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狂药泡在水里太久了,起先热得发烫,现在却冷得意识模糊,没注意到坝水河面上积满了死鱼。丁细细叫他们游上岸时,李狂药有点抽筋了,葫芦没抓稳,然后就滑进了水底。好在路建新和李狂药靠得最近,他长年住在阴冷的地方,最适应山林里的生活,因此马上潜下水,捞起了沉进水里的李狂药。

一阵折腾过后,路建新把人拉上岸了,黎族先民的葫芦却越漂越远,没法再拉回来了。葫芦里有些药品、酒、衣物,丁细细见状,便说不必着急,葫芦没了就没了,他们待会儿可以到下游的废水坝把葫芦拣回来。那里的坝有个缺口,水都往那里流出去。接着,丁细细给李狂药灌了一口烧酒,让他暖了暖身,免得又抽筋。李狂药觉得很不好意思,一个大男人居然最先抽筋出事,这让刚认识他的路建新怎么想。

“你不是身体不够强壮,这边的河水有问题,你刚才漂过来肯定喝了几口河水。”丁细细很细心,说道,“没看见水面浮了好多死鱼吗?我和路大哥都没喝水,对吧?”

“我是没喝,头一直倚在葫芦上。”路建新承认道,“我刚才把李兄弟拉上来时,没办法,喝了几口,现在觉得舌头有点打颤,好像水里有酒味,不过很淡,差点没尝出来。”

丁细细怀疑水底有问题,怕急着赶路,喝下的水会毒效发作,只好先让他们在河边的草地上坐一会儿。这时,太阳越来越大,三人冰凉的身体被晒到,却不觉得热了。雾气因为阳光的关系,没有完全蒸发,反而因为雨林茂密的关系,水气越积越多,雾反而更浓了。李狂药恢复了一点儿,便爬到河边往水底看了看,水质清亮剔透,靠近水面瞧了瞧。纵然水清,可云雾遮挡了阳光,很难看清水底的情况,只能依稀瞧出水底有一具黑乎乎的人形物体。

“好像是一只黑猿?”李狂药猜道。

丁细细站在一旁,把人拉回来,说道:“你别趴得那么近,万一掉下去怎么办?我去下游拣葫芦,路大哥,麻烦你看着李狂药,他刚才喝太多水了,我怕他会……”

路建新明白地点头:“你是怕水里有仙酿?虽然被稀释了,但喝了可能会出乱子?”

“这酒香有点像,我猜是这样的。”丁细细边说边望向水底,这时一道金色的阳光穿透云雾,射向水底,一只四脚朝天的黑冠长臂猿就出现在水底。那只猿猴一动不动,一看就知道死了,水里的死鱼也漂在水面上,随着水流往废水坝的缺口涌去。

丁细细去捡葫芦了,李狂药就试着站起来,可总觉得头很晕,身体发冷。路建新劝李狂药别着急,最好让阳光暴晒一阵,把身上的水都晒干,顺便把酒气蒸出去。这说法虽然有点荒唐,但不无道理,于是李狂药就坐在扎人的草地上,慢慢地晒暖了身子,热汗也从体内流了出来。

靠近水坝的雨林依靠着一座茂密的山岭,不算太高,只有几百米,可却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一群水鸟飞在空中,盘旋在白云下,没有一只敢到河边嬉戏,不知道是怕河边的人,还是怕河水有问题。李狂药稍微好些了,觉得双腿不沉了,他就站起来观察这附近的情势。可这一带的雨林又高又密,即使飞在天上,也很难看清情势。

李狂药往河边看了看,见到几棵青皮树被野葡萄藤缠绕着,随即就走近瞧了瞧。野葡萄结出了黑色的果实,比起酿酒葡萄要小许多,但广西人最喜欢拿这种葡萄酿酒,味道非常独特。李狂药看见粗壮的葡萄藤有拉扯的痕迹,地上掉下一些葡萄串,藤条上还有一些黑色的毛发,这说明黑冠长臂猿来过这里,没准猿猴的老窝就在附近。

这时,站在后面的路建新拍了拍李狂药的肩膀,提示他在二十多米外有一栋两层楼的小院,现在已经被青色的藤萝缠绕住了。他们俩心说,这里怎么会有人类文明的建筑,是不是废水坝留下的工人宿舍?走近之后,李狂药剥掉带刺的藤萝,这才注意到楼房外有块白漆红字的牌子,上面写着“水坝站黑冠长臂猿观测站”。

“原来霸王岭里面有观测站,这点我倒没听说过。”李狂药意外道。

“这里的黑冠长臂猿最多,有观测站不奇怪,这也说明附近肯定有许多猿猴,它们的老巢肯定离我们不远了。”路建新说完撞开了门,往里头看了看,带楼的院子很小,比林场的老院子小两倍。里面的杂高比人还高,观测楼都被挡住了,很明显地,林场的老院子被丁细细清理过,否则根本不能歇脚。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李狂药想走进观测站,丁细细就拎着三个湿漉漉的大葫芦走回来,叫住了那两个人。当李狂药解释,那里面是观测站,丁细细就想说别进去了,他们今晚又不会在这里休息。紧接着,观测站的楼里竟然响起砰砰声,跟有人捶打墙壁一样。这院子肯定很多年没人住了,没人会在楼里敲打,因此大家都冷不防地被吓了一身汗。

“可能是什么野兽吧?”丁细细一面把葫芦放下,一面说道。

“我听着不像,应该是什么东西在楼里面敲。”路建新侧耳倾听。

“这里面的杂草没有踩倒的痕迹,肯定很久没人进来了,是不是什么鸟啄窗子?”李狂药疑惑地问。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别节外生枝。”丁细细谨慎地说,“先到附近看一下,有没有黑猿出现,昨天的野鸭肯定在这附近喝过仙酿。我刚才去拣葫芦,靠进河边的淤泥有许多水鸟嬉戏的踪迹,肯定错不了。”

李狂药总觉得观测站有股邪气,似乎里面关着妖怪,一看就莫名地心慌。等他们回到河边了,李狂药又不由自主地扭头望了一眼观测站,仿佛那里面的楼在喊他过去。丁细细觉得李狂药有点撞邪了,便拍了拍他,问他怎么了。李狂药不好直说,只是摇了摇头,说可能头还晕着,神志恍惚。

路建新瞧出了问题,想了想就转移注意力,问他们河底怎么有只黑冠长臂猿,是不是失足淹死了。坝水河靠进废水坝后,河面宽了许多,两岸的淤泥也多,爬上岸很不容易。如果猿猴不小心掉进水里,是有可能淹死的。可猿猴干嘛跑到这里,不跑来就不用淹死了,听说过猿猴爱吃水果,没听说猿猴爱捉鱼。

丁细细却不那么认为,她道:“这只黑冠长臂猿可能喝了仙酿才出事的,水里都散出酒味来了。”

“你们酿酒的人好奇怪。明明会喝死人,为什么还叫它仙酿,就因为那些酒是在山里头发现的,所以就叫仙酿了吗?”路建新苦笑一声。

“书上是这么叫的,既然以前叫珠猿仙酿,后来又叫琼猿仙酿,应该是很久以前就有这东西了。不然,叫法不会根据古代的地名变化而变化。至于为什么叫仙酿而不叫毒酿,我就不知道了。”李狂药坦然地说。

“古代还有皇帝吃仙丹吃死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家也没把仙丹叫毒丹啊?”丁细细盯着流淌的河水说,“我只是觉得奇怪,那些被猿猴酿出来的酒为什么会毒死人?照理说,味道不好,也可能喝死。这和仙丹又不一样,仙丹被术士加了太多的有毒物质了……你怎么了?”

李狂药在大家说话时,又回头呆呆地望着,丁细细不禁地担心,以为他喝了河水,脑袋坏掉了。实际上,李狂药真的听到有人在喊救命,那声音是从观测站里传出来的。奇怪的是,其他人就听不到,惟独他有这种感觉。一阵犹豫后,李狂药决定进观测站看一看,也许真有哪个猎人被困在里面了。

丁细细拗不过李狂药,只能任他跑去,但她紧跟在后,没有离开半步。路建新慢了半拍,随后才追来,他是在想院里的杂草都直耸着,哪像有人闯进去过,怕是见鬼了。等他们折返了,院子里的声音就渐渐变大了,果真有什么东西在敲打墙壁。李狂药拿着刀砍倒了几拨剑草,跑进去听了听,原来一楼最左边的房间有动静,声音都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等等!李老弟,你不觉得蹊跷吗?”路建新忽然拦道。

“怎么了?”丁细细问,“是不是你也觉得不对劲?”

李狂药不是笨蛋,当然察觉到异常了,只是听到喊声,救人心切罢了。在观测站的一楼,最左面的房间被砌死了,窗户和门都被砖头封着,他们绕了一圈都找不到出入口。如果有人被困在里面,早就死了,现在怎么可能敲打墙壁呼叫?李狂药在找出口时,左找又右找,什么都没找到,只见到一行被污尘染灰的红漆大字——禁止入内!

第七章 被砌死的房间

那行红漆字写得很潦草,红砖堆砌的墙壁上看着不大明显,加上又有点褪色了,和砖头的色彩无异了。观测站至少有十几年的历史,甚至二、三十年了,那个年代的人做事很认真,在墙壁上写字一定会非常工整,除非事态紧急,他们才会匆匆留下草字。

李狂药把观测楼旁边的剑草都砍倒了,以为房间肯定有出入口,至少有窗户,最后却什么都找不到。路建新也觉得奇怪,这房间明明有窗户和门,但后来被砌死了,他们在外部看得很清楚。若房间被砌死很多年了,里面就算有神仙,估计也被饿死了,现在哪来的力气敲打墙壁。

丁细细以为隔壁的房间有门,或暗道,闯进去搜了搜,却一无所获。他们原本还说服自己,一定有出入口,哪知道被他们证明没有了,反倒有点恐慌的感觉。普通的猿猴观测站里怎么会有如此诡异的房间,难道观测站的工作人员抓到了什么东西,把它关在房间里面了?看这架势,房间里的东西肯定让他们害怕,那干脆杀了它,不就一了百了,莫非杀不死?

“我看还是别管了吧!”丁细细退回草堆里,想要离开。

李狂药却道:“万一里面有人呢?怎么能见死不救?”

“李老弟,你是不是脑袋坏掉了?这里面怎么可能有人,要有也是鬼,救鬼干嘛?”路建新干笑一声。

李狂药尽管只听到敲打声,但能感觉到一股急切求生的欲望,似乎再晚一步,里面的生命就会消失。李狂药也觉得奇怪,心里凭白无故突生这种念头,跟中邪了差不多。都说地灵出人杰,山灵出妖精,这霸王岭灵气冲天,有妖怪倒不足为奇。他们漂流而下时,听到猿猴空灵的啼声,就能听出那不是一般的兽鸣,有种脱离人间的错觉。

“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说?”丁细细察觉出异样,不安地问。

李狂药实话实说,然后道:“可能我喝了河水,意识有点乱。既然人家砌死了,我们就别破坏了。听你的,走吧。”

路建新也认为少管闲事为好,他们正想离去,被砌死的房间里就响起一声长啸。房间无比严实,不通气流,声音回荡在里面,整间房都震动了,依附的灰尘也弹到炎热的空气中,在阳光里肆意飞舞。李狂药转身回望,迟疑地停住脚步,房间以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他的心,不让他轻易地离开。

渐渐地,丁细细也被李狂药感染了,这房间明显有问题。他们此行就是为了找猿猴窝,以及琼猿仙酿,而这里又是猿猴观测站,没准儿两者之间有关联,观测站肯定要建在猿猴经常出没的地方。于是,丁细细跟着回头走了几步,问李狂药想不想把房间打开,趁着白天时瞧一瞧。

路建新久居深山,对奇事怪象已无新鲜感,只想快点找到猿猴窝,继而寻到酒境的所在地。昨夜,路建新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茶味,总觉得老朋友在附近,他早就按捺不住,恨不得立刻把霸王岭翻过来。看到那两个人停了下来,路建新就叹了口气,他不能坐视不理,只好参合进去。

李狂药等长啸声消去了,想问那是人在喊,还是兽鸣,怎知接下来就听到有人在屋里闷闷地喊:“救命!啊!啊!”

“真的有人?”丁细细甚感意外,“他怎么进去的?”

“先别管他怎么进去的,我们现在又要怎么进去救人,难不成把房间砸出个洞来?”路建新一边说,一边堵住耳朵,房间里的呼救声实在刺耳。

那呼救声持续了半分钟,越来越弱,最后就听不见了,连敲打声也没了。李狂药朝砌死门口的墙壁踢了几脚,没踢穿,心急火燎地想是不是那人死了,早知道应该一进来就动手了。观测站的楼有两层,其他房间都没被砌死,丁细细找隔壁房间再次找了找,没找到通道,这次却在角落的黄色草堆里发现了一个棕色的大坛子。

敲打声消失了,房间又无法进入,李狂药想要找块大石头砸出个缺口,这时就听到丁细细说她找到一个酒坛了。这里以前是黑冠长臂猿观测站,有酒坛出现不太合理,那时的观测人员也不会乱喝酒,否则会被领导批评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那酒坛是在观测猿猴时找到的,而另一个房间被砌死与酒坛有关。

李狂药闻声走进隔壁的房间,路建新也好奇地进去了,当他们看到了那个棕色的酒坛,立刻认出那是从地下挖出来的。坛身如今还有未剥干净的赤土,雕绘的鱼有五种颜色,在坛身的泥下若隐若现。蛛网挂满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土腥味,李狂药先瞅了瞅酒坛,脸色就变了。

起初,李狂药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酒坛,哪知一眼望去,竟然是宋朝时留下的五色锦鱼坛。说是五色锦鱼坛,它并不是以装酒蕴香出名,而是以它本身的重量闻名。别看那个缸子只有一般的大小,可一个壮汉都无法轻松地搬动,就像它拥有本身不该拥有的重量,这还是指在酒坛空时,若盛满了酒,更是没人能搬得动它。

在《醉龙神篇》上有记载,宋朝时有人于黄河里打捞起几尊五色锦鱼坛,一共请了三个大汉才能从泥沙里抬起它。当时的人认为那是仙人留下的东西,有仙气,故异常沉重,凡人不能轻易移动。后来那三个坛子流去何方,神篇上没有详细记载,也没提及缸子装了酒会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狂药只记得五色和锦鱼的特征,不敢判定那就是神篇里的仙坛,于是便叫丁细细和路建新让开,他要试一试。一走过去,李狂药先拿起堵在坛口上的一个生锈的脸盆,然后低头一看,里面没有酒,也没有水,空空如也。坛子并不大,和普通的米缸差不了多少,可李狂药想提起它时,竟差点拉伤了手臂。

“不会吧?真的是……”李狂药瞠目结舌,哪想到会在普普通通的观测站里发现神篇提起的仙物。

“怎么了?”丁细细不明白,以为李狂药喝了几口河水,体力还没恢复,接着就想帮忙提起坛子。丁细细常被她老爹拎去搅拌蒸熟的糯米,以酿酒之用,臂力大得惊人,不想她也无法提起坛子,移动它也很困难。

路建新听不到隔壁的房间有动静了,看到他们想搬坛子,索性叫他们让一让,让他来试一试。正如李狂药所料,他们三个人都不能单独挪动酒坛,像是坛子生了根,死死地扎进了地下。为了确定坛子是不是连着水泥地板,他们三个人一起使力,坛子动了几米,与水泥地板没有任何连接,就是重得太夸张了。

李狂药把五色锦鱼坛的事讲出来,让大家去猜其中奥妙,可没人能搞得明白,酒坛看起来并不算太特别,除了坛中有一点琼猿仙酿的酒味。不过,他们谁都没真正地尝过仙酿,只是以昨夜的野鸭来判断,所以不能当真。

“怪了!”路建新叹道,“如果真的那么重,那观测站的人怎么抬回来的?”

“这里有七八个房间,就算是一个人住一间,没有七八个人,也有五六个,他们人多,要抬回来不算难。”丁细细说,“只不过坛子超出它本身该有的重量了,该不会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器吧?”

“没有这种事。”李狂药不信。

“那昨晚的船怎么解释?希望今晚我们还能再看见,现在离得近了点,应该能看清楚了。”丁细细胸有成竹地说。

“唉!这坛子现在移不动,又研究不出来,还是去把房间砸开吧。你们这帮年轻人,能不能专注一点儿,别拣芝麻丢西瓜,说不定里面真有人等着救命。”路建新说完就走出去,想要找大一点的石头,将砌在门的砖头砸开。

李狂药和丁细细并没有忘记房间的事,只不过为了找其他出入口,在酒坛上耽误了一两分钟。他们在观测楼前找了几块没用完的红砖,分别朝不同的地方猛力敲砸,可房间实在坚固,砸了好一会儿,墙壁才出现松动的迹象。李狂药越砸越带劲,似乎体内的粗暴冲动被释放了,甚至想把整栋楼都拆了。又过了一会儿,身上未干的衣服浸出一层层咸咸的汗水了,房间才陆续被砸出三个缺口,久违的阳光立时穿进被封闭了多年的房间里。

李狂药赶忙探头往里瞧了瞧,等灰尘慢慢散开了,他就不由得捂住嘴,问丁细细和路建新:“真没想到,这里面居然关了……”

话音未落,一个东西就从缺口里撞出来,飞速奔离观测站,隐没在热气腾腾的雨林之中。

第八章 妖怪

房间终于被砸开了,李狂药激动地想,没准里面关着一个神仙,想要大开眼界。待灰尘散净了,却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夺路而逃,还刮破了他的裤腿。里面有一股臭味,很像乡村里的牛棚味,闻多了叫人难受。借着金灿灿的阳光,李狂药就发现房间里洒满了红色的鲜血,与长在地上的灰白色霉菌胶合着,仿佛房间是一个怪物的身体内部。

“先别进去!”丁细细拉住正要往前迈步的李狂药,她倒不是害怕,而是房间封闭太久了,里面的气体或多或少对人体有害,要等空气流通一段时间才安全。

“刚才跑出去的是什么?李老弟,你看清了吗?”路建新从另个窟窿那边转来,问李狂药。

三个被敲出来的窟窿,惟独李狂药那边窜出东西来,可他没来得及看清楚,只顾扫开眼前的灰尘了。现在那东西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要追肯定来不及了,只能留下来,看看这个被封闭的房间里有什么古怪。李狂药踢了一脚,让墙壁继续跨塌,空气流动得更快,过了三四分钟后就打亮手电,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打前阵的李狂药刚踩进去,脚底就滑了滑,幸亏他机灵,扶了旁边的墙壁,不然就摔倒在污血之中了。他们先后进来了,这才看到里面趟了一具死人,他穿的衣服是深蓝色的工作服,这种衣服在70、80年代的工人里很普遍,粗布耐洗,不易破,只不过透气度差了许多。那死人脖子被抓了一道深痕,血从脖子里猛地流出来,还洒向了各个方向。

“这肯定是窜出来的东西抓死了这个人,血也是抓伤时弄到四周的。”进来后,丁细细第一个出声。

李狂药望了望房间内的情形,除了死人和血,没有一个出入口,也没有任何东西,有没有秘道已经很明显了。于是,李狂药就说:“先不说跑出去的东西是什么,你们不觉得地上的死人很奇怪吗?这里封闭的日期不短,没有几十年,也有十几年,一个人怎么可能过了那么久还能活着?而且不吃不喝?”

“你怎么知道地上的人还活着?”路建新边说边蹲下来,观测了死尸后说,“不过,他身上的臭味像馊掉的饭菜,倒没有尸臭味。”

“跑出的去一定不是人,我虽然没看清,但晃眼间见到那东西是四脚并用的,人怎么可能四脚并用?”李狂药摇头道。

说完了,李狂药也蹲下来,仔细地看了看那个死人。这具死尸很新鲜,血尚未凝结,肉还温温的,没有僵硬冰冷。那人头发黑白夹杂,双手粗糙,皮肤紫黑,一副长期在烈日下工作的样子。在死尸的衣服上,还绣了观测站的字样,以及一个工号。如此说来,此人定是观测站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被封在房间里那么多年,到现在仍尸体如新?

丁细细很聪明,可面对这问题,她也不明白,这事前所未见,根本琢磨不透。路建新游历整个中国,奇事见怪不怪了,但对眼前的情况一样拿不准,想不通这间房间有什么问题。刚才房间有人敲打,还有人喊叫,如果不是跑出去的东西,那一定就是这个人了。现在的伤口还在流血,说明人死不久,这位观测站的工作人员从被封住的那天,一直活到今时今日。

“难不成被关在这里面,能长生不老加不死?”李狂药乱猜。

“天下间没有长生不老这种事。”路建新不认同。

“可这位老伯的情况……”丁细细说完了,又朝房间的角落走了走,双眼跟着就睁大了。

在阴暗的角落里,地板上有一个很明显的轮廓,即使血迹染上去,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那个轮廓是成年人的人形,像是一个人长期躺在那里,再搬走时就留下痕迹了,如同一个杯子压在桌面太久,底座会压出印子来。丁细细看了看地上的轮廓,又看了看旁边的死人,心想那个死人肯定刚死不久,还挣扎着想逃出去,但他们救人救迟了!

李狂药见到那轮廓了,觉得跟记忆中的侦探片有点像,死人从高处坠落后,负责侦案的人会在地上画出坠尸的位置。从走近这间房,没有一处不透着诡异,偏偏常理都无法解释,谁能想到这么普通的观测站,会发生这种怪事。李狂药抬头望了望,以为天花板会有机关,可上面还挂着絮状的尘埃,若近期有人进出,那里一定会干干净净的。

这么说来,房间内是绝对的封闭状态,没有人能进出,甚至空气都不能流动,那为什么观测站的工作人员能活那么久?

“咱们对尸体怎么处理?现在去找派出所,恐怕来不及了,我们……”路建新有点为难,他就道,“不如找个地方埋了他?反正他肯定是失踪人口,早就被宣告死亡了,我们现在去报案,反给国家添麻烦。”

李狂药抬眼瞪了瞪,只好道:“好吧。我们把坑挖深一点,这里野兽太多了,鼻子很灵,起码要挖五、六米深。”

“这是理所应当的。”丁细细点头,她认为死者为大,即使死法再古怪,总要入土为安。

观测站的院子里有许多野生的剑草和藤萝,在这里挖一个坑最合适不过,可要挖那么深,用刀挖就太麻烦了,这可不是埋野鸭。丁细细想了想,便在观测站里找了找,果真给她找来两把铲子和一把锄头,就像上天特地给他们准备的。路建新拿了铲子,心里却没底,他在山里待得久了,也有一种特殊的直觉,有个声音一直叫他别把尸体埋起来。

走出来了,路建新就问:“我们都在关心那个人怎么活下来的?可没人想过,他为什么被人封在那个房间里,会不会他是妖怪啊?我听说,有的野兽在山里待久了,能变化出人形,然后去骗人害人!”

“你不会这么迷信吧?”丁细细干笑道。

“我只是开个玩笑,不过那个人被封起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在以前,要被封得那么死,不是有危险,就是得了很厉害的传染病。我们贸然闯进去,又待了那么久,希望他没有传染病,而是不小心被封起来的才好。”路建新认真道。

李狂药赞同:“这话有理,房间被封得那么死,肯定有原因。”

“刚才跑出去的是妖怪还才不多,可惜我们都没看清楚。”丁细细遗憾道,“我看多半是为了封住逃走的东西,与人无关,我们还是趁天没黑,快点动手吧。这里太热了,尸体不过一天就会臭掉,血腥味还会引来野兽,必须快点离开。”

李狂药没再磨蹭,拿起铲子就奋力挖土,迅速地刨坑。别看在电影里,很多人挖坑一下就挖出来了,可事实上要挖出一个深深的坑,还能把成年人葬进去,最快也要一小时,还不提挖到大石头什么的。李狂药心疼丁细细,不想让她那么累,于是就叫她去楼檐下避一避太阳,别晒晕过去。而且挖坑不适合太多人动手,否则铲子互相打到,反而拖延进展。

丁细细在楼下抹了抹汗,看着李狂药和路建新一铲铲地下地,她就想再去研究那具死尸,没准他身上有线索。刚才他们只是对房间检查了一遍,以免漏掉秘道什么的机关。观测站只是普通的建筑,并不是古墓遗迹,的确没有秘道或密室。既然整个房间都没奇怪的地方,那么问题就在尸体上。

丁细细趁着间隙,一个人钻进房间里,顿时觉得里面又闷又凉,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阴森感。可丁细细一次错了,问题并不在尸体身上,她刚要蹲下来端详尸体,李狂药就在外面惊慌地大喊一声:“路老哥,快停手,你看我们挖到什么了!”

“我的娘,咱们这趟真是不走运,怎么挖到这么邪乎的东西了?”路建新说完就停下手中的铲子,静静地低头看着被挖开的土层。

第九章 绿瀑布

红色的黏土很难挖起来,一铲下去,铲子都很难拔出来,如同要把整个人都拉到地下。刚挖了几分钟,李狂药就满头大汗,身上湿透了,与爬出水时的情况无异。不过,这并不让他在乎,因为他和路建新在大院的草丛里挖出了血水,吓了他一跳。因为泥土是红色的,一开始李狂药还以为挖到泉水了,后来越挖越深,竟挖到了血肉与骨头。

停下铲子了,李狂药赶紧趴下来,双手扒开又湿又黏的泥土,心里不停地念千万别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丁细细闻声而来,看到血水跟泉水一起涌上来,当即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一起徒手挖了挖,竟挖出了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尸身除去被铲子伤到的部分,没有有一处伤痕,那些血都是从伤口迸射而出的。

路建新挖到尸体上,手指就有温热的触感,这并非来自泥土,而是流出来的鲜血。果然,等他们把尸体都挖出来了,这才发现尸体没有腐烂,连血液都是新鲜的,仿佛这两个人刚被埋下去。可地上长满了高高的剑草,很久没人来过了,尸体怎么可能刚埋下去?李狂药立刻感觉到一股寒气袭身,既是因为这恐怖的现象,也是因为可能是他们一铲子下去,把还有一口的男女铲死了。

“细细,我们会不会……”李狂药话没说完,眼睛就瞟向放在土堆上的铲子,铲尖正滴着血。

“这不能怪你们,谁知道地下有人。”丁细细立刻答道,“你看他们的衣服,和房间里的老伯一样,都是观测站的工作服,我看他们被埋的时间长度,和老伯被封在房间里的一样。”

“那不是有十几年,或者几十年了?”路建新不可思议地问。

“其实我也不大相信这种事,不过地面长满了杂早,土面还有一层厚厚的枯草层,这都说明地面上的野生植物生败的数量有很多,没有十年,也有三、四年了。”丁细细说着说着,就用手指去丈量枯叶层。

李狂药毛骨悚然,拖出两具血淋淋的尸体了,双手都抖了。他这段时间见的怪事很多,可没这么惨烈的事,而且血还是由他铲出来的。尽管丁细细说了很多遍,这不能怪他和路建新,但他还是忐忑不安,总觉得和杀人凶手没有区别。李狂药把尸体拖到一旁了,帮尸体去掉了泥浆,想要救活他们,可却永远都办不到了。

“你们不是说,有一种尸体靠着美酒,会吸收酒气,变成酒尸,能够几百年不腐烂吗?是不是地下埋了酒?”路建新尽量找合理的解释。

“不会的,如果是酒尸,酒味早就闻到了,这恐怕和酒没关系。”丁细细摇头否定。

“我看和风水也没关系,风水上说尸体埋的位置对了,也能不腐烂。但实际上只是尸身不干,尸体还是会膨胀的,不可能保持这种活人的姿态。”李狂药回过神来,跟着否定。

眼看无力回天,人死是定数了,李狂药就站起来,想要把尸体重新埋回去。这两个人和那位老伯一样,肯定在户籍上消失了,不如埋回去,省得麻烦国家,又害了自己。顿时,李狂药暗骂,自己居然这么想,是不是太阴暗了?不过,直到现在,李狂药才能体会丁忘忧等人的感受,多年前那些前辈在霸王岭误杀一个老道,心理多半也挣扎过。

天上飘来几朵乌云,遮住了刺眼的阳光,院外的藤蔓随风起舞,一场雨似乎要来了。李狂药怕节外生枝,便将多愁善感收敛,马上处理那三具尸体。他们没有再继续挖下去,也不知道地下还有没有尸体,只能将老伯从房间里拖出来,跟着另外两具尸体放回土坑中。

“等等,路大哥!”丁细细忽然叫道,同时趴下来,伸手往老伯的衣服拉了拉。

路建新刚把尸体放下去,忙问:“怎么了?你脱他衣服干嘛?”

“他身上有东西?”李狂药也问。

丁细细把那位老伯翻开了,跳下坑里,摸了摸才说:“他身上没有东西!泥巴里好象有什么,你们看,这是……”

路建新瞧了一眼,接过来搓点泥浆,凑近端详了一会儿,这才分辨出来那是一本工作日志。以前,很多在基层做科研的老一辈,因为天天要接触一些数据,每天都不同,所以都有一本工作日志,而且要每周交给领导检查的。只不过,那本工作日志在泥土里埋太多了,纸张和封皮都与红色的泥土无异了,纸张也融成一坨了,翻都翻不开。

李狂药在旁边看了看,便问丁细细能不能想法子弄开工作日志,这里面一定记录了观测站的过去,对他们此行多半有帮助。丁细细不乐观地皱了皱眉头,工作日记跟一块泥差不多,即使翻开了,里面的字恐怕也看不清了。

等把尸体埋好了,丁细细就说先到河边去一下,她要把工作日志清洗一遍,除掉包裹着的泥块。李狂药见观测站没什么好待的了,便跟路建新一起出来,然后在河边洗去身上的血迹。河里的死鱼越积越多,几乎把水面都盖住了,他们清洗时,还得用树枝扫出一片水面,否则都没地方下手。

在丁细细处理工作日志时,李狂药见看了看周围的蕨丛,还有远处的野荔枝、青皮树等,就怕从房间里冲出来的东西还会回来。可他左看右望,就是没有动静了,只有偶尔吹进霸王岭里的风扰乱了平静。这时,猿猴已经不叫了,水鸟也不见了,不知是叫累了,还是跑到别处去了。

光靠他们三个人,很难把霸王岭翻过来,如今找到了一本工作日志,李狂药就把希望寄托在它的身上。所幸,丁细细心灵手巧,不负期望地洗掉了污泥,在水中把工作日志翻开了。工作日志因为长年浸埋在土里,湿气很重,必须现在就清掉泥浆,否则等它干了的话,一洗纸张就会裂开。

丁细细在水中翻了翻,然后立刻把它摊在草地上,一页页地分开,谨慎地阅读上面的内容。李狂药很好奇,为了拂去心中的愧疚感,他就靠在一旁,跟着默念工作日志上的字迹。路建新没有半蹲下,只是站在前面,低头倒看那些字,就过了一会儿,他便不由地嘀咕起来,绿瀑布是什么东西?

工作日志经清洗后,字迹模糊了许多,当然,埋在地下时,墨水就晕开了。因为纸张颜色很怪,所以大家看得非常费劲,翻了二十多页才渐渐了解观测站的过去——

由于历史原因,海南岛上的生物资源虽然非常丰富,但其科学考察在过去几乎一片空白。没有人能说清楚海南岛上到底有多少动植物,它们有什么作用等等。即便从十七世纪开始,海南各县地方志就有零碎的关于野生动物的记载,但都是非常简单且未上科学轨道的定名和记述。

1960年,中国科学院中南分院计划处设立了《海南岛热带生物资源开发利用》的课题,并组织了一支考察队伍调查海南岛上的鸟兽。考察队离开后,在文革时却留下了许多观测站,有像黑冠长臂猿这样的观测站,也有致力于植物类型的观测站,他们得出的数据都必须以一周为单位,整理交递到大陆。

黑冠长臂猿观测站在霸王岭待了五年,用了五年的时候找寻猿猴的老窝,后来他们就在一处绿瀑布找到霸王岭里最大的猿猴巢穴。绿瀑布并不是绿色的瀑布,而是一处地势高低悬殊的丛林深处,那里的藤蔓从高处坠下,跟瀑布一样,所以得名绿瀑布。之后,观测站的人在那里找到一坛酒,带了回来,并做了相关记录。

这是最后一条工作日志,后面就是空白了,再也没有一个字。看起来,观测站有人贪杯,喝了从猿猴窝里带回来的酒,所以死掉了。可他们的尸体到现在还像活人一样,到底是死是活?被封在房间里,逃出去的东西是什么呢?

“原来还是和琼猿仙酿有关!”李狂药叹道。

“这里有绿瀑布的位置记载,离观测站只有三、四公里。”丁细细马上记在心里。

“观测站的人八成是以为得了传染病,把房间封了,人也埋了,匆匆地撤离了。这种情况在以前发生过,有的村子。发生瘟疫,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你们肯定没听说过吧……”

路建新话说了一半,丁细细就激动地打断:“你们看,日志上还有一段,这儿不清楚,要看仔细!那天,带队去绿瀑布的人是谁?”

第十章 飞天

李狂药心说,还能是谁,听细细的语气,莫非是他们认识的人?李狐还是丁忘忧?反正认识的酒人没几个,除了那几位前辈,不会是别人了。怎知,丁细细轻轻地把工作日志捧起来,让李狂药瞄了一眼,他就吃疑地啧了啧,忍不住地嘀咕,这个人怎么会来带队?

路建新站得腰酸了,没有看下去,听到那语气,他就问哪个人,他认不认识。李狂药抬头愣了愣,他不确定这个人和路建新是否认识,因为他们相交不久,不是完全了解彼此。站起来了,李狂药就说工作日志上记载,65年带着观测站的人去绿瀑布的是刘付天官,此人是四川酒家,在三、四十年代时,曾与酒娘黄牧笛隐居在青海与甘肃交界的地方。

关于黄牧笛,李狂药知之甚少,只记得这女人以前是贵州酒坊的人,后来酒坊失火就游走他乡了。黄牧笛是苗女,游走他乡后,另有一番奇遇,后师从酒境,不仅得了酒境中的宝贝,还学了一些奇术妙法。现在流传出来的几尊渎山大玉海、白堕天盉等物,无一不是酒境珍藏的奇宝。

“怎么又扯到黄牧笛了?路大哥是问你刘付天官的事。”丁细细纠正。

“我对刘付天官知道的不多。”李狂药承认道,“只知道有这个人,不过他在文革时就不见了吧,不知是被批斗死了,还是隐姓埋名了。”

“65年准备闹文革了,你们说的刘付天官隐姓埋名的机会不大,那时要查你祖宗八代是不是地主,哪有这么容易!我看他多半是跑到山里头去了。”路建新答道,接着又说,“工作日志上怎么讲的?绿瀑布在哪儿?我看酒境多半在绿瀑布附近,琼猿仙酿也在那儿。”

丁细细再看了看,便抬眼望向远处,那里有几棵野葡萄,藤条蔓延近一里路,盖过了一个山坡。在日志中,绿瀑布就是要穿过野葡萄坡才看得见,看见后还要爬过一个山沟才能到达。绿瀑布是倒悬的藤萝形成的,高低落差极大,因此不难分辨,只要走近后就能找见。工作日志写得很详细,还补充提及,绿瀑布下有一个小火山口。

说起火山口,在海南有许多个,依偎在青葱滴翠的热带雨林里。假若你够仔细,就会注意到那些小火山口,那些高大的野生荔枝树、菠萝树最适合在火山岩上生长,它们的根系透过有气孔的火山岩吸取水分,根系和火山骨肉相连。因为被植被覆盖了,所以不翻开植被的话,一般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此时,太阳又往西北面走了几步,李狂药怕时间不等人,便急着赶路。他们三个人都是能吃苦的,赶路难不倒他们,就是山林太茂密了,路又滑,抓着藤蔓想稳住重心,藤蔓又长了刺。要不是丁细细准备了几双粗布手套,他们的手就要变成刺猬那样了。

丁细细不能带着葫芦爬山坡,于是就把葫芦绑在一棵青皮树下,免得被野兽弄走了。此时已经接近目的地,她就只带了药品和照明工具,食物什么的,都没有带,因为路上有许多野葡萄,实在饿得不行了,可以随手摘来果腹。事实上,这种黑色的野葡萄很甜,猿猴最爱吃,他们一路上都看见地上掉了下许多葡萄,还有被强行拉断的葡萄藤,有的都已经干了,一看就知道有猿猴经常采摘。

本来,李狂药只想找一找,有没有猿猴的毛发落下,以便百分百确定这附近有许多猿猴出没。却不料,他竟在山坡上的葡萄藤里,见到些许血迹。那血迹干了不久,还带着点腥味,不知道哪来的大头苍蝇,飞舞在附近。血迹在靠近坝水河那边多一点,再往前就慢慢少了,继而消失了。

“等等!这有几撮毛发!”李狂药从潮湿的地上摸起来,说道,“有点带血,会不会是从房间里跑出来的那东西?”

“有点黑,又有点灰,是不是黑冠长臂猿的?”路建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