁忘忧临危不乱,还叫大家别急,先问问黑老三怎么进来的,因为鬼门那边堵死了,黑老三肯定是从别的路子钻进来的。

黑老三受制于人,精神紊乱,只问了他一句,他就招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快走!出口在飞机那边!”

“飞机?”李狂药一头雾水,心想这深地之下,哪里有飞机,有飞蛾还差不多。不过,李狂药很快就明白过来了,黑老三指的是战争年代坠毁的日军战机,很可能飞机撞破了地层,炸出了一个窟窿。

丁细细看到石头越落越多,便叫她老爹放开黑老三,让他带路逃出去。黑老三被松开后,撒腿就跑,像是长了翅膀一样。李狂药见状,忙把白堕天盉交给丁细细,嘱咐她快和她老爹追去,他背着王欧阳随后就赶去。丁细细怕出状况,不肯先走,等李狂药把人背起来了,她才和丁忘忧一起踏着斜坡往上追。

迈了一步,李狂药就回过头,对那条白蛇说:“这位娘娘,快点逃吧,离人类远点,小心他们把你泡在药酒里。快走!”言毕,那条白蛇就像是听懂了一样,迅速地游向上面,留下一道模糊的白影在李狂药的视线中。

与此同时,黑老三没命地跑着,虽然他没有手电,但似乎适应了这种昏暗的环境,逃跑时如履平地。他们一出酒池,黄光就在一拨巨石的轰砸之下消失了,黑老三也越跑越远。李狂药他们追了十多分钟,好不容易才在古城边缘的乱石堆前赶上黑老三,而他们此时终于看见了那架日军战机的残骸。

原来,此处本是坚硬的石层,若不是战机坠毁,恐怕古城里就是一条死路了。战机残骸与石面呈70度的斜角,黑老三一到残骸前面,人就钻了进去,拼命地往上爬。李狂药让丁细细和她老爹先爬进去,然后才拖着王欧阳,紧紧地跟去。在飞机残骸里,有许多从地面冲刷下来的黄沙,空气流通的感觉也特别明显。

在爬出去的过程中,李狂药隐约看到有个人想爬出去了,可黑老三仍在视线里,丁家父女尾随其后,那个人会是谁呢?难道,那个人真是埋在酒池下面的人?就算只被埋了半个小时,人类也会死掉,何况那个人被埋了很久。顾不得多想,李狂药就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师傅拖着爬上去,同时他们听到轰隆不断的响声,似乎古城还在塌陷,连飞机的残骸也跟着倾斜了一大段,几乎要横着倒进古城里。

丁细细紧张地朝下大喊:“李狂药,快点,飞机要塌下去了!”

李狂药知道情况危急,可拖着人,他爬得不快,只能答:“你快走,我们跟得上。”

过了几分钟,丁细细和丁忘忧从残骸中爬了出去,回到了地面,他们这才发现飞机残骸撞进山体里,正好尾部露了一小截出来,但被树丛包裹住了,不走进踏白古城尽头是不会发现的。此刻,夜深风大,露水暗结,人体的温度一下子就被山风偷去,让他们瑟瑟发抖。黑老三爬出来了,想要逃走,却被丁忘忧一把捏住肩膀,使不出逃走的力气。

丁细细转过身想要对李狂药施援手,可斜插的残骸因地势的改变,轰然倒塌,连后面的山体也震动起来。丁忘忧惟恐女儿陷下去,赶紧抓起她和黑老三,退到了很远的地方。丁细细急得眼泪都要飚了,要知道只要跟着残骸塌下去,那就救不回来了。黑暗中,当轰隆声停下来,双脚也不麻了,远处散倒的林子就冒起了一根光柱,李狂药满身是伤地拖着王欧阳,一点点地从窟窿眼里爬出来。原来,飞机残骸已经倒下去了,但有棵树横倒下去,卡在了乱石中间,李狂药抓住了树干才逃过一劫。

“你放开我!”丁细细恨恨地瞪了她老爹一眼,然后奔过去,帮着扶起王欧阳,一同离开支离破碎的山脚下。

丁忘忧叹了一声,当见人齐了,便捏住黑老三的肩膀,叫他带路走出踏白古城。可夜已深了,古城内有许多陷空的地方,他们也受了伤,不方便继续走了。搞不好,刚从酒池逃出来,又会陷回去。想了想,丁忘忧就在月色之下,在离塌陷区很远的地方生了一堆火,然后叫大家先坐下来。

“欧阳公,你没事吧?刚才……”李狂药和丁细细一起放下王欧阳,担心地问。

“我死不了。”王欧阳摆了摆手,便问,“张清玄,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我那天看你在癿藏镇上,你留在积石县这里做什么?别给我装疯卖傻。”

黑老三眼神迷离,不像是装疯,被几个人擒住后,只一个劲地呢喃:“我要做多多的守护神,没有守护神的话,那个人会醒过来……不对,他已经醒过来了!都怪你们,是你们惹出大乱子了!”

“守护神?那些怪人是你驯变的?”李狂药惊讶道,原本他们都以为那是黄牧笛的杰作,谁会想到是这位博士干的。

“谁醒了?你是说酒池里的人?”丁忘忧认真地问,同时望了望四周,现在已经看不到先跑出来的人在哪里了。

“到底是什么人,你快说!”丁细细急道。

黑老三惊慌失措,断断续续地答:“我不能走……我要守在这里……我不能回家……我对不起我爸妈!可是我……”

“算了。”李狂药看到黑老三抓狂地挠脑袋,于心不忍,现在逼问也没用,何况黑老三神志不清,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一个生物学博士,怎么会学到这种驯变怪人的幻术,这个跨度实在太大了,天知道黑老三当年遇到了什么事。

丁细细怀疑地看了看黑老三,又看了看她老爹,终于忍不住地问:“你为什么那时能把那些虫子赶跑?吹吹笛子就能办到吗?我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事,你是不是和大海石上的那个女人认识?你也学了这种害人的幻术吗?”

王欧阳抬眼望向丁忘忧,苦笑一声:“原来你还没和你女儿讲实话?我们五个人里,就只有你和万长青去学了那套笛音幻术,多半是你们早就相信李狐的话了吧?”

“什么笛音幻术?”丁细细不懂地问。

丁忘忧知道瞒不住了,也不生气,反而镇定地对女儿解释,这不过是一种古代留下的驯变笛音,也是幻术的一种,这在《鹅幻》里也有记载。实际上,这种音乐幻术被衍生得很广,诸如酒馆里放慢音乐,会使人不知不觉大量喝酒(快音乐会喝得少),这是最常见的一种现象,可知道的人却少之又少。还有一些驯兽师会用音乐控制野兽的行为,不过是浅显的幻术,与蓝衣女子的笛曲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1983年时,五仙在大海石上找到了一份元朝笛谱,可惜有一部分被水气浸化,看不清了。他们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将那些笛谱读懂,并练了一曲残缺的幻术,可惜一直不得其要领。这么多年来,丁忘忧和万长青虽然见识广博,但两个人都学不全,直到刚才丁忘忧才使出了多年来练成的幻术。

李狂药一边听,一边暗想,我在大海石上的蓝女石雕发现了一份完整的笛谱,太奶奶在洞里也刻下了那些奇怪的笛谱,莫非这就是他们提到的神秘幻术?发现笛谱时,丁细细也在场,看样子她还没来得及把笛谱的事讲给她老爹听。万长青当时在岛上好像也能控制九虺,看来他和丁忘忧真的练到了一定的程度。

李狂药想了想,总觉得幻术是害人的东西,否则不会失传,黑老三也不会抓了这么多人驯变成怪人。甘藏沟里的村民说踏白古城会吞人,搞不好就是黑老三做的怪,是他把人抓去了,而不是所有人都落进了陷空的地洞里。一想到这些,李狂药就心寒,恨不得马上毁掉怀里的笛谱。

这时候,丁忘忧把话讲完了,夜幕里就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摸来。丁忘忧很快注意到了,随即大喝一声,叫那两个人滚出来。李狂药以为是那群怪人,或者是埋在酒池下的人,他转身一看却见来者是江连海和万长青。那两个人肯定没找到鬼门里,所以没见到酒池,到现在才从地下逃上来,而且比李狂药一伙人还要狼狈。

“哼!你也来了!”万长青瞪了那些人一眼,不客气地和江连海坐到火边,然后问,“黑老三怎么被你们抓到了?他干了什么好事?”

丁忘忧不气不恼,还将事情原委告之,似是客气,实则陌生。李狂药看得出来,丁忘忧并不喜欢万长青这个人,不像对王欧阳那般随意。万长青听说了黑老三的事,忙骂黑老三脑子有毛病,难怪他们在洞里被一群怪人追逐,逼得他们放火烧死了那群怪人。李狂药听到这句话,马上想这个人果真毒辣,居然说得不痛不痒。王欧阳和他之前在地洞里见到鬼火,八成就是看到火烧身的怪人在奔逃,并不是真的鬼火。

大家交谈了一会儿,便把目光集中在白堕天盉上,并叫丁细细打开来看一看。刚才事出紧急,他们谁都没看见白堕天盉里的东西,而万长青也一口咬定,他不知道李狐把东西藏在这里,那天船是真的翻了。可如果船真的翻了,那些酒器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万长青根本解释不通。王欧阳也没打算逼问,反正事情都过去了,于是就没有继续揪着那问题不放。

火光随着冷风跳动之际,丁细细又一次把白堕天盉打开了。这是用白铜炼造的酒盉,本身就抗腐蚀了,在酒池里待了多年,如今真的放入清水就能让水有酒香,神奇得让人惊叹。寂静中,丁细细把酒盉打开,取出了一卷带着酒味的古画,然后小心地把画卷拉开,在红色的火光中,一幅鲤鱼跃龙门的古画就跳入大家眼帘。王欧阳见到这幅跃龙门的画,不禁地嘀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江恨天当初就是看到这幅画才遇害的?鲤鱼跃龙门的画在哪里都有卖,有什么好稀奇的。接着,王欧阳又想起,他在石坑下养伤,万长青曾对江连海说过,白堕天盉上有大秘密,于是就想现在逼问对方。

可是,丁忘忧却打断道:“不对!你们看,这幅画的落款是……”

“怎么了?难道是落款是王母娘娘?”王欧阳笑了笑,可看到了落款时,他就变了腔调地说,“不会吧?怎么可能是她?”

“谁啊?”李狂药好奇地问,江连海也同时问道。

“黄牧笛?就是那个苗女?”丁细细望向李狂药,问道,“你和王老伯说的那个人吗?”

丁忘忧看着古画,想起之前因收养刘付狼,查过刘付天官,顺及查到了黄牧笛的许多事迹,比其他人要懂得多。黄牧笛当时来到积石山县,和卖茶叶的老人熟识了,便一起研究一种茶酿,既是茶又是酒。可古往今来,茶与酒都是相克的,因此失败了,这才出现那么多葬酒棺。不过,后来黄牧笛还是成功制出了茶酿酒,可茶酿的方法通过卖茶老人流传出去。黄牧笛一气之下,便把怪人派去,吊死了卖茶老人。可见,那些怪人并不全是黑老三所为,也许黑老三曾见过黄牧笛,所以才学到了驯变怪人的幻术。

王欧阳最不喜欢琴棋书画,因此懒得深想,只懒洋洋地问:“这幅画有什么意思?会不会就是随便画画?”

丁忘忧怕画卷受损,便说:“细细,先把画收好,我们以后再看。”

“等等!这画又不是你的,凭什么叫你女儿收起来?”万长青不乐意了。

“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张掖那边住几天,一起研究这幅画。现在酒盉和画被谁拿去了,谁都不服气的,老酒鬼,你说是不是?”丁忘忧慢慢地说。

王欧阳知道东西不能被万长青抢去,何况他们现在也参不透画里的意思,不如一起去丁老妖家里养伤。王欧阳的伤正是丁忘忧的“不警告”才落下的,他正打算去丁家住几天,把美酒全部喝光,以此惩罚丁忘忧。大家说妥了,便不再争执。至于黑老三,丁忘忧不肯放他走,并打算把黑老三带去他家,帮忙让黑老三的精神状态好转,这样才容易弄清楚黑老三这么做的目的。

夜深了,大家累得难受,李狂药就主动守夜,让大家先睡几个小时,到时候再换岗。王欧阳嘱咐徒弟别一个人走远,然后就真的睡着了,丁细细也一样。不过,丁忘忧没有睡,仍看着黑老三,就怕他跑了。万长青一样怕丁忘忧带着东西跑掉,所以就和江连海一起假睡,可睡着睡着,他们两个人就真的睡着了。

黎明时分,只剩下丁忘忧和李狂药两个人清醒着,他们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说话。李狂药觉得尴尬了,尿意又急,只好借故暂避,拿起手电跑到远处小便。可是,尿还没出来,李狂药就发觉一股酒气从身后袭来,逼得他连忙转身,想要擒住身后的人。不料,那个人闪避奇快,一下子退出几米,站到了安全的位置上。

“你是谁?”李狂药大声一喝,并把手电照去,虽然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但却不认识那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和王欧阳等人的年纪差不多,双眉英挺,五官不错,但左眼角有一道伤疤。随即,李狂药注意到那个男人一身酒泥,想来他就是被埋在酒池下面的人了。李狂药震惊地看着这个男人,心说他是人是鬼,被埋了那么久居然还活着。

那个男人神秘地笑了笑,并说:“不用怕,你的太爷爷不是不肯教你吗?我来教你,只要你听我的,我一定能让你鲤鱼跃龙门,比你认识的那些人要厉害得多。”

李狂药刚想骂那个男人脑子有毛病,却见他拿出一本蓝色菱面的册子,还有一张金片。那张金片和李狂药在大海石上找到的一样,可他现在都没弄明白,金片究竟有什么用。那个男人拿出这两样东西,丢到了李狂药跟前,他就说:“上面写得很清楚了,你看了就会明白了,不过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不用我说太多,你也知道吧?”

“我怎么知道?”李狂药没好气地弯腰去捡那本册子和金片,想要问这东西有什么用,又不是武林秘籍,看了能练成神功吗?怎料,李狂药刚把册子捡起来,头一抬就看不见那个男人了。漆黑的林子里,听不到动静了,李狂药才忍住尿意,把册子打开,想搞清楚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把册子给他。

可是,只打开了第一页,李狂药就恍然大悟,并忍不住地说:“原来那张金片是这么用的!”

本卷完

卷三《七鲛魔潭》预告:一场酒人的杀戮将在丁家老宅上演,连死五人,谁生谁死,谁是凶手,鲤鱼跃龙门的画有何隐喻?李狂药遇到的高人是谁,为什么主动帮他,那本册子会让他跃龙门吗?丁家老宅又有什么秘密,笛谱背后藏了什么阴谋?三个渎山大玉海有什么用?一切尽在《醉龙池》之《七鲛魔潭》。

卷三《七鲛魔潭》

第一章 醉龙神篇

夜风沙沙地刮过踏白古城上空,似是四周藏了许多人,叫人惶惶不安。

想要出来小便的李狂药捡起了册子,那个男人就不见了。偌大的古城只有远处有一拨火光,其他地方都不见五指,要找人难如登天。李狂药一个劲地想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主动帮他,难道那个人很崇拜雷锋?李狂药确定从没见过那个人,可以说彼此之间没有半点交情,找不出任何帮他的理由。

再用手电照向那本册子,只见蓝色菱面的封皮写了《醉龙神篇?下卷》,翻开有一看,第一页提到自古以来有许多驯鸟、驯马口技,后来这种口技被改成用笛子吹奏,并用到了幻术之中。不过,册子里提到那支笛子必须用龙气郁结的龙蛋所造,否则效果不会明显。所谓龙蛋,并不是真的蛋,而是指龙脉里一种金色的晶体,形似椰子,故称龙蛋。

可造出了笛子还不够,因为要把笛子吹响,每支笛子都必须在一个音孔上贴上一张笛膜。通常,笛膜取自芦苇叶里的薄膜,而《醉龙神篇?下卷》里记载笛膜必须用龙蛋金膜。这种金膜虽薄,却不会破损,能够承受高音,而芦苇的薄膜则不行。可惜龙蛋非常珍贵,从古到仅的龙脉又被皇帝们挖成了陵墓,所以这项绝技流传不广,最多只在皇宫里展示。

李狂药看到了这份内容,心里大惊,莫非这就是七皇里流出来的册子?因为只有七皇才有资格在古代拿到龙蛋金膜,这种内容不大可能失落在民间。除了大海石那个地方,可能陆地上已经没有龙蛋这种稀奇的东西了,难怪太奶奶会在岛上把金片交给他。想必,万长青也领悟了笛膜需用龙蛋,前段时间才会去大海石。

《醉龙神篇?下卷》后面还提到许多酒学,包囊万千,融合了百家经典,像是历代增删了好多次。李狂药惊叹地浏览了几页,马上就被记载的内容折服了,同时他好奇地想,这是下卷,那上卷呢?为什么那个男人不把上卷给他,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发生了这种事,李狂药很想去找王欧阳或丁细细商量,可那个男人警告过,不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至于不能透露的原因,李狂药心想也许那个人怕册子外传,就跟王欧阳要他拜师才肯送他酒丹一样的道理。在广东学舞龙的那几年,李狂药的舞龙老师傅也天天唠叨,所学的功夫不能传给别人,要自己开舞龙馆得经过老师傅同意。在这点上,李狂药的确言而有信,虽然这本册子是别人硬塞给他,不是他拜师才得来的。

李狂药站在林子后,把册子收起来,心说以后若有机会再见面,把册子还回去便是。他现在拜了王欧阳当酒学方面的师傅,不能再拜第二位酒学师傅了,否则天打五雷轰。李狂药小便完了,再回到火堆旁,继续和丁忘忧像仇家一样地对望着。

到了早上,寒冷的雾气从远处扑来,覆盖了踏白古城,这伙人花了半天的时间才走回甘藏沟。丁忘忧把鲤鱼跃龙门的古画收在身上,邀着大家一同去张掖,把古画的含义研究出来,顺便分析谁想找他们报仇。万长青本不想去,可又不好明着与丁忘忧抢白堕天盉等物,而且他一个人的确参不透古画的含义,所以只好硬着头皮与江连海跟去。傍晚时,他们就带着疯子黑老三一起离开积石山县,坐着夜里的班车朝西北方向的张掖市进发。

大家上车后,分排而坐,顿时陷入了昏睡中。丁细细知道李狂药拜了王欧阳作师傅,家里的债又还清了,很替对方高兴,在车上时不停地回头和后座的李狂药说话。李狂药看坐在旁边的王欧阳睡了,不想吵醒他,因此说话声一直压得很低,尽管班车的噪音很大,说话再大声也不打紧。

说着说着,李狂药就想起《醉龙神篇》的事,于是就问:“你有没有听你老爹提过一本书,叫作〈醉龙神篇〉的?”

丁细细正天南地北地聊着,忽然被问起这事,便答:“没听过。天下那么多本书,我老爹怎么可能都知道。你怎么忽然问这事?”

这时候,靠窗的王欧阳睁开了眼睛,在昏暗中张口道:“那是七皇里的东西,你怎么知道的?”

“七皇?琴棋书画诗酒茶的那个?”李狂药和丁细细都好奇地问。

“我也不大清楚,只听李狐在那晚提过。大概就是说七皇之地各有一册综合天下百书而成的典籍,分为上下卷。比如说茶境,他们就有一本茶经,据说以前流传出来了。那些典籍都是各种学问的精华,有些秘不外传,却被皇帝老子收去,给了七皇里的人。远的我不敢说,但清朝的张之洞就在武汉办过一个机构,叫江汉关税务司,他以朝廷的名义整顿过茶业,收去了许多茶人的典籍,把它们藏在武夷山里。其实历史上有很多次收缴百家典籍的事,最出名的就是焚书坑儒,你以为烧掉书就能巩固秦朝统治吗,秦始皇真那么笨,能一统六国吗?还不是为了抢各门各派的东西,七皇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出现的。”

“那酒境呢?他们的典籍就是〈醉龙神篇〉吗?谁见过?”李狂药问。

“你问这么多干嘛?”王欧阳瞪了一眼,不屑地说,“只有没本事的人才想去找那些神篇啊、鬼篇的,骗鬼呀!有那闲工夫,不如好好地自己研究。像你老爹和万长青就特别地去找过,好像找到过上卷的零星资料,反正我是没看过,也不稀罕。”

“我老爹才不会去找那些东西呢!”丁细细翘起鼻子,哼哼道。

李狂药听了这些话,很想对他们说,《醉龙神篇》在他这里。可李狂药被广东的舞龙师傅日夜嘱咐,思维固定了,老想着若讲出去,即是大逆不道。李狂药忍住痒痒的嗓子,把话咽了下去,之后就闭上双眼,回想《醉龙神篇》记载的那些内容。其实,一本册子的容量有限,可尽囊精华,因而一册胜百册。甚至,内容不仅包罗百家酒学,还囊括了七皇里的各家精髓,因为酒这种东西本身就融会了琴棋书画等物。

在颠簸的路上,班车一起一伏,李狂药渐渐地陷入沉睡,嘴上还不忘记带着笑容。王欧阳半夜醒来,费解地望向旁边的徒弟,心想这傻小子不会在踏白城里撞邪了吧?自从离开那里,李狂药就不时地傻笑,教给他一些学问,他也不像以前那般一惊一乍,似乎早就学过了一样。王欧阳顿时有些不服气,琢磨着等他恢复了,要把龟灵酒学搬出来,镇一镇这傻徒弟。想当年,李小北都没能听到龟灵酒的秘法,李狂药真是走运!

夜里,班车上的乘客都睡了,只有司机还醒着。昏暗的车上,王欧阳站起来往后一看,黑老三跟万长青、江连海坐在最后面,全都沓拉着脑袋,一摆一摆的。接着,王欧阳又坐下来,沉默地想黑老三为什么会疯掉,还留在踏白古城下面,驯变了那么多怪人,难道就因为做了恶事才精神崩溃?都怪李狐那老不死爱装神弄鬼,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现在好了,人死了,他们有这么多问题,该问谁去?

过了一夜,天光初亮,他们就到了另外一个县城。休停了一天,这伙人才继续赶路,可最后却转到了内蒙古的阿拉善右旗,而非张掖。实际上,内蒙古和甘肃本就相临,而且张掖和阿拉善右旗相隔不算太远,两地还有班车通行。丁忘忧故意取道阿拉善右旗,不是绕弯路,而是在这里等一个人。

此时正值夏日,阿拉善在沙海附近,金黄的沙地热气腾腾,人站在户外晒半分钟就流油了。李狂药渴得难受,没有水喝,只好喝王欧阳准备的酒。这位师傅神通广大,不管去哪里,总有办法弄到好酒。他们一排人站在阿拉善的一段公路上,等了好久,这才看见一个人身披风尘地从金黄的沙海里走出来。李狂药定睛一望,那人便是多日未见的刘付狼,老酒人刘付天官的孙子。

丁忘忧知道大家不明白,于是跟他们解释,刘付狼这几日从阿拉善这边走进腾格里沙漠,去找茶境的一个分身之地——月泉古城。此行不为贪图茶境的珍宝,而是确定七皇之说,毕竟世间只有茶境半显半露,而剩下的六皇基本绝迹了,刘付狼一出来就对丁忘忧点了点头,然后才说他进入腾格里沙漠后,遇到了狼群,后来退进一处沙丘,发现了一座倒塌的怪塔。塔下有人写了“茶仙到此一游”的字样,想来月泉古城确实存在,只不过被沙漠掩盖了。

“你不是已经信了吗?怎么还让后生晚辈替你卖命?”王欧阳打抱不平地说。

“我当然信了,但凡是要亲自查过了才能当真。谁知道李老哥还有没有隐瞒什么事。”丁忘忧说这话时,朝李狂药看了一眼,似是话中有话。

丁细细不满地回了一句:“他太爷爷和他又不是一伙的,你看瞪干嘛?他是王老伯的徒弟了,你别怪错人了!”

江连海站在万长青身边,冷笑一声:“谁的徒弟又怎么样?还不都是李家的人?”

万长青闻言就摇了摇头,暗示江连海别惹事,然后假装客气地说:“晚辈们耍耍脾气,我们就不见怪了。我看天色不早了,快去张掖吧,别再耽搁了。”

丁忘忧也无意久留,当下就带着众人,从阿拉善右旗坐着班车去张掖。张掖市分为甘州区和山丹县等地,丁家在市区有房子,不过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山丹县。丁细细很高兴李狂药跟她一起来,一路上不停地讲解那些风景,当班车开经水草丰茂的山丹军马场,她就说那个马场有2000多年的历史了,很多朝代的军队都在这里养马,那可是世界第二大、亚洲第一大的军马场,80年代的电影《牧马人》也是在那里拍的。

丁细细还叫李狂药多看几眼那片草原,因为到了她家,那就没有草可看了,全是光秃秃的山头与石滩。李狂药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等到了山丹县,这才知道丁细细没有夸张。可丁忘忧没有在县城住下,只到家里取了一辆三菱越野车,说要带大家去县外的一座老宅。那座老宅在县外十多公里处,人烟稀少,不会被人打搅。

王欧阳嘁了一声,直言丁老妖嫌他们穷酸,怕弄脏了他的新家,所以把他们带去鸟不拉屎的丁家老宅。丁细细平日爱顶撞老爹,可每到这时候总会帮腔,并说能去丁家老宅算是很有面子了,平日里连她都不能随便去呢。

丁家老宅在山丹县外的北面,离县城有二十公里远,那边原本有一个村落,但90年代初由于水土流失,沙化严重,村子已经被政府搬迁到张掖的甘州区了。那里是丹霞地貌,现在寸草不生,尽是红色沙砾岩,放眼望去跟到了火星一样。越野车刚开出山丹县城,车尾就扬起红色的烟尘,一路急驰而去。沿路的山丘回旋交替、形态丰富,除了红色的基调,还有黄色、绿色、蓝色等,像是到了另外一个的世界。李狂药坐在车里,赞叹沿路风景真美丽,这在广东根本看不到。

由于路况不好,丁忘忧开了半小时才到丁家老宅,而丁细细说这已经算快了。要不是有客人一起来,以往她和她老爹都是骑马进来的。李狂药佩服地看向丁忘忧,心说有这样的老爹真不错,居然还能骑马,他连牛都没骑过。可再看向丁家老宅,李狂药就纳闷了,那简直就是鬼屋嘛。

原来,丁家老宅坐落在一片大潭中心,可后来水土流失,潭水已经干涸,只剩下龟裂的红色石滩,在高处看下去就跟一个大碗一样。在大潭远处,还有一片村落废墟,但早就没有人住了。丁忘忧把车停在水潭边上,随即叫大家背着东西一起走下宽广的干涸水潭,并说老宅这边没有电,需要用煤油灯和蜡烛。至于水嘛,在老宅后面有口小井,能汲水,这点不用担心。

王欧阳大伤初愈,一听要吃苦受罪了,便摇头道:“你想弄死我,是不是?好端端地,干嘛不去市区,或者县城里,非要来这种鬼地方。”

“老酒鬼,少说废话!”万长青听烦了,挤兑道,“你不想来就别来,又没人绑架你”

丁忘忧不想他们闹起来,只好在前头劝道:“宅子里有老酒,县城和市区的家里没有,老酒鬼你愿意来吗?”

王欧阳谗酒如命,听了这话就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哼了一声,故意快走几步,把万长青和江连海甩在后头。不过,李狂药仍然纳闷,他觉得王欧阳说得对,为什么非得把他们带到丁家老宅呢?可碍于辈分的缘故,李狂药没有把话问出口,只是觉得丁家老宅死气沉沉,很不吉利。

这附近全是红色的丹霞地貌,而丁家老宅是用灰色石砖砌垒的,高高的石墙里有几座房子,很像陵墓上的楼阁亭台,看起来怪吓人的。当潭底地势渐高,大家都走上枯潭中心的丁家老宅了,李狂药就看向远处废弃的村庄,更是觉得这里无比苍凉,鬼都不会来。也好,鬼都不来,至少不闹鬼。

大家刚走到大门外,丁忘忧还没开锁,一直沉默的黑老三就忽然发了狂,想要逃掉。刘付狼见状,立刻捏住黑老三的肩膀,让他疼得全身软下来,跑都跑不掉。李狂药看见黑老三疯喊起来,于心不忍,便叫刘付狼快把人松开。不想,黑老三自己挣开了束缚,两手不断地挠着蓬垢的头发,瞪着眼前的这些人大喊:“是你!我记得了!是你在这间院子里杀了人!是你把〈醉龙神篇〉上卷抢走了!”

黑老三的喊声回荡在丹霞山丘里,可惜回应他的只有风声,李狂药想问谁杀人了,“你”是指谁,这时丁家老宅的门就咿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第二章 鬼敲门

黑老三的疯喊让李狂药浑身一抖,下意识地以为他在说李狐,因为他父亲曾目睹李狐在家中把黑老三打晕了,还误以为黑老三被杀了。门一开,李狂药才想起来,李狐是在广东动的手,这里是甘肃,黑老三肯定想起别的事了。究竟,黑老三指的“你”是谁,谁才是凶手,死者又是哪一位?

那扇木门从里推开时,丁忘忧一点儿都不意外,当大家看见里面站着一个白发老人时,他就介绍:“他叫骆佬,我们的管家,有什么需要跟他说就好。”

骆佬的背驼了,真的像只骆驼,看人的眼神也怪怪的,叫人浑身不舒服。李狂药打量着骆佬,心想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又没电视看,估计会步黑老三的后尘。可再一想,这里风沙很大,刚抹完桌子,灰尘就马上铺上一层新的,自然需要有人经常擦拭打扫。不晓得丁忘忧给人家多少工钱,希望别太抠门才好。

这时,丁细细见到骆佬,有些伤感,她一见面就说骆娘死了。原来,那位在棺材洞死去的女人就是骆佬的妻子,听到这个消息,骆佬竟没有悲伤,反而松了一口气,实在是古怪至极。李狂药听丁细细提过,她的母亲去世得早,那位骆娘从小到大照顾她。一路上,李狂药想找机会安慰丁细细,可一直没机会,丁细细也缄口不提,他还以为对方忘记了。

骆佬听到这消息,只答:“外面风沙大,快进来吧,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