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抓不抓我,无所谓,本妃又不是第一次深陷这种险境。”李敏很淡然地回答,同时扫看那些闻声望过来的人,说,“好好养你们的伤,配合魏将军的指挥,其它的,不是你们该考虑的。是军人,就该听从军令行事。”

只听她口吐军令两个字,沉着冷静,带着一股威严和尊严,山洞里一片鸦雀无声。

王德胜走了进来,走到她旁边,道:“少奶奶,李嬷嬷把腿崴了。”

李嬷嬷这是上次接受了李敏的命令去送平安符以后,得瑟完,这下全来劲了。周身骨头宛如焕发了青春,什么活儿都抢着做,最终是自不量力,终究是老骨头一把,这个脚一崴,直接把骨头给崴断了。

触目惊心的一块鸡蛋大的肿块,出现在李嬷嬷的左脚踝上。李嬷嬷捶着地儿大声喊老天爷不长眼。

李敏让个军医过去一看,见这脚实在崴的不轻,赶紧让王德胜背着李嬷嬷进了山洞里做治疗。

尚姑姑在一边上喘着气儿,刚才李嬷嬷歇斯底里哭自己腿要断的时候,把她的衣服死抓着,差点都把她衣服全给扯烂了。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李敏让尚姑姑不要跟着自己了。

尚姑姑对此不让,说:“春梅走了,紫叶那丫头给自己哥输了血,没有什么力气,李嬷嬷脚断了。只剩下奴婢这把老骨头,不跟着少奶奶,少奶奶一个人怎么办?”

“你想多了。怎么只有你们几个?不是还有王德胜吗?”

王德胜背完李嬷嬷回来,马不停蹄:“尚姑姑,二姑娘有奴才跟着,您还是到山洞里躲躲吧,免得和李嬷嬷一样给二姑娘添乱。”

在这个时候,老了真是不中用的。尚姑姑心情难受。

李敏忽然叫住她,问:“你本来是高卑人,应该知道高卑本土的一些土药吧。”

大夫们都忙活着,李敏不好问,只得问尚姑姑。

尚姑姑听说有自己的事儿可以做了,高兴地说:“有,有。”

说到高卑这个地方,既然地势高,常年隆冬,好比现代大陆的北方的,所出产的原始大自然药材,属于同样的地理生长条件,应该说,像是藏药居多。高卑本身的医药界,是出过不逊色于大明医药界的药典医书,其中,有着像月王药典那样的经典药书。

要说藏药这东西,的确是好东西。比如,在高山上长出来的大黄,上品的话,不是大明本土出来的那些大黄能比的功效。光就药效,可能抵普通大黄好几倍。

李敏刚到兴州那会儿,已经对这方面很有兴趣了,没事的时候,在付亲王府,看的最多的药典,都是在兴州当地书局里买的。药典里记载了许多高卑的本土药材。只可惜,她对高卑这个地方不熟悉,不知道这些稀罕的药材具体在什么地方。

尚姑姑带她来到岩石边上,指着石头边上长出来的那堆草儿,说:“少奶奶,这是奴婢之前刚发现的。您看看能用不?”

王德胜站在他们后面,踮着脚跟是左顾右盼,看到了那堆杂草儿,硬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李敏弯下腰,在那堆杂草丛里,用手指拨着,最终给拨出了里头的东西。

王德胜一看,吓一跳,直喊:“危险!”

尚姑姑原来指的不是那堆发黄的绝对没有什么用的杂草,而是杂草丛石头缝隙里钻出来的东西,是一只长长的,最少有三四根手指连起来那么长的蜈蚣。

像王德胜这样的汉子,看着腿直发抖,直说起尚姑姑:“你这是要害少奶奶吗?”

尚姑姑这是惦记着李敏一直挂在念头的伤,这个伤当然不是指他人的,指朱隶那条腿的。李敏对老公那个伤耿耿于怀,在于不清楚老公那个伤上的毒,究竟会是什么动物的毒物提取出来的。

以前没有见到实物的时候,尚姑姑也不好说,现在好不容易,无意中给发现了这个东西,尚姑姑的声调都高扬了起来:“这是蜈蚣王。”

蜈蚣这东西,本该生长在湿热地带的。没有想到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地方都能遇见这样大只的蜈蚣。李敏不得不猜测,这块地方,属于未开发的原始地带,流传下来的动物,地底下偶尔冒出地面上的动物,都是属于原始动物了。

像蜈蚣、蝎子之类,不是藏药的代表。在这样的地方,出现这样的蜈蚣,本身是件稀罕事。尚姑姑指给她看,肯定是有人指使。

她猫爹?

尚姑姑点头:“国王说的,说是看见的话,指给少奶奶看,或许少奶奶有什么想法。”

高贞知道她老公那条伤腿的事,这也算是为女儿着想。女婿有事的话,难过的还不是女儿吗?

这个猫爹做的有情有意。

李敏让王德胜去取来一个琉璃瓶子,来装这个东西。她需要带回去研究。如果这个东西,不是这个地方原有的留下来的远古生物,只可能为另一种可能性,为外侵物种。

对此尚姑姑也转述高贞的看法,这样说:“以前这东西奴婢真听都没有听过的,但是,后来却是在大明皇宫里先听过一些传闻。”

“大明的皇宫里?”

皇宫里,最不缺这种祸害人命东西了。为了找寻最可靠的毒物让对手一招致命,那些人,恐怕会在全世界来找这类东西。

“高卑国的大夫们,学习的是大明的医术。只有东胡的巫医,听说很喜欢用这种东西。”

“这个地方,是什么地方?”李敏忽然想到,既然在这个地方能出现这种类似其它地方过来的东西,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地方不太寻常。

“伏鬼国听说以前曾经最兴旺的时候,势力由西扩展到了这个地方来。”

尚姑姑这话表明了,高贞可能有预料到闻家人会在这边动手,只是没有想到那么快瞄准了紫阳,而且闻习元更是出乎意料跌破众人眼球的表现,这么快速地进攻占领了紫阳。

如果真是伏鬼国的余孽,早就与东胡人有所勾结了,当然,伏鬼国的目的和东胡人不同,单纯只是为了推翻高氏家族。只能说,这两者结盟,是各取所需。

这样的结盟其实一点都不牢靠,如果突然间面对敌方的大举进攻,联盟军突然溃败,东胡人,能为闻家军牺牲吗?如果,东胡人在这里没有捞到任何好处的话,何必为闻家军拼命。只能说,东胡人自己,肯定有自己这场战争的利益所在。

啪啪啪。

老公的绿鹦哥,顶着风雪,艰难地煽动小翅膀向李敏飞来,一只脚停在李敏肩膀时,这小东西开口说:“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还不是根据清惠出行的线索寻找到这里来的敌方密探。

第一个闻到味儿刺探到这个地方的敌方尖兵,踩中了魏子裘布置在小道上的陷阱,被陷阱卡死的时候,这个人,居然放出了手里的烟雾弹。

魏子裘看见天空划过一道青烟时,立马知道事情糟了。是没有想到敌方一个小尖兵而已,居然都这么拼。俨然,来追他们的这群人,不是普通的敌方军队。

为了探明自己的推测是否有错,魏子裘让人把掉进陷阱的敌方士兵挖了出来。那士兵穿的,不是高卑人的服饰,是东胡人的服饰,五官也是显而易见的东胡人面貌特征。

魏子裘立马折回头和李敏商量,这回连他,都劝起了李敏最好另外找个地方躲起来。

“少奶奶,这些人,绝对是来找你的。这些士兵不是普通的东胡人,臣看他身上佩戴的一些刀具和行军用品,做工精良,有可能是侍卫队。”

李敏眯紧了下眼:“你确定是侍卫队?”

眼看到李敏的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惊讶,魏子裘眉头一皱,想,莫非自己刚才的猜测都中了。李敏和某人的心里早预料到了有这个可能性。

李敏到这个时候了,不怕和他说实话:“本妃上次和王爷以及公孙先生都说过了东胡人内部可能正出现的问题。他们的贵族圈子里,都出现了疾病的流行。唯恐,是牵涉到了可汗。”

“东胡人认为,只有王妃可以救他们?”

“大概是这样认为的吧。”李敏对此不会否认。毕竟,她当时被绑的时候,别无选择,为了暂时保命,只能是这样做。

“所以,王爷和王妃都知道,或许东胡人会再次寻来,来找王妃?”

“上回在北燕的时候,本妃都未露出什么特别的医术,他们的二汗都来找本妃。只能说,这次,在劫难逃。也因此,本妃才在之前说了,本妃如果在这个节骨眼单独回北燕的话,只怕中了那些人的计。”

如果李敏离朱隶他们的大军远远的,那些东胡人人数众多,给她当护卫队的人,唯恐只怕不及对方人数,再有接近大明国土的时候,如果真有万历爷的人早在那儿虎视眈眈。护国公的军队,要来支援高贞,又要戍守边境,哪有那么多余力顾及到所有。哪怕有公孙良生这样的谋士护驾,都只怕难以抵御。

正因为如此,到最终,公孙良生突然转变了想法,建议朱隶把她留了下来。有朱隶当背后靠山,那些东胡人都知道有护国公在的地方形同沙罗场,只听到朱隶的大名都会闻风丧胆。这无疑对李敏有好处,相当于一道最有力的保障。

再有,朱隶怎么可能让自己老婆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出事。朱隶身边的兵将,更不用说,是精锐中的精锐。

魏子裘听她的话以后,想来,也是如此没有错的,吐出一口气说:“王爷和王妃所思甚远,非臣能及。是臣考虑欠缺。王妃请放心。末将肯定不负王爷王妃的众望,率领余下的将士,死守住此地,护王妃安全。”

李敏拿起指头掐起了时间。春梅这一去,到那边,要差不多半天的车路,她老公,哪怕着急带兵来她这里,大概要一天以后的事了。

他们,至少要在这里坚持一天。

根据布置在四周的哨岗回报,敌人尖兵发回去的信息,果然吸引着敌方大部队来围攻这里了。

“东西南北方向都有。”哨岗脸上写着十足的震惊,描述起对方的阵营时气息仿佛被吓到似的一阵阵喘,“远观过去,都是武装精锐的骑兵,看来是敌方主将部队的阵势。”

“可以看出有可能是哪个敌方将领带领的部队吗?”魏子裘问。

和东胡人交战已久,这些兵,都也是久经沙场的。所以,对东胡人的将帅应该有一定的了解,可能可以看出来是什么人。

哨岗仿佛心惊胆寒,眸怀惧色地看了下魏子裘和李敏,才低下头,道:“属下惭愧,此人的阵营,照属下看来,实在分不清可能是东胡哪位大将。反正,属下在战场上和东胡人交战这么久,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精良的东胡人部队。要属下做推测的话,属下唯恐——”

“唯恐是东胡人可汗身边的人吗?”李敏代替对方把这话说出来。

在他们议事的时候,许多士官,以及军医们,站在较远处的地方都好,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现在,听见有可能是东胡人的可汗亲自来找他们了,这心头一方面充斥着恐惧,另一方面,不可否认的,竟是冒起了一股难言的前所未有的激动。

“那个冒顿单于来了吗?来的正好!杀了这人的话,我们北燕的老百姓,可以安详地过日子了。”

“我们高卑人也一样,不用再看着东胡人的嘴脸做事。”

接着,只见那些文弱的大夫们卷起袖管,拔出了李敏给他们的匕首,找石头磨砺刀锋,气势汹汹,做好准备要厮杀一场。

不过,战争无言是残酷的,可不是文人所想的那样美妙。

天空里,先是飞来一群兀鹰。它们拥有无畏狡黠的身影,带着东胡人给它们腿上绑的东西,向中间地带投放。

一瞬间,那些像鞭炮一样的东西,落到雪地里爆破了,炸开了一个个大洞。被波及到的在雪地里奔跑的动物,一碰就是被炸的血花四溅,断头断脚。

魏子裘指挥军营里的人四处找地方躲,不要被兀鹰抓到。

李敏带着王德胜以及尚姑姑,就近躲到一块大岩壁身后。只见一头兀鹰,忽视了他们的身影,往前冲时,是欲冲进伤兵所在的山洞里。李敏等人大惊失色。

随之,王德胜拔出腰间的短刀,冲兀鹰的目标投过去。

炸弹在山洞门口爆炸,引发了石壁掉落,直接砸中了山洞门口的部分人。人群发出的尖叫声,无疑吸引到了更多的兀鹰来袭,以及外面围攻的部队。

外围的东胡人,用东胡语大声嘶喊着什么话。

李敏听了一下之后,眉头皱了皱,对王德胜说:“去告诉魏将军,他们打算放火。”

与此同时,紫阳城内外的战况,伴随凌晨打入到紫阳城内的护国公与高卑国国王的联军,与城内守军经过一番激烈的巷战以后,战局开始有了破局的曙光。

城内三处粮仓和军械库接二连三发生了爆炸。城墙上驻守的城内守军大惊失色,却无法分调更多的兵力到城内与敌军进行巷战,必须谨防城外围攻紫阳城的军队发动攻势。

“这些士兵都是十分熟悉巷战的人。”向闻习元汇报战况的军士,满头大汗,面露惊恐,“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要说,护国公的军队与东胡人打仗多了,善于打仗是一回事,可是,不可能只有护国公的军队的人进来。”

闻习元切了下牙齿。

在旁听说的呼延赞同样吃惊不小,质问起闻习元:“你不说了吗?说国王的军队好多没有打仗了,就像一堆破铁,所以必须找护国公过来结盟。现在呢?!”

闻习元沉重的呼吸声好像是在沉气,道:“国王病了那么多年,根本没有机会来训练自己的军队。这些人,都是皇太子高治培养出来的死士。对于这些死士,你们东胡人不可能不知道,因为你们曾经都冒充了他们犯案。”

“谁?”

“红蝎子。”

呼延赞猛然退后一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红蝎子,因为,他自己都冒充过。

“你,你怎么不早说!”呼延赞气急败坏地大喊着。

“我怎么不早说?这是高卑皇室的秘密,不是所有人都能知道的事。但是,你们既然冒充过他们能不知道?只能说你们够蠢的。”闻习元嘴角衔起了一抹讥诮。

“你说我们什么?!”呼延赞猛然抓起他胸前的衣服。

外面,忽然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响。

高卑国的军队,把之前没有打的大炮都拿出来正面攻城了,因为眼看里头巷战的士兵接连得手,毁坏了城里的数门大炮,让城内守军的战斗力急速下降。

闻习元一把扯开呼延赞的手,对底下的人咆哮:“到现在都没有抓到他们进城的地道吗?!”

不是没有找到。而是,那些地道好像源源不断冒出来的一样。不断的,犹如雨后春笋一样出现。这点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连皇太子高治自己本人都没有想到。

回头看见那猫爹,高贞坐在椅子里懒洋洋地摇着羽扇,好像大冬天的日子里,还挺热的一样。是,打的是热火朝天的时候。

高治不得抓住齐公公私下问:“是国王做的吗?”

齐公公眯眼:“皇太子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之前在兴州已经看见过了。”

高贞知道防不胜防,而且,也不太可能把大部队押在紫阳城赌闻家军对这里下手,同时并不知道闻良辅是不是真的会造反。那怎么办,只能另外想策略来预防了。

紫阳城易守难攻,如果没有里应外合的话,基本很难扳回战局。损一折百的事儿,高贞不喜欢。与他人鱼死网破的事儿,高贞也绝对无法接受。所以,定是要预先做好准备工作。

难怪这猫爹听说叛军抵达紫阳城以后,还气定神闲的,带着女儿到自己幽会过的地方泡温泉。

高治的心头不知道什么感觉,一片无语。

眼看,这个紫阳城应该是唾手可得了。接下来的反攻大势应该不会有太多的悬念。高贞眯了眯丹凤眸,问齐公公:“二皇子还在战场上忙着救人吗?”

莲生是留在了前线,和前线那些大夫第一时间处理伤兵。

“是的。”齐公公说,好像有点不明白高贞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高贞摸了下胸口,吐道:“朕这个眼皮跳,心口跳的,不知道是何缘故。”

齐公公以为他是身子不舒服,说:“要不奴才找二皇子过来给国王把把脉?”

高贞摇了下头。

这时候,有人进来报说:“护国公带人要走。”

“什么?”高贞蓦然挺起腰背,脸上掠过了一抹显然的吃惊。

高治大步流星走出了帐篷,刚好迎面遇上来进行沟通的公孙良生。

“公孙先生。”

“皇太子。”公孙良生拱了下手之后,神情严肃地说,“由于我方的士兵得到消息称,有一路东胡人朝我军后方去了。请国王允许,护国公的部队有抽出一部分人,会由我们王爷亲自率队,火速去拦截这伙人。”

高治只是愣了下,接着,拽住他的一只袖管:“你说后方,难道是——”

“是。”公孙良生这话刚落地,不远的驻地里扬起了马蹄声和雪尘。金纹黑面的旗帜,由近而远急速移动着,不会儿消失在了天边。

高贞在帐篷里,摸了下胸口的地方,从里面摸到了出发的时候李敏让人给他送来的平安符。

“国王——”齐公公瞅他那有些难看的脸色,都不由焦急。

高治从外面走了进来,刚想说什么话。

对此高贞的手抓住了那只平安符,摇头道:“这边战场需要有人指挥,绝对不可以功亏一篑。敏儿得到他宠爱不是一时的事,他现在已经急着去救敏儿了。相信他吧。”

听见这话,高治只是皱了下眉头,在转过身时说了一声:“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后悔。”

不等高贞反应,他走出了帐篷外,对着最近的那人问:“虞世子呢?”

“南门破开以后,虞世子一马当先,带人冲进城里去了。”

高治冷着脸道:“你骑着马,进城后,跟随虞世子,要比虞世子先一步找到大明的十一爷,带到国王这里来。”

“是!”

【237】与可汗的对决

春梅坐上运送伤兵的马车,走了不知道多久,一开始,她的那颗心全悬挂在前线上。到后来,越想越觉得哪儿不对劲。

李敏为什么是叫她送信。其实,叫李嬷嬷或是尚姑姑送信好像没有什么区别。莫非,李敏是考虑到那两人年纪大些,承受不了马车这样一路的折腾。只是,总觉得心里头哪儿那个疙瘩没有能解开。

隐隐约约的不安浮现在心头上,像阴云一样挥之不去。

马车走到半路的时候,只见雪下起来了,飘飘然然的,一粒一粒的,一开始雪很小,并不大,所以不会影响到马车的速度。

可是,马车一路走,一路护卫马车走的护卫士兵,得到了貌似不是很好的一些消息。

春梅开始听人说,好像有敌军并没有进紫阳城,是绕了道儿,从我军的侧面直接要绕到后方去了。这个消息,正在寻求一些线索来确认。

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春梅却觉得有可能是真。因为,那些人提到了之前一个人单独骑马,没有从事先安排好的道路跑出去的某人。清惠郡主爱女心切,骑上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跑。结果,有可能被敌人逮到了动向。

话说,那些人想做什么。特意绕到他们军队的后方,是想对他们军队形成一个包围圈吗?这恐怕不太适合。像春梅这样没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国王的增兵,高卑增援国王的军队,正从全国各地奔紫阳这里来。如果敌军真的这样做了,碰上了国王的增援部队,岂不是等于自投罗网。

这些人,急于到没有进紫阳城进行补给和休息,直奔他们后方,貌似只剩下一个理由。关于之前,李敏婉拒公孙良生的建议说不适合单独回北燕怕遭遇东胡人埋伏的事,春梅都有听说。

现在的情况显而易见,那些人,知道李敏没有单独走回北燕去,肯定留在朱隶和国王的军队里。护国公和国王不可能让李敏到前线这么危险的地方,避免炮弹无眼,如此一来,李敏肯定在离护国公部队一定距离的地方等待着。

那些人,是单独冲着李敏来的。

想到这儿,春梅的心头纠结成了一簇。早知道,让尚姑姑和李嬷嬷替李敏送信也好。两个老人家最少可以逃过一劫。而她年轻力壮,留在那里肯定可以比尚姑姑和李嬷嬷更能帮上忙。

马车队忽然停了下来,很显然,带队的军官都在考虑,是不是这会儿折返回去,或许他们这伙人回去的话,可以帮上点忙。他们队里年轻力壮的多,可留守的,多是些受伤的,年老体弱的。

春梅拽紧了李敏让她送的那封信,可以感觉得到,答案都在这封信里面了。

她跳下马车,做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决定把主子交给主子的信,交给现在的军官拆了。

可那军官哪敢拆主子的信,但是春梅那几句话俨然确定了他的抉择。马车队掉头,车上所有的人,准备起武器。

车队刚走到,来时的那条路的半路,遭遇上了东胡人的军队。

眼看消息是真的了,带马车队的军官,都来不及反应过来。东胡人出现在此地的部队却是出乎意料的反应极快。不会儿,这伙东胡人,反过来把他们马车队包围了。

杀戮显而易见立马要开始了。

“这里有没有隶王妃?”东胡人里面,有操大明汉语的人向马车队质问道。

马车队里的人,都不敢答是,或者不是。因为答了不是的话,这些人马上会继续前进去找到李敏真正的藏身地。答是的话,东胡人很快会发现他们在撒谎。如果都不回答,反而能让东胡人猜疑,拖延这伙东胡人进军的时间。

喊了几遍,见被围攻的大明人和高卑人,都一句话没有回答。东胡人俨然恼羞成怒,知道这些人是在玩拖延的把戏。东胡的军官一挥马刀,喊:“杀了!全杀了!一个活口都不用留。大明人,高卑人,都一样。”

马车队里的人,唰的,都亮出了自己配备的大刀、匕首等武器,准备与对方来个你死我活的最终厮杀。

春梅的心头跳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比起上次落下悬崖,无疑,这回的处境更为凶险。她手里抓住了从发髻上抓下来的那支钗子,想好了,要把尖头对准自己的脖子,如果看东胡人上来,只好选择自我先了断了,这样最少可以避免死前被侮辱。

李敏给她的信,她手揉成一团,塞进了自己嘴巴里,吞了它。同时不由苦涩地想,李敏选择让她先离开,其实应该是想到上次她的遭遇,感觉她留下比尚姑姑李嬷嬷会更危险,所以,才提前把她送走了。哪里能想到她这人命运就是这样,一波三折,好像都逃不过厄运的降临。

这回,他应该像上次那样,不会再出现了。而且,他如今自己都生死未卜。

风雪,这样一点,显然是没有能与火形成对决。

火,是从山洞后面的那片枯林开始烧起来的。不要指望这些东胡人有手软的可能。他们恨不得把这块大地都烧了。

心狠手辣。

据闻,东胡的这位可汗,冒顿单于,能如此在东胡这个野蛮的部族里面雄起,很快成为一方霸主,统领了这个民族,全亏了这样四个字,心狠手辣。

这位心狠手辣的可汗,曾经,对于大明百姓和军人,是见一个杀一个。号称,如果被他发现,他底下哪个士兵军官,不敢杀,回头,他就把这个士兵或者军官杀掉。

后来这位可汗得以把这种嚣张的气焰收敛的原因,得说到十年前那场战争。怀圣公,与东胡人交战的时候,对待东胡人,仍是比较仁慈的,表现在没有像冒顿单于那样,对待战俘都给杀尽了。对东胡的普通百姓也没有动手。结果,这样的举措,反而是刺激了这个疯狂的东胡疯子。

冒顿单于一方面,表面上像是感激大明的军官的仁慈,另一方面,依旧暗地里对大明的战俘赶尽杀绝。同时,在自己部下面前笑话大明的军官:懦夫!满口仁慈的主儿,不就是傻子。这天下再傻的人,不过于是护国公怀圣公了。

朱怀圣是比较仁善的一个人。后来,李敏在听护国公府里很多老奴才提起这位已经去世的公公时,基本上,所有人对于朱怀圣的评价都是一致的。虽然,朱怀圣只会带兵打仗,不会写诗作文,是个彻头彻尾的武将,可是,对于天下苍生有颗天生怜悯的心。

怀圣公在世的时候,养过的流浪狗,不计其数。像朱隶现在养的金毛,都是怀圣公养过的狗交配以后生下来的官二代。

要说护国公的大名,真的在东胡这群野蛮人心里,以及冒顿单于这个疯子心里有了一寸之地的,归功到底,都得算她老公朱隶头上。如今,东胡人说起护国公,都会和夜叉挂上钩,而夜叉,是她老公的名头,就可想而知是怎么回事了。

十年前那场仗,冒顿单于已经驰骋沙场多年,朱隶刚继承护国公府不久,初次上战场,连万历爷都不看好的一个毛头小子。可就是这样,冒顿单于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

凭借出色的谋士,以及父亲留给他的那些忠心耿耿的老臣们,朱隶旗开得胜,打了个胜仗,俘虏了将近一千名东胡士兵。也就是从这场战争开始,东胡人意识到自己未来的对手,和朱怀圣那会儿完全不一样了。冒顿单于更没有想到会惹了一个,根本不可以惹的一头幼师。

这一千名东胡士兵,被朱隶在夜晚,叫人给杀了。

一千个,没有一点含糊的。朱隶那些老臣,谋士,大都在胜利后的庆功宴上喝了酒,一觉睡到隔日日上三竿,才知道,自己的主子,不一样了!

有了这次事件以后,冒顿单于,东胡人,都不敢随便杀战俘和百姓了。因为朱隶放了话,以后活口只会交换俘虏。你那里没有我的俘虏,我留着你的也没用,照杀无误。

应该说,朱隶作对了一件怀圣公没有办法办到的事,那就是,对付什么样的人,就得以牙还牙。

仁心对待这种心狠手辣的恶徒,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魏子裘的手心里抓的都是汗。如果,这次出现的人,真的是冒顿单于的亲卫队,冒顿单于真的自己亲自到这里来,来自投罗网了。没错,他们魏家的仇也可以报了!

冒顿单于杀了他们的母亲。这个仇,他们都不知道等了多久。冒顿单于这个老奸巨猾的,平常都不会亲征的,都会躲在他人背后。这次,亲自前来,冒这么大的风险,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想起李敏说的,说东胡贵族圈子里很多人都生了病,这个冒顿单于看来是没有能逃过天谴,离死期不远了。

嘴角微弯,魏子裘溢出一串森寒的冷声。

离他不远处的李嬷嬷听见,都不由地身子打抖。

只知道这事儿越来越可怕了,不是吗?眼前这些东胡人,是他们至今见过的最疯的疯子。

蔓延的火势,仿佛要席卷整片大地一样。东胡人在外围高举尖矛发出残酷的笑声。天空飞来的兀鹰时不时俯下脑袋像是要随口叼走一口人。

只听这个笑声,被包围的人心里,都会不禁浮现起恐怖的画面出来。恐慌,不知觉中,已经在人群里散开。更不用说,之前兀鹰投掷的火药弹,在他们中间引起了部分伤亡。谁也不知道,这些东胡人接下来会再做出多么恐怖的事情。

李敏教大家,把用帕子或是棉纱,浸泡雪水以后,稍微捂在鼻子嘴巴前过滤掉烟雾。同时,只能期望这个雪能再大一些,或许能灭掉部分的火苗。

魏子裘组织部分士兵,拿起铲子,凿起地上的雪,来灭掉越来越近的火势。

眼看这种情况再下去的话,他们不是被东胡人杀死,就是要被这些火烧死了。总归是逃不出去。

李敏却认为敌人没有那样简单。如果,对方的目的是想抓她的话,想抓她出来,要留她活口,那肯定是不会任火把他们全烧了,因为会无意中把她烧死。

如此的烧法,一,恐怕是为了进一步在他们这些围困的人心里头制造恐慌。另一个目的,应该是为对方的下一步行动铺路,清楚障碍物。

火,正好,可以把大明谋士们想出来的阵会坏掉。因为作阵的要诀,正是需要各种可以迷惑人眼的物体。这些物体,被火一烧的话,会原形毕露。所以,不能不说,这些东胡人只是有勇无谋而已。

果然,如李敏所想的那样,火势在对方的控制之中,只见这块土地上,都快被火烧到只剩下光秃秃的石壁和沙子时,火逐渐往小。

那些被大火呛着的伤兵和体弱老弱者,不停地咳嗽,不言而喻,再次为敌人指出了方向。

魏子裘把耳朵贴在地上听敌军的马蹄声。只听,那马蹄声一步步地朝这边来,却看似并不着急。反而是对方太过安静的动作,让人心头再次有了毛骨悚然的预感。

东胡人在草原上,是与众多大自然猛兽为伍的一个民族,所以,可以看见兀鹰,都被东胡人所俘虏了以后变成了得力的武器。好在这些兀鹰数量不多。东胡人想把猛兽俘虏了变成了奴隶来使唤也不容易。

在魏子裘的指挥下,隐蔽在各个地点的士兵早搭起了弓箭,瞄准天空,以防兀鹰再次来袭

可这次来的不是兀鹰了,而是鬓狗。鬓狗这种动物,虽然体型不大,却绝对是可以让人闻风丧胆的猛兽之一。

由于鬓狗生活在半沙漠地带居多,并不为人类常见。北燕和高卑人,都也只听说居多。现在没有想到这样一伙可怕的害人的东西,居然被东胡人捕获来同样利用来杀人。

冒顿单于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蜂拥而出的鬓狗,最少有数十条,一条条应该都是被东胡人饿了许久,口角流着口水,见到活动的东西扑上去就咬。

大明高卑的士兵们见到这害物出现时,已经就傻眼了。等反应过来,拿剑拿刀去挡时,几条鬓狗围攻一个士兵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不会儿,惨绝人寰的叫声络绎不绝,当场被咬死了两口,而且这些鬓狗居然当着活着的人,对咬死的士兵进行分尸。

魏子裘见状,要求所有士兵聚集成几处,围成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