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的——”这回王氏抢着否决,抗旨还得了,要砍头的。哪怕要帮尤氏,也不能这样帮。

李大同红着脸起身,举起手当朱隶的面,先啪啪,狠扫了王氏两巴掌。

王氏不敢说不是,接了李大同扫来的巴掌,脸颊两边都印上了五指印,嘴角血瘀,马不停蹄地磕头说:“王爷,请王爷饶恕。臣妾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护国公府传来的消息——”

“护国公府里谁传来的消息?你意思是说,护国公府里有人分明想抗旨了吗?”

听到这话,王氏傻眼。她哪敢说直面说是尤氏的意思。况且,没有黑字白纸为证,尤氏一口否决的话,她岂不是变成了诬陷。老天,她这是被尤氏和尤氏的儿子一块坑了吗?

早知道,不干这活儿了!

“是妾身听错了,都是妾身的错,没有人敢抗旨,妾身发誓,没有人敢!”说到这里,王氏眼珠里一转,一字一字吐道,“只要王爷心里想不想纳妾——”

哪个男人不想三妻四妾的。好比李大同,要不是她王氏强悍,想抬多少女人进后院里,和皇帝一样坐拥六宫,这都是男人的伟大梦想。

“本王无意纳妾。”

六个字,像是对天下所有人宣誓了什么。

王氏呆住了。李大同瞪着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男人吗?

老太太圆圆的眼珠子圆了圆,有了几分琢磨。虽然大明王朝给了男人三妻四妾的特权,可是,不是男人都想着纳妾的。朱隶的父亲,不就是没有纳妾。

李莹的眼中蓦的闪出了一丝亮光。要知道,皇宫里虽然传出消息要她和朱璃完婚。可是,听说静妃在宫里已经在帮朱璃同时选取侧妃人选了,只等抬她李莹过去以后,马上再抬侧妃进三爷王府。

能嫁给一个不要纳妾的男人,这,真的是在大明王朝里,不知道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了。

为什么?

这样好的男子,会变成李敏的。不对!这人本来是属于她李莹的!

“为,为什么?”王氏终于找回了自己舌头,依然不相信朱隶口里说出的话,不会的,不会有男人和李大同是不一样的。

朱隶道:“遇到二姑娘以前,本王不懂得男轻女爱,也想着三妻四妾不过也就如此。遇到二姑娘以后,本王才明白,天下唯独得到这一个人,胜过得到天下所有其她女子。有二姑娘陪本王一生,是本王今生今世最大的幸运。”

如果说这男人口上抹了蜜糖,李敏相信他出来前一定都想好了,抹了多少斤蜜糖在嘴上了。

知道男人少不了甜言蜜语,可她真的一时都听不出他这个话里有半丝谎言。因为她知道,对于大叔而言,撒谎,尤其对自己最重要的人撒谎,是一辈子都不可以原谅的事情。

大叔不善于撒谎,除非是善意的谎言。

王氏软塌塌坐在了地上,如果说她败在哪儿,无疑是没有李敏幸运,嫁的男人喜欢三妻四妾。

李大同有种羞愧到无地自容把自己埋进地底下的感觉。可是,叫他不找女人,他肯定是办不到的。

厨房把菜重现下锅热好了,众人围着圆桌子坐好。

李大同站起来,按着王氏的话,特别向朱隶介绍人参五灵脂汤,说:“这是府中款待王爷的药膳汤。人参,可以大补王爷的元气,五灵脂,可以活血通络,对于王爷来说,都是健体强身的良药。”

朱隶纹丝不动,眼光只缓慢地扫过那碗散发着浓郁香味的浓汤,里面还炖了一只老母鸡,有多香该有多香,引人饥肠辘辘,难怪介绍的人脸上都是一脸得意。

“李大人,这是李大人自己想的,给本王做的汤?”

李大同一愣,机灵的他不敢贸然接话,谨慎答:“王爷不喜欢这汤?”

“本王喜不喜欢为一回事,但是,本王知道的是,人参与五灵脂同用的话,可以毒害死人。”

李大同的脸色刷,掉到了无色,踉踉跄跄的脚步,是要从椅子上直接摔下去。

老太太拿帕子捂住胸口,一样要得心脏病了。这个菜单,是王氏送过来时她亲自过目过的。

对了,是王氏做的!

李家母子凶狠的视线射向王氏。

王氏像是很无辜地站起身,澄清说:“臣妾,臣妾都是听几个大夫说的,说这个人参可以补元气,五灵脂可以活血通络,都是好药,臣妾,臣妾从没有听说过这两者合用能毒死人。不知道王爷是从哪儿听说的?”

十九畏,是指中药配伍里的配伍禁忌,其中,人参和五灵脂不能同用,这都是大夫都知道的事儿。不是大夫的老百姓不知道,很正常。

她这个恶毒的继母,压中的是这点。

只是王氏忘了,她李敏是真正有学识的大夫,不是糊弄着玩的,怎能不知道十九畏。朱隶从她口里早知道十九畏的事了。虽然,大明王朝的医书里并没有明确书写十九畏。可是,只要稍微有点知识的大夫都该知道这两者不能用。王氏,不可能不知道。

李敏能感觉到自己身边的男人体内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一股怒气。可见的,王氏这回装无辜,彻底踢中了某人的铁板。

“你,不知道这两者合用可以害人?”

“回王爷。臣妾真的不知道。臣妾,臣妾只是听人说,这个药好,那个药好,是臣妾鲁钝,不知道给王爷熬汤时,该先请教大夫这两者能不能合用。”王氏把头垂得低低的,表现到何其无辜。

“父亲,敏儿听说,府里二姨娘之前像是有孕,但是又没了,是有这回事吗?”李敏突然插进的这句声音,让所有人都一愣。

好像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会提起二姨娘了。明明都牛头不对马嘴。

不过,李大同确实对于自己府里的姨娘迟迟不能给自己生个一儿一女疙瘩已久了。按理说,他不是没有到过姨娘房里偷腥。趁着王氏不注意的机会是有的,只是不知道为何,好久都没有消息了。在府外他鬼混的话,好消息倒是不断。

早就怀疑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了,可是抓不住把柄也没有办法。

“是,有这样一回事。”李大同叹息地说。

二姨娘在李大同身后默默抹眼泪。

李敏问二姨娘:“之前,你是不是找过大夫看过病,也服用过五灵脂?”

二姨娘那个吃惊的眼神,简直是在说:她怎么知道的?

李大同马上意会到女儿话里的意思,激动地抓住二姨娘问:“是不是真的?”

“是的,老爷。之前,妾身一直怀不上,心里头焦急,找了大夫来看,大夫是开了五灵脂。”二姨娘说,“之后,一直也都没有怀上。”

“那是因为哪怕二姨娘怀上了,五灵脂同样可以让胎儿流产。”

这种伎俩算是很小的伎俩了,宫里人,应该都很常用的。只是,这尚书府里,除了王氏以外,那几个姨娘,都被王氏串通了京师里的大夫,给一块瞒着了,瞒天过海。谁让王氏在京师的药堂药帮里都有人脉。

现在李敏不过是趁机揭发出来,眼看王氏对五灵脂这个东西是用到了十分熟手,连人参五灵脂汤这样的东西都能端出来。

“敏儿说的都是真的吗?!”李大同抓住了王氏的头发,一把把她拽下了椅子怒吼。

“老爷!老爷——给二姨娘看病的不是妾身!妾身怎么可能害到二姨娘!”

“你不用骗我了!这府里哪个请来的大夫不都是你认识的?像上次,你请的大夫说你有喜了!”

“二姨娘自己请的大夫,老爷怎么不说是二姨娘自己变着法子不想要老爷的孩子?!”

二姨娘脸色大变,跪下来为自己澄清:“不是的。老爷!妾身绝对不敢做这样的事!”

“她私通——”王氏指住二姨娘那张楚楚可怜的脸,那双目光早就想撕碎二姨娘的脸,“她私通府里的小厮,知道孩子不是老爷的,所以,请大夫帮她打掉!不信的话,老爷可以叫来大夫和府里的人过来问话。”

老太太听到这些,眼睛都黑了。

尚书府里的这个脸,都丢到护国公面前去了。

饭,肯定是不能吃了。老太太只得先邀请贵客到客房里休息。李敏的小院子已经在李敏离开之后,重新装修了一番。这都是老太太的功劳,想着哪天李敏回来时可以住。

夫妻两人在院子里休息时,能听见尚书府里那一声声动静。

打骂声,吵架声,女人的尖叫声,哭声,起伏不止。

“让王爷见笑妾身娘家里的事了。”李敏说,边吩咐念夏可以在屋里点灯了。

朱隶那双眼睛温和地看着她。李敏被他看得,有一点点地冒起了额头的虚汗。

他看出来,她是有意制造眼下这团混乱的。或许,二姨娘真是与人私通了,王氏说的话没有错。她如此揭发,造成王氏与二姨娘内斗,不过于是想转移这府里众人的注意力,好让她自己有机会做事情。

既然都如此了,李敏低声道:“请王爷在这里坐着,妾身去找样东西就回来。”

“让本王给你当障眼法?”

“王爷——”李敏有些无奈地溢出一丝笑意。

要说谁对谁无奈,肯定是他对她无奈的了。

朱隶点点头:“去吧。”

夜里刮来一股风,像是不速之客,在老太太住的静心斋里旋转着。

静心斋平常,李老太太不住的时候,都是大门紧闭的。由于是老太太的专用院落,哪怕是李大同都不可能随意踏进去。

李敏之前进过这里一次,对这个地方,有一点了解。据杨洛宁交代,尚书府里,王氏连李大同的私库都进去搜过了,没有任何发现。这个府里,要说哪个地方,王氏还没有机会进去搜索,只剩下老太太的静心斋了。王氏毕竟是很怕婆婆的,不敢随意进犯老太太的领地。

老太太在前面大堂里,没有回来,不知道要和王氏纠缠到什么时候。这个时候,潜入静心斋是最好的机会。

李敏走到静心斋时,静心斋门口,只有一个婆子拿着盏灯笼,像是在等待老太太回来。兰燕伏燕都跟在她身后,刚想着,怎么帮李敏过这一关时。那个婆子在不等李敏走到自己面前时,突然身体一歪,栽倒在了地上。

李大夫不会潜伏,不会点穴,但是,让人暂时睡一觉还是有法子的。

她身后的伏燕兰燕,只能是看到目瞪口呆的。

顺利通过了静心斋大门,里头,基本没有人了。因为老太太身边的人本来就不多。老太太到哪儿,都需要带齐身边几个人,一个老人家,如果不多点人手旁身怎么行。家里又有一个阴狠的儿媳妇。

李敏几乎畅通无阻地在静心斋里四处走动。她要找的,是老太太的佛堂。

按照一个学习过心理学的大夫来说,想揣测李老太太藏东西的心思并不难。把重要的东西藏在自己身边,是那些不信神的人。像老太太这样诚心信佛的,肯定是更相信佛祖能帮她保藏好物品。

在李敏找东西的时候,伏燕在静心斋门口代替那个老婆子守着门。兰燕尾随在李敏身后,不时耳听八方观察四周的动静。李敏终于看见了,应该是老太太一个人念经的小房间。轻手轻脚推开两扇门。

里面,黑咕隆咚的,伸手不见五指。李敏擦火石点燃了火折子。小佛堂里,地上摆放的是老太太平常念经磕头用的黄金垫子。靠墙的八仙桌上供奉的佛龛,里面是一尊神情严肃的弥勒佛。两边案子上,叠放的一排经书。环望一圈,发现这屋子里,面积狭小,几乎没有地方可以藏匿东西。

“大少奶奶?”兰燕在门口望了会儿风之后,回头,突然看见李敏摸着左侧墙壁不知道在找什么,被惊吓到。

莫非这屋子里有密室?

李敏摸到了墙壁里的一个突起,嚓的一声响,不是墙壁挪开,是老太太跪着的黄金垫子下面露出了条缝儿。原来这个屋子里地下有地窖。

地窖不深,不是给人下去的,只是挪开一块地砖下面埋藏了东西。

兰燕拿着火折子,李敏跪在坑边,仔细看着地窖里老太太藏的东西。看了看,没有看到什么。金银财宝倒是有不少,可能都是老太太自己的私库,以备需要时用的。满窖的金银首饰,却是没有一本书。

“大少奶奶,有人来了。”兰燕用密语传入她耳朵里。

李敏像是看到了什么目光里一闪。

屋外,穿过静心斋门口进来的人,脚步声越来越急。只听李老太太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愠怒:“让你守着门,你倒好,在门口给我睡了!”

“老太太,都是奴才不知道什么糊了眼睛?”

“你说什么?”

“不知道被阵什么风糊了眼睛,迷迷糊糊打了瞌睡。”

“睡之前有什么动静吗?”

“奴才好像记得有看见人走向静心斋,所以打了个警醒,先放出小犬去放信了。”

小犬是李老太太养的一只猫,平常比狗更精灵,专门陪这个婆子守静心斋的大门。难怪李老太太能在守门人都睡着的情况下,闻风赶回来。

【105】秘籍

李老太太像以往的习惯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小佛堂。没有任何比佛堂更重要的东西了。

那只叫小犬的虎皮猫,在李老太太的脚边向前小跑了几步,比李老太太更快来到门前,抬起前爪的猫爪子,在小佛堂的门板上抓出了几条爪痕。

李老太太听到它抓门的声音,心头一个疙瘩,莫非真有人不知死活敢跑进她的佛堂?是谁?如果被她逮住的话。

两只手在扇门上面猛然一推,咿呀一声,门打开。旁边从她身边擦过的婆子,手脚伶俐地先点燃了条案上摆放的蜡烛。

哧,火苗燃起来,明晃晃的火光照亮佛堂里。

李老太太慌张地眺望里头一圈,没有见什么异常,心里有些安定之后,更仔细地拿脚踩着地砖,一步步地查看,实在看不出有任何被人动过的痕迹。让人关上门以后,她挪开跪在地上的垫子,检查了地窖口。

“看来真没有人来过。”婆子在老太太耳边低声说。

李老太太眉头森严,不敢掉以轻心,问:“你不是说看见有人朝静心斋走来吗?那人不进静心斋,想去哪儿?”

“会不会是想去二姑娘的院子?二姑娘的院子,要经过静心斋前面这条路。”婆子说。

李老太太想了起来,从三小姐李莹的院子,去到二姑娘李敏的院子,是要经过她静心斋门前那片小竹林的岔道。

后来听说李莹真的带了绿柳到李敏的院子里去拜访了,李老太太松出口气。

李敏的小院子里,移种了几棵杏树,到了秋季,叶子掉的七七八八的了。李莹带了绿柳过来时,看见李敏带走的那些好久不见的人,拿着扫把在院子里洒水扫地。

绿柳一看那扫地的人是春梅,接到李莹的示意以后,走了上前与春梅说话:“春梅姐姐。”

春梅年纪与绿柳差不多,这是绿柳第一次叫她姐姐。

抬起头的春梅,看到了李莹,停下手里的扫把稍微一屈膝,福了身,说:“奴婢见过三小姐。”

“二姑娘在里面吗?”李莹问。

“二姑娘和姑爷都在屋里坐着。”春梅答。

绿柳抢着帮李莹说话了:“三小姐这是要给二姑娘和姑爷送食盒,知道今晚大家都没能吃上饭,担心二姑娘和姑爷饿着了,特意安排厨房做好送过来的。”

春梅说:“晚饭的话,念夏姐姐已经让厨房安排了。因为二姑娘和姑爷吃饭都是讲究的人,念夏姐姐也不敢怠慢,谨遵二姑娘的吩咐告诉厨房准备。”

“是吗?为什么我之前去到厨房都没有听说二姑娘让人做饭的事?”绿柳争锋相对发出质问,眼看自己小姐又要被堵在门口了。

“二姑娘不喜欢张扬,是给姑爷准备饭菜,更不想被其他人听了去又节外生枝。念夏姐姐听了二姑娘的吩咐,亲自去了厨房,自己动手做的饭菜。”

这个矛头直接指向了王氏准备的人参五灵脂汤。李莹眼光微闪,看着眼前这个小丫鬟,只记得那时候,李敏仍旧病的奄奄一息的时候,多少人巴着转到她李莹院子里去,这个小丫鬟不例外。都是些吃里扒外的,见风使舵的东西!不知道李敏知道不知道?

嘴角微扬,李莹冷冷地给绿柳使了个眼色。

绿柳接到主子的意思,心里是满怀高兴,早就想收拾春梅了。谁不知道春梅这是走了狗屎运,本来是个哪个院子都不要的小丫鬟,没人要的东西,家里也没有人可以在尚书府里给她投钱疏通关系,才被扔到了李敏这个病痨鬼的院子里。哪知道李敏的病一好,这个倒霉的东西跟着升官发财了,受到了李敏的重用。据说现在她在李敏身边做的事儿,和念夏几乎都没有任何区别了。李敏该有多信任这个人。

“春梅姐姐,你怎么现在说话都和我们三小姐疏忽了?之前,你不是和念夏一直闹别扭吗?说是念夏不睬你,所以,喜欢我们三小姐,恨不得赶紧到我们三小姐院子里来?莫非你自己都忘了?我们三小姐可是从来都惦记着你的好,春梅姐姐,要不是我们三小姐碍着与二姑娘姐妹情深,否则早就想向二姑娘讨要你这个人了,苦于没有机会而已。如今,机会倒是有了。二姑娘既然已经出嫁,三小姐正要准备嫁去三皇子府上了,二姑娘对这事不是不知道。三小姐身边正好缺得力的人手,倘若二姑娘基于姐妹情深,愿意把春梅姐姐让给我们三小姐——”

绿柳这一番话,让春梅哗然变了脸色。只看李莹站在对面对她盈盈笑着,像是很喜欢她似的。

春梅却像是看见了一条毒蛇已经站在她面前向她张开了毒牙。

那时候,她是刚入府不久,哪儿知道几个主子都是什么样的性情。人说什么她只能信什么。都说二姑娘满身晦气不好,说大小姐三小姐受父母宠爱得天独厚。她这不就只能学着人家想方设法换主子。后来,都知道这几个主子什么性情之后,哪怕李敏病没有好之前,她都很耐心的安分地呆在李敏的院子里了。

李敏再不好,都比这两个残忍的,没有心肠的大小姐三小姐好。

“三小姐。”春梅脑子里一转,跪下说,“三小姐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谣言,奴婢一心一意只在二小姐院子里,岂敢想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念头?”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是说的正好是她自己吗?李莹心里冷声一笑,对春梅假惺惺地说:“起身吧,地上凉,不像夏天了。我不像二姑娘,主要是求我的人太多了,才没法把你当初从二姑娘这里调到我那儿去。不要说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的话。我知道你春梅,是足以到我院子里帮我做事的,可以和绿柳做姐妹的。”

一句话,似是要重用到她春梅,扶持春梅到和绿柳平起平坐的位置。照理说,绿柳听了应该是不高兴了,可是,绿柳没有。走上前主动扶起春梅,高兴地说:“以后到了三小姐院子里,三爷府上,你与我情同姐妹。”

春梅只觉得被绿柳这只手一抓,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甩开了绿柳的手。

绿柳脸色煞变,接着,不用看李莹脸色,忽然,啪一下,抬手打到了春梅脸上:“你什么东西!不就是个奴才,敬酒不吃吃罚酒!三小姐要你是你福分,你竟然三心二意,想脚踏两条船!”

措手不及,春梅被她一巴,被打摔到了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屋里,这时传出了一声动静。

“谁?”

听到是男子的嗓音,李莹微笑,迈上前一步:“莹儿过来拜见姐姐和姐夫,姐姐不在吗?”

“如今什么时辰了,想拜访都不知道待客的时辰吗?”

从窗户里传出来的声音那样铁硬,没有一点缝隙容人钻进去。

李莹感觉自己迎面是撞到一堵墙,连那堵墙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已经被撞到是鼻肿脸青。

见李莹都答不上话,绿柳赶紧上前帮主子救驾:“王爷,三小姐是给二小姐和王爷送食盒。”

“送什么东西?人参五灵脂汤?”

“不——”

李莹这时候必须开口了,声音里略带委屈地说:“王爷,此事分明是有人陷害母亲。母亲没有习读过医术,怎么知道人参和五灵脂不能并用?分明是有人故意诱导陷害。”

“那是谁陷害的?三小姐既然这样聪明,肯定知道是谁对不对?”

窗户里烛光下,男子颀长英俊的身影濯濯映在了糊纸上,勾勒出完美的侧颜。李莹看着那模糊的影子,都一丝呆。

那一刻,她像是忘记了所有。仿佛自己化身为了李敏,在危急的时候,是这个人把她从土匪手里救了出来,迎得全城百姓的欢呼声。而不是那个狼狈的,在中秋宴上掉入湖泊里,等了半天,都没有人过来搭救。

“三小姐——”绿柳忽然紧张地拉了下李莹的袖管。

李莹回头一看,见到,竟然是老太太带了尚姑姑过来了。

李老太太是个很谨慎的人,心头始终不能放心,毕竟那守门的婆子不知为何是睡了过去。她那个神圣的小佛堂,不管是谁来过,都让李老太太心头很不舒心。

想来想去,李老太太来到李敏的院子探究竟了。没想到走过来以后,真是看见了李莹站在李敏的院子里。

“莹儿拜见祖母。”转过身,李莹慌张地举起帕子屈膝弯腰向老太太福身时,额头都冒出了层汗。

老太太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而且抓住了她李莹在这里。

果然,老太太开口问她了:“你到这里做什么?”

绿柳抢着说:“三小姐是给二小姐和姑爷送晚饭。”

李老太太一愣,继而眼睛里锐利了几分,用不像话的眼神,扫了眼她们主仆俩,仿佛在说:这种事,轮得到你李莹操心吗?

确实,按辈份,也轮不到李莹来主张李敏和她老公今晚吃什么。要么,肯定是李敏自己给老公张罗吃的,要么,也应该是这府里的主人给李敏夫妇做点补救。不管怎样,李莹这个辈分低的,怎有这个资格给李敏和她老公张罗吃的,除非是受到了谁的指示。

李莹立马想到了这点,低下头说:“是母亲之前交代过莹儿了,本来说好是饭后让莹儿给姐姐姐夫送点点心,如今,晚饭没有吃成,莹儿就想着先给姐姐姐夫先送点吃的充饥。”

“看来,你母亲是早想好了今晚大家都不能吃饱。”要说气,李老太太这肚子的一股子气,全都被王氏堵着。

因为王氏吃了豹子胆做的那碗汤,是打算把这里所有人全毒死了。没见过这样蠢的儿媳妇!

王氏当然是打好主意了,那个汤做出来,是给朱隶和李敏吃的,对于其他人,都找好了借口不让人沾。

李莹知道王氏的主意,在现在却是死活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辩解的话,到时候,是变成真正是要谋划毒死朱隶和李敏的凶手了。

人参五灵脂汤,不是说一吃就死的。按照王氏的计划,先让人吃上瘾,再吃多几次,自然而然能让人死了。就好像给李敏当初吃不该吃的药一样。

“祖母,这事儿母亲真的是不知情的。”李莹嗓音沙哑,饱含泪水,“母亲如今是被众人陷害。不敢他人如何不信,祖母不该不信这府里的女主子。否则,母亲以后如何在这府里面立足?”

老太太简直是被她这话气死,道:“你这意思是我要害死你母亲了?”

“不,莹儿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李莹慌慌张张跪下来。

“不,你是这个意思。现在老爷去请顺天府的人过来了。这件事会查清楚的,会水落石出的,到时候还你们母女一个清白!”李老太太火起来,脾气硬到像头牛,不管李莹是不是扑上来抱住她的大腿哀求,回头对尚姑姑说,“告诉王爷,按照王爷的意思,让顺天府的人过来查案吧。”

本来,她是想基于家丑不外扬的方针,尽可能在自己府里把这事儿处理了,才尽可能和尚姑姑商量,怎么让朱隶打消让官府插进来查案的念头,虽然,要阻止朱隶并不容易。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李莹,装到了这个份上,把脏水都往她老太太头上泼了。可见这对母女用心险恶,道不定最后变成她李老太太变成了杀人凶手。

还是朱隶说的对,调查清楚,还人清白,给所有人一个安心。

李莹现在真是脸都白了,直直地只差一头栽下去。这事儿不是闹着玩的。如果王氏被抓到官府里去了,她,她还怎么嫁到三爷府?静妃会怎么看待她?

“祖母——祖母!”李莹这会儿掉的眼泪全是货真价实的了,哭的全是个泪人,抱住了李老太太的大腿死后不放手,想拖着李老太太一块死的念头都有了,哭诉着,“莹儿这都变丑了。除了三爷,没有人愿意娶莹儿。倘若母亲被抓到顺天府里,让莹儿怎么嫁人?三爷会不会要莹儿?”

“这点妹妹何必担心呢?”

清脆如铃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伴随那门随风飘动的咿呀一声,从门口走出来的女子,柳眉清秀,神情略淡,却是在月光照射下拥有一种让人无法忽略的光华,淡淡的光辉,使得女子不严而威。

李莹忽然止住了泪水,转头看见是李敏,脑子里顿时能闪过诸多念头。

怎么是这时候出现的?

刚才,屋里说话声都只有朱隶。她都快笃定只有朱隶可以下手了。难道,李敏是躲在暗处,等着她李莹自投罗网?想到这儿,李莹脊梁骨上都能爬上一层冷汗。

李老太太同样一怔,心里思索着李敏这个出现的时机。既然李敏是从自己屋子里出来的,那应该是没有去过她静心斋了。因为她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过半个人影,连鬼都没见。是那个守门的婆子看走眼了。

走到老太太面前,李敏弯腰行了礼。

老太太点头。

李敏直起腰,道:“祖母不需要担心。祖母可曾记得,之前,三爷到尚书府上求娶三妹妹时说过的话,三爷说的可是天打雷劈都不动,宁愿让皇上赐的凌波烟云摔得粉身碎骨,都决不辜负三妹妹。倘若三爷敢辜负三妹妹,尚书府,以及护国公府,都会状告到皇上面前,告三爷不仁不义。”

怎么可以把这对小三男和小三女分开?

李敏和自己老公早打定了主意,说什么都不可以让这对小三分开了。

多么唯美的爱情,小三男和小三女,正室都是妨碍他们的混蛋。可他们现在正室不做这个混蛋了,他们必须在一起,才能对得起天下最伟大的爱情。

李莹当场愣了,满头虚汗。

她是认为如果朱璃不要她的话,可能这辈子都没有人要她了。但是,朱璃不要她,其实,她可以继续装可怜,让朱隶把她一块收了。反正,姐妹共侍一夫,不是没有先例。只要她继续闹。所以,她刚才哭,是在给后面能缠上朱隶的路铺垫。

李老太太扫了李莹一眼,看到李莹脸上那抹怔,眉头即皱了皱。听到这话,李莹不是该高兴,该感动到泪流满面。怎么,变成一句反应都没有了。

“莹儿,你姐姐的话你都听见了。”李老太太斥三孙女。

李莹转身,不情不愿地向李敏磕头:“莹儿谢姐姐的关爱。”

李老太太眼观这个院子里,李敏在内,没有任何值得她怀疑是小偷的线索,却是被李莹这对母女气到又要七窍生烟,对李莹直接说:“回自己的小院子去。明知道自己要嫁人了,还四处跑动,不怕被人嚼舌根!不知道你母亲怎么教你的,以后,就由我这个老太太好好教你规矩!”

老太太完全不是傻的人,能不知道她李莹那点看着碗里想着锅里的龌龊心思。李莹脸上一白,只怕这话被窗户里的男人听见了,彻底把她想象成了不知羞耻的女子。

绿柳把她扶了起来,两人拜别了老太太以后,灰溜溜地走了。

老太太走之前,不忘叮嘱李敏:“给王爷张罗晚饭了没有?你父亲母亲是疏忽了待客之道,你却是不可以让王爷饿肚子。”

“回老太太,敏儿让厨房多做了一些菜,有老太太喜欢吃的黑豆煲乌鸡汤。黑豆是补肾的良品。老人家腰酸背疼,夜尿多,睡眠不好,吃黑豆是最好的。如果老太太同意,敏儿等会儿先让厨房端碗汤给老太太送过去。”

一番话,让老太太顿时哑口无言。老人家不会儿笑了,对着她说:“你这个丫头,越来越伶俐了。我操心你不得,是你要操心起我了。”

“孝敬祖母是敏儿该尽的孝道。”

“行,等会儿你让人把汤送过来吧。不管怎样,比起你母亲搞一些谁都没有听说过的东西,你这碗黑豆汤,让我能喝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