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脑海里闪过一串疑问。在大家接到的所有消息里面,似乎最高贵的,也就是这两位从京师里来的皇子了,没有其它小道消息说有比皇子更贵重的客人来到。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那在夜风里迎风飘展的旗帜,咧咧的极具气势的响声,正是护国公府最威严的标志之一。

由护国公的队伍亲自护送来的人,能是谁?!

“王爷是不是不在王府里?”

底下的人,开始猜测很有可能是朱隶回来了,否则,怎么会让朱理出门迎客。应该是朱隶没有错。

等那马车逐渐清晰地出现在众人视野里面后,大家顿然发现,这不是朱隶坐的马车。

护国公府的马车,不仅有清楚的标志,而且,每一辆马车属于府里哪位主子使用,都有明确的规定。像朱隶出行的马车,李敏用的马车,尤氏和朱理用的马车,都是专车。只要熟悉护国公府规矩的人,都能认出来。

眼前行驶而来的马车,不是护国公府里头哪一个主子的专车,但是,确实是由护国公府的护卫队亲自护送的。

所有人都纳闷了,这个马车里坐的是何方神圣?能让护国公发出自己的亲卫队进行护送。

终于是,这辆神秘的,盖着黑色绸布,宛如是护国公府主人坐的马车,在几乎挨着皇子坐着来的那辆奢华大马车旁边停了下来。

跟着朱理过来的胡二哥,走过去亲自给马车里坐着的客人掀开车帘,叫道:“请小姐下车吧。王爷和王妃都在府里等着小姐来。”

小姐?护国公府里有千金吗?从来没有听过的事儿。

众人益发差异胡二哥这声时,马车里一声娇柔的女声答道:“民女让王爷王妃久等了,实在是惭愧。”说着,紧随移步的细碎的脚步声,一个女子的身影,从车内出来以后,露出在众人的视野里面。

只见,这是一个面容清秀,说不上倾城绝色,但是,举止绝对是得体大方,甚至很有气质的女子,走下了马车。

其身上的装扮,可能是现场最华贵的了。

柏喜惠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对方肩头披裹的白裘上。那上好的裘衣所用的料子,不言而喻,是上等的狐狸皮毛,这等价值的狐狸皮毛,一整条高贵的狐狸剥出来用的毛,柏喜惠自己家是经商的,最清楚不过,这样的衣料,是上哪买都买不到的东西。

放眼整个燕都可能只有护国公府的主子拿得出这样价值连城的东西来。按照这个逻辑推断,这名新出现的小姐,很可能是护国公府主人十分珍视的一个人了。

朱湘怡这会儿,和柏喜惠这个死对头却是想到了一块去了。她的目光,直盯盯看着的是女子两边耳垂上垂挂的与众不同的耳珠儿。那两串珠儿,不是玉石,不是海洋珍珠,却俨然比前两者都要宝贵多了,同样是只有护国公府主人才拥有的至尊黑宝石,为稀世珍宝。

这个人究竟是谁?

对面人群里忽然有人发出的一声惊叫,似乎才破除了所有人的疑问。

只见那发出惊叫声的人,是魏府的二少奶奶秦氏。秦氏讶异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可置信地用另一只手拉扯着魏府大少奶奶曾氏和三少奶奶云氏的袖子:“我没有看错吧?真的没有看错吧?”

要论嫁进魏府的次序,无疑云氏最晚,所以,云氏对于秦氏的这声讶叫,以及眼前出现的女子,都是一头雾水一无所知,对秦氏只能是摇头反问:“你认得这人吗,二嫂?”

“哎呀,你连她都认不出来吗?”秦氏在这个意外突然的情况下,俨然脑子里早混乱成一团了,没有想起云氏那会儿嫁进魏府的时候是多晚的事了,确实没有见过这人,直嚷嚷自己的,说,“她是小姑啊。虽然,我记得她离开家那会儿,年纪还很小,可那五官,现在一看,依稀可以看出当初一些痕迹。女大十八变没有错。小姑是变大样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你再仔细点看。”

秦氏这话出来以后,不要说云氏吃惊,所有四周的人听见之后,全部只能是傻了眼。

魏香香!

那个传说中,深受魏府老爷魏老以及魏府四个兄弟都十分疼爱的小女儿,居然在神秘失踪了许久以后出现在这里了。

魏府的小姐,那绝对是情敌之中的头号大敌。很多人之前就都再说了,说如果魏香香在的话,朱隶肯定第一个为弟弟谋划的对象为魏香香。仅凭魏府与护国公府之间亲密到密不可分的关系而言。

柏喜惠和朱湘怡感觉心头上宛如沉重的一击。这怎么回事?那个,据说失踪太久都有可能已经死了的女人,不仅回来,而且,明显受到了护国公最大的款待来出席如此重大的相亲宴了。

魏香香走到了因为发出声音被人认出来的秦氏面前,福了下身说:“大嫂、二嫂、三嫂。”

“哎。”秦氏面红目赤,一方面都感觉到自己刚才那些声音跑大了,似乎给小姑失礼了。

云氏惊讶地打量小姑身上的那身装扮,真正的高贵和被宠爱的一身。

曾氏皱了眉头,想魏府里老爷子和自己老公,怎么都没有和她提过这事儿。要不然,她们三个现在乍见小姑,也不会如此狼狈了。

和自己三个嫂子打完招呼的魏香香,坐上了王府给她备好的一顶轿子,由胡二哥带着先进了王府。

这等优待,简直是把还站在门口的两位皇子都给比下去了。

四周的人,无不妒忌红了眼眶的。

大皇子像是极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眺望魏香香坐着的那顶软轿离开,不由间还和朱理开了一声玩笑说:“本王记得,隶王可是在京师里,对着皇上亲口说过自己不纳妾的,一生一世只有隶王妃一人。”

朱理微翘的嘴角,弯出一抹完美的弧度,对着大皇子这话道:“兄长确实从无纳妾的念头,以前没有,此刻没有,今后也没有。”

“没有?”朱汶像是很是诧异他这话,摇摇手指头想说他们兄弟俩这是欲盖弥彰,还有意地向八爷的方向瞟去一个眼神。

这时,似乎众人才发现朱济走神了。

“老八?”朱汶叫了两声这个向来成熟稳重的弟弟。

朱济抬起刚才低头望着自己鹿皮靴子的玉眸,对着大皇子一样略显吃惊:“大哥叫臣弟?”

“老八。”朱汶不得不靠到他耳边问,“你刚才想什么出神了?莫非是因为看见美人而心动难忍?”

“大哥。”朱济手里像神仙拿着的那把白羽扇子,拍在朱汶一边肩头,好像是听见天下最大的笑话一样,灿烂地笑道,“今晚的主角可是我们眼前这位。大哥怎么可以喧宾夺主?”

“对,对。”朱汶点儿。

朱理冷艳地对他们两个做了个揖:“两位皇子,请。”

从门口里面抬出来的两顶轿子,肯定是只给两个皇子坐的。朱湘怡没有份儿,直愣愣地站在了原地,看着两位皇子上了轿子以后,才想起什么,急忙随机应变,站在了大皇子的轿子旁。 朱汶见状,只好对朱理说:“理儿,这位是宁远侯府的小姐,不是什么丫鬟,你给安排一顶轿子。”

“宁远侯府?”朱理冷冰冰的眉毛眼神儿,在射到朱湘怡脸上时,朱湘怡打了个哆嗦。

王府的管家,拿着客人名单走上来说:“二少爷,这位小姐不在王府诚邀的客人之中。按照规矩,是不可以进王府的。”

朱湘怡的眼珠子想挖了那管家的脑袋!

耳听四周的人群里面,有趣地看到这一幕时,都不由发出了一声窃笑。

柏家母女俩等,笑得可高兴了。瞧吧,以为这可以曲线救国?难道不知道朱隶一家的脾性?

朱汶的脸当场有点挂不住了,对着朱理又说:“给她顶轿子吧。”

“大皇子,这里是护国公府,为了保证护国公以及其家人的安全,和各位受邀前来的贵客们的安全,不可以让没有受到邀请的客人进王府门口。大皇子此言明显不合规矩。”朱理冷冰冰的声调没有一丝变动。

“我说你——”朱汶的脸,霎时好像变了下,接着,脸上对朱理露出既无奈又委屈的表情,“理儿,你怎么越来越像你哥了,顽固不化的,石头,砖头,都没有你这么硬,你好歹怜香惜玉一点,否则以后怎么娶妻生子讨女子欢心?”

“理儿这点肯定不需要大皇子操心。理儿兄长,疼妻宠妻,闻名遐迩,名扬海内外,兄长都如此,理儿将来肯定也是如此,何须要顾虑?”

朱汶当真是有种吞了苦瓜的感觉:“我败给你了,你去找你八哥!”

这话,朱汶其实是对着朱湘怡说的。

朱湘怡赶紧奔到八爷的轿子旁,可是八爷坐的轿子却先她一步抬了起来,穿过王爷府大门了。

当负责做间谍的紫叶,把门口发生的这有趣的一幕,都一五一十告诉给李敏时,屋里那些丫鬟婆子一个个快忍不住笑了。

李敏轻轻咳了两声,才让她们都勉强地收住了笑声。但是,从这里足以可见,这位宁远侯府的四小姐,真是在外面都不得人心的。

尚姑姑走近两步,对李敏说:“看来,宁远侯府贿赂的对象是大皇子而不是八爷。”

“他们想贿赂八爷谈何容易?八爷缺人吗?”李敏淡淡地望着窗户外挂起的灯笼说。

八爷是不缺人。哪怕八爷缺人,八爷那个性子,从来都不喜欢自己送上门的人,更喜欢自己找猎物的目标。即是,只有八爷拉拢人的份儿,谁想拉拢八爷,没门。

相比之下,大皇子朱汶不同了。首先,这个曾经做过太子,享受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待遇的人,骨子里是很自傲很清高的,几乎从来没有受过委屈,哪怕被万历爷发放到了宫外去。要让朱汶拉下面子来求人,说是天方夜谭的幻想还差不多。倘若朱汶真求人了,那必定是朱汶快死了,才有这个可能。

宁远侯是不是在八爷那里碰过软钉子不说,但是,宁远侯肯定是也想过这两个皇子显著的不同点,求大皇子容易些。大皇子自尊心高,肯定会说这种小事不在话下,不就是把一个女子带进冬至宴嘛。当作自己女伴也行。护国公府管得了这种小事吗?

偏偏,护国公的铁板是很硬的,根本不顾任何人的情面。

只能说,朱汶到底是离开京师太久了,还不太懂京师里的人情世故,更不知道早年和他一块玩的同伴如今不止长大成人,是骨子里都面目全非了。

论聪明人,那肯定是八爷不是大皇子,这种吃力不讨好,并且很容易起矛盾和丢面子的案子,不接!

大皇子现在自己处理不了,混乱时想把烫手山芋扔给八爷,八爷能接受吗?大皇子真当自己是说一不二的老大了。

可是他忘了,弟弟们要的老大,是老八和老三这种,哪怕是懦弱的太子,都知道怎么为弟弟承担责任,不给弟弟包袱。老八和老三在兄弟中人气高,不是没有理由的。反观而言,朱汶回来京师以后,也有数月了,到至今,仍然是孑然一人。可以想见,所有的弟弟都对他失望到底了。

“大皇子没有变,八爷也没有什么变。”李敏不由轻声一笑,“这对王爷真是个利好的消息。”

最怕这些皇子之间反而拧成了一股绳。不要说她老公怕,怕是皇上都怕吧。

紫叶就此吞了吞口水,想的是该不该把魏香香到来的消息说出来,毕竟所有人都在说朱汶说的那句笑话,说魏香香如此受到朱隶的款待,是因为快要进入王爷府给朱隶当小妾的节奏。

刚好,院子里传来通报声,说是有客人来了。

原来魏香香见过她老公以后,由公孙良生亲自带着,上她这里来了。

躲在李敏院子门口,往里头偷窥的孙婆子,既是惊讶又是不免得意地捂住嘴巴:真的是,这个李敏也有这样一天了。

朱隶让最可靠的谋臣把魏香香带到李敏的院子里,不就是想尽法子想说服李敏同意纳妾吗?

人进来以后,李敏使了个眼色,尚姑姑利落地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了,关了屋门亲自守在屋门口。

因此,孙婆子跑回去给尤氏回话时,略带得意:“大少奶奶怕是自个儿丢了脸,要把这事儿捂着,好和王爷继续私底下谈判。这不,把屋门都关紧了,不给任何人看。”

尤氏一听,目光烁烁,佯作镇定地说:“隶儿终于听了本妃的话,能为护国公府的香火着想,本妃这就放心了。”

屋里,李敏端详着眼前这个女子。

魏香香对着她福了身以后,小声说:“隶王妃,之前民女给隶王妃添了不少的麻烦。”

【205】任何时候痴心妄想都是妄想

“常在,坐吧。”李敏指着自己身旁那把椅子,微笑地说,“何必客气,你我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互相来往两句话,揭示了玄机。公孙良生含笑垂手立在旁边,清楚不用再和李敏多做解释了。

魏香香面含那抹的笑容还是微露了些微的忐忑,小步移动到李敏指的那把椅子上,冲李敏再福下身,再敢坐下。

桌上摆放的茶水,是尚姑姑出去前给他们三个准备好的。

魏香香不敢拿茶。

李敏看着她,心里是有想过,这么安静的,好像小兔子的性格,是这人的本性呢,还是假装的。不管怎么说,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这个人给任何人的印象似乎都是小兔子那种懦弱的性格。所以,是人都猜不到吧。如此胆小怕事的一个女子,竟然可以在皇宫里潜伏了那么久,在皇帝的地盘上不动声色地上演最高等级的间谍计。

要知道,她所在的锦宁宫,是皇上最爱的妃子容妃的寝宫。容妃这个人,被六宫各位娘娘评价为心计最深的那一位。

现在这个人,终于出现在自己眼前了,或许之前的某些疑问,她可以就此问一问。老公把这人送到她这儿,目的之一不就是这个吗?

“回来多久了?”李敏像是拉家常一样打开了话题。

听着这幅宛若亲人的口吻,魏香香不由心里脸上都一松,道:“回王妃,民女受到王爷的庇护,从京师回到北燕,有数十日了。”

数十日,岂不是比她还更快回到了燕都。不过,魏香香口里所说的,得益于她老公的庇护,庇护这两个字,够意味深长的,只要想想同在锦宁宫里另一位正主儿的结局。

应该怎么说呢?说容妃傻吗?一开始护国公都和容妃说了,只要容妃心是护国公的,护国公无论如何都会给容妃保驾护航,让容妃一生衣食无忧,尽享尊贵,什么事儿都好,背后都由护国公挺着。或许皇上和容妃也说过这样的话,可显而易见,对皇上来说,容妃算不了什么,可以言而无信。护国公待人却不是这样。

从魏香香如今平安在燕都里出现,享受护国公恩赐的荣华富贵,可想而知,容妃押错的这个赌注,是差的离谱。

容妃为了爱情,才选择了皇帝。那么,眼前这个女子,又是为了什么,愿意为护国公铤而走险地进宫。单纯只是魏府与护国公的君臣关系,恐怕不至于吧。

“民女回到燕都以后,是先在王爷布置的郊外山庄,修生养性,毕竟回到燕都以后,和京师里是不太一样了。”魏香香解释自己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李敏明白,老公肯定是要让这人在合适的时机才出现,好比皇帝要在这个合适的时机才让老八和大皇子出现一样。

“离家这么久,不想家吗?”李敏记得自己没有弄错的话,这人入了宫以后肯定是从来没有回过家的,好几年的时间,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能见上一面,这种难耐,如果没有个信念支撑几乎办不到。

“回王妃。”魏香香当然能听明白她话里的含义,说,“民女回到燕都以后,确实,和家已经近在咫尺,但是,没有回家,没有见父母兄长,而是听从于王爷的安排。或许常人不可理解。但是,王妃应该听说民女母亲的事了。”

说到那魏夫人,巾帼英豪,为了掩护自己的主子怀圣公,死在了战场上,成为了千古佳话。是魏府的人,好像都该为护国公忠心耿耿的,死而无憾的。听起来是一代忠臣,让人赞赏,但是,实际上,圣人都有私心,这个魏府的人,难道都比圣人还圣人?

魏香香说:“王妃可能只是听了魏府的忠义,却没有听说护国公对于魏府的所作所为。”

“对于魏府?”

“对。怀圣公,曾经搭救过民女四哥,以及民女的小命。民女从小就听母亲说,说俺这条命倘若不是护国公早就没了,所以,民女这条命当然是属于护国公的。民女母亲为怀圣公而死,民女倍感为母亲自豪,民女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一样要为这场战争付出性命。因为,怀圣公和母亲,都是因为那个狗皇帝而死的!”

李敏眯了眼,见恨意明显地写在了眼前这个女子的脸上。

原来是恨,那个狗皇帝害死了她最亲爱最敬重的两个人,她怎么能不奋不顾身,无论如何都要为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

“皇上,终究会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魏香香牙齿间透出丝丝的寒气说。可见,她对万历爷的恨,是恨之入骨,痛不欲生的恨。

李敏抓起了旁边的茶杯,揭开茶盖,见里面泡的是养颜的红枣。这个尚姑姑是越来越有心思了,恐怕自己私底下也是和徐掌柜讨教了不少药理,希望不被她这个主子笑话。

“五姑娘。”

魏香香在魏府里排行老五。

“其实,本妃心里尚存一些疑问,现在五姑娘出现在这儿了,本妃想问一问,希望五姑娘不会介意。”

“王妃请说,民女肯定是有问必答。”

“五姑娘在皇宫里呆了这么多年,肯定是耳濡目染了许多皇宫里的事儿。本妃想问,在你眼里的容妃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和容妃住在一个宫里,应该对容妃最为熟悉。”

魏香香点头:“容妃娘娘,心思慎密,做每一件事儿,几乎都是密不透风。说真的,刚开始那几年,民女是无从下手,甚至有过怀疑,是不是王爷和民女一样,都想错了。”

想错了容妃其实不是那样心肠邪恶的人,不是害死怀圣公的罪魁祸首。

“后来怎么想不是想错了呢?”李敏又问。

“那都是王妃来了以后。”

李敏眉尖儿拧了一下。容妃的破绽,原来是在自己老公假死的时候,才暴露出来的吗?

“王爷假死的时候,其实那时候,民女也不知道王爷原来是假死,在宫里可是哭了好久,一时也有过彷徨怀疑。虽然王爷有对民女说过,不管外面发生任何事情,肯定会为民女留条后路可以离开皇宫可以回家。可是,民女既然发了誓言必定要在皇宫里找出那个内鬼,找出皇上的破绽,所以,民女做了最坏的打算,死也要死在皇宫里,如果不能找到真相的话,绝对不离开皇宫。”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王妃不是跟随过靖王妃,到容妃娘娘的锦宁宫拜见容妃吗?”

李敏想了想,对了,那天她好像是见了容妃以后,和容妃说过话,说的,当然首先是一个大夫说的话。因为当时,由于尤氏的话,她还想着这个容妃和他们护国公府是一伙的,所以,给容妃建言不要再吃泻药装病伤身了。

这事儿,后来引发什么事儿了吗?

“王妃并不知道。容妃娘娘在王妃走了以后,不久,皇上晚上到容妃这里过夜。皇上静悄悄来的,没有多少人知道,只有我们这些久住在锦宁宫的人。皇上和容妃那晚上说了些什么。民女不敢靠近去窃听。但是,就这件事儿,引起了民女的怀疑。以前,皇上来找容妃娘娘,似乎都是顺理成章的,皇上对容妃的宠爱,因为全皇宫都知道,所以没有人怀疑到皇上和容妃娘娘之间另有其他事儿。可是,只要想想,王妃你一来,皇上马上后脚来到容妃这儿商量了一晚上。可想而知,皇上对护国公府有图谋,对王妃你有心计。而容妃娘娘如果为了护国公府的话,本应惹得皇上不高兴才是。不可能和皇上说待一个晚上。”

“等等——”李敏不是很确定她这话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皇上在容妃那儿没有过夜吗?”

万历爷在锦宁宫里过夜了,但是,没有宠幸容妃。

魏香香说的,是这个事儿。本来这么好的气氛,一男一女在屋里,又是老婆老公的,本应该发生性关系吧。但是,没有。这不是让人觉得很奇怪吗?

万历爷肯定不是老态龙钟了,之前还宠幸过不少后宫里的年轻女子。

问题出在容妃身上。

容妃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除了身子一直病弱,不怎么好,难以怀上孩子,或者是怀了孩子容易流产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万历爷不是不知道不让女人生孩子的方法。

可能从这个时候起,万历爷起疑心了,认为她老公可能没有死,所以,没有在容妃已经病开始好的情况下,重新宠幸容妃。

容妃一样没有这个胆子向皇帝撒娇要孩子,原因很简单,她也担心这事儿办砸了,朱隶没有如他们所愿死了。

这一男一女共处一室一晚上,不在床上,还能津津乐道了一晚上,不觉得枯燥,不是同谋能是其它吗?

“王妃把皇上以及容妃的计划全给打乱了。”

魏香香这句话,让李敏不禁又抱了疑问,她只不过提给王妃一个建议而已,万历爷和容妃怎么就变成了草木皆兵了?

“王妃的医术甚是高明,这点后来在皇宫里发生的大小事情中,表现的益发瞩目。皇上那会儿,和容妃一样,因为王妃卓越的医术感到了潜在的威胁。或许,那个时候,皇上还没有察觉王爷死了没有,可是皇上也担心,王妃会不会因此察觉到皇上和容妃在王爷身上做过的事儿。”

嫁过去即变成了寡妇,是人,都想知道是什么人害死自己老公的吧,如果有这个杀人凶手的话,揪出来报仇也是应该的。这就是万历爷和容妃的想法了。

说实话,当时她李敏,都还没有真正踏进这趟浑水里面,哪有想到这么多,为老公报仇?她和老公都没有见过面,虽然后来事实证明其实他们夫妻俩早已经见过。

不过皇帝和后宫的女子都是生性多疑,有这种警戒心其实也不奇怪。

李敏听到这儿不由面目严肃:“王爷到现在,才让你来告诉本妃这些,王爷有说什么吗?”

他难道不知道吗?如果让她早知道点他的伤是怎么回事儿,她作为大夫,可以为他做很多事。为什么他这样不爱惜自己的伤腿和性命?回头,她要拿鸡毛掸子抽打这个孩子的爹,太不像话了!

魏香香见着她骤然的变脸,都不由地一吓。本性,这个女子,还是犹如小兔子一样胆小的。只是基于对万历爷的恨意,才有那样的作为。面对李敏,那就是完全变回只小兔子的胆子了。

慌慌张张从椅子里站起来,魏香香屈着膝盖不敢抬头说:“民女把事儿告诉王爷后,王爷说自己自有主张,让民女什么人都不要说。”

公孙良生在旁边佐证了魏香香这句话:“如果小生知道王爷这事儿,一定不会让王爷不对王妃说的。但是,王爷连臣都没有告诉。”

连公孙良生都不说。他这人究竟在想什么。

李敏脑子里益发生出一股困惑,只希望自己老公这不是讳疾忌医。

“你说吧。”

魏香香当然不敢不说了,因为,她到李敏这里来,也就是因为朱隶让她把事儿都原原本本告诉李敏。

“回王妃。王妃应该知道,王爷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王爷对名利是看得十分淡泊的一个人,可以把皇上赐的价值连城的东西,都拱手让给人家。”

老公的这点习性李敏知道。说起来她这个老公,对自己节俭已经成性了,再说,经历过那么多事儿,亲眼见过自己父亲被皇帝逼死,说真的,这个世上那些金银财宝,在她老公眼里,宛如沙尘一样不是那回事儿。因为这些东西,要说拿到手,也不是那么的难,可是,要想把这些东西保住,那是真正的难。况且,这些东西难道人死后都能带走吗?

她老公,注重的,是身边的人。

可是不能说她老公连点私人的爱好都没有了。

李敏于是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在包子铺,他拿了壶坐在她身旁。那一天,她对他说,酒会伤身,不要喝多了,难道是歪打正着了吗?

“王爷爱酒。这其实说起来,在北方,许多人都爱喝。男子汉喝酒,是北方人的一个表现。南方人不一定理解。王妃也肯定之前不怎么了解。”

“你们王爷爱喝酒,本妃不是不知道。”李敏摇头,“只要看他,交的拜把子兄弟都号称酒鬼,明明酒量压根儿是不行极差的一个人。”

魏香香像是吃惊地打量她一下,更是谦虚地说:“真没有隶王妃不知道的事儿。”

“不,之前本妃真不知道,原来容妃给王爷送的好礼,都是酒。不过,那应该都是本妃遇见王爷之前的事了。酒这个东西,吃多了会伤身,这点只要是大夫都知道。本妃还知道,除了吃酒过多会造成慢性或是急性酒精中毒以外,如果酒里面,泡了所谓的那些珍贵动物的内脏,说那些是好东西可以滋补身体,其实,也可以被人利用,造成神经细胞中毒。这也是之前,本妃一直在怀疑王爷的伤腿是不是因为有了神经中毒的症状,所以,王爷的腿,除了异常刺痛以外,偶尔还有麻木的感觉,这都不是些好的征兆。”

对于李敏口里说的一些现代术语,这两人肯定是听不懂,但是,他们都知道一点,不需要问,这事儿,只能是交给李敏来处理。因为,他们都听不懂的东西,李敏再给他们解释也是废话。李敏既然能说出一个前因后果,则证明了一件事儿。李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只有李敏有这个法子来解决这个问题。

“好了。”李敏搁下手中的茶盅,“五姑娘辛苦了。虽然王爷肯定重赏了五姑娘,但是,本妃有几句话想和五姑娘说。”

“王妃请说,民女一定好生听着。”

瞧眼前站的这个女子,整个小白兔样,让人谁能想到这人会是赫赫有名的成功女间谍。李敏笑着说:“今晚呢,是王府里自从王爷回来以后第一次举办的宴会,意义非常。外面的人,都已经在说,这是王爷在给北燕的名门子弟寻找佳缘。家事也好,国事也好,不能因为这些,耽误了个人的终生大事。王爷关心你们大家的未来,没有个人的幸福,哪来国家的幸福呢?所以,今晚五姑娘既然穿了一身盛装过来,说什么,都要在今晚的宴席里好好享受王爷希望你们享受的这一切。”

魏香香抬头一望,望到李敏笑盈盈的眸光里,脸蛋顿时又是一片羞涩。

“五姑娘心中,可是有仰慕的男子了?”

李敏的声音,像是阵风拂过魏香香的耳边。魏香香连忙摇摇头:“民女的婚事,早就想好了,由王爷做主。王爷让民女做什么事儿,民女一定全心全力去做。”

公孙良生在旁听到她这话儿都不由表情一粟。

李敏的目光扫过公孙良生脸上的一抹表情之后,嘴角微噙,道:“本妃不得不告诉五姑娘。王爷虽然说之前让五姑娘乔装入宫,侍奉皇上,但是,五姑娘的身子终究是清白的,是个清白姑娘家。五姑娘如果执意这么说的话,很难让人不猜想五姑娘的清白,是因为王爷的缘故被玷污了。”

魏香香脸色骤然大变,扑通跪在地上说:“民女岂敢!”

“怎么不敢,你刚那话,不就是指着王爷说的吗?”

魏香香磕起了脑袋:“王妃,民女只是说,愿意去做王爷让民女做的事——”

“行了。起来吧。王爷都重赏你了,你这又跪又磕头的,公孙先生也在这,都会觉得不好意思,以为本妃合着公孙先生欺负你是不是?”

魏香香怔了下,接着只好爬起来。

“王爷之前让你去做的事儿,是大义的事儿,但是,你接受王爷的任务,一方面,因为你认为你这是欠护国公府的恩情,另一方面,因为你一样恨着杀母的仇人。本妃刚才听你一番讲述,总结起来,就是这两面的原因,对不对?”

魏香香当然不能说不是。她刚才自己似乎就是这样说的。

“那就对了。王爷之前让你做的事儿,是正事儿,是大事儿,是王爷整个计划的一部分,不是私人的事儿。而本妃刚才说的,你自己的婚事,属于你私人的事儿。你不是护国公府的人,不是护国公的家人,王爷何能何权给你安排婚事?否则,王爷也不会让你来本妃这儿了。哪怕王爷作为长辈,可以帮着给你爹参考着给你安排或许你喜欢的公子给你见面,那也是女人家做的事儿。谅到魏夫人已然仙逝,你那三个嫂子不一定给你事事安排妥当,王爷才有话儿传到本妃这里来。”

魏香香这时候脸色已经全变了,耷拉着头问:“王爷有话之前已经传给了王妃?”

听她这个口气,还以为这话是胡说。李敏嘴角上扬,道:“王爷说了,说让五姑娘,今晚务必在冬至宴上寻找到一个合适的良人,告诉本妃,本妃接着会为五姑娘安排的了,这是王爷为报答五姑娘最大的赏赐。”

魏香香一个扑通又跪下来,磕了个脑袋:“民女明白了。民女感激王爷和王妃对民女的爱待。”

“你先出去吧。让尚姑姑给你补点妆,重新梳一下头发。瞧你刚才又跪的,把发上的钗子都弄乱了。”李敏说到这儿,对着屋门口守着的尚姑姑喊了一声。

尚姑姑马上推开屋门进来,不用李敏多说,已经机灵地答话道:“王妃,奴婢这就带五姑娘到屋子里重新打扮打扮。五姑娘身上衣服脏的,肯定是重新换过。五姑娘头上的钗子,奴婢都看着有些过时了,奴婢给五姑娘换上王妃匣子里的银饰。”

李敏听着尚姑姑这话点着头,对魏香香说:“本妃匣子里那些首饰,你知道的,本妃跟随王爷节俭,平常王爷送过来的东西,本妃都是舍不得戴的,全搁箱底了,当是需要急用时可以用到。所以,本妃现在头上戴的钗子,都是在铺子里打的,比较廉价。不过,王爷总是说,本妃的眼光独特,本妃让人打造的东西是别具一格。”

魏香香的声音里像是有一丝颤抖,不知道是不是给激动的,说:“民女倘若能得王妃亲自做的东西的赏识,民女简直是莫大的福气。”

李敏对她这话仅是淡淡一笑,挥手道:“去吧。本妃尚有几句话要和公孙先生说。”

接下来,尚姑姑带着魏香香离开了。留着紫叶守着屋门。

见屋里没有人了,公孙良生不禁都脸上戴了一丝狼狈,对着李敏拱手,很是歉意地说:“之前,小生并不知道她怀了这个心思,如果知道的话,可能就不会带她来了。”

“不。公孙先生带她来是对的,而且,王爷不是执意让她过来见本妃吗?”

公孙当她是恼火了朱隶,有些被吓,道:“王爷之前并不知道——”

李敏对此没有急着接话,手指头轻轻敲打起了椅子的扶手。

要她说,她老公究竟知不知道魏香香对自己怀了不该想的心思,那么,肯定是知道的。原因很简单,她老公比她小叔,比没有过女人的公孙良生,在这方面都进步多了。毕竟她老公也算是个人见人爱的美男子,有钱有势,在未娶她之前,想必比八爷更具品位,在京师里排名第一的黄金单身汉。

这么多女人追,她老公能不一下子猜到魏香香心里含了其它心思?所以,这才是她老公不让魏香香一回来马上回魏府的最大的原因。因为,她老公不想因为魏香香的一厢情愿,坏了魏府和护国公府之间忠诚的关系。毕竟,魏香香为了她老公,是冒着女人的清白都被毁的危险去当的间谍。

凡事有好有坏。好在这个魏香香,在皇宫里都处了这么多年,她这不拿着皇宫里那些娘娘们常用的手段吓唬了几句,魏香香马上听明白了。

至于她老公,为的奖赏魏香香送的那些东西,男人可以豪放,但是,女人要懂得善后,这不她一件不漏地帮着她老公都把东西收回来了。

公孙良生俨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个劲儿地想为朱隶的清白说话:“王妃,小生绝对可以为王爷保证,王爷不是这样的人。”

“本妃当然知道王爷不是这样的人。王爷倘若是这样的人,肯定是叫着她把王爷送给她的东西,都藏起来了,像本妃那个渣爹李大人一样。好东西送给小七小八小九,叫小七小八小九帮他藏着,绝对不给正夫人见到。其实,王爷可以做的再高明一点,让本妃来送她东西。不过恐怕考虑到这人,和本妃压根不熟悉,之前说是在皇宫里有见过,也就是见过而已,说句话都没有。王爷想套她口里说的话,还是必须奖赏的。这不过这事后的工作需要本妃来做而已。只能说王爷,在用女子这方面,越来越学会皇上那一招了。”

公孙良生听得额头都落下了一串冷汗:“王妃——”

“行了,你也不用说了。这人刚才在这儿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清楚楚。公孙先生为王爷谋划良策许久了,也该知道,一个人入了皇宫,管他是男或是女,有一样是不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