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他知道,是京师里有名的玉树临风的皇子,不能说深受万历爷的信赖,只能说是,深得万历爷猜疑的一个皇子。八爷能力好,人气望,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都不得不防着的一个人。

万历爷给这个儿子的定位是,和老三差不多一样,一些棘手的事情,深信心软温和派的太子办不好的事情,全给这个老八和老三去做了。

可是,北燕算是万历爷心头上最大的那根刺吧,万历爷居然如此信赖起了八爷,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把这事儿交给八爷来做了。

师爷对此的看法,却不是很苟同吕博瑞的话:“大人,小民看是不见得。”

“不见得?”

“是。如果皇上真的是信赖八爷,把这事儿全交给八爷来做,八爷哪有那么多精力再在京师里办皇差呢。再说了,咱就没有听说过八爷到过燕都的事儿,却是皇上,是亲自来过燕都的。”

“照你这个说法,八爷拿着皇上的牙牌有假?”

“没假。但是,皇上是不是全信八爷了,大人知道皇上多疑的性格,肯定有假。”

按照师爷这个话,吕博瑞仔细分析起来,即是说,皇上只是把燕都事务的一部分,给了八爷,也给了他吕博瑞,现在是太白寺的内奸被除了以后,皇上想把他们这两部分人结合起来联手对付护国公。

如果是这样说的话,还是有一个疑问,老八究竟是什么时候受了皇上的命令办燕都的差事的?

这个问题,恐怕老八不肯说,皇帝不肯说,谁也不知道吧。

吕博瑞心里此刻只烦着一件事,那就是刚刚朱济怂恿他去了军部,结果他没有办好差事回来,朱济竟然说自己早知道了他没有能力办好这个差事。充分说明了,朱济这是考验他的能力,但是,他没有办好,没有这个能力。

朱济口上没有说任何问题,还说如果他回京师的话,会帮他在皇上面前说话。

师爷告诉吕博瑞:“八爷这样对大人这样说,大人其实可以放心了。八爷这是想拉拢大人。大人以后只要记着跟在八爷身后做事就是了。八爷说的很清楚了,只要是八爷交代的事情,大人去办,哪怕大人没有办好,八爷不像皇上,不会把责任怪在大人头上。”

原来朱济是这么个意思。吕博瑞挠了下眉头,茅塞顿开:看来,京师里的人都说八爷是个大善人,都是这样一个原因。跟着八爷,等于无忧无虑。这让人如何拒绝。

护国公府军部

把吕博瑞这人踢走以后,岳东越和公孙良生去王爷府向朱隶报告这件事。

刚好,大皇子的马车抵达了城门。根据规矩,护国公府和都督府都是要派人去迎接大皇子的。朱隶早就让自己弟弟骑着马到城门口等着了。

朱理的伤经过几天调息,是好的七七八八,但是,看起来朱理的心情不是很好,脸色在冬天的冷风里越显出一丝苍白。

李敏在屋子里和府里各个管事的,确定着后天宴会的最后准备筹备工作,检查还有什么疏漏。

方嬷嬷禀告说:“主子们后天要穿的新衣服,都准备好送到各个主子房里去了。夫人试过以后没有话,王爷说,一切由王妃拿主意。至于二少爷的,二少爷还没有试。”

小叔这个郁闷的性子,真是一点都让人没辙。如果朱理发顿脾气还好,可偏偏像极了她老公是只闷葫芦,什么都装心里面。

“解铃还需系铃人。”李敏把手里的账本往桌上一搁,摇了摇头喝口茶。

尚姑姑接着李敏的话:“王妃的娘家人说是把话都传给徐掌柜了。”

这样的盛宴,自己的娘家人当然要参加了。李敏邀请了李家人参加,更没有说不请徐家人参加的道理。可是,徐家人都习惯了世外桃源的生活,要不是为了帮她李敏,根本连出山都不肯,哪里愿意来参加这种抛头露脸的聚会。

李敏点了头:“这个本妃都从徐掌柜口里得知了。你照常把本妃准备好的衣服送过去,都是些平常也可以穿的衣物,当是本妃送给自己家长辈的礼物。徐状元可能会来,到时候你准备辆车。王德胜的伤没好,你再另找个人去把徐状元接来。”

其他人听见她这话,因为都知道她身边还有个小李子的,现在她闭口张口都不提小李子了。大家心头凉飕飕的,看来那个传言是真的了。小李子这回玩火玩大了。

小李子怎么把这个火玩大的,这要说到,那晚上,十一爷和朱永乐私自跑出六星馆穿的那身衣服。

那身衣服从哪儿来的,这要说到那个刚好十一爷她们出事前前几天才刚被抓的赫氏了。赫氏经营的那家布庄,做的每一件衣服,都有赫氏布庄的标记。所以,不要以为古代人家经营服装生意的没有标签,不,人家古代商家也怕被人盗版,因此为了打造自己的品牌,同样是在服装上要弄上属于自己布庄出品的标记。

十一爷和朱永乐到了燕都来以后,肯定是要穿燕都里的衣服,避免在燕都里标新立异。小李子给这两个主子拿了赫氏布庄里的衣服。小李子自己银子又不多,怎么在赫氏布庄随便拿昂贵的衣服,因此一切的推断变成顺理成章的,小李子可以在赫氏那里赊账。

小李子拿谁的名义赊账,肯定是不能拿护国公府,李敏可没有这个指示可以让他这么做。唯独,只剩下了小李子的另一个主子与赫氏有交集的可能了。

抓住了这个篓子,朱隶的人再去拷问赫氏。赫氏马上就招了。招了说,当年自己和太白寺的监院弘忍做得了这笔生意,毕竟弘忍也不是每个人的生意都做的,靠的,还是八爷给拉的线。

招供到这儿的赫氏,更觉委屈了。她承认自己贪财,贪小便宜,而且京师里的八爷人家都说八爷因为不在皇帝面前受宠,一门心思都在做生意上面,因此,听说是八爷牵的线更没有怀疑到哪里去。

赫氏压根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处心积虑的皇帝当枪弹使了。

既然赫氏只是贪小便宜被无辜牵连的小角色,那么,负责当八爷联络人的小李子,是的,赫氏都能愿意给小李子赊账,肯定是之前都认识小李子的。小李子潜入燕都的次数可想而知了。

作为八爷的忠臣,小李子肯定不会像赫氏那样老实招供的了。

李敏听完各个管事的报告以后,散了会,那是因为早看见自己老公站在门口,像是等她开完会的样子。

“尚姑姑,让厨房里把本妃让给王爷准备的老火汤端来。王爷这几日夜以继日,是需要补补身子了。”她这是挺担心他腿伤的老毛病一旦过度劳累,八成是要再发作的。

所有的疼,都是因为经脉不通,中医说的叫做不通则痛。不通的原因,可以分为很多种,但是久病肯定是因为虚。他要是再痛的话,就是气血虚无异,要从根源上抓治病的要诀。

尚姑姑低头答了是,等着朱隶进屋以后,走出去找厨房。

胡二哥在主子坐下以后,给主子的双腿盖上毛毯。

朱隶见着,不由对坐在身边的老婆说:“你看看你挑的这人——”

“好吗?”李敏低头还在吃茶润嗓子。

“好。是太好了。”

李敏抬头,望到他一双笑吟吟的眼珠,没看得出他心情哪里不好,于是挑起了眉毛问:“王爷自己心里有主意了,何必来找妾身?”

“怎么,是王妃的人,本王怎么可以不过问王妃的意思?”

“他哪里算得上是本妃的人。”李敏可得把这话和老公说清楚了,免得人家以为她和那个老八不明不白的。

朱隶伸出去的手在她柔软的手腕上一握,低声像是戏谑的语气:“生气了?”

知道,这个小李子,要不是因为他默许,要长线钓大鱼,平心而论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过心思要收下小李子的。原因很简单,收了小李子,难道不怕自己老公猜疑她在外面搞男人吗?这不是说怕不怕的问题,她李敏虽然灵魂是在现代来的蛮开放的,但是,对于婚姻这种不容小三一点可乘之机的传统观点,是比古代人更苛刻。

“王爷,妾身不生气,妾身都是按着王爷说的话去做的。要说起来,只能说王爷的心头还是软的。比妾身更软。”

对于她这话,朱隶嘴角溢出一丝叹气,手指头几乎要点起了她鼻尖:“难怪都说最毒妇人心。”

“王爷这真是不打算杀他了?”

“本王是看着这人,之前有救过王妃,也算是将功赎过。”

这话就是废话屁话。李敏耸耸眉毛,知道他这是与一群谋士商量过后的结果,可能他们都觉得,不杀小李子比杀小李子要好。

“其实,王妃与那个人,打过交道的次数应该也不少了吧?”

只听他这个声音像是不经意的随意的提起,有些吊儿郎当的。李敏却是一表正色道:“王爷想说什么就说吧。妾身只知道,从第一次看见那个人,就没有好印象。虽然,妾身和十一爷说过许多遍了,只可惜十一爷已经被那个人彻底洗过脑袋了,根本不会听妾身的劝。”

朱隶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低着头像是专注地研究她的手指头,说:“关于他这个人,本王给王妃说个故事吧。记得很小的时候,本王进皇宫里陪着皇子们射箭的时候——”

“这个故事王爷好像说过,说是王爷没有让太子,太子输了——”

“如果王妃这样说的话,肯定是没有听过本王自己好好说的这个故事。”

“哦?”

“本王要说的是,太子输了以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了,晚饭都不吃。本王那个时候虽然年纪小,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得意过头了,正想去给太子道个歉,想说重新再来个比试。结果,去找太子的时候,发现太子和另一个人,坐在屋里里说话,一块吃着点心。”

哎?不是都说老八和太子感情不好吗?这点从之前她在京师的时候,老八几次针对太子东宫做出来的计划,都有迹可寻。

“你说的都没有错。”朱隶拿起了她这双手再次左右认真端详,甚至放到鼻尖上闻了闻,“是不是有了孩子的缘故,王妃身上的奶味儿更重了。”

李敏冷不丁被他这样插了一句,正儿八经的思路全给打乱了,瞧他这说的像什么的话,连笑话都说不好,另一只手在他大腿上一拍:“王爷,你不要岔题,说到半截吊人胃口,不知道孩子的母亲最受不了吊胃口的吗?王爷此举是要让孩子都不高兴了。”

“是吗,他能知道不高兴?”朱隶疑惑地看向了她衣服下面越来越显凸出的肚子。这主要是因为他知道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根有据的,可不会胡掐。

让孩子爸爸体会下孩子的动静,是应该的,有助于孩子的成长。李敏把他的手握着放到自己的肚皮上,说:“他现在会有胎动了,就是踢一脚我肚皮的感觉。王爷可以把手放在这上面,感受一下。”

不用说,古代人哪懂得什么胎动。要是女人怀孕的时候女人的肚子能动,是人都要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怀了一只妖精而不是个孩子。

那手刚碰到她肚子,却宛如惊弓之鸟缩了回去。

把李敏都给吓到了。本以为她这个老公应该是很开放很开明的一个古代人了,结果,连胎动这种正常的孕妇生理现象都害怕。

“这,这——”朱隶是受到不小的震惊,缩回的手不留痕迹地放回到了袖管里,“什么叫做胎动,本王之前都没有听母亲说过有这回事。”

“胎动,是证实肚子里的孩子健健康康成长的一个迹象。作为一个母亲,一个父亲,时常监测孩子胎动,有利于见证孩子是否健康。”李敏知道说太多现代科学知识自己老公肯定听不懂,只能简单化说以外,还不忘拿出李大夫的神医招牌,“王爷,妾身是名王爷信赖的大夫,这种事儿妾身能骗王爷吗?”

他当然不是不相信她,但是,很害怕这点同时是真的。朱隶背过身,咳嗽一声:“本王先说完那个没有讲完的故事吧。老八呢,当时是不是因为年纪小所以觉得太子可怜去给太子送吃的,本王是不太清楚。但是——”

“但是,如果八爷不照皇上布置的与太子唱反调的版本去做,恐怕八爷更入不了皇上的眼了。作为皇子,谁不想取得皇上的注目,这也是为了在后宫里度日如年的亲娘着想。这样说来,这个八爷,也不像是大家所想的那样坏了?”李敏按着他这话说着的时候,是看着他脸上那抹畏惧的表情感觉太奇妙了。原来,他竟然害怕碰孩子。

说到她李大夫,是没有见过男人怕胎动的,但是,确实在产房里见过男人看女人生孩子晕倒到休克的,还有孩子出生以后一直不敢亲手抱孩子的。不能说这些男人是害怕孩子,不,是打从心里觉得这孩子太宝贝了,所以,特别珍惜,珍惜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产生了害怕恐惧心理。好比端着一个小心翼翼的玻璃容器一样生怕碎了。

如此看来,她老公很有可能是个孩奴!

“王爷,以后你会逐渐习惯的。孩子嘛,王爷在太白寺里不是和很多孩子一块玩耍过?”

听见她这话,朱隶好像读出了她话里掩盖的那一层含义。他怕?!他堂堂的护国公英雄,杀敌上万,会怕?笑话。

二话不说,他的大手伸过去,像她刚才握着他手那样,放到了她的肚皮上。刚好,那孩子真是调皮成性的一个孩子,好像知道父亲怕自己。故意许久不动,在他皱起眉头咕哝说根本什么都摸不到时,正中他掌心的方向踢了一脚。

如果这一脚放在足球比赛里,无非就是凌空抽射国脚射门的神射了。因为这一脚,把老爹都给踢到一瞬间从椅子里跳了起来。

李敏仰头,诧异地看着老公从椅子里跳起来。

朱隶大概也是掩不住脸上此刻的尴尬,转身咳嗽声:“本王想起还有事和公孙先生商议。胡二哥,备马——”

在门口守门的胡二哥赶紧哎一声,答:“奴才这都给王爷备好马了,王爷。”

朱隶迈开脚步就走。李敏只见他背着的一只手包着另一只手,被包着的那只手刚好是摸过孩子的那只手,就他这点掩盖都掩盖不住的小动作,让她都差点儿喷茶水了。

从厨房端着老火汤回来的尚姑姑,见到朱隶穿过院子里走了,还想着他们夫妻俩莫非吵架了,吓得慌慌张张进了屋:“大少奶奶?”

“王爷有事先行一步,你把汤交给胡二哥吧。”李敏淡淡然地说。

尚姑姑满脸疑问,但是在见到她嘴角微扬看来是心情不错的时候,俨然不是夫妻吵架,才放下心来。

把老火汤交给了紫叶。尚姑姑走到她身旁,说起刚才去厨房的途中听见孙婆子和谁说的话。

“好像是宁远侯府没有接到大少奶奶的请帖,本来不是挺着急的吗?还托了人,想在夫人房里使劲。孙婆子收到了他人的委托。结果,这会儿那个委托人说这件事不要了,要把孙婆子之前拿的订金全给吐回来。孙婆子不让,和那人在门口那里吵了起来。”

宁远侯府?李敏记起来了,除了赵氏袁氏,更重要的是那个还没有出嫁的小姐朱湘怡吧。宁远侯府为了朱湘怡,肯定是什么法子都得使出来的,总不能让自己家的闺女嫁不出去,并且在未嫁之前已经被人唱衰了,这才是致命的。

本要贿赂尤氏,现在突然撤回这笔贿赂了。说明,宁远侯是找到其它靠山解决这个事了。

能是什么靠山?难道是她老公?

不管怎样,现在气得要暴走的人,肯定是她婆婆。

尤氏不是不帮赵氏这个忙,是觉得赵氏抠门,送这么一点油水过来,以为这事儿那么好办吗?没错,她尤氏可以不管儿媳妇嫌弃她突然插手,自己给赵氏发请帖,不过一张请帖,难道她儿子能吃了她不成?

到底就是一句话,尤氏狮子大开口了,想从赵氏这事儿开始,收点私银防身。

可是,赵氏这突然不买她的帐,尤氏计划全部落空了。想必,其他一样拜托她尤氏的人,见赵氏这样的决定以后,一个个只会效仿赵氏。这下以后,尤氏是一滴油水都收不到了。

尤氏都不得不咬起了手指甲,是什么人在背后坏她的计划?是她儿媳妇吗?不可能。她知道的李敏,绝对不可能给赵氏走这个后门。她本人,都得冒着被儿子骂的很大的风险来做这个事情,更何况不要说她儿子会突然改变主意给宁远侯府发请帖了。

既然,都不可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情的真相,总是来的如此令人吃惊。

按照惯例,哪怕是大冬天,一般宴席,载歌载舞的,吃喝玩乐的,不是做正宗祭祀活动的,都是安排在晚上进行的。冬至宴不例外。

夜晚,夜幕降临的前夕,晚霞在燕都的上空婀娜多姿,好比仙女的飘带,好像群仙都要下凡来参加今晚的盛典。如此的好天气,像是给这个美丽的宴会锦上添花。

陆续抵达王爷府的马车,排成了长龙,可以从王爷府的街头排到了巷尾。不像上次护国公召集人上太白寺时很多人都是事前不知情,这一次,是护国公提前通知。大家知道,这次朱隶不会是笑里藏刀另有准备了,于是一个个都是满脸笑容,满身盛装,要在今晚上大放光彩。

李家的两位小姐,跟着自己的母亲,坐的是柏家好心接送他们到王爷府的大马车。

潘氏指着不远处一处巨大的宅邸对李家人说:“那是奉公伯府。奉公伯府你们知道的,上次在太白寺,奉公伯和他夫人,涉及到受贿的案子,被王爷抓去审问了。据说,抄家是迟早的事了。公府里基本没有人住的了,接下来不久,应该是被王爷收了不知道送给谁当嘉赏吧。”

【204】纳妾?

北燕虽说是属于大明国土,但是大明立国的时候,大明与护国公之间定有协议,北燕属于护国公的属地辖地。护国公当然可以对北燕里的任何子民,只要是犯法的子民进行抄家了,并不需要报给朝廷和皇帝。

李家人听潘氏这样一说,突然间好像大开了眼界一样,原来护国公在北燕相当于王。

“虽然说,王爷并不需要经过皇上的同意,但是,王爷敬重皇上,还是会派人进京告诉皇上一声。这不,给了奉公伯府几天喘息的日子。只是既然这些人做了犯法的事,肯定是逃不过我们北燕的律条。”潘氏不断地提起北燕北燕,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无意,是把皇上和朝廷都给放在了护国公之后。

李家人都听得懂她这个意思。她这话,是真也好是假也好,但是确实是想讨好李敏和护国公的。他们李家,既然都身为了李敏的娘家,受到了护国公的爱护,定是站在护国公这边,和李敏同仇敌忾。

只不过,这个同仇敌忾,肯定有局限性的。比如,如今这马车里一共坐了三个待嫁的姑娘,一个个都想在今晚的宴会上找到如意郎君,怎么可能同仇敌忾?

潘氏坐在边上,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尖锐地在李家两个姑娘上打量。

柳氏的女儿小名李欣儿,看起来个子偏高一些,身材又瘦,有些像根竹竿的架势。马氏的女儿,与柳氏的恰好相反,小名李元珠,真是人如其名,身材较丰满,个头也不高,但是,一张脸蛋儿确实是红扑扑的,气色很好。

要论大明风潮,女子崇尚苗条美,可是,婆家偏爱较胖的女孩子,原因在于胖女孩好生养。要潘氏看,今晚上的男人,大多眼光会关注在李欣儿身上。不过如果要公婆来挑未来媳妇人选,那肯定是挑李元珠比李欣儿好。

至于这两个女孩子如果拿来比她家女儿柏喜惠,绝对是没有他们家柏喜惠好。柏喜惠身材适中,不胖不瘦,出生于第一富商柏家,更是不愁吃穿打扮的。一身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可以让那些不仅贪图漂亮女人也贪图女人钱的男人和公婆全部拜倒在柏喜惠的石榴裙下。

李家,充其量和护国公府的王妃扯上点亲戚关系,其它的,由于一路逃亡到北燕来,家财都几乎耗尽了,根本是个空架子,没有什么实力。

潘氏低头玩转着手指上的那颗富贵镶亲的玉扳指,不由嘴角勾笑,拿这两个小姐一块去给自己家女儿当陪衬,一方面不会太低等让人笑话,另一方面,也确实自己女儿略胜一筹。

自己走到这一步,可谓是颇费心机。想必她这样讨好李家人照顾李家人,李敏看在眼里也会高兴,说不定给他们柏家再加加分。

马车没有直接到王爷府的门口,由于前面有多辆马车堵住了去路,很多马车上坐着的贵客,等了许久都不见车队移动半步,只好被迫从马车上下来,徒步到王爷府门口。

只见夜色朦胧,月亮像是蒙着层细纱朦胧可见。前后望过去,达官贵族的太太们小姐们走下马车来。她们一个个穿着各式花样的盆鞋,踩在王府门前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那条青石板路上。

两旁丫鬟打着灯笼,给她们撑着花伞。她们身上裹的是御寒的皮裘,一件件衣料货真价实,显得隆重而昂贵。

灯笼一照过去,都是打扮到花枝招展的面孔,美丽而年轻,仿佛羞花闭月的容姿。

李家人跟在柏家人后面,一路跟随大部队移动,一路走来,在走到王爷府正门口的时候,看着细小的人群支流汇合到了一块时,只觉得被眼前这幅繁荣盛景闪瞎了眼。

以前,她们只以为京师里最为繁华。虽然这两位小姐,并没有参加过皇家举办的盛典,但是好歹之前有勉强挤进过皇后娘娘娘家举办的百花宴。那个宴会,据说是全京师最高等的相亲宴了,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得排到后面去了。

柳氏站在门口,眺望王爷府一排过去的宏伟气势,手指头脚趾头都忍不住打起颤来:这真的是,李敏嫁的太好了。

想当初,谁都觉得李敏是全京师里最倒霉的女人,可谁能想到没过数日,李敏便来个咸鱼翻身了。

早知道那会儿李莹说自己不嫁护国公时,把自己女儿李欣儿塞过去也好。

马氏挨着她站着,由于上次有陪老太太来过一回,所以吃惊的时候在上次已经充分表达过一次了。这次,她是望着进出门口的这惊人的人流量感到震惊。

比上次更震惊。

听到门口负责安检的管家报着收到邀请函的长长的来客名单。

马氏仔细听了会儿,眯起眼睛对柳氏说,她与柳氏的关系没有如王氏那么差,毕竟两家人算是同病相怜,说起话来也有些感同身受:“我看,这是方圆百里的客人都被邀请来了,敏儿的夫家这次是准备搞大阵势了,不知为什么事。”

“不止方圆百里吧。”柳氏之前有听潘氏提过,所以知道一些内幕,“听说是,全北燕的,有头有脸有势的,哪个不赶着来。这次宴会,据说除了敏儿作为女主人第一次办宴,有王爷替敏儿正名的意思,还有,说是要给护国公府二少爷真正地找一门亲事。所以,你别看柏夫人一路来和我们说说笑笑,其实,早就不镇定了。”

潘氏是有绝对的理由可以不镇定。只要想想,之前,在京师里,她女儿的对手,最多也就那几个,据说宁远侯府还被李敏拒之门外了,等于减掉了一个最有竞争力的对手朱湘怡。结果,全北燕,哪止燕都里才有漂亮的女子。

像皇上,找女人,找到全国,全国那么多地方,盛产的美女往往要出色过京师里自产的美女,这是基数大的缘故。

她女儿的对手一瞬间增加了好几倍几十倍。反正,潘氏坐着马车来到王爷府的时候,看到那马车队都堵到巷尾去了,忽然间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山大。

焦躁的心情,难耐的像火撩着胸头的心情,肯定不止潘氏有,很多人都有。但是,这里可是护国公的家,任谁都不敢在这里放肆的。

人虽多,虽然显得一声拥挤,却没有一个大声喧哗的,一切显得安静,当然,人这么多难免一些小角落有些混乱,但是不见得真的完全失去了秩序。护国公没有出现,但护国公三个字的金牌大匾,悬挂在正门上头宛如一把利剑,让所有人望而生畏。

这个时候,柏喜惠跟在自己母亲身后,忽然能听见身旁经过的一些小姐们议论的声音显得有些大。

那几个人,似乎是用义愤填膺的语气说:

“据闻,宁远侯府的那个朱湘怡,她爹娘为她行贿了。”

“行贿?真不怕死!宁远侯府里头那个三少奶奶,不是现在都还在牢狱里没有出来吗?怎么,那位四小姐,打算陪她三嫂一块儿去坐牢?”

“是不是真的行贿?行谁的贿?听说现在王爷府里是隶王妃做主了。隶王妃听说和王爷一样,不吃受贿这招的。宁远侯府能行谁的贿,让四小姐收到隶王妃发出的请帖?”

“你这话说的还真没错。这正是我想不通的。隶王妃不答应,不发这个请帖,朱湘怡怎么进王爷府这个大门?”

柏喜惠心头跳了一跳,拽了拽自己前面母亲的袖管。

跟在她后面的李家人,其实刚才也听见了那些人说的话,不过都只听了一些一知半解的。李元珠想起了一件事儿,问起母亲:“之前,宁远侯府的大少奶奶是不是给母亲您——”

话没有说完,李元珠的屁股被马氏狠狠地掐了一把,为此只差点没有尖叫出声。

马氏接到柳氏母女俩和柏家母女同时射来的疑问,轻嗽一声嗓子,道:“王爷和王妃都声色严厉,立下了不可受贿的规矩,谁敢顶风作案,是嫌弃自己的命太长了吗?反正我是没有这个命。”

柳氏母女对她这话不予置评。柏家母女却也觉得马氏这话是有些道理,马氏不可能因小失大,去讨好宁远侯府失去李敏,这绝对是得不偿失的一笔生意。马氏是聪明的人,不会做亏本交易的。

结果,事情往往出乎于意料。不管怎样,前面经过的那些议论朱湘怡爹娘行贿的小姐们,收到的风声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只听一串马蹄声由远及近,沿路经过的所有马车,全部靠到边上,给行进的大马车让开道路。

听见这个阵势,是个人都知道是什么大人物来了。本来拥挤在王府门口的人们,全部停止了向前,转过身来,不约而同地排到了正门两边上。

李欣儿、李元珠和柏喜惠等,都在人群里垫着脚尖眺望,对比之下,这三人的母亲,都显得比较淡定一些,一方面偷偷抬起眼角观察前面的情况,另一方面,都叫自己女儿的脑袋跟随众人一起垂下来。由于马氏的儿子腿骨骨折未好不能跟来,只有柳氏按住了自己五岁小儿子的脑袋。

马车未见影子,只听周围议论的声音,都可以知道是谁来了。

“应该是京师里被皇上派到燕都的两个皇子,王爷不可能不邀请两位皇子来参加王府办的冬至宴。”

如此推断的来由,是因为马车前面护送马车的护卫队,身穿的都是都督府的衣服。吕博瑞骑着高头大马,亲自为两位皇子护驾。

皇子马车抵达的时候,王爷府里,由于朱隶没有空,由朱理再次代替长兄出来迎接贵客。

一袭金贵的黑袍,绣着金麒麟的胸前补子,随风雀跃而出,让正值芳华的少年更显得英姿威武,俨如一株金光闪闪的黑色郁金香。

两旁伫立的小姐们,有多少都是冲着这位护国公府的二少爷来的,一个个,眼里面放出了烁烁的目光。柏喜惠一眼扫过去,见着无论对面还是身旁,都是同龄姑娘们仰慕朱理的眼神,心里不禁着急:这情敌的数目,无疑是比在太白寺那会儿更多。

眼看,即便是第一次到北燕,可能是第一次见朱理的人,像李欣儿和李元珠,都只能是对着朱理露出流口水的表情。

没错儿,这两位京师里来的李家小姐,以前在京师的时候,还真没有机会见到这位护国公府据说美如冠玉的美少年小理王爷。毕竟在京师队时候,京师里的皇子们才是主角。护国公府比起皇上的儿子,是势必矮一截的。可是到了燕都以后,完全变成两样。

燕都是护国公的地盘,朱理是护国公的弟弟,其地位身份不言而喻。

两位李家小姐此刻心里头的变化,真不是外人可以体会得到的。

要说这两人有没有机会可以靠近护国公府二少爷成为其良人,不能说是半点机会都没有,毕竟她们娘家里头的女儿李敏是朱理的长嫂。所谓长嫂如母,如果李敏有这个意思把娘家的势力带进护国公府的话,理应该安排她们两个优先。

因此,这两人几乎是心照不宣地转过头互相像是对了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说,也只有你可以当我对手了吧。

柏喜惠马上被这两人抛到后脑勺去了。可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李敏怎会傻到给柏家机会。

柳氏和马氏心里头也是这样想的,想一路上听人说了很多都说是今晚的主角应该是护国公府的二少爷,今儿真正瞪大眼睛一看,当真是了不起的美少年。如果自己两个女儿不勇敢地以这个目标奋斗一下,是不是有点太错失机会了。

说起来,这个念头她们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李敏没有提过,而且,在亲眼见到朱理以后形成的冲击力,才是令她们突然斗气大展的原因。

一切,看起来却只是刚刚拉开帷幕。

只见朱理率着府里迎客的众人,衣衫得体,举止高贵,冷艳地立在距离马车有一定距离的地方,负手等候的时候。

马车奢华的绸帘打开以后,走出马车的男子,蟒袍青绸,腰束玉带,手执诸葛风的白色羽扇,面红犹如桃花,微笑宛如春风,面向太太小姐们的那一笑,更似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艳动人。

“八爷——”

北燕的贵族里,有些去过京师,都是知道皇族里这位玉树临风颜值不比护国公府差的老八的。

少女们的心思为此在面对面的八爷和小理王爷之间徘徊纠结起来。

这个时候,马车里再下来两个人,这两个人,让全场所有人的心全都纠结了!

有些人的脸色甚至忍不住抽了又抽,快变成了抽风。

“那是谁?”李欣儿有点怯懦的声音,小小声地发出疑问。

李元珠是要把脑袋都探出人群的前面去偷窥三个美男的美色。对,是三个,不是两个。从马车里再走下来的两人之中,有一名男子与八爷一样的眉毛。不,可能那精致的五官是比起八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那皮肤,白得像雪一样,让人想起了雪人。

这位犹如雪人一般精雕玉琢的冰雪美男子,是大皇子朱汶。由于朱汶很久很久以前,就被万历爷发到京师外为母亲守陵去了,前几个月才刚被万历爷叫回京师。所以,北燕的贵族们很少知道朱汶长什么样子。

“大皇子。”朱理代替兄长开声招呼朱汶的时候,四周听着的众人才恍悟,原来这就是那位曾经在皇宫里鼎盛一时,后来惨遭自己亲母后的变故,被皇帝废过的太子。

观其美貌,绝对称得上传闻中明珠三立的那颗最夺目的仙珠。只可惜,如今皇帝把其召回来,似乎也没有让其顶替如今太子爷的位置。

众人议论纷纷之余,太太小姐们想的都是,以大皇子如此美貌和地位,同样是个王爷,嫁过去,一辈子一样是有脸面并且衣食无忧。怎么说,都也是良婿的目标之一。只是可能比起朱理和八爷,稍微次一些。毕竟听说大皇子在被皇上发送宫外时,染过重病,并且大皇子母亲的娘家,可都是当年被万历爷都一网打尽了,等于没了母亲娘家的依靠,有势单力薄之嫌疑。

比起大皇子,似乎众人的目光,更关注地落在大皇子身边的女子身上,这正是柏喜惠等小姐们气得要跺脚咬牙齿的原因。

柏喜惠不冷不热地回答李欣儿的话:“你说她?不就是那些人之前在说的,你三婶说的,开水不怕烫死猪的四小姐。”

宁远侯府的四小姐朱湘怡,奇怪了,怎么朱湘怡是坐着两位皇子的马车来的。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时候宁远侯府和皇族好了。宁远侯府不是护国公的亲戚吗?

“行啊,这行贿都行贿到皇子头上了,不得不说这个宁远侯府里的人,智商就是高,高!”潘氏和女儿一样,实在忍不了出嘴一顿挖苦。

要说,这番挖苦还真挖到了人家真本事的地方。正因为知道护国公和李敏都是不会放口的主儿,宁远侯府才就此想到了奇招,干脆转身去找京师的皇子帮忙了。由皇子亲自罩着的人,怎么说,护国公府都得卖皇子面子吧。

听完潘氏和她女儿发的牢骚,马氏却笑嘻嘻地说:“要我说,这人是不是傻的?这家人是不是都傻的?”

“你这是怎么个说法?”潘氏问马氏。

马氏像是惊讶地问:“柏夫人不知道吗?不可能不知道吧。柏夫人不是说了吗?这家人,一样是讨得小理王爷欢心的。可是谁不知道,护国公府和皇上,似乎有点那么对不着脾气。现在,这家人明显这样做了以后,是站在皇上那边和皇子那边了,护国公府还可能考虑他们家的姑娘以后当王府的儿媳妇吗?”

潘氏眼睛蓦然一亮:马氏这话太对了。宁远侯府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很精明,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宁远侯府这回,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本以为这样做可以把女儿送进护国公府的冬至宴,但是,绝对得罪光护国公府的主人了,想以后与护国公府接下去发展,肯定是没戏的了。

按理说,那宁远侯府里的人,也不应该是这么愚蠢的人。真真可惜了。潘氏摇头晃脑的。

朱湘怡站在两个皇子身后,是好像没有想到马氏和潘氏为她顾虑到的那些,一张化过妆容的脸蛋儿,焕发着得意的光彩。瞧瞧,像她父亲说的,那些之前敢耻笑她的人,这会儿全部得在她面前耷拉下脑袋,不仅要承认自己的失误,并且,要羡慕死她,妒忌死她朱湘怡了。她这是有两个最高贵的护花使者护驾。

放眼全场,谁能和她相比?

没有!

这下,连朱理都得对着她另眼相看了吧。看看,看看。

看过去,朱理却好像对她视而不见。

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在转头,是马车声,又有马车声从另一侧过来了。很多马车再次自动相让,让出宽敞的道儿让疾驰而来的马车通过,这回来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