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回合,显然是郁芊芊输了。

晏律牵着温酒出了院子,开车带着她和晏青玉,径直朝着宁心寺而去。

寺院就在西城的一处街边,虽年代久远,却香火旺盛,许多人进进出出,前来上香。

晏青玉进了大雄宝殿给菩萨叩头的时候,温酒在殿外点了三炷香,插在台阶下的大香炉中。

晏律站在她身边,看看她,“你信佛?”

温酒笑了笑:“我不算是虔诚的信徒,有时候心里有怨忿的时候,会看看佛经,让自己平静。”

“什么怨忿?”晏律拧眉看着她,觉得她不像是个心里有怨忿的人,明静清雅,举手投足都有一股淡泊如水的味道。

温酒顿了顿:“就是,放不下一件事,和一个人。”

晏律的心,不知不觉往下一沉,放不下一个人?

谁?应该是个男人吧。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不舒服。

晏青玉从殿内出来,见到温酒便笑呵呵道:“后面有药王菩萨的祛病池,还有灵慧钟,姻缘树,都挺灵验,我带你去看看。”

温酒笑着点头:“好。”

大雄宝殿的后面,是一片空旷的场地,正中间一眼泉水围起来一个水池,有人正在往矿泉水瓶中灌水。

温酒问道:“这就是祛病池?”

晏青玉道:“对,这泉水里有不少矿物质,经常有人带回去烧开水喝。”

温酒笑吟吟道:“早知道我们也带了瓶子过来。”

晏律撇撇嘴:“这你也信。”

“好玩嘛。”温酒笑着瞥他一眼,语气竟然带着一丝孩子般的俏皮。晏律突然间觉得她就像是小了好几岁。

温酒又指着旁边不远处的一口大钟,“这个灵慧钟,有什么说法吗?”

“有啊。敲了之后能让头脑聪慧。”

灵慧钟前有个功德箱,上面用写着敲钟五元三下。

温酒笑着冲晏律伸手:“给钱。”

晏律:“.......”

晏青玉道:“我有零钱。”说着,往功德箱里投了五元。

温酒当真上前撞了三下,震得一边的晏律耳膜嗡嗡直响,他叹了口气:她换了衣服,脸蛋看着显小不说,怎么行为也变得幼稚起来。不过......还挺可爱。

敲过钟,晏青玉又指着后面的一颗树,“你看上面挂了不少的红绸,把两个人的名字写上去,一辈子就白头到老了。”

晏律更加不屑,这要是真的,X城的离婚率可以降为零了。

晏青玉道:“你们俩也挂个红绸上去。”

温酒呵呵:“啊,还是不要了吧,好像有点不大可能吧。”

晏青玉道:“信则灵,你看上面挂了多少红绸。”

树前有位僧人支了一张木桌,上面放着不少红绸,一旁的功德箱上写着一元一条。

晏青玉走过去买了一条,报了温酒和晏律的名字,请僧人写上。

温酒悄悄拉了拉晏律的袖子,暗示他反对一下,结果他毫无反应。

晏青玉将写好的红绸交给晏律。晏律一副半推半就,别别扭扭的样子,仿佛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晏青玉只当他是不好意思,笑呵呵道:“来,三姑去替你们挂起来,有菩萨见证,一准儿的白头到老。”

温酒又拉了拉晏律的袖子,晏律却依旧板着一张脸,无动于衷。

僧人看看两人:“二位施主要不要算下姻缘。”

温酒道:“不是已经挂了红绸么,还用算姻缘?”

“我看二位的面相,这姻缘会有不少的波折,算一卦或可化解。”

温酒看着身边一直沉默不语,英俊端庄的晏先生,笑着调侃道:“大师,你看错了,这位是我老板。”

僧人笑了笑,低头整理红绸,也不再多说。

温酒笑着转身,这一回头,便怔住了,没想到身后几步远,竟然站着郁芊芊。

第24章 争锋相对

郁芊芊双手抱臂,表情略有点奇怪,唇边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打量着温酒和晏律。

晏律双手插在口袋里,看见郁芊芊,顿时神色一变。他对郁芊芊再了解不过,一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听见了刚才的那句话,心里起了疑。

温酒反应极快,伸手挽住了晏律的胳臂,盈盈一笑:“老板,给你省了算卦的钱,怎么谢我?”

晏律低头瞪她:“有你这样跟老板说话的吗。”

温酒横他一眼,“那你开除我试试啊。”

两人对台词,倒像是提前演练过一般,非常自然。但两人的动作却有些僵硬,以前都是晏律主动去牵手,而这一次,竟然是温酒主动,而且是来挽他的胳膊。晏律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挂着胳臂,简直不敢轻动,生怕自己的胳膊肘会碰到她胸前某处。

温酒自己也颇为别扭,但一句玩笑话差点露馅,她此举也是有将功补过之嫌,希望这个亲昵的动作,能让郁芊芊打消疑心。

但郁芊芊却直接看着她的手,笑了:“刚才离的那么远,怎么我一来,你们就开始秀恩爱了。”

温酒和晏律听见这话,都有些窘,没人的时候,他们自然也不会没事儿就牵着手,所以刚才两人不仅没有任何肢体接触,说话的时候,也隔着一米多的距离。

正在这时,晏青玉走过来,一看郁芊芊,惊讶道:“芊芊你怎么也来了。”

郁芊芊笑了笑:“嗯,我本来是想来烧香,看菩萨灵不灵,现在看来,不用了。”

这句话,似乎包含着某种意思,晏律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

四人出了寺院,晏青玉为了让温酒和晏律独处,便坐上了郁芊芊的越野吉普车。

温酒一上车,晏律便转过脸:“请你以后注意,不要再发生类似事件。”

“她会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叫个昵称外号而已吧。”温酒还没觉得问题那么严重,但晏律皱着浓眉,非常严肃地说道:“你犯得这个错误,刚好很严重。因为她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给我取外号,所以她一定会起疑。”

温酒想起“小燕子”,顿时明白了。

晏律的车还没开出去,郁芊芊的越野吉普已经先行了一步,很拉风的冲了过去。

郁芊芊从大学时候起,便每年初三过来给老爷子拜年贺寿,和晏青玉也很熟,她觉得温酒和自己比起来,暂时还是个外人,所以,郁芊芊就问起了晏青玉:“三姑,那个温酒和晏律谈了多久啊?”

“这我可不清楚。反正阿律提前一点也也没露口风,除夕那天突然带回家,把你爷爷奶奶都吓了一跳,我也吃了一惊。”

“他们两人住一个房间吗?”

晏青玉一把年纪了,也被这么直接的问题弄得很尴尬,她一个长辈,又不是亲姑姑,怎么好意思去关注晏律的。

“我昨天去儿子家了,不知道啥情况。”

郁芊芊还想再问点什么,可是一想晏青玉昨天晚上没在晏家,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

这时,晏律的银灰色商务车呼一下从越野吉普旁边超了过去。

回到晏家,爷爷在书房教欢欢写字,奶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温酒一看快到了午饭时间,正要去厨房帮忙,奶奶道:“小梅在做呢,来坐着歇会儿吧,午饭马上就好了。”

晏律正要翘着腿歇会儿,温酒扭头道:“去准备一壶茶过来吧,我要陈普。”

晏律正要翘起来的腿,又放了回去,他扭脸看着温酒,为什么要使唤他去端茶倒水?我的手,昨天晚上还被烫伤了呢。

温酒又笑了笑:“顺便帮芊芊也倒一杯。”

晏律突然想起来郁芊芊就在一旁看着,小不忍则乱大谋,刚才在宁心寺已经被郁芊芊怀疑,他不能再露出什么破绽,既然演男女朋友,就演的像一些,也好让郁芊芊早点放弃。于是,忍着不悦起身去拿茶叶,冲好一壶茶,端到茶几上,还给温酒倒了一杯。

郁芊芊简直看直了眼睛,晏律竟然也会端茶倒水侍候女人,这可真是她头一回见。一时间心里酸溜溜的,说不出来的不甘和不服。

很快,午饭摆好,温酒和晏律都坐到了餐桌前。晏家的客厅特别大,餐厅这里,放的是一张巴西花梨木的长桌,坐下十二个人都没问题。郁芊芊以往的位置都是在晏律身边,但今日,晏律却拉着温酒坐在了自己身旁,而她的位置却在晏欢的下面。

一顿饭,郁芊芊吃的味同嚼蜡。耳边不停回响起晏老爷子和奶奶劝解她的话。可是她怎么能说放手就放手,她已经在这件事上耗了将近十年,她和晏律的关系,也是人尽皆知。

两人算是青梅竹马,一起上军区幼儿园的时候便认识了。郁芊芊的性格有点像是假小子,顾英杰这辈子就喜欢男孩儿,郁芊芊又是好友的外孙女,所以一直很喜欢她,经常叫到家里来玩。

她还蒙昧无知的时候,两家大人便开玩笑说要做亲家。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不少人追她,她都不屑一顾,因为心里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晏律是她的男朋友,将来的丈夫。可惜,事实并非如她所愿,随着年岁的增长,两个人的性格都越来越强,郁芊芊想要降服晏律,可惜晏律比她更骄傲更清高,对她由敬而远之,变成置之不理。

他越是这样,郁芊芊越觉得不服气,多少人对她俯首称臣,凭什么晏律例外?

若说郁芊芊有多喜欢晏律,倒也未必,但就是抱着一股拧劲儿,非要争个高下不可。而且大家都知道两人的关系,这事儿已经关乎到了顾家和郁家的脸面,郁芊芊更是咽不下这口气,那怕和晏律结了婚,她第二天就踹了他,那也算是她郁芊芊赢了。

吃过饭,奶奶道:“芊芊,你三姑把房间都收拾好了,你去楼上休息一会儿。”

郁芊芊嗯了一声,“我去把行李拿进来。”说着,便起身去了院门外,从吉普车上拿出来一个行李箱,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箱。

保姆孙梅替她抱木箱,她却不肯,将行李箱交给了孙梅,亲自抱着木箱上了楼。

温酒隐隐有点奇怪,不知道这木箱里装的是什么,看上去样子极为普通,她却好似很宝贝。

陪着奶奶聊了一会儿天,温酒便端着茶水上了三楼。花房是温酒最喜欢的地方,只可惜在Z市,难得能有如此惬意的设计,也难得有如此闲暇的时光。

她坐在藤椅上,拿出手机,打算看一会儿小说。午后阳光正好,晒得人懒洋洋的,因为早上鞭炮声吵得没有睡好,温酒有点昏然欲睡,正要下楼去睡觉。

身后传来脚步声,温酒扭头一看,郁芊芊已经走到了花房的门口。她双手抱臂,漂亮的眼睛紧盯着她,“温酒,我有事问你。”

这样盛气凌人的语气和姿态,让温酒明白晏律为何不喜欢她了,晏先生心高气傲,那里是肯受气的主儿。

温酒客客气气道:“你请讲。”

“你和晏律谈了多久?”

“十六天。”

这个是晏律备好的答案,结果温酒一说出来,郁芊芊就笑了:“十六天就跟男人回家?看来你很急嘛。”话里嘲讽不言而喻。

温酒笑了笑:“时间不在长短。缘分到了,一天便可以定终身,缘分不到,认识他二十年又如何呢?”

郁芊芊被噎了一下,拉开椅子坐下,冷冷道:“我以为晏律会找个多好的女朋友,原来也不过如此。”

这种挑衅的话,谁知温酒一点不气,反而笑了:“晏律认为我很好,这就足够了。有的人即便很好,他不喜欢也没用啊。”

郁芊芊气得眼前一黑,忍不住呛道:“你不觉得当第三者很卑鄙无耻吗?”

郁芊芊步步紧逼,言语过分,纵然温酒很有涵养,也忍不住心里有点生气,她不动声色地拨通了晏律的电话,把手机放入了口袋。这日薪十万的工作真是不大好做,有必要让老板知道一下员工的艰辛。

晏律正在二楼的房间里回复邮件,桌上的手机响起来,是9的电话,接通之后,他喂了一声,听见温酒的声音,却好似不是在对他说话。

“很抱歉,你一没和晏律订婚,二没和晏律结婚,三么,甚至都没和晏律谈过恋爱。不知那里来的资格和勇气,把晏律的女友视做第三者。”温酒的语气依旧是不紧不慢,不卑不亢。

接着是郁芊芊的声音:“全家人都认可我。”

温酒轻描淡写的说:“可是全世界的人认可也没用啊,晏律又不认可。”

晏律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笑。

郁芊芊在温酒这里,简直一点也占不到口头上的便宜。温酒看上去淡泊文静,却是暗藏锋芒,毫不退让。

他这次果然是挑对了人。

晏律拿着手机,饶有兴致地听下去。

“早知道晏律有这么个棘手的麻烦,我就不答应他的追求了。”

晏律听见这一句,不由一怔。他追她?

郁芊芊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噗的一声冷笑,然后毫不客气地讥讽道:“你还真是能吹,晏律会追女人?”

“是啊。”温酒笑吟吟道:“他这个人你也知道,别别扭扭的性格,闷骚又倨傲。为了接我下班,说他顺路,你见过从东城到西城顺路的吗?为了约我吃饭,假装去我公司楼上谈事,你见过一谈就是一下午,从午饭谈到晚饭的吗?”

晏律:“......”

郁芊芊冷笑:“这都是你意、淫的吧,我认识他二十年,还会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对啊,所以一开始他追我好久,我都没答应。他除了长的好看,也没什么嘛。”

员工汇报情况的时候,顺便往老板心口上拼命的插刀真的好吗?

晏律捂着胸口,长吸了几口气,默默地将一口血吞了下去,起身握着手机,上了三楼。

第25章 搂抱

温酒话音落了没多久,就看见一道清俊颀长的身影出现在花房门口。

她就知道最后一句话,一定会把晏先生“请”上来。老板怎么能让员工孤军奋战呢,怎么也应该上来同仇敌忾啊。

温酒笑盈盈看着他:“晏律,我们正说着你呢,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说我什么?”晏先生明知故问,虽内伤累累,却还要装作不知情,真是忍得好辛苦。

温酒眨了眨眼睛,“说你长的好看啊。”

晏律咬牙,后面半句你以为我没听到?

郁芊芊怎能放过煽风点火的机会,当即毫不客气地讽笑:“她说你除了长的好看,也没什么,”说完了还不忘幸灾乐祸道加上一句:“我觉得也是。”

晏律的脸色已经沉得快要赶上写春联的墨汁,他站在温酒面前,倾□子,蹙起剑眉,一字一顿问道:“是么?”眸光盯着她那张可爱又可恨的嘴巴,真想一口咬上去。

温酒感觉到了一股不动声色的杀气笼罩过来,却淡定地冲晏律嫣然一笑,然后,对一旁等着看好戏的郁芊芊道:“不好意思,我刚才话还没说完呢。一开始我是觉得他除了长的好看,也没什么,后来我发现他睿智果断、洁身自好、能力超群,我就喜欢他了。你认识他二十年,也没看到他的这些优点,对他的认知还停留着长相上,怎么好意思以未婚妻自居呢?”

郁芊芊又被呛得无话可说。

听到温酒的解释的“后来”,晏律的脸色终于是放晴了,摸着温酒的头发,挤出一丝“关怀备至”的微笑:“昨天睡得那么晚,你怎么不去休息一会儿?”

宽大温暖的手掌在头顶上爱抚,这个动作,即便是做戏,也让温酒脸色一红,“我正想要睡午觉呢,芊芊来找我聊天。”

晏律扫了眼郁芊芊,难得客客气气道:“你开车过来也挺累的,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也下楼休息吧。”

说着,便拉起温酒的胳臂,带她下楼,再让她和郁芊芊谈下去,还不知道会编排他什么故事。

郁芊芊气哼哼地看着两人并肩下楼的背影,跺了跺脚。她总觉得晏律和温酒之间,有点不大对劲。

她去宁心寺,倒也不是为了跟踪两人,纯属想要去给晏律添堵。既然晏律让她不痛快,她也不想他舒服。谁知道到了宁心寺,她就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晏青玉让晏律去系红绸的时候,他竟然一动不动,虽然没看见他的表情,但他没有去接那条红绸这是事实。按道理说,晏律把温酒带回来见祖父母,就是认定了打算和她结婚的意思,为何没有接过那条红绸去挂上,这就有点说不通。

通常热恋中的女人,最热衷做这种事,即便男方不怎么愿意,女方也会让男方去做。可是晏青玉去系红绸的时候,温酒还悄然地拉了拉晏律的袖子,貌似是在阻止,再接着,温酒便对那僧人说,晏律是她的老板。

虽然她转身过来,便以一种玩笑的口气解释了这个称呼,但郁芊芊却不相信。因为,晏律自从被她取了个小燕子的外号后,这辈子最痛恨的事,就是被人取绰号。温酒身为他的女友,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点?

郁芊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所以才忍不住过来试探温酒。虽然温酒应对自如,滴水不漏,但她心里的疑惑却是一点也没消除。

晏律带着温酒下了楼,进了房间,顺手把门关上,便低头俯视着她。他本来个子高挑,这般抱臂一站,跟一座玉山似的。

温酒却恍若无事,仰着脸看着他,神色无辜而坦荡,仿佛方才编排他的话,根本就不是出自她口。

晏律定定看着她,“你方才说的话,能解释一下吗?”

温酒浅浅笑道:“那句话啊?我说了好多。是接我下班那些事吗?我故意那么说的,好让她死心啊,你越是对我好,她就越没希望不是吗?”

晏律吸了口气:“我说的是最后一句。”

什么顺路接她下班,找借口约她吃饭,这倒也罢了。可她竟然说,他除了长的好看,也没什么嘛。

温酒故作糊涂:“她对你的认知还停留在长相上,这一句?”

“......”

晏律很没脾气地转身出去了。

温酒忍着笑,刷牙洗脸,躺进被窝里,打算好好睡个午觉。一觉醒过来,温酒发现已经下午四点了,起来梳好头发,便下了楼。

爷爷奶奶都不在,孙梅说他们带着欢欢出去到朋友家串门拜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