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朱永乐每回答对一个问题,福乐仿佛败下一阵,没过多久,福乐额头上出现了晶莹的汗珠。她想不通,这个永乐是怎么了,这个小胖妞怎么能回答出这么多问题,这个世界莫非是疯了吗?

她福乐宫里才女第一的名称,莫非在今夜要送给小胖妞了?

在福乐想到这点而害怕起来略有迟疑的时刻,朱永乐忽然冲她进了一步:“不如本郡主问四公主殿下一个问题。”

问?想问她什么?

福乐忽然心头里一丝着慌。

“请问四公主,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做木棉车床王?”

木棉车床王?

愣了,怔了,全场的人再次傻眼了。

这一回,不要说万历爷一个人,底下,像朱隶、太子、三皇子、八皇子等,乃至李大同,都基本可以断定,这个朱永乐,肯定是受到了李敏的教育了。

“嫂子还真是——”朱理就坐在朱隶后面,袖管抹了下自己头上的汗,刚才朱永乐和福乐的对峙,看到他一如他人那样的紧张专注。以前他都不怎么关注这个小胖妞,小胖妞这回能一飞冲天,他清楚这里面李敏的功劳功不可没。虽然,李敏是怎么教小胖妞短时间记住这么多的,或是说,李敏早猜到福乐能出什么题。

要真是这样,他这个大嫂,太可怕了,真正令人感到恐怖的才女。

朱隶深沉的眸子,像是在对面妻子平淡如云的素容扫过,她究竟还有多少令人震惊的东西没有展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展现的越多,会令他心里莫名其妙只多了一份焦虑。

因为,她让他感觉她像天上下凡的仙女,不然,怎么能知道这么多,其他人想都没有想过的事。

她究竟是谁?

尚书府的二小姐,那个病痨鬼?

福乐是呆若木鸡,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了个哑巴亏。她问了朱永乐十个问题,没有能难倒朱永乐。结果小胖妞一个问题立马把她问倒了。

突然之间的恍然大悟,福乐像尖刀的眼神戳到了李敏的背上:这个可怕的女人,是一早算计到她会出来挑战朱永乐吗?所以给朱永乐灌输那么多,然后,引诱她福乐出场,让她福乐难堪!

是这样不会有错的了。

福乐百分之百确定。

万历爷沉着脸,脸色里顿有几分沉色下来,可是,耳朵却一直没法从朱永乐的话里移开。朱永乐说的每一句话,都对他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朱永乐说:“皇上,水利乃万民之本,百姓生命生计所系。江淮今年的大水,导致饥民流离失所,国家财政损失严重。而运送兵粮,从南到北,耗资耗财,还不如原地兴修水利,开垦荒田。这都是写了棉花种植技术以及介绍木棉车床王的老先生,正在编纂的一本书。皇上倘若能请到这位先生入宫继续编修此书,造福社稷百姓,主持水利之道,岂不是更好?”

万历爷扫过底下的文武百官,这个话,竟然是由一个郡主说出来的,而不是大臣说出来的。

太后突然一声叹笑:“永乐,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谁赢谁输,一目了然了。

福乐输到,可以是无地自容。所有人的目光,光鲜的光芒,全在朱永乐一人头上了。她福乐,像是被丢在了黑暗里角落的东西,没人注意。这样还好,只怕没过多久,嘲笑声会传到驸马爷府上了。

她和驸马的感情本来就不怎样,因为这个驸马不是她自己挑的了,对驸马和驸马一家都十分嫌恶。现在,她不是那个才女福乐了,驸马会怎么嘲笑回她,可想而知。

朱永乐一步步谨慎走到太后面前,跪下来,双手接过太后的赏赐。小胖妞努力控制住自己小圆脸上的激动情绪。浑然不知,皇帝、太后、皇后深思的目光,都是掠过她头顶,到了另一人身上。

李敏宛如隐身人一样,在人群里动也不动,没有任何的动静,让人根本猜不出来,她究竟有没有和朱永乐透过气。

赏赐完,太后像是贴在朱永乐的脸上,仔细地瞧了瞧,低声问:“永乐,告诉哀家,你之前,这些书都是你自己看过的吗?”

“回太后,是的,臣女不喜欢诗文,比较喜欢看野史与民间习俗。臣女屋里,留有一些木工作品。倘若太后娘娘喜欢,臣女可以带到宫里给太后娘娘看,只怕太后娘娘看了觉得臣女的东西粗糙不能入眼。”

朱永乐这段话,真正把皇帝、太后、皇后都唬住了。

原来这个小胖妞是不喜欢琴棋书画,喜欢乱七八糟的手工。难怪问到这些问题时能对答如流。

太后长长舒口气,万历爷脸上有了一丝轻松,嘴角有了一丝笑意。皇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恐怕只有朱永乐自己心里清楚,没想到李敏的计谋全对了,真是把皇帝都给懵了。

如果突然表现到多才多艺,好像全能无所不能似的,她小胖妞肯定让人怀疑,但只是某方面擅长,这就有可能是平常人家疏忽了她,不会对她有太多的质疑。尤其是,这种偏僻的科学专业。

灯谜环节圆满结束以后,中场稍作休息,歌舞升平。

朱永乐被太后赐座,有幸坐到了离太后比较近的地方。李敏和鲁王妃坐在一块。女儿表现出色,鲁王妃高兴到想哭了。一点都不相信自己女儿原来平日里是默默读书的人。

李敏看一眼后面,没有看见福乐。看来这个福乐公主是找个地方不知道干嘛去了。

福乐气些什么,她李敏很清楚。她李敏不是设个套,只是赌福乐会不会进套。如果福乐心里真存了想对她李敏干些什么的话,肯定会入套。这样的话,这个福乐是什么真面目,也就一清二楚了。

尚姑姑走到了她身边,贴着李敏耳朵边上说:“来了。”

“谁?”

“东胡的使臣。”

之前,已经有听说过,东胡人会在这次中秋宴会上派人过来和万历爷议和。边疆僵持几个月的战事,终于在前段时间有了结果。东胡人溃败千里,粮草用尽。有几千俘虏控制在朱隶的大军手里。

东胡人想把这几千俘虏带回去,所以,必须提出丰厚的议和条件。

万历爷是这么想的,要趁机宰一顿东胡人,好像都忘记了之前,自己朝廷内部有人和东胡人勾结,差点把朱隶害死的事。所以,万历爷决定先晾晾东胡人,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尚姑姑说:“奴婢数了下,来了有几个人。”

“几个?”

“是的。”

李敏一眼眺望到对面。无论是朱隶的席位,或是皇子们的席位,都没有任何动静的样子。

只有福乐公主不在。

一场歌舞结束以后,东胡人上来了。

像尚姑姑说的,五个人,每一个,都是身穿东胡的服饰,精美的鹿皮坎肩,脚穿鹿靴,领头的,额头束带,是华丽的金色饕餮纹束带。李敏跟随人远远眺望,只见到那人侧面五官英俊,眼瞳是蔚蓝色的。

五个人单膝跪下,对着万历爷拳头捂胸:“臣等参见皇上,皇上万寿无疆。”

万历爷听到臣的字眼,满意地抚摸了下胡茬,道:“给朕的臣子赐座。”

几把椅子,放在了合适的位置。

几个东胡人坐了下来。

一个个都是身壮如牛。坐在对面的一些女眷拿起帕子捂住嘴眼像是一丝害怕。

李敏可以听见四周一些女人议论着说:

“听说北燕的人,和东胡人差不多,都是这样。”

“野蛮,粗鲁,没有念过书。”

“要不然,怎么护国公经常挨皇上说。”

护国公保卫边疆,这些人才有舒服的太平的日子过,结果,被人都说成了野蛮人。

李敏眼神微沉。谁说她老公是野蛮人,她是绝对有意见的。

“这些东胡人到这里想做什么?打败仗了,不是该俯首称臣,给我大明王朝进献猪牛马羊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东胡人哪有这么容易妥协的事。他们年年打着我们大明疆土的主意,哪能轻易死心?”

这点李敏赞成。

东胡人想来干什么?想对大明王朝提出什么条件?

几个东胡人犹如乖乖的三好学生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让人益发琢磨不清。

太后微皱起眉头,看看皇帝。

万历爷点了下头,示意太监可以开始了。

接下来的项目,是皇家筵席上的传统节目了,众人皆知,所以,这些皇子,之前才会拼命在跑马场进行突击训练。倘若不是十六在此之前突然发生了意外。

十六伤了腿,被庄妃喝令在储德宫里休息不能出席,这令他怎么忍受的了。尤其在听说那个十九,白痴十九,都能出席的时候。于是,他让个小太监背着自己,往万寿园过来了。

万寿园里,给皇子们比箭准备好的东西,都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只见原来万寿湖里停泊的小船,不是让人坐在船上游船采荷用的,而是每艘船上,都束有大小不一高低不平的箭靶,由船工划着小船在湖中穿行。

夜里,湖岸四周的灯几乎灭了。只有每艘小船上悬挂的一盏灯笼,在湖中犹如点滴的星光穿梭来去,游离不定。黑漆漆的世界里,箭靶具体在哪儿都看不见。

皇上要求,谁在规定时辰内,射中湖中靶数最多的为优胜。不同女子赢了可以拿到赏赐,男子除了赢的可以得到赏赐以外,输的最多一样要受罚。

这样的规则,当场让有些人脸色一白。谁都不知道皇上会有什么样的责罚下来。因为东胡人在这里看着,万历爷很显然,是想在东胡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武力。

“完了。皇上玩真的了?”十一爷朱琪,与福子检查自己的箭筒时,悄声与九爷说。

九爷呵呵呵,几声干笑,大有含了些苦笑的意味,不过,他并不太担心,因为有人垫底,对朱琪使了下眼神:“太岁都不怕,我怕什么?”

十一只差没有哈哈大笑。

太子的射艺自小被万历爷批评过多少次了,虽然不至于在众皇子倒数第一,毕竟有的皇子年纪比太子小很多,拉弓都成问题。但是,论太子的身份地位,没有拿到个头三,对万历爷来说,是很失脸的事情。现在东胡人面前,太子朱铭汗流如注,只生怕东胡人再来凑一脚,他那勉强能否进头三的成绩,怕是要惨不忍睹。因为,东胡人不像其他弟弟会让他太子。

“去,告诉三爷。”朱铭蹭了把掌心里的汗水,让人去通知朱璃做准备。

按照以往,都是朱璃给他打掩护,虽然说每个皇子的箭都会有各自的标志,但是,只要手脚做的好,让朱璃帮他射几箭当作是他的没有问题,尤其这种在黑暗中射靶的,当事人都看不清楚谁跟谁,外面旁观的人更是不知道了。

朱琪的眼神锐利,早就扫到太子的人与朱璃府上的人鬼鬼祟祟的,切一声,对另一边的老八说:“八哥,你不会跟三哥一样,想让太子吧?”

“从小让到大,现在再让一次有何不可?”朱济淡淡地说,抚摸检查自己的弓箭也没有什么用心。

朱琪气到想跺脚:还不就是因为是老二。说起来还不是老大——

老九喷了口唾沫,擦在自己掌心上,对气崩的朱琪说:“对太子让一下没有什么所谓,反正,你也不会垫底,不是吗?”

“我是想,那个人肯定不让的。”朱琪抱起双手,英姿飞扬的眉毛挑着,说。

“哪个?”老九眺望四周,自己那些兄弟,像是老七、老十这些,水平都和他差不多。而且,老七心情不好,自从五公主死后,皇上把刘公公都拉出去斩了,老七心情还是低气压,今天老七垫底是很有可能了。谁还有这个志气想去超过太子?

那些陪着他们射箭的侍卫或是朝廷上的年轻武官?

“用说吗?”朱琪向护国公府的方向努努嘴。

朱理平常不爱和他们玩一块,可是,每次都像憋足一股劲儿发泄。老九只要望到朱理那张冷漠的侧脸,都不免缩了缩脖子,会想起朱理抽打李莹脸的事。这种事,也确实只有朱理可以做的出来。

“今日什么日子?他让不让,不是他一个人说话。”老九信誓旦旦今天朱理必须让,因为不止东胡人在,朱隶在。

朱隶和朱理截然不同,毕竟做上官了,成为皇上的臣子好多年了,知道怎么叫做忍。

“隶王今日会出来比箭吗?”朱琪对朱隶的射艺比较有兴趣。朱理的他知道,由于年纪差不多,一块比试过好多次了,彼此都非常了解。朱隶的射艺,只在传说中甩了太子八箭。只是传说,那个厉害,光是想都够让人热血沸腾的了。

“应该不会。”老九摇头,有九成九的把握是不会。

“七哥他们娶了媳妇,不是照样出来比吗?”朱琪说。

“你傻的。隶王那是护国大将军,朝上的一品武官,怎么可能和我们比?”老九说到激动处不由声音跑高。

朱济俊秀文雅的眉宇,微微挑了挑。

朱琪连声可惜:“极少能见到隶王赴宴,结果,连下来给我们露一手都不行吗?”

“你是想看隶王和谁比?”老九问。

朱琪眼珠子骨碌转了两圈,露出狡猾的神色,手掌一搭老九的肩:“都说没有这个可能了,说来干嘛?非要说的话,让那几个东胡人下场,我们给点他们颜色看,不用太岁更好了。”

老九都来不及捂住他嘴巴,想骂他白痴,乌鸦嘴。

没想到,皇帝本来就有这个意思了。

受皇帝命令,走到东胡人面前的礼官,转告了万历爷邀请他们一块比箭的意思。

在人家的地盘上比箭,无论哪种条件看起来都是不利的,几个东胡人脸上好像露出犹豫的神色。可没过多久,领头的那个眼瞳蔚蓝色的男子,站起身,回万历爷说:“皇上,皇上的盛情,让臣等难却。只是生怕臣等占了优势。”

优势?说谁占了优势?

万历爷冷声一笑:“说吧,想对朕说什么?”

男子单膝下跪,道:“皇上,臣等五人,源于是马上民族,对射艺胸有成竹。倘若皇上恩准,臣等希望,此次比箭,允许箭可以斩箭。”

箭斩箭,即是如果有人一箭中了靶心,另一箭射过来,把前者的箭斩去箭杆同时命中靶心的话,算后者中靶,前者射中靶的箭则不算。

万历爷眉头微皱。底下备箭的王公贵族子弟们,齐齐脸上一肃:东胡人是狠!这样的招数都能使出来。

朱理神情漠然抚摸着自己的弓:管对方什么人,反正他今天势必要拿第一。他哥都没有放出话让他让,他才不会让任何人。

“哎呦,这——”老九抱住脑袋。皇上这是想干嘛,为什么让东胡人为所欲为。

万历爷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他要杀杀东胡人的锐气,否则,东胡人打了这么多败仗都不知道死,次次来犯,莫非以为大明王朝除了护国公府没有其他人了。

还有,东胡人目的没有说呢。

“倘若臣等赢了,其实,臣等带了可汗的旨意过来,想和皇上议亲。”

议亲?

两个字,足以让后宫的女人们全部脸色大变。尤其是有公主的那些,七公主的母亲当场要晕了。

“打了败仗,还想娶朕的公主?”万历爷眼里浮现出了怒气,这些东胡人是不把他万历爷都放在眼里了。

“皇上。可汗意思是,两地和睦,边疆百姓安宁,这对朕和可汗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事。可是,可汗有难处,很难向自己部落里的兄弟们交代,倘若能娶到皇上的公主,一切有所不同。当然,可汗也想到了,皇上可能不同意,所以,让臣带了一份厚厚的迎亲礼单过来。可汗想和皇上一赌,皇上倘若同意,这赌也就不用说了。皇上不同意的话,让臣与皇上的臣子比试一场,皇上的臣子赢,代表大明王朝赢,礼单献上,不需要公主陪嫁。倘若臣赢了,请皇上愿赌服输。可汗相信,皇上千军万马,既然能击败我东胡大军,不会畏惧这小小的赌约。”

【95】骚乱

“以为朕不敢答应吗?”

“臣以为天下没有皇上不敢的事。”

这个东胡人,倒是操的一口流利的汉语,举止文雅,与一般东胡人有显然的差别,蔚蓝的眼瞳尽显贵气。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不像是打了胜仗的大明王朝占了上风。万历爷拿指头敲打额角的时候,像是略显一丝焦虑。东胡年年对大明边疆的进犯,确实是万历爷心头的一桩病。打战劳民伤财,对东胡人这种马上民族只喜欢打打杀杀的人来说无所谓,对大明王朝喜欢和平的子民来说却是早就忍受不了。

东胡人不怕输,因为赢了每次可以掠夺大明的财产。而大明倘若赢了,也不见得能拿到东胡什么宝贝,除了些马儿。这些不是皇帝想要的。

万历爷犹豫的心思下面的人能摸到了个四五分。七公主的母亲许绍仪,死死地咬住手中的帕子。女儿才不过十几岁,要真是送到东胡去,那就完了。说什么都不能让皇上答应。

“好,朕应允你。”

万历爷一句话,徐绍仪眼前一黑。

“娘娘。”她身旁的宫女用力扶住她,“不一定。”

是,不一定输赢。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东胡人不一定能赢。皇子中,像三皇子、八皇子,都是文武双全的。倘若皇子不行,有武官。

皇子们的压力却是都一瞬间变大了。太子的脑袋快崩了。要是他输了的话,等于是把自己的妹妹七公主拱手让给敌人,以后岂不是会被老百姓骂死。

“二哥看起来要晕了。”九爷这会儿都有点同情起了太子,朱铭的脸色能用白得像纸来形容。

十一手指玩起了箭杆:“那也叫他活该。谁让他平常不喜欢练习?”

要是论太子前几年,未做人父亲前,真有些拼,可是,做了父亲以后,太子明显变了很多,好吃懒做了。虽然谁都说太子心肠很好,可是光有好心肠,没有让兄弟佩服的本事不行。

朱璃望着太子有些孤寂的背影,想起了之前太子和他说的话,说的是:三弟,我这是有心无力。太子的帽子,你没有戴过,等你戴上,才知道为什么大哥舍弃了不要。

他们一排兄弟中的老大,是直接被万历爷废了继承的位置。

被每个人盯着你每时每刻在做什么事,这种滋味哪里是人能忍受的。这是朱铭经常吐的一句苦水。

朱璃想起当初之所以一路跟随太子帮太子到现在,都是由于小时候他眼睛不好时,只有太子对他最友善。而且,从小万历爷教诲他们,要尊重兄长,要尊重太子。结果,等兄弟们都长大以后,发现完全不是这样一回事。不服太子的人,比他想象中的要多。

他跟着太子坐的这条船,几时起,风浪彼此起伏,连绵不断,让他们连歇口气的机会都没有。眼看,随时都可能一船子的人全部颠覆。之前,万历爷说是为了五公主斩首了刘公公,可是,有谁不知道,刘公公私底下是东宫的人。万历爷这杀的不是给女儿报仇,是杀的东宫的锐气。

老八那一派的人可就得意了。眼看,这一次回合过后,连提督府,都可能成为了老八的囊中之物。

礼官一道旨令下来:所有射手准备。

一排背负箭筒,手持弓箭的勇士们,一跃跳上了万寿湖前面搭建起来的擂台上。

月光下,只见男子们一个个都是绫罗绸缎,丰神俊朗,风流倜傥。其中不凡像朱琪、朱理这样年纪不大却也美艳非常的英俊少年。那些渴望出嫁待字闺中的闺秀们,都睁大了眼珠看着。

鲁王妃现在与李敏坐的亲近,笑着说:“小理王爷,哪个时候都是英俊非凡,像是二郎神一样。”

李敏听她只顾着夸朱理一个。要说擂台上相貌出众的男子,肯定不止朱理一人。由于有东胡人参与比赛,像是今年武状元之类的武官一样登上了擂台,论气势姿色,照样不差。

鲁王妃的心思可见一斑。

小叔的亲事肯定不由她李敏说了算。还有,纵使小胖妞再好,都是万历爷的亲侄女,与朱理是同宗,八成这桩婚事也是不可能的。只要看万历爷当年死活不让四公主嫁朱隶都知道。

李敏嘴里嚼了颗花生拌嘴,不接上话。

见她没有搭声,鲁王妃心里不太高兴,因为摸不清她是什么心思。李敏看起来本就是深不可测的人,做什么事好像都没有规律的。

负责比赛计时开始的太监,在垂挂的铜锣上用红花锤子一敲,锣声响彻夜空,比赛开始了。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擂台。

第一箭非常重要。每个射手必须从第一箭之中马上找到这个比赛决胜的规律。

远远一排望过去,太子明黄的太子袍居在中间,最为醒目。太子朱铭屏气凝神,像是在寻找湖中最瞩目的靶心。结果,没等他射出这个至关重要作为表率的第一箭。嗖,突如其来夜中某物划过空气的锐利声音,朱铭一愣,紧急拉着弓的手指一个哆嗦,搭在弓上的箭差点随之射了出去。

只听身旁不远处像是九爷在说话:“这十一弟还是沉不住气!”

早知道又是这个十一在自乱他太子的阵脚。朱铭越想越气。

十一那是害怕朱理抢在他前面,着急地先放了一箭。对此,太子或许气恼。万历爷却不觉得,摸着小胡茬,龙颜隐露出一丝满意:“先下手为强。在战场上,哪有给人犹豫的时间。”

听到皇帝这句话,皇后眼里掠过浮光,公公接到旨意,像是有意无意接着皇帝的话说:“有时候,不明敌人来路之前,先沉得住气观察战况,也是必要的,是怕误入敌人圈套。”

此话刚完,没想到真的应景了。东胡勇士紧接十一之后射出的第二箭,直接削去了十一那箭的箭杆并命中箭靶。刚才场中还庆贺十一命中箭靶的欢呼声顿时消失匿迹。

东胡人是骁勇善战的民族,每个勇士从小都是勤习马术和箭书,不为打仗也为生计,哪里是种田的大明王朝子民可以想象的。

万历爷见着十一失策,不但没有为太子沉得住气高兴,反而瞪了眼那个刚才说话的公公头上:乌鸦嘴!

底下的人不知道万历爷气的是什么。万历爷恼的是,哪怕前头有千军万马的陷阱,不先一步试探,哪能知道敌人的庐山真面目。太子这个不表率,让弟弟去当枪头鸟,不是当老大的范儿。

最气恼的是,眼看十一朱琪在东胡人削了自己的箭杆之后,并没有沮丧,而是继续射出了第二箭。太子朱铭到现在,第一箭都没有放出去。

不要说万岁爷恼了,朱璃看着都一块为太子皱眉头。

九爷却喂喂喂连呼几声,看都没法阻止得住朱琪的兴头,只能摇摇脑袋对老八说:“这下惨了。太子的风头全被十一抢了。回头他可怎么办才好。”

“一个人一共只有三十支箭,他射完没的射,只得歇手。”朱济不这么想,要他看,太子也不完全是一头懦弱的猪,有头脑的。

大家心里面都在想着沉得住气。因为,先射箭的人,不一定占有先机。只看那东胡人都露出这样一手,可以轻而易举削去对方箭杆的牛劲儿,接下来八成是一场恶战,看谁能射去的箭杆多。

十一同样是想好了主意。东胡人不就一共五个人,没有他们十几个兄弟加陪练的武官一共二十几号人的箭数多。如果那个东胡人跟着他削箭的话,一箭抵一箭,很快对方的箭数一样被耗光。到时候,只要他八哥再出手,他十一愿意做这个诱饵。

只可惜,没有办法和宿命之中的对手一较高低了,朱琪对朱理一抹鼻子。

朱理看都不看他,只等着,等着那个最佳的机会到来。

终于,大家等到了太子朱铭射出了第一箭。嗖的一声,出去后,削去了之前削去十一箭杆的东胡人的箭,场内一片欢呼声。

万历爷看到身边的皇后,皇后脸上神情平静。

太后微笑含头:“好,好,把我方的士气先取回来。”

哪知道,下面东胡人一只箭出去后,直接削掉了十一和太子的两支箭杆再中箭靶。场内顿然一道倒抽气声。

射箭的东胡人抚摸下弓,转头对中间具有蔚蓝眼瞳的头领摇头示意,意思显而易见,根本不需要他们的头目出手。

此举一下子激怒了场内场外的人。

万历爷的手掌打在了龙椅扶手上,捏紧拳头。皇后手里的帕子早就捏的快拧出水来,幸好自己刚才没有得意。现在,站在擂台上的太子最是难堪。自己本是作为大明王朝的主帅出马,却被敌方一个小兵轻而易举地削了。话说,老三在干什么?不是说帮他吗?怎么一箭都没有射出去?

“八哥!”老九吸口气,只看十一的箭都快射完了,而东胡人并没有方寸大乱,只按他们的计划行动。比赛又有时间限制的,这样下来,岂不是东胡人要赢了。

朱济淡定地扫了扫身旁几个跟着他的兄弟:“你们看东胡人把箭射出去后,尽可能去削他们的箭杆,你们的射艺有限,也就只能这样做了,其它的,留给我们几个兄长。”

“是,八哥。”几个幼小的弟弟立即答应。

这些话,本是该由作为主帅的太子发出来的。可是,太子朱铭自己都顾不上自己的样子,焦头烂额。

场外的观众,只见擂台上我军的气势发生了变化,重新振作的攻势明显是由老八那边发出来的,和太子无关。

万历爷沉了脸。

皇后垂眉开始吃茶。

太后像是只留心自己家子孙是不是能赢,其他人什么表现与自己无关。

李敏也没有看擂台,只觉得看擂台,还不如看观众来的有兴趣多。鲁王妃在她身边激动地一会儿随擂台上皇子能否射中箭靶尖叫,李敏充耳不闻,眼睛锐利地扫视周围的环境。

四公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不是她关心这个暗恋她老公的女子如何,是,如果四公主这样失踪是不是代表万寿园里有点儿玄妙了?

两眼望过去,想在对面找点什么线索时,无意中,是在太子后面的席位里,看到了一个人影。

準儿,朱凖,太子宫里见过的皇太孙。小小年纪,一双眼睛已经像是宫门那样深,有种莫名的气势直逼人面。

仿佛对上了她的眼神,朱凖对着她点了点头,好像个老辈似的,端的很老成。

李敏眉头直挑,想这个孩子,莫非知道她是在找什么。

砰!

一声锣响,上半场比赛结束,负责点箭的太监数靶。比赛上半场为平手,东胡人五箭留在草靶上,大明王朝的勇士们一样五箭留靶。可是,大明王朝包括十一爷朱琪在内,因为箭数用尽被自动淘汰出赛的,已经有十一位之多。而东胡人,只有一个被出局。

观众们被这个巨大的差异数据吓了一跳。原先想着平手还好,没想到连十一这样的射箭好手都被淘汰了。留在场上的四个东胡人,一个个都是勇士精英。大明王朝留在场上的好手,数来数去,也是那么几个而已。

下半场的情形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