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那口气差点儿提不上来,继续说:“老太太说了,说府中最好的,都要给敏儿带过去。”

“这也是应该的吧。护国公府不是把他们府里最好的都送到尚书府里来了吗?礼尚往来是要的。不然,宫里知道了,难免怪罪下来。”李大同可不会像王氏这点小气,到最终砸了自己的脚。

王氏听到这儿,忽然脑子里转念,不做声了。说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其实她不必要在这里吵,回头,老太太说府中有什么最好的东西,她糊弄糊弄不就过去了。

她李敏想把尚书府中掏空,等于把她王氏的私库掏空,没门!

“怎样,想通了吧?”李大同见她不吱声,以为自己赢了,笑眯眯说。

王氏佯作低声下气:“老太太和老爷训的都对,妾身只是一时糊涂了,其实,今日看到护国公府如此隆重地给敏儿下聘。咋们家二姑娘自小失去生母,还不是我看大的,犹如我亲生女儿一般,我怎能不高兴?是高兴到快要流泪了。老爷,老太太,原来妾身,刚才是,可能是想到二姑娘要出嫁,要离开妾身身边了,妾身那一时激动,百般阻挠,其实只都是舍不得,舍不得咱家的二姑娘——”

几句话,煽情至极,让老太太和李大同瞬间都迷失了方向,只是愣愣地看着王氏。

轻轻的一声轻嗓子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大家循声望去,才记起,从刚才到现在,李敏都始终默不作声的。而实际上他们讨论的中心,都关系到李敏自己的利益。

“敏儿。”老太太眯了眼,“是不是被你母亲的话感动了?”

李大同找回了声音:“你母亲,对待你,还是很好的。”

“老太太,父亲。”李敏转过脸,“母亲对待敏儿的每一点,敏儿都是铭记在心中的,一辈子都不敢忘记。”

王氏眼皮一跳,眸里顿时深了几分。

“你会这么想就对了。”李大同笑着说,好像真不知道之前王氏欺负自己这个女儿到惨绝人寰的地步。

李敏冲他点了下头:“女儿都听说了,说是母亲决定把敏儿生母的嫁衣,当作敏儿嫁去护国公府时要穿的嫁衣,给敏儿在迎亲那日穿戴。”

什么!

老太太和李大同肯定是听都没有听过这回事,两个人一块像是被雷劈了一下。

王氏周身起了寒战,瞪着李敏的视线是痛恨死了为什么之前鲁爷没有把李敏杀了。她这个继女真行!什么时候不说,挑在她这个最致命的时候告状!

“这,这事是真的吗?!”老太太已经是气得都要中风的样子。

拿死人的嫁衣嫁女儿,这种事只要一听都令人发指!

这不是诅咒人嫁过去就死吗?!

李大同的脑子里像是被劈开了两半,忽然想起了什么,跳起来冲向王氏:“你偷看我的库房!”

王氏立即摇头:“老爷,敏儿都是胡说八道,这种天地不容的事情妾身怎么可能做的出来!”

老太太和李大同稍微沉下心,也觉得不太可能。

王氏哪怕脑子进水了,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王氏嘴角上微勾,想扳倒她,罪证呢?

李敏挥手,让人进来,同时对老太太李大同说:“女儿如果没有证据,也是不敢说母亲一句不是的。实际上是,上回老太太和父亲不是决定把布庄送给敏儿带过去护国公府了吗?所以,敏儿为了尽早准备,避免老太太和父亲失望,与瑞祥轩的几个掌柜都见过了面。”

王氏心头刹然惊了下。

瑞祥轩的几个掌柜,以前在她手底下,一直私交很好。现在,莫非连这几个人都背叛她了?

这里要说到,王氏做事的风格真不是能有几个人能受得了的。瑞祥轩在她手中生意是很好,没错,但是,赚到的钱,一分不差,都落进她自己口袋里了,她并没有善待那些平日里为她做牛做马的员工。

李敏私底下接触这几个掌柜之后,马上答应了,重新制订布庄分成比例,大比例提高员工福利,鼓励多劳多得。大家又想到以后都是要到新老板手下里做事的了,对王氏以往心里早有怨气的几个人,就此揭竿起义,都投奔了李敏。

见风使舵的人,实际上,都是有些原因的,如果原主子好,对他们向来厚道,哪怕真的是易主了迫于形势,也绝对不会做出叛主子的事儿。

王氏这是太不厚道了,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孽债全部爆发了出来。

瑞祥轩的王掌柜进来之后,冲老太太、李大同以及李敏分别鞠躬行礼,过后,没有和王氏脸对脸,向老太太李大同禀呈道:“回老太太、老爷,本人在瑞祥轩多年了,一直掌管瑞祥轩大小事务。”

“有劳王掌柜。”老太太含头,“我们自然都信得过王掌柜为人的。”

“既然如此,本人这话,肯定不是针对夫人一个人的,还请老太太和老爷明白。”

王氏眯了下眼。

只见王掌柜从自己怀里取出了一张纸,上面清晰地印着王氏的笔迹。老太太和李大同一看那纸上写的东西,同时倒抽口冷气。

王氏只是私下命令瑞祥轩的人转移财产,在李敏出嫁之前,都转到她王氏手里的库房里。

王掌柜说:“至于二姑娘的嫁衣,因为二姑娘是尚书府的姑娘,夫人又是尚书府的主母,三小姐的嫁衣都是在瑞祥轩做的,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按理,二姑娘的嫁衣定也是在瑞祥轩里做的。但是,当我问起夫人的时候,夫人说不用了,已经备妥了。”

“备妥了?”老太太和李大同几分锐利的眼神射到王氏头上。

王氏必须马上把给李敏准备的嫁衣拿出来洗干净自己罪名,但是,她上哪儿去拿。

“敏儿的嫁衣呢,你不是备妥了吗?”李大同的声音咄咄逼人。

王氏低头,故作镇定:“妾身以为,嫁衣乃女子一辈子最重要的衣物,不能随便在出嫁那日之前取出来给人看。”

“你撒谎!”

这话可不是李敏说的,是李大同吼的。

“你当初给莹儿做嫁衣的时候,拿给我看多少次了!”

王氏脚跟有些站不稳了。

老太太一口气提不上来,眼睛都要发黑了。这是作孽!家里怎么能出这样一个女人,诅咒自己女儿出嫁后去死!

“你你你你——”老太太指住王氏的脑袋,“马上把你给莹儿做的嫁衣拿出来!”

“老太太!”王氏心头大惊。

“莹儿的嫁衣给敏儿!”老太太不容分说,“敏儿再过一日要出嫁了,敏儿与莹儿个子差不多,刚好可以穿上。”

“万万不可!”王氏大声嘶吼着,“我给莹儿做的嫁衣,是两年前就让人在江南寻找好料和好师傅,做了整整两年!”

“你说你待敏儿如己出,敏儿嫁出去你舍不得,要痛哭流涕,现在你更舍不得你用两年时间给女儿做的嫁衣!”老太太说起狠话来,一根根都是刺,能刺到人满脸满口都是血。

对这个厉害的婆婆王氏不是不知道,但是,今是听见老太太第一次对自己发这样大的怒气。平日里,老太太对她都是很客气的。而这,全都是因为如今李敏的风头盖过了她两个女儿。

王氏恨不得将李敏此刻一起抱住投进江河里同归于尽。但是,她再生气也没有用。因为,给莹儿做的嫁衣,一直放在瑞祥轩里妥善保管着。

王掌柜是李敏的人了,老太太一声令下,王掌柜将嫁衣交给李敏就是了。

王氏软了腿儿,张嬷嬷扶住她,对老太太说:“老太太,夫人一直头疼的病未好,可否让夫人先回房里?”

老太太这回不像上回,不会让王氏轻易装病回去了。想必王氏下一步会继续转移府中财产,这可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她怎么可以让儿子的银两流落于他人口袋里。

按着茶盅的盖子,老太太犹如佛祖一般入定,眯着老眼道:“让夫人坐这儿吧。你们夫人这个头疼不是病,是心病,我这儿的小院子专治人家心病的。让你们夫人在我这儿跟我念念经吃上两天素菜,什么病都好了。”

揭起茶盖要喝口茶的李敏,都被老太太这话逗乐了。心病,这话说的好,心病。

念经吃斋,是清净人的六欲,老太太给王氏开的这个方子一点都没有错。

老太太眼睛明亮着呢,知道李敏是早料到有这样一天做好了所有准备,这次打击够狠,直把王氏打趴下了。扬了下手,招了李敏到隔壁屋子里说话。

李敏一个人起身,随老太太过去,眼角能见到李大同还在大发雷霆王氏偷看了他的私库,王氏像条死鱼一样躺在椅子里装死。

想装死,也要看李大同心情。

李大同忽然一巴打在了王氏脸上。

这才是老太太的厉害之处。如果当着老太太的面李大同肯定不能打王氏的。但是老太太主动走了,是给了他时机打王氏的。

李敏心里掂了几分深思,抬脚进了老太太的私人天地。

屋里有一个人像是早已等着她,只见是个年纪大概也有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脚底穿着绣花盆鞋,一身银线碎花紫衫干净利落,头上插了一支不素不俗的银钗。

李敏只要心里稍微一想,都知道这人肯定是王氏口口声声说的尚姑姑了。

“姑姑好。”李敏先行过礼。

尚姑姑眉眼顿开,对已经坐在榻上的老太太说:“以前都没有见过二姑娘,如今一看,是个机灵人。”

“是蛮机灵的,都知道怎么对付继母了。”老太太两句话,是给李敏点压力,不要以为在前堂好像赢了一仗,自此之后可以目中无人了。

李敏上前对老太太一福身,道:“敏儿其实也只是担心一旦此事被护国公府察觉,护国公府一状告到皇上面前的话,最吃亏的,要背负罪状的人是父亲。父亲辛辛苦苦才到如今在朝廷里站稳了脚跟,怎么可以因这点小事前功尽弃?”

“嗯,你这话说的也对。”老太太眉间不动声色,转头对尚姑姑说,“既然二姑娘是个机灵人,你定是要更好好地教导她,以免她去了护国公府之后遭人欺负的了。”

“这点请老太太放心。老太太当年救奴婢的大恩大德,今生奴婢会把这恩德都还到二姑娘身上的。”尚姑姑深深地冲老太太弯着腰,可见她对老太太这份感恩之情并无矫情。

在尚姑姑要跟李敏走时,老太太又说了句话:“敏儿,你母亲千错万错都好,家和万事兴,我希望你能懂。”

老太太的立场,肯定和她李敏不同。

她李敏要是放任王氏,是革自己的命。老太太这个话,听在耳边上当阵风可以了。倒是这位尚姑姑,从老太太那儿来,究竟到了她这儿能有几分可信。

尚姑姑似乎也是很快猜到她想法,毕竟是在宫廷里久经沙场过的老人了,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尚姑姑就说:“二姑娘但可以信任与奴婢。奴婢从今日由老太太手里到了二姑娘手里之后,是二姑娘的人了。”

李敏也是眉间纹丝不动,只道:“有劳姑姑辛苦了。皇上指婚的旨令到后日为最后期限,还望姑姑助我一臂之力。”

“二姑娘放心,奴婢必定尽心尽力帮二姑娘办事。”

尚姑姑主要是统筹管理她院子里的人,但是,她日常起居之类,念夏和春梅照顾她并没有变化。

等尚姑姑去帮她落实嫁衣和嫁妆的事儿后,李敏叫了她那两个贴心小丫鬟过来。

念夏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张口就爆料:“尚姑姑跟了老太太有十年,平日里在老太太的宅子里打理事务,并没有听说其它。”

说明这个人是个低调做事的。

李敏随之看向春梅。当时她让春梅拿了她的包袱先回院子里,其实像是给了那些人攀附她李敏的机会。

春梅当然知道她这个安排,说:“他们给奴婢的银子,奴婢一分都没有收。自然,那些聪明伶俐的,很快都明白二姑娘要的是什么了。”

李敏不要他们贿赂的银子,但是,会想要这些人口里的,有关这个宅子里发生的秘密。现在,只等这些人愿意不愿意说了,有关她生母徐氏怎么死的秘密。

徐氏身为大夫,据徐掌柜描述的,而且是个很厉害的大夫,怎么会突然暴毙?

当初,念夏和王德胜在徐氏出事前,被徐氏命令跟在她李敏身边,守护年幼的李敏,所以,并不能知道徐氏身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聪明的人总是有的,聪明但是又有良心悔过的人,却不一定有。”李敏环望徐氏当年住过的这个屋子,找不到特别的痕迹,非要说的话,当她第一天穿来时,这个屋子里余留下来的那丝淡淡草药香气,是令她倍感怀念,“我们只能是暂时耐心等待了。”

徐氏药堂的小院子中

朱隶摸了下左边那条伤腿,经李敏开过的方子治疗之后,伤痛是好了不少,但是,总觉得有些余寒在里面迟迟退不去。

李敏也说不要他着急,寒气这种东西,不是一日两日可以完全消除的。

但是,他心里头是生了个疑惑了。

他身体寒吗?

从小在军营里打滚,血气方刚,什么时候由热变寒了?

寒的体质,应该是从小就有的吧。听她的口气讲似乎是这样的,他这个寒,不是他受伤之后才有的。

伏燕见他摸着腿不说话,以为他又脚疼了,紧张地问:“主子,是不是疼了?让奴才去再给主子那服药来贴贴。”

李敏后来让徐掌柜做了不少膏药,可以在他太疼的时候,给他贴下腿缓解痛楚。

朱隶摆了摆手,深知她这些法子都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像她说的,要治本的话,一日两日是做不到的。

他信她。

浓墨一般的山眉往上一扬,问:“她嫁衣的事解决了吗?”

“是的。王妃聪明。没有王妃解决不了的难事。”伏燕忍不住学公孙良生,要拍一下李敏的马屁。

朱隶摸着下巴的胡茬一笑。他本来要偷偷给她送去的嫁衣看来用不上了。

此时,公孙良生掀开了竹帘进来,冲朱隶说:“主子,徐公子有事求见,说是带了徐老爷子的亲笔信过来。”

既然外孙女婿未死,并且执意要娶他外孙女,徐老爷子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皇帝和护国公两个大头,最终,只能是托人带了封信件过来。

徐有贞从怀里取出那封信,由伏燕接过后,带进去给了朱隶看。

朱隶拆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信纸,展开之后,借着烛光细细看了几眼。他周围的人,只见他在看了老爷子的信之后,神情变的十分严肃,甚至有一抹事态严重的味道。

【65】迎亲

今日是护国公府迎亲的日子。

一大早,不到凌晨,尚姑姑指挥府里的人开始办事。

李敏一宿都没有睡好,倒不是因为要嫁的缘故,对她来说,嫁个死人和有没有嫁好像没有多大关系,人脉的话,只是从尚书府到了护国公府而已。

睡不好的缘故是,半夜三更开始,尚书府里,上到老太太,下到她身边的丫鬟,没有一个能睡着的。

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自从老太太把王氏的这个权暂时接管过来之后,负责帮老太太筹备她婚礼的尚姑姑,肯定不像王氏那样敷衍。从这里,可以看出尚姑姑的几分厉害。短短不过两日之内,王氏没有办好的东西,尚姑姑立马都给补办上了。

她李敏的嫁妆绝对是不会丢尚书府的脸。

听说李莹这回真的是吹了寒风在自己小院子里病倒了。大早上的,绿柳跑到老太太那儿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三小姐的辛苦,说:“三小姐也是由于舍不得二小姐,哭了一夜,眼睛都红肿了,脸凹陷了一块,实在是见不得人,生怕如果勉强出现在二小姐的婚礼上,怕是丢二姑娘的脸。还请老太太恩许,让三小姐在自己院子里养病,今儿不出来吹风了。”

老太太原本早上心情正好,结果一大早就来这么个人哭哭啼啼的,这个心情还能继续好起来吗,应说这对母女实在够煞气的,明明是大喜事,府里的大喜日子,偏偏都要往人家头上泼冷水。老太太不发脾气,淡定的,早有所料的,让身边使唤的大丫鬟拿了自己常备的那盒胭脂,说:“你上三姑娘的屋里一趟,给三姑娘好好上上妆。”

“老太太?”绿柳流着两条泪珠儿未干,吃惊地抬起头,“老太太,您这就不怜惜病重的三小姐了吗?”

“府里一直是二姑娘病重,当年她想送她姐姐华儿出嫁时她母亲都不同意。如果我是老糊涂了,真的以病重阻挠她们姐妹相送,岂不是之后被她们姐妹怨上。这府里也只剩下她们姐妹俩了。莹儿若是聪明的,应该懂得,这府里暂时并未有男丁,没有兄弟相持,只得靠她们姐妹几个互相帮扶。等莹儿也出嫁之后,要靠的更多不是娘家了。”

老太太这番话可谓是苦口良心,但是,真正能听进去的人有没有。不说在气头上的李莹能不能听进去,反正,绿柳是觉得,如果自己照搬老太太的原话回去,肯定是要被李莹用杯子砸的了。她是傻的,才会把老太太的话转告给李莹听。

要承认李敏嫁到护国公府是好过她李莹,要她李莹现在讨好李敏,以便将来自己需要时找李敏帮忙,李莹和王氏肯定认为母猪都能爬树了。

万万不可能。

老太太反正该说的话说了,该做的事儿做了,接下来,只看她们两姐妹能不能呢彼此看开了。

李莹被老太太派遣去的人化了个大红妆,强硬被带了出来准备看李敏的喜事。

等她出来之后,看到了母亲王氏倒是一身衣装整齐站在那儿,貌似哪儿想开了一样,李莹顿然也是醒悟了过来。李敏说到底嫁的是个死人,等会儿没有新郎骑着马来迎亲的时候,肯定有笑话看了。

护国公府的人未到之前,皇宫里的人先到了。

公公带着一车子皇上皇后太后恩赐的东西到达了尚书府。

万历爷蛮厚道的,赐了三箱物品。绫罗绸缎一箱,是来自江南的贡品里惊心挑选的些好料。瓷器一箱,为皇室官窖里烧出来的,做工精致,美轮美奂,是出名的汝窖。茶叶等杂货一箱,茶定是上好的茶,碧螺春之类。最后,万历爷给新娘子包了个大红包,大概是为体恤李敏为朝廷平息民怒做出的贡献,这个大红包里万历爷塞的银两,比自己儿子娶媳妇包的要更大一些。

李大同赶紧上前,双膝跪下,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感动地接过皇帝的赏赐。

太后为人向来厚道,这是无论皇宫里朝廷里都交口称赞的。太后赐给新娘子的是镶金如玉一对。

这把如玉,比上回李敏进宫时皇帝赐的那把,要漂亮多金贵多了。

公公捧着这对如玉交给李大同时,眯眯笑着恭喜说:“别看这对如玉小,却绝对是精品。是真正的碧玉,绿意与帝王绿有的一比。太后娘娘一直珍藏它没有舍得拿出来。如今是送给尚书府的二姑娘了。对了,上回太后娘娘赏给了二姑娘的花布,二姑娘有没有拿它作一件衣裳?”

最后面那句话才是重点。上次太后没有见到李敏,不止没有生气,现在是希望能再见到一次李敏。

李大同感恩戴德:“臣一定把太后娘娘的旨意转给护国公府。”

女儿嫁出去犹如泼出去的水了。李大同是管不着这事儿了,只能等护国公府那边的尤氏做决定。

公公抚着白须含头微笑。

轮到皇后的赏赐了。由于皇后与李敏只见过一次面,貌似印象还很一般。加上皇后捧李华。王氏和李莹都想,皇后娘娘能赏给李敏的应该很一般了,尤其比起前面万历爷和太后赏赐的东西而言。

公公让人取出了皇后要赏新娘子的东西,只见那块盖着东西的喜帕子一掀开,露出的玩意儿,顿时让人眼前惊艳。

“你家二姑娘真是有福气。”公公再度恭喜李大同,“瞧瞧皇上赏的,太后赏的,皇后娘娘赏的,哪一样有亚于皇宫里哪一位主子的。二姑娘嫁的不是一般的富贵。”

公公这话包了几层含义。极有可能的是,皇宫里都听说了护国公府隆重下聘的事了,想着这道指婚的旨意还是皇宫里下的,如果皇宫里自己都不注重这桩婚礼,会被老百姓议论的。

今在的皇后孙氏向来以贤淑仁德被万历爷称赞。

在大义面前,皇帝和太后都这般恩赏了李敏,孙氏怎可以落后。

皇后送李敏的东西,是十二层叠起的一尊琉璃塔,塔顶上放的是御尊绿冰夜明珠。夜明珠,是皇后宫里才有的宝物。理所当然,若非皇后重视的人,皇后是不可能将它赏赐给人的。尤其这绿的夜明珠,只是比皇后自己拥有的蓝夜明珠,要低一个档次而已。

此举,表示皇后看重尚书府的二姑娘。

王氏和李莹此时此刻方才知道了护国公府的厉害,两个人的眸子里不由地浮现出了一股忧心。

据闻,李华刚在宫里被太后训斥过一顿,万历爷也近来不常去咸福宫了,不知李华现今如何了。

公公此次来,同时带了后宫里一些妃子送给新娘子的贺礼。这要说到,不是所有嫔妃都有这个资格送李敏婚宴贺礼的。只有容妃和李华,因着与新人有姻亲关系,才可以送。

对于容妃送的东西,公公只笑道:“容妃娘娘说了,等新娘子进宫的时候,她再亲手交给新娘子。反正,到时候新娘子是定要进宫的。当然,这些贺礼都只是婚礼当日送的,迎亲之后,改日新人进宫,宫中定是另有赏物。”

听说这些礼物还不够,还要再赏一遍。

李大同和老太太都要乐晕了。王氏和李莹自然都闷闷不乐的。到了李莹那日嫁璃王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盛景的一半。毕竟公公都说了,放在百年来,可能只有李敏这个新娘子得到的赏赐最多,这也是由于李敏的夫家比较特别。

容妃在婚礼当日送新人的东西,都是直接送到了护国公府,所以公公这里不详说了。说到李华送妹妹出嫁的东西,公公赞道:“华才人入宫才不久,身边的东西也不多,即便如此,为了妹妹的婚事尽心尽力,亲手做了一幅绣画。”

两个小太监随之搬出了李华亲手做的绣匾,上面栩栩如生地绣了一对鸳鸯水鸭在湖中畅游,天上仙鹤游走,远处青山环绕,色彩斑澜,胜过人间美景,宛若天上宫阙,美不胜收。

王氏和李莹看到这幅美图,心里都不禁一愣。这幅绣图,她们记得,是从李华入宫之前已经开始精心在绣的了。结果,居然要在今天送给了李敏!

李华难道跟着大众脑子进水了吗?

王氏心里担忧地想,面上却不得故作镇定。

只听公公又说了一句:“皇上知道之后,对华才人这片姐妹真心,也是十分的欢喜和感动,于是,加赏华才人与尚书府二姑娘一对冰晶玉镯,为姐妹镯子。”

李莹眸子中一闪,稍微挺直了腰。

王氏心里也想:还是大女儿沉得住气。自己是有点不像话了,之前被李敏给激到,怎么一下子跳了脚跟,给忘了。

皇宫里的东西赏完,公公告辞。李大同送公公到大门口。公公连说:“今儿你们家办大喜事,杂家不能误了李大人。李大人请回去吧。”

言重之意,意指今日的婚礼十分重要,不能有半点闪失。

李大同听到这话心里犯嘀咕了:难道能有谁想来阻拦这桩婚事吗?

外头鞭炮声连绵不断,百姓从凌晨到尚书府围观,熙熙攘攘,从尚书府到护国公府的路据说都被人头堵塞了。

百年难遇的盛典,大伙儿怎么能不凑凑热闹。

今日新娘子是不能吃东西的。

李敏一早上换上嫁衣之后,在床上无聊地坐着,由于不能吃东西,只能饿着肚子。念夏打量她身上的嫁衣,喜不自禁地说:“王掌柜真会做事,不过说回来,肯定是二姑娘的目光更好。”

穿李莹的嫁衣出嫁?她李敏心里肯定生条刺儿。因此,早从王掌柜口里得知这回事以后,干脆拿了王氏给李莹订的那几匹要做嫁衣的布料里,重新挑了一种。

真不知道王氏那个眼睛怎么挑的,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哪个花色最好。王氏给李莹挑的,并不算是最漂亮的那个。

王掌柜当时就说了:“其实夫人貌似看布的眼色都有些偏差。”

偏差?

李敏留了个心眼,在王氏给李莹挑的布料上,与其它布料做了对比,结果发现,王氏挑的那个颜色,偏绿。

明明红绿是两种极端的颜色,应该很容易辨认出来分别,但是,王氏却好像把绿当成了红。

色弱症?

有意思。

大夫做事思考的东西,与一般人不一样。王掌柜只以为王氏的眼光差,李敏却不以为是这么回事。

李敏用了这个重新挑出来的布料让王掌柜赶制新的嫁衣,十几个制衣师傅加班加点之后,赶出了李敏这身嫁衣。

凤冠霞帔,是古代女子一生中最风光的那一刻最美的形容词。铜镜里照出她的脸颊上一层淡淡的胭脂红,她并不喜欢涂抹浓妆,但是今日是大喜日子,肯定是要上点淡妆的。薄薄的两片唇瓣一抹红。头戴凤冠,下身大红百褶裙,脚上绣花大红鞋,肩上的霞帔为一品命妇的图纹。

护国公府的长儿媳,像马氏说的那样,不言而喻,肯定是赐的一品命妇。这个霞帔和凤冠,都还是从宫里送出来的。王氏绞尽心思,都没有用,最多只能是添一抹堵。然而,王氏心里的算盘向来打的精道,把宝押在朱璃身上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今万历爷年岁已高,太子的宝座一直没有拱手让人,所以,皇子中,稳健点的,犹如朱璃,都是押在了太子身上。太子一旦未来登基,作为太子左右手的朱璃,那份尊贵与荣耀,肯定是不比护国公府差的。只要未来的皇帝一直将朱璃当作自己最信赖的人。

深觉自己不知觉中,已经被卷进了这股漩涡里面。那天十一爷像是开玩笑问她对八爷有没有兴趣,其实,说不定是刺探她作为护国公府的长儿媳后对八爷有没有兴趣。

八皇子朱济,一看就知道是个心机深沉的人。

李敏等久了口干舌燥,实在肚子饿的不行,好不容易这幅身子在她来之后一直添补调养有了今日的气色,该不会由于当一日新娘子之后被打回原形。

无论如何,要叫春梅去厨房给她偷点东西过来吃。因为念夏是个死脑筋的。

李敏向春梅刚使个眼神,竹帘掀开,尚姑姑带了出嫁娘进来,对她福身,道恭喜,接着说:“新娘子,护国公府的迎亲队伍到大门口了。”

话罢,一群人开始又围住她,仔细看她身上还有哪儿缺的没有戴,最终,给她披上了红盖头。

李敏前面的视线变成了一片红艳艳的世界,像是红海似的,要把她淹没了。伴随外头那个敲锣打鼓声,忽然是响彻万人空巷,直逼天上宫阙,百姓的欢呼声要把屋顶都掀了。

太过的隆重与盛况,倒是让李敏心里头莫名地一慌,莫名的,觉得自己貌似嫁的也不是个死人的样子了。

扶着她的尚姑姑,在她耳边不停地道喜,先是说起皇宫里的赏赐一箱箱现在都摆在尚书府的大堂里。来向李大同恭贺的同僚,六部都来了人,不仅如此,其余衙门没有来的人,都会准备了贺礼让人送来。如此一来,光是贺礼都堆满了尚书府的院子。源源不断的,还有人送贺礼来。

皇宫里送的东西据说是惊艳了京师里的上上下下。尤其是万历爷包的那个大红包,听说太子当年娶妻都没有这个数。

太子本人也都送东西来了,没有和皇帝他们一起送,是直接私底下送到了尚书府里,据说也是镶金带玉的一样好东西。

老太太吩咐了,这些东西,如果指明是要给李敏的,通通都随李敏等会儿送到护国公府去。

李敏这下肯定大发了,发大财了。

嫁人一回是为收钱,李敏突然想起现代某春晚上那个小品,叫什么来着,说的就是结婚只会收红包来着,感情她这情况也是差不多。

有钱收,肯定高兴,况且她万事待发,只差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