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隶伸出手,让李敏过来坐,道:“母亲出门去会旧友。理儿今日说是在外有事,不回来吃中饭了。”

李敏坐在了公孙刚才坐的位置,低下眼睛一看,能看到他们刚才下的棋。

按照他们的想法,李敏像是一个万能的女子,什么都会,会医术,会打一套奇妙的从未见过的拳术,略懂兵器。因此,下棋,这样浅陋的东西,李敏肯定也会。

公孙良生让到一旁,只等李敏接了他的手,把这盘棋下完整了。所有人都很期待,她再次发出奇迹。

李敏抬头时,突然发现所有人的眼光都等着她拿起棋子,头瞬间就大了。

这些古人下的是古代围棋。围棋这种东西,在现代李敏根本没有怎么学过,只能说略知一二。古人对下棋这种东西却是深有研究的。

现在,如果突然说自己不会下棋,八成不会有人相信。李敏硬着头皮,想着反正这局棋,下完也就完了。

她手执棋盒里公孙拿到白子,往棋盘上一放。

魏老直率,惊呼一声:“这?!”

好一招出其不意!怎么看都是一步臭棋。

她故意的?!

坐在对面的朱隶神情微肃,十万分戒备,生怕被媳妇小看了。结果,几步下下来后,发现完全不是那回事。

魏老都感觉到哪里不妙了,转过身偷偷与公孙耳语:“王妃不会下棋吗?”

公孙良生用袖管捂着嘴巴,只是掩饰咳嗽。

要是李敏真不会下,要头大的人是朱隶了。

朱隶是头大了,眼看媳妇这个棋越下越臭,真是高手的话,会很快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不会下完全盘就自动认输。像不懂棋艺的人,才会一路下到底,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输到天涯海角去了。

现在不是李敏硬着头皮了,是朱隶硬着头皮陪她下。

他是真心讨好她,想费尽心机让她不要输的太难看。但是,很快他发现,比起赢高手,要装作下输给她更难。因为他哪怕故意下错一步棋,她都能比他下出一步更臭的棋。

到了尾声,所有看着棋盘的人都呆了。

朱隶赢的这不是一丁点儿,是赢了有三十目以上。简直惨不忍睹的棋局。

魏老那掌心拍住了额头,眼角望过去公孙已经是趁机开溜撤了,赶紧蹑手蹑脚三两步跟上。

“输了?”李敏不怎么在意输赢,想着和古人高手过招也不错。

比赛贵于过程,不是结果。李敏很享受。

看她心情好像输了更高兴,朱隶心里头犯愁了:莫非她这是强颜欢笑?

“王爷,再来一盘如何?”李敏感觉第一次尝到了下棋的快乐。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的棋艺水平其实和她差不多,虽然最后结果差了很多。

朱隶真心想讨好她,不希望她强颜欢笑,答应:“好。”

于是,夫妇俩再来一盘。

这次,朱隶从一开始让棋。

半炷香以后,由于李敏下的很快,棋局很快结束。

朱隶又赢了她三十几目之多,相当于他几乎没有进步能输给她。

在窗户外面偷听情况的魏老,摇了摇脑袋:“王爷对王妃真狠。”

公孙良生只知道朱隶心头要哭了:这样都能赢!他的王妃下的臭棋该有多厉害,举世无双!

“再来一盘!”朱隶摩拳擦掌,铁了心,不信自己下不输她的臭棋。

李敏扫了他脸上一眼,锐利的眼神洞穿了他的心机,脸上一黑:“你是不是故意让我?”

朱隶愣了下之后,立马否决:“本王绝对不会做这种非君子之事。”

李敏狐疑的眼神,在他脸上扫了几眼。

朱隶道:“这样吧,如果本王有让棋的嫌疑,让你赢了,本王的东西随你挑选。小赌怡情。”说着,朱隶让人把他一盒子的藏品拿了出来。

打开盒子后,可以见里面放了些他喜欢的鹿角扳指之类。

李敏肯定不稀罕他的东西,哪怕里头放了金银财宝。不过他这样一说,反倒激起了她下棋的野心。难道她就不能赢他一回?他不是一样经常下错棋吗?

“好。”她爽快应道,“倘若我赢了的话,王爷也可以在我的东西里面随意挑选。”

眼看这对夫妇两人之间玩大了。念夏把她的藏品同样搬了出来。

锦盒打开,里面有她戴过的耳环金钗等器物。

朱隶扫过她秀颜上那双亮晶晶的乌亮的大眼睛,极少见到她如此兴致,心头不禁一乐,倒是忍不住想逗逗她了,说:“倘若王妃赢了的话,是不是可以给本王做一件事?”

“做什么?”李敏想不出他会让她做出什么事,以大叔性情,不会想着让她做坏事,于是一口答应,“行。本妃赢了高兴,当然愿意给王爷做件事。”

赌约成立。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助她也,这回,她赢了。

李敏高兴的时候,一下子忘了他让棋的嫌疑,只问:“王爷想要本妃送王爷什么,王爷尽管开声。”

他那双眼睛,早已笑吟吟地深沉地锁住她的秀颜,道:“本王只要王妃亲本王一口。”

什么?!

“王妃想亲本王哪儿都可以。本王愿意给王妃宽衣解带。”

李敏脸上顿时像升起了把火,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是中计了。她一双杏眸十足地瞪了瞪他。

他却只是慵懒地靠在了坐垫上,一副闲情逸致地摆出脸等着她来亲,吐出:“王妃要愿赌服输。”

从没有想到赢了还不好的。李敏咬着牙齿,突然抓住他一只手指,在他指尖上用嘴唇点了一下:“亲完了。”

朱隶收回手指看看她亲过的痕迹,真是浅得,不知道有没有沾上她嘴唇。

“怎么,王爷不是说亲哪儿都可以吗?”

“是亲哪儿都可以,可是这算亲过没有?”朱隶的口气里分明郁闷。

“不用说了,肯定是你让棋了!”李敏回头想起他让棋的事。

“王妃既然认定本王让棋,王妃只要让本王赢一回,可以证明本王让棋了。”他深色的墨瞳里锋芒一闪。

下输吗?这个有什么难的?谁不知道她最擅长输棋了?

“好!”

从这一刻起,李敏才知道自己真是栽在一个棋艺高手高高手手里了。别说下赢,想下输都难以上青天,十盘下来,她都是赢的一塌糊涂,连自己怎么赢的都不知道。

听着他在对面慢条斯理地说:“王妃棋艺精湛,本王只能佩服的五体投地!”

去你的!

李敏只差把棋盘掀起来,直砸到他那张欠扁的脸上。

到时辰了,方嬷嬷带人送了午饭进来。几道精美的菜式,都是她喜欢的,平常让厨房的人照她说的尝试做的。

在他们夫妇吃饭时,宫里打探消息回来的人,由于尤氏不在,只能到他们夫妇俩这里回话:“王爷,王妃,五公主的案子结了。十六爷受伤一事,终究是报到了玉清宫。”

当初,朱璃和朱济是先赶着到玉清宫向万历爷禀明情况。由于朱璃半路有事,只委托了朱济一个人过去。

朱济不知道为何缘故,后来半路打道回府,没有和万历爷说。庄妃也有意瞒着。到现在,因为中秋节花灯会在万寿山上要摆宴,众皇子都必须出席,这事儿盖不住,也就有人和皇上说了。

“皇上怎么说?”朱隶问。

关于弟弟有可能牵涉进这个事儿,他略有耳闻,首先,他不信他弟弟会傻到去让十六摔断腿。

“皇上貌似什么话都没有说。毕竟五公主的事刚过。”

“待观察一阵。”

李敏只知道这摔断骨头的事可大可小,要看骨头怎么个断法,两头齐断的,预后比较好,要是神经出了问题,将来变成瘸子都有可能。现在庄妃不闹,是十六爷看起来问题不大。

可见,十六爷伤的也不算重。

这事儿暂且先搁置一边。

中秋节到,宫里为了尽快散去五公主的哀思,据闻,在万寿山上摆了千张筵席,不止邀请皇家自己人以及文武百官,还有外国的使臣。

东胡人,也派了使者过来。

尚书府里,除了期待中秋花灯会,更期待的是李敏回门。可是,李敏书信一封回府说,夫家府中繁忙,既然上次王氏有喜她回去过一回了,也算是回门了。言外之意,她不来,朱隶更不来。

王氏的算盘落了空,想想都不甘心。再有宫里自己大女儿来了信,貌似想让她先代为试探一下。

仔细嘱咐了绿柳,让绿柳带人过去。

尚姑姑在护国公府里提前先知道了消息,知道王氏这回真是打算下狠手了,有些着急,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意思。

李敏只知道她像是心神不宁有话要说,找了她问话。

尚姑姑跪了下来,言语之间略带婉转,说:“大户人家的姑娘嫁过去后都是这样的,必备一两个丫鬟,随时可以开脸送给姑爷。可能夫人听说至今二小姐身边的丫鬟都没有开脸,生怕姑爷不喜欢,所以,想再送两个给二小姐。”

她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这种事。

李敏感到好笑:“母亲以为她送来的丫鬟能比得上我自己选的丫鬟吗?”

尚姑姑不敢言答。

李敏眼神一厉:“如果府中来人,不用带到我这儿来,直接赶出去。告诉母亲,有本事,到顺天府告我善妒。”

王氏怎么可能为这事到顺天府告她。要为这事开口的,也是护国公府,不是尚书府。

尚姑姑心领神会。

王氏在府里一头气,一头,却微扬起了嘴角:果然,是女人,都过不了这关。否则,怎么有说,最毒女人心,因为只有女人最了解女人了。

【93】千张宴

万寿山位于京郊南侧,具体名称应该叫万寿园。万寿山不过是万寿园里的一座山。至于万寿园,那是多少年前,历代皇帝为了讨好自己的母亲太后,费时上百年,断断续续完成的一项浩大工程。由此可想而知,这个园林面积有多大,里面的东西肯定也是飞阁流丹,屋台累榭。

据进过万寿园的尚姑姑说,万寿山是人工堆砌的山,高度不高,只能说是俯瞰皇宫的高度。山上建有庙宇,供皇家朝拜,只有皇家可以进入。所以,中秋节皇家举办千张宴的地点,肯定不是在万寿山上,万寿山上没有那么大的场地。而是万寿山脚下的万寿湖。

万寿湖处于万寿园中央,万寿山脚下,面积颇大,是个人工湖,平常养有莲荷、金鱼等供人观赏。围绕万寿湖边,有各式各样的雕梁画栋,都是为皇家避暑休假的住所。

千张宴,应该是围绕万寿湖摆设的千张宴席,刚好,万寿湖对着万寿山,有个特别宽敞的场地,那里应该是主会场。

李敏仔细听尚姑姑讲明了万寿园里的方位,这是自那次入宫被人带错路以后的教训,从此,地图第一,以防不测。

到了时辰,护国公府的马车向万寿园进发了。李敏和婆婆尤氏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车前方,她的老公,以及小叔都骑着马。

尤氏这段日子,经常外出会友,李敏很少见到婆婆,只觉得婆婆这段时间好像脸色忧愁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老公腿伤未好的缘故。尤氏其实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李敏不可能用热脸去贴婆婆的冷屁股,尤氏不愿意说话,她也就不开口,叫做敬重长辈。

等马车行驶了一段路,或许是尤氏自己先耐不住这个寂寞了,开了口说话,问的是:“听说你母亲给你送人来?”

李敏想,这个事,只有自己和尚姑姑知道,而且,绿柳带人还没有杀到护国公府门口,已经被尚姑姑半路拦截遣返。尤氏怎么知道这事的?

“尚书府夫人是担心两个丫鬟不足使唤,却不知敏儿在夫家府中已经有众多帮手,其实不需要太多人,人多反而事杂,万事足够便足矣。”说着,李敏不留痕迹地掠过尤氏的脸色,“母亲如何得知此事?”

“我也是听府里管家说的。”尤氏意图淡淡带过,“既然没事,最好。”

李敏唇角微扬:“母亲尽管放心,尚书府里想再让人来,哪怕敏儿需要,也得经过母亲同意,才可以让人进护国公府。”

尤氏微微地点了头,继而无话,头转向窗外一侧,仿佛在欣赏沿路的风景。

今儿是中秋夜,本就繁花似锦的京师里,万家灯火,家家户户悬挂着各式各样精美的灯笼,有的是买的,更多是亲手做的。老百姓有自己做灯笼的喜好,尤其小孩子,拿着自己做的萝卜灯四处跑,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李敏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想起西方的万圣节,你看看,像现在小孩子拿的,自己挖的,各种各样的萝卜灯,岂不是和南瓜灯很像。

流淌过京师里的河上,有人放起了花灯,随水漂流。马车经过时,远远能看见星星的灯火仿佛点缀了整条河流,与天上的银河相映成辉。

市集里更热闹了,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声从街头传到巷尾。

前几天刚去过市集,李敏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了。

全程最美的地方,不是城内,而是,从城里要到万寿园最后那一段路上。那段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良田,路边上,种的枫叶林。现在这个季节,刚好是枫叶犹如百花盛开一生最美的时刻。那些像火花一样灿烂燃烧自己的叶子,一片片的,迎风飘展,随风飘逝,好像下起了红色的雨。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李敏坐在另一侧车窗边上,悄悄掀开车帘,眺望着,这与现代美景相似的情景,不免勾起了思乡之情。往常,她都是想都不敢想的,因为明知道回不去,想了不过是哀愁罢了,无济于事。

朱隶拉了下爱马,放慢马蹄配合马车,回头,能看见她半露在车窗里的半张秀颜。她脸上那幅眺望远方的神情,不知道是望到了哪儿去,犹如要飘远的一朵云。他双眼微微一眯。

朱理骑在他身旁,碎碎念着:“好个装蒜的家伙,以为自己说的话有谁信吗?”

说的是腿伤的十六爷。十六的事,终于在五公主的丧事办完后提到了太后和万历爷面前。于是,众兄弟都耳闻到十六那种狗嘴里。是真正的疯狗,见人就咬。

太后过去储德宫探望十六脚伤时,或许是隐约问起十六这个腿是怎么摔出来的伤。

十六得了势,说:在场所有人都欺负他一个,个个都有份谋害他十六。

朱理听到人说十六爷指责他朱理是罪魁祸首害他十六摔马,肺都能气炸。他朱理连十六摔伤的事都不知道,都是后来听人说的才知道,怎么害十六摔马。

朱隶知道弟弟心里委屈,转头和朱理说:“十六再怎样是个孩子,十一都不和他计较,你也不用把他的话放心里去。他的话要是能信,太后早发旨惩罚人了。”

“十一是怕自己家的福子被抓,否则,以十一的性子,早和十六干起来了。”朱理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记得自己离开前,十一是叫了福子去给十六牵马。十六摔断腿,难道不是摔下马断的腿?福子给十六牵马,不是要首先负起没有当好奴才的责任?只是个个都被十一喝着,不敢说出这事儿。

“你嫂子说得对。”朱隶道,“倘若十六爷没事,这事儿,算是揭过一页,不会有人追究。毕竟在场的人太多了。一个个责罚过来,处理不尽。况且太后心里也清楚,这十六的性子都这样了,他摔下马这个事不能说他自己没有错。但是,倘若十六爷的腿伤,最终没有好,影响了十六爷的后半辈子,恐怕最怕的人,不是太后和皇上。”

“大哥是指庄妃娘娘吗?”朱理手指往鼻眼里一抹,露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横气,“我倒是想看看她再能做出什么出来。十爷是她自己儿子她都不爱,谋害自己儿媳妇的命。真不知道为什么太后要放过她?”

“太后也是想着,总归是婆婆和儿媳妇的关系。要是责罚了庄妃,禧王妃这个儿媳妇真不用做了。”

男人的话,断断续续从前面传回来。李敏眼里掠过一道光。婆媳,这个天下最难处理的关系。

不说两个女人是不是爱同一个男人,只是婆婆的想法,肯定是和做媳妇的想法不一样。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婆婆在折磨自己儿媳妇的时候,可曾想到过自己当初一样是从做人家的媳妇走过来的。

前面到万寿园门口了。可以见到不少达官贵族,走下华丽的大马车,陆续入园。李敏眺望一眼,都是盛装出行的人。

尚书府的马车比他们先一步抵达,李大同率领妻女,立在门口,等侍卫查阅之后,准备入园。

李大同身穿的,自然是作为官员出席筵席所需要的礼袍,大明王朝对于文武百官以及百姓穿着,都有一定法律,尤其参加皇家盛宴,穿错了衣服,绝对是大事儿。王氏穿戴的,是与李大同相配的宫廷命妇服饰。品级肯定比护国公府夫人低。

见到李敏的话,在这种公共场合,王氏按照等级需要对李敏行礼。

王氏看到了护国公府的马车时,已经知道这一点,急着进园也是这个缘故。

要说李家全家穿的最漂亮的,是李莹了。

李敏只觉得一眼望过去,这个三妹妹该得意了。虽然脸上伤疤未全好,可是,身上那漂亮的缎子,真不是市面上能找得到的布料。不需仔细看,李敏都知道这个缎子是从哪儿来的。

得意,真是得意!

李莹内心里仿佛发出了最灿烂的光,因为,她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引来了多少注目的光线,无论男女老少,都往她身上看。可见,太后赐的这个缎子,太美了。美到能让所有人都只看着她李莹。所以,谁敢说太后不喜欢她们李家姐妹了?不,太后很喜欢她大姐,赐的这块布,让她大姐给她这个妹妹做衣服。可见,太后心里面最喜欢的,是她们姐妹。

“大少奶奶——”念夏在李敏背后嘀咕,这个小丫鬟知道这个缎子是谁送的,自己家小姐也有一块,只是李敏不让她们帮她做成衣服。否则,绝对比李莹的衣服做的更漂亮。

李敏微扬嘴角,手指一点丫鬟的鼻头:“说过多少次了。什么人死的最快?”

像公鸡一样得意的人。

念夏转溜下眼珠子,期待看李莹今天打算怎么死法。

李莹是不知道,她自己谋划的,穿着太后赏赐的缎子出席万寿园筵席这个极为完美的招数,其实不止害了她一人而已。

李华跟随在后宫众嫔妃的大部队之中,不知道自己家里人来了,更不知道自己妹妹自作主张,拿了太后赏赐李敏的缎子做成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要是知道的话,李华肯定会当场脱掉李莹的衣服。

李莹这是在害她!

还好,暂时,她们两个人是各自分开坐着的。

李莹只能坐在文武百官女眷们的席位里,距离皇家的主席位有一段距离。她看不见李华,李华一样看不见她。太后一样,看不见李莹。

尚书府的人在前面进了万寿园。其余人,在看到护国公府马车过来时,都已经自动自觉停下来,让开道儿。让朱隶一家先过。

李敏跟在婆婆身后下了马车。朱理退下来搀扶母亲走在前面。朱隶退一步在中间,李敏走在最后。

四个人一行走着,到了门口的地方,迎面走来两个人,都是穿着黑色的袍子,年纪比较大,眉眼须白上年纪的老人。

李敏直愣了下,能看的很清楚两个老人的眼瞳是蓝色和绿色的。也就是说,这两个人,是从欧亚大陆陆路过来的西洋人。

在这个时候的大明王朝,与西洋人的交往限于陆路,海路未开通,偶尔有西洋人乘坐的船舶误入航道经过,但是,海路生意的航道并未建成。能从陆路长途跋涉到达大明王朝的西洋人,少之又少,一年可能不到十几个人。除了做生意的马队,像眼下这两个老人,自称是他们国家的国王派来与大明王朝交涉的使者,为传教士。

李敏不是不知道这个时期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里,已经出现了西洋人,因为只要看皇宫里已经出现了西洋钟,都可以知道肯定是西洋人带来的。

是听徐掌柜说过,说有个西洋人自称带来西洋的药水,能治百病。不过,没人敢用。

西洋医学的发展,即西医学的发展,李敏同时学过西医的人,很清楚,是要建立在化学等基础科学上才发展起来的。西医在现代行之有效的疫苗药片等,在这个时期,应该还没有出现,和中医一样,大都还是靠药草治病。

不过,这个时候西医学,像酒精消毒之类,应该都有出现了,手术的东西,可能也有初见。李敏最感兴趣的是,有没有麻醉药物出现。毕竟有些病,中医治不了根,还是需要靠西医的手术。而且手术之后最需要的抗生素,最初出现的青霉素,如果有出现的话,更好不过。如果没有,她李敏只得自己想办法了。

遇到西洋人,联想起西医的兴致,只是短暂在李敏脑海里闪过,因为,她知道,西洋人到大明王朝,肯定一样有所图,哪有可能一心一意想帮助大明王朝发展西医学。

两个传教士,一个叫做汤伯力,一个叫做白致远,都是到了大明王朝以后取的中文名字,为的是讨好万历爷。

遇到朱隶,这两位传教士肯定早已耳闻过隶王的大名,听到旁人说确实是护国公一家时,在其他人选择避让,这两人却是不畏其它,一起走了上来。

“隶王,我等乃葡挞国国外的使者,现在是受到大明王朝皇帝的款待,留在京师的人。”绿眼瞳的汤伯力,对朱隶一家拱手行礼,举止有模有样,效仿的是大明王朝的官员举止。

朱隶没有遇过他们,或许之前知道有传教士的存在,但是,这两人没有见过。对这两个人献殷勤的来由不清楚,朱隶选择了淡然回礼,并不热情。

在万寿园门前不能耽搁太久,打完招呼,朱隶带全家进了大门。只余两个传教士在门前弓着腰,维持行礼的姿态。

朱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弓着腰。李敏走在后面,听见他们两个用英语交流的话声。

想必是认为这里没有人能听懂他们的英语,这两个传教士说起英文话来肆无忌惮。

“和传说中不太一样。”

“是,他好像很看不起我们。不过,大明王朝的皇帝和子民,都是一样看不起我们。他们自以为是,自视甚高。却不知道我们的火枪大炮,早已威力大过他们的矛头和刀剑。”

李敏挑了挑眉:这两个老头,以为是在谁的地盘上?

轻轻咳了一声。

两个传教士倏然噤声,抬起头,看见只有李敏一个人,不以为然。不觉得这个大明王朝的女子,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李敏迈进门槛。前面,公公走来,引领他们家,以及传教士入座主席。

主席,只有是万历爷的家人和亲戚可以坐的。

众皇子齐列一排。后宫嫔妃犹如花团锦簇,坐在一张张圆桌子边上,位于左侧。

太后与皇后,分别坐在万历爷的左右侧。

可以看见鲁亲王一家,坐在嫔妃之后,还有一家人,李敏不知道他们是谁,以前都没有见过。这次尚姑姑跟她来的,偷着给她报信儿:“那是四公主福乐公主。”

福乐公主也是嫁出去的人了,此次和驸马一家参加皇家盛宴。

李敏听着福乐这两个字好像哪里耳熟,后来听尚姑姑一句话,像是听明白了一些。

尚姑姑说:“福乐公主很少出席皇家筵席的,自从嫁了人以后,更是整天在驸马家里。宫里人,都说她真正犹如泼出去的水一样。”

哪有人不喜欢娘家,再好的夫家,肯定没有娘家好。娘家毕竟是自己生长多少年的地方,感情深厚。讨厌娘家的女人,肯定是认为娘家对自己不好。

福乐不喜欢娘家,不喜欢皇宫里的人,是因为皇宫里做了什么令她十分伤心的事。

入席,坐下。接着,等皇上和皇后、太后驾到。

这个时间是比较难等的,但是,在皇帝未来之前,底下人说话,可以不用顾忌太多。

李敏与老公分开坐了。老公去坐男人们一块坐的位置,她坐在一群女眷之间。刚好,左边是鲁亲王妃以及永乐郡主,都是自己认识的。

鲁王妃看见她很高兴,等她坐下来马上和她攀起话:“之前,问过孙夫人,是不是与你有联系?想见隶王妃一次不太容易。”

这是由于,鲁王妃并不想到护国公府里做客。所以,上何处去找她李敏不容易。药堂李敏不常去,京师里那些夫人们的聚会,李敏更是因为忙,一次都没有去过。

李敏答:“虽然没有见到鲁王妃,可是,有听自己家药堂掌柜提过,王妃多次帮衬过本妃的药堂生意。”

鲁王妃连声摆手,笑道:“这哪儿是我帮衬隶王妃的药堂,是何人不知隶王妃如今是京师里最有名最可靠的大夫。隶王妃开的药堂,谁能不信?”

两句话,或许鲁王妃是想再拍她李敏的马屁,但是,周围隔墙有耳,很多人都听见了鲁王妃这句话。

她们坐的这个席位,在嫔妃之后,属于末尾,紧挨着文武百官的席子。这里面可就复杂了,管理医药的某些官员妻子都能听见。她们大都在家里也是听过老公发过牢骚,谁谁谁风头盖过太医院之类的话。

真不是哪个女子抛头露面之后,还能如此风光的。

那一双双质疑嫌恶的眼神投射过来,李敏举起杯子,给鲁王妃敬一杯,让鲁王妃停住嘴,她李敏还想平安回家。人怕出名猪怕壮,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鲁王妃的好意她李敏心领了,只是这鲁王妃也是个蠢的,不知道什么场合说什么样的话。难怪很多人要排斥鲁王妃。

鲁王妃笑眯眯地和李敏互相敬了茶水。身边的永乐郡主本是个闷葫芦,这次突然不知为何,主动开口问李敏:“隶王妃,本郡主有一件事想向你求教。”

对这个郡主,李敏印象还不是很差,知道她被人排斥都是长得胖的缘故,长胖又不是罪,李敏答:“有话郡主请说吧。”

“隶王妃,有没有药是可以让本郡主的身体瘦下来的?”

“郡主如果想减肥,不是没有法子。本妃看郡主舌苔白舌体胖,为虚胖居多,虚胖多为痰湿所致。化痰消解,适当节食与运动,不用几个月,能瘦下来。”

李敏这句话,是给本来蔫到要死的永乐郡主点明了一盏灯。永乐郡主的脸瞬间笑开了花。

官员女眷们的席中,各种议论声随之出来:

“嘴巴说的容易,如果能轻易减肥,永乐郡主能胖这么多年吗?”

李敏反正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任人去说,当作耳边风就行了。反而是,背后一双眼睛盯在她背上,让她心头感觉哪儿不舒服。

只要回头望过去,似乎能触到福乐公主一双幽怨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