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扫了眼李大同:“母亲打理京师里的铺子庄子向来辛苦,敏儿也很想为家里分担些。可是,后来敏儿才知道,原来,最辛苦的人恐怕不是母亲。”

什么?

【43】气死了

李大同的眼皮跳了跳。

李敏见李大同的目光像是对自己扫过来,想这个父亲真是反应快速,这样她要拿那块地和布庄,貌似也就不是那么难了。精明人与精明人谈生意总是能容易一点。唇角就此微微一扯:“父亲在衙门办事,兢兢业业,所得俸禄全部交予家中,养妻养儿,孝敬老母,已经十分辛苦。可是,所谓皇旨大于父母之命,父亲如今差事渐多,不止劳碌于京中,需常在大江南北走动,怎可不叫辛苦,是比母亲更为辛苦。”

这样一说,想必李大同能明白了,而老太太和王氏能不能听出玄机,要看这两人的造化了。

李敏与李大同对上两眼视线。

李大同从肺底里抽凉气,当着家中老母的面,要是被揭穿他在外面养小三?

古代男儿三妻四妾是常事是没错,但是,娶妻也好,养妾也好,都需要秉过父母征得父母同意,若是家中已有妻室,妻子同意不同意也是十分重要的。

更何况,王氏是个大醋坛子!

否则,以他李大同,在府中,到如今,不也就再养了两个姨娘,而且,养的姨娘到至今都还没能给他开枝散叶。

李大同只要想到这些,头都大了。

不管李敏是怎么知道他在外面这些事的,当务之急,是不能被老太太和王氏知道。

老太太和王氏还正疑惑李敏突然提起李大同是为什么。

李大同急忙起身,对老太太说:“孝敬老母,养妻养儿,这些都是儿子该做的事。然而,如今敏儿长大了,能体恤父亲母亲的辛苦,为父听来都是十分欣慰。不如,将瑞祥轩交给敏儿,这样,皇宫里若被护国公府刁难,想拿尚书府办事不力来说事,恐怕也难。敏儿的话句句是道理,为身为衙门中的为父说话,儿子在衙门里奉皇旨办事,实属艰难,还请母亲与娘子能予体谅。”

老太太和王氏听完他这番绕了一圈的话,只觉得糊里糊涂间,怎么瑞祥轩已经送到了李敏手里了?

王氏回过神时,刚要大喊一声不行,拿了瑞祥轩是割她的肉!

李大同哪里顾得上她的瑞祥轩,他要先顾住他一帮在外面的小三和私生子。

“王管家。”李大同转身,径直吩咐家中的老管家,“等会儿,你到夫人那,将瑞祥轩的移交手续办一办,把账本送到二小姐那儿。”

“知道了,老爷。”

王氏两条腿面条一样发软,畏寒的目光从李大同身上挪到李敏脸上时,心头上的肉已经被割掉了一大块,痛不欲生,可是,她脑袋里忽然闪过了一道灵光:李敏该不会是,不止图她这个布庄——

这一想,王氏立马扶住额头,让竹音来扶自己,向老太太说:“老太太,儿媳可能是今早上吹了寒风,今晚头痛欲裂,身体不太舒适,恐怕不能继续服侍老太太和老爷了。”

病了?

病的还真是时候。

李敏可以瞅见老太太的脸色因王氏这一“病”都黑了。

因为老太太正等着其他人走之后,对王氏中饱私囊的事发难。老太太精明,知道王氏肯定是不止对一个布庄出手而已。

“吹了寒风?”老太太笑一笑,所谓宅斗最高境界,越笑越是代表高级别,越关心越代表笑里藏刀,老太太面露关切,“哎,你身为家中主母,怎么可以这样不小心?一个寒风就病倒的话,家里的事务谁来掌管?”

李敏顷刻间对老人家佩服到五体投地,瞧瞧,这才叫做古代的正宗宅斗。

王氏那张脸,不病此刻都得被老太太一句话吓病了,老太太这是要趁她病的时机将宅中的管理大权收回自己手里。

“儿媳只是一点点恶寒,吃点发散药,应该到明日已无大碍。”王氏战战兢兢地回话。

老太太缓慢地含了含头:“这样,你明早到我那里敬早茶时,有什么话再继续说吧。”

这话等于给王氏宣判了死缓。

王氏面色僵硬地被竹音扶了出去。

李敏见状,同样告辞。

没过多久,李大同让人偷偷送了封口信给她:“老爷说了,说二小姐觉得自己的嫁妆哪里还不够满意的,尽管出声,老爷不可能亏待出嫁的女儿。”

她父亲,果然是个精明人。

李敏没有理由客气了,对身边的王德胜道一声:“给老爷画画那块地。”

再说王氏,回到自己屋里后,一股气儿全往外发了。条案上,桌上的,花樽、茶壶、茶杯,全被她抓在手里砸到了地上。

一群丫鬟嬷嬷都知道她性情,全躲在外面,等她歇口气时,张嬷嬷上前,手拿一把芭蕉扇子给她扇扇气:“夫人,她嫁都快嫁了,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况且她嫁过去后没有男人倚靠,形容秋后的蚱蜢,跳不了多久了。夫人不需气坏了身子。”

“你知道什么!”王氏抓起张嬷嬷的领口,“我那个布庄,花费了十年的心血才有这个成就,她倒好,两句话拿了就走!”

张嬷嬷被她拎在手里犹如小兔子颤抖着:“老爷也奇怪,为什么偏倚她?”

王氏脸色一沉,松开了张嬷嬷的领口:这事确实奇怪。

房间门口的竹帘子掀开,李莹施施然走了进来,看到了一地摔到粉烂的瓷碎片,李莹拧了拧秀眉,走到王氏面前:“母亲是因为姐姐拿走了母亲的布庄而生气吗?”

王氏抓住她的手:“那个布庄,本该是你带过去给璃王的。结果,现在变成了护国公府的东西了。”

“没事。”李莹像是安抚王氏,“不就个瑞祥轩,母亲今儿不是看中父亲一块地吗?既然父亲将瑞祥轩给了姐姐,母亲刚好有借口和父亲要那块地了。”

说起那块地,是绝对的好地。王氏是贪慕已久了。只是李大同迟迟不肯松口。瑞祥轩是比不上那块地。

拿到那块地,种上果树,建个布坊,造个比瑞祥轩更大的布庄,没有问题。

王氏听了李莹这话,心里头正好些。竹音急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跪下磕头:“夫人,不好了,老爷将夫人那块每天想着的那块地,答应给二小姐了。”

【44】百花宴请帖

早上,雨后晴天,空气清爽,李敏早早起来在床上打坐。

念夏知道她早起后要先做冥想,端了铜盆脸巾,只等差不多时候了,再和春梅一齐进去服侍她早起。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李敏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洒水扫地的小丫鬟掀开竹帘,念夏和春梅各自端了东西进了厢房。

先是刷牙。李敏让人用鬃毛和筷子做了把简陋的牙刷,沾了点盐,在自己牙齿上刷着。刷完,再用茶杯吞了口开水漱口,最终把脏水吐在痰盂里。

如果说古代最不方便的地方,无非是上茅厕了。

古代家的小姐们没有上茅厕一说,都是在屋里自己设置恭桶。

这个恭桶蹲的让人实在辛苦。李敏想想,最好改天让人给自己做个马桶出来,否则,等她年纪老了的那天,还怎么蹲恭桶。

在心里头冒起这个念头时,说明,自己可能已经接受自己要一辈子都留在了这个古代的事实了。

念夏见她洗脸时像是有些走神,以为她在想昨天的事,兴致冲冲贴到她耳边报信儿:“夫人房里,今早上据说是传出话来,夫人真是病了,没法去老太太那里敬奉早茶。”

王氏心头上被割了两块肉,心痛欲死,不病也不行,王氏现在是十足地惧怕她李敏继续在她心头上割肉。

李敏擦过脸,洗净手:“这事儿,老太太看怎么做怎么做就是了。管儿媳妇的事,也轮不到做女儿的来管。”

“二小姐说的是。”念夏笑道。

早上刷牙洗脸的工具撤下去后,春梅去厨房端早饭。念夏见屋里没有其他人了,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递交给了李敏。

“这是——”李敏接过,并不急于拆开。

念夏退后一步,细声说:“徐掌柜今早上让人拿来的。说是二品诰命夫人府上让人送来的。”

章氏送来的,是有什么信息透露给她吗?还只是一封感谢信?

李敏拆开信封口,见里面露出了一张请帖。

古代的请帖哪有印刷术,都是用手绘的。画工精湛的手艺,在请帖上两朵争芳斗艳的牡丹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上面三个大字写着:百花宴。

李敏疑问的眼神传递给了念夏。

关于百花宴,光禄寺卿家,自从自家女儿坐上了皇后的位置之后,几乎每年都会办一次。去年,前年,美貌的名声逐渐在京中远扬的李莹,都被百花宴邀请了,今年肯定不例外。

所以,这个百花宴美其名曰百花争妍,实际上,就是邀请京师里有名的风流才子,俊男美女,才子佳人,汇聚一堂,争争名,斗斗艳。像青楼选花魁一样,每年百花宴,也会竞逐出三名花中之王。

既然谁都知道了,那是美女美男才有资格去的地方,李敏,那就不用说了,传说中的病痨鬼,皇后娘娘的娘家只能是哪条神经错乱了,才会邀请个病痨鬼到自己家里。

可如今,这封请帖真的送到了她李敏这里来。虽然不知道章氏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可以想见的是,皇后娘娘的娘家肯定是有人出了什么毛病,否则,也绝对不敢冒这样一个大险。

李敏的猜测没有错。

昨儿,章氏才刚把要介绍李敏给光禄寺卿家认识的想法定下来,光禄寺卿家已经有人在她府中等着她了。

章氏暗中吃惊,只见光禄寺卿家派来的人竟然是六姑姑。

这个六姑姑是什么人呢?

六姑姑身份虽然是个奴婢,可是知道其来历的人,都不敢当六姑姑为奴婢看的。六姑姑的来头是很大的。

以前,六姑姑是皇宫里的宫女,据闻曾经在当时的太后宫里任职过,算是一个蛮有年资的宫女。

后来,光禄寺卿家决定要培养自家女儿进宫,这样一来,势必进宫里找人出来教养女儿宫中礼仪才能规范。最终,光禄寺卿家找到了六姑姑。

六姑姑年老之后,当时现今的皇后孙氏已经登上了后位,六姑姑可谓是功德圆满,深得光禄寺卿家厚爱和感激。孙氏请求皇上将六姑姑放出宫外,光禄寺卿家则将六姑姑接到了自己家,让六姑姑在光禄寺卿家颐养天年。

章氏知道的是,六姑姑在自己大表叔光禄寺卿家里不是闲着的,平常都是在大太太卢氏身边帮忙卢氏处理内外事务。由于孙氏在皇宫里身居皇后要职,往往有些事情需要里应外合,卢氏身上的担子不轻,若是没有六姑姑扶持,有些事情要怎么做都不知道。

六姑姑年纪也是大了,想想当年她是皇后孙氏进宫之前的教养姑姑都可以推算其年纪不止五六十了。

看到六姑姑居然是站在自家门口,章氏即出声训斥家里管家:“怎么做事的?六姑姑年纪多大了,让人站着?”

六姑姑身穿一件深色的碎花褙子,花白的发髻上插了一支珠钗,脚底的盆鞋绣的也是金边滚绣,年纪虽老,满脸皱纹的面容却依然油光,身边有个小丫鬟扶持着,在光禄寺卿家的吃穿用度,从来都是以主子的身份来享用的。

是不该将六姑姑当奴才看。

管家唯唯诺诺。

好在这个六姑姑能得人厚爱,必有过人之处,至少不是个睚眦必报的,对章氏说了一句:“奴婢也是刚来不久,夫人大可不必责怪下人。坐轿子来的,轿子还在那儿。”

听六姑姑这样一说,章氏才稍稍放下心,请了六姑姑进屋。

主奴两人坐在章氏房里的花厅,章氏让人给来客上了茶,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六姑姑为着何事而来。六姑姑却已经先打量了她一番,私有思悟地说:“之前,夫人派人传口信说病已痊愈,大太太听着还心里害怕,猜想此话是不是夫人安慰他人之言,毕竟,之前夫人病的那样重,而且病的时间也太长了些。”

章氏点点头说:“我这个病,也是久了一些。之前,连老爷都需日日为我担心,大夫请了不知道多少个,都不见好,直到后来——”

“后来?”

【45】鬼缠身的怪病

章氏顿了下,对于是不是就此把李敏说出来,心里存了一丝顾虑。

六姑姑见她煞然而止,虽然不知道为何缘故,然而此次前来确实是由于听说了章氏难治的病被治好了,说:“夫人病是好了,大太太和大老爷都高兴。可是,大太太身上也有些不适,不知道夫人有无听说?”

章氏一惊,今天才刚想着找机会给大太太介绍李敏,没想到这机会马上就来了,连忙佯作忧心的样子探问:“大太太身上不是小毛病吗?我未曾听说大太太大病。”

“毛病是小,可是像夫人一样经久不愈,大太太的心里也烦。”

“请了大夫没有?”

“这几年,普济局,麻生堂,永芝堂的大夫都请过到府上去看。”

听到永芝堂,章氏马上想到了杨洛宁,心里头正恼着上回杨洛宁不仅没有给她治好病还吓唬她。章氏帕子捂住嘴角轻咳一声:“这永芝堂的大夫据说好是好,就是有时候当大夫的,喜欢把病人的病情说到天花乱坠。”

“咦?”六姑姑吃惊她竟然对永芝堂生意见。

这个永芝堂,谁不知道是华才人娘家的舅子开的,华才人在皇宫里正是得宠的时候。

章氏也是知道这点厉害,肯定不敢直言永芝堂的过错,只说:“这病人和大夫,要看医缘。有些大夫能看好这个人的病,不能看好那个人的病,当然也不能说这个大夫不好。皇宫里,给皇上看病的御医,也不是每次都是一个人看好皇上的病。”

“夫人这话说的有点道理。”

“大太太的病没好,怎么不叫宫里的御医给瞧瞧?”章氏问。

六姑姑说:“夫人您这就不知情了。大太太这个病,有些难言之隐。平常大太太不发作时,像是寻常人一样不痛不痒的。到了发作的时候,不得了,痛到在床上打滚都止不住。可是,到大夫请来的时候,大太太又不疼了。请了御医过来,还生怕御医说人家装病。”

章氏诧异地听着,知道卢氏平常是有些小毛病,却没有想到这小毛病鬼怪成这样,好像鬼缠身一样。只听六姑姑描述,都觉得阴森森的挺吓人的。

于是可以理解为什么大太太谨慎求医了,因为这个病传出去的话,容易被人谣传大太太身上沾了晦气,皇后娘娘是卢氏的女儿,到时候,谣言传入宫中,皇后娘娘的地位不就受到了威胁。

难免会有人从中作梗的。

“那些请来的名医,对大太太的病,都没有说法吗?”

“有些大夫说大太太是气虚,气不够,即犯痛。”

“大太太哪儿疼?”

“肚子疼。”

“肚子哪儿?”章氏自己病过,加上上回李敏给她看病时说了一堆肝胃不同治的道理,怕这些大夫也是拿卢氏的胃病当作肝病来治。

结果,六姑姑在肚脐眼的周围,全部指了一圈:“这次疼这儿,下次疼那儿。”

章氏都被吓住了:这岂不是,真的鬼上身了?

不然,怎么可能连疼都不是一个地方。

六姑姑起身,对章氏重重地一个深福:“大太太如今还不能走,家里大事小事,都需要大太太做主。大太太暂时找不到接班人。夫人深知其中厉害,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大太太这个病,只能仰望夫人出手援助了。”

章氏不敢怠慢,急急起身:“大太太是我娘家的人,即便不开声,我怎有坐视不理的理儿?只是我这位大夫有些特别。百花宴不是过两日举办吗?到时候,我带大夫过去顺道给大太太瞧瞧。”

六姑姑是不明白为什么章氏要选择百花宴再带大夫过去,但是,一定有章氏自己的道理,只要章氏答应了这事儿,她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再次谢过以后,六姑姑告辞。

第二天清早,这张请帖送到了李敏手里。

百花宴的请帖,尚书府里,众人皆知,李莹有一份。没人知道李敏也接到了。

王氏装了两天病,想到要陪李莹去皇后娘娘的娘家赴宴,也就不敢装下去了。

老太太见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拿王氏说话,怕耽误了李莹出席百花宴。李莹要嫁进皇室了,若李莹在百花宴上,能有所表现,取个好名头,无失为锦上添花。

尚书府上上下下,都在为李莹出席百花宴做准备,所有人像是都忘记了,没过几天,李敏要嫁了的事实。

同样一家的女儿,哪个得宠哪个失宠,一目了然。难怪俗话说,没娘的孩子没饭吃。

念夏向徐掌柜要了点银两,这回,绝对不能让李敏穿的一身灰去赴宴了。

看自己小丫鬟忙于为自己添置新裳,李敏多个心眼,说:“如果给我做衣服的那个布有多余的,给你和春梅也做两件。王德胜那身旧衣服,我已经让徐掌柜帮忙张罗一块好布,给王德胜量身定做一套新衣。”

念夏急忙说:“主子穿的不好,做奴才的哪敢穿的比主子好。”

在她看来,李敏的衣服全部都需要换,李敏都没有换完旧衣服,他们怎么可以换。

李敏伸手一点她鼻梁:“你不想想,你们要随我去护国公府的,如果你们穿的寒酸,还能到人家府上为我撑腰吗?眼光放长远点,姑娘。”

念夏脸红红的,答:“二小姐说的对,是奴婢目光短浅。”

两天匆忙赶制的新衣,终于送到了府上。念夏找的裁缝工,手艺据说还不错。李敏试穿了下,对着铜镜望了眼。

明净的镜面里,映照出一张两颊渐润的鹅蛋脸,两道柳眉如朱墨一点,秋水泓眸,眼波含情。李敏被吓一跳。原来自己近来这幅身子调养越来得当,不止气色渐佳,可能从徐氏遗传下来的美貌基因,逐渐显现了出来。

李大同爱美女,怪不得李大同当年会娶了徐氏。

看念夏拿了一把头饰过来要往她头上戴,李敏伸手拦住:“我们是去给人看病,不是去选美。”

“二小姐?”念夏想的是李敏要到百花宴上绽放光彩夺头魁的。

她家的二小姐,本来就是个美人,肯定能把李莹比下去!

【46】帝王绿

李敏只得把这事先给丫鬟说清楚了:“大夫衣着得当,到人家家里给人看病,叫做不失礼。如果穿得像青楼里的花魁,去给人家看病,谁还信得过你是个大夫?”

念夏劝道:“总得在哪儿戴件首饰吧,免得又被人看不起说是寒酸。”

李敏在她手里捧的铜盘子里一扫,见里面的珠饰是玲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什么时候咋们家多了这么多首饰?”李敏问,记得之前自己的珠宝匣子里不是寒酸到连一支像样的珠钗都没有。可如今,念夏在她头上戴的那支钗子,为双鱼银纹珊瑚珠宝钗,无论花工雕艺,都不是之前她戴的那些素钗能比。只是,貌似这样一支钗子也不是很多钱。

李敏想的没错。

念夏嘟嘟嘴巴说:“小姐,咋们这是以次充好,打肿脸充胖子,刚和徐掌柜讨来小姐赚取的几两黄金,除了买了匹像样的花布给小姐做衣服,余下的,买了些首饰,像这些银饰,其实,有点钱的丫鬟都能买得起私下戴戴了。”

“谁让你们打肿脸充胖子了?”

“总不能一点首饰都没有,去到人家被当成丫鬟奴才吧?”

李敏听不得她唠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口味和小丫鬟的口味完全不一样。之前,她之所以挑了些素净的首饰,正因为她讨厌花色,喜欢一切从繁归简的东西,自然最美。花花绿绿的东西她看了都眼烦,哪能喜欢。偏偏这些丫头片子,一个个给她挑的都是时下最流行的花色。可能这个时代流行花花绿绿的东西,并且是越繁越好,这雕工,简直是把一颗珊瑚珠雕成十八罗汉才能善罢甘休的趋势。

无奈之下,只得在铜盘子里挑出一件唯一看来比较素净的东西,也就是一只绿镯子。

说它是绿镯子真是绿镯子。同样是玉镯子,璃王那件定情礼物凌波烟云是透明澄净,贵在一个透字,玉本身的绿色倒是其次,里面的玉绪犹如天上云烟,缥缈如仙,一看就知道是上品。后来确实也确定了,凌波烟云是当年西域使者进贡给皇帝的贡品,皇帝之后送给了静妃。

眼下这一只绿镯子,全身都是绿,绿得都快流油的感觉。价值如何,看不出来。听自己小丫鬟说那几两黄金买来的一大堆东西之中的一件,想必只是件廉价品。李敏没有犹豫地捡起它,道:“就这只吧。”

念夏愣了下。

李敏看见她表情,问:“怎么了?”

念夏赶紧摇摇头,不敢说,这只镯子,是有人拜托她摆放在这里面的。

夜凉如水,静静的一轮明月悬挂在屋顶上。

明日,光禄寺卿家的百花宴要召开了,想到明日她会穿着新衣,戴他送的翡翠镯子出席百花宴,朱隶的唇角微弯,显出几分得意的笑意。

伏燕拎着铜壶,在他泡脚的木桶里小心翼翼加上热水。按照李敏的吩咐,朱隶这是寒气重,驱寒最好的法子无非于泡脚了。李敏让徐掌柜给他包了几包磨碎的药粉,到了晚上,临睡前,拿这些药粉冲进开水里泡一泡脚,一次一炷香的时间。

这个法子很有效,自从有了第一次泡脚之后,朱隶不会晚上疼到不能睡觉。

“咋们王爷好福气,娶了个了不起的王妃。”伏燕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朱隶想的却不是这,伸出手指在伏燕脑袋上敲了一把,再问:“你说是她自己选中了本王送的镯子?”

“是。”伏燕无语地想,光这句话,主子已经重复问了他不止十遍了。

“如何,本王眼光是不是很好?”

“是——”伏燕回答得更是有气无力。

莫非,今晚上,主子就这两个问题,要问他上千遍!要命。

“为什么她会挑中本王送的镯子?”朱隶摸摸下巴阂,兴趣一丝不减。

伏燕哪里答得上来这样高深的问题,他不是李敏肚子里的蛔虫。这种问题,怎么回答都是不讨好的,不如将烫手山芋扔给公孙良生。只得向公孙良生使个眼色求助了,虽然他从来不喜欢求助这个家伙。

公孙良生微笑着走了上来,对朱隶说:“王爷送王妃的翡翠玉镯,不是普通的镯子,是帝王绿。帝王绿不需雕琢,为浑然天成,巧夺天工,非护国公府的王妃,是配不上这块玉的。”

言外之意,这块帝王绿,是护国公府从祖上流传下来的宝物,那肯定是传到了朱隶手里后,要朱隶送给未来自己王妃的。

朱隶听了这话却还不是很满意,问:“本王这只镯子,比起凌波烟云如何?”

凌波烟云是璃王当年送给李敏的定情物。

公孙良生和伏燕立即明白了朱隶急于送李敏帝王绿的原因,朱隶对璃王当年送凌波烟云给李敏然后却又移情别恋的事耿耿于怀。

“凌波烟云是西域送来的贡品,哪能比得上帝王绿为护国公府祖上传承下来的原宗宝物。”公孙良生理所当然地说。

“对!本王就是要他明白,不要以为只有皇室的才是好东西。没有什么东西,是比靠自己得到的,更名副其实。”

公孙良生和伏燕,都屏住声音听他说话。

朱隶从木桶里走出来,伏燕立马给他肩头上披上一件衣褂。

青布的褂子,绣了几条金色滚边,仔细看,绣工犹如龙腾云飞。当年,护国公府不是没有能力称王,后来像是屈就,外面的人,谁也不清楚护国公府里是什么打算。

许长的褂子,是将朱隶修长的身材衬的益发高大挺拔,犹如一株长臂伸天的绿松。外面传朱隶长的高大,此刻看确实没错,朱隶个头是高,但是,人家长得不是像魔鬼。知道朱隶的人,亲自看过朱隶的人,都知道朱隶的样貌遗传自护国公。

前护国公,在朝廷上是有第一美将军之说。

朱隶摸了把自己嘴上的大胡子:该什么时候刮一刮,免得她整天看见他时喊他大叔。不老都得被她喊老了。可是,听她喊大叔时,其实心里蛮甜的。因为,他知道作为大叔时,她对他的防心低了许多。

明日的百花宴,一定很有意思……

【47】百花宴

如今并不是百花盛开的春季,夏末秋临,秋季的花,无论种类数目,都要比春季少的多。怎么叫做百花宴,总需要摆些花吧。

李敏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儿,当年,她最喜欢随祖父一齐去公园秋季看菊花展。各式各样的菊花,缤纷多彩的颜色,给那一片凋零的秋树,增添了一抹生趣的色彩。

美丽的秋菊,成为了她毕生难忘的风景线。

说起来,菊花,也是一味药。

不是中医大夫,普通老百姓,都耳濡目染的名字,叫做杭菊,是称种在江浙一带的菊花,药效甚佳。至于观赏用的菊花,花冠很大,实际上并不适合入药。

早上,时辰未到的时候,尚书府里最大的那辆马车,搭载上王氏和李莹出发了。

李敏在屋子里翻着药典,并不急于一时。念夏眺望到王氏她们走了,进来禀道:“老太太是去了佛堂。”

老太太每天不吃斋念经,都像是不能活了,留在尚书府里,实在受苦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