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父皇?”朱琪眯紧了眸子。

“不信你可以问问你娘?她刚才不是都说了吗?当然,她的话,我一句也不信。”闻习元后面说不信任清惠刚才那些要射死朱琪的话时,却眼神不由自主往城墙下方瞟着。

见他的声音传下去以后,似乎,对方的阵营没有什么变动,朱隶没有出现。这让他冷哧一声:“原来隶王是夜叉的传说是没错的,连自己胞弟的女人都弃之不顾。”

“这是,我们高卑国内的政务,都说了,隶王不可能出现,不可能插手。你绑这个人,一点用处都没有。她是生是死都好,她不是我们高卑人,我们高卑人何必顾她死活。”高贞的声音平静地传回来。

闻习元简直不敢相信!

他那把架在朱琪脖子上的刀开始在对方的皮肤上擦出了道血痕。同时,清惠的箭更快,射出去的刹那,疾厉地破开了寒风。

闻习元尖叫一声,避开那箭风的同时眼疾手快推了手里的朱琪一把。朱琪这才侧身躲过了这支致命的箭,脸上则全都是雪白无色的了。那双饱满的眼珠子,俯瞰下去,是清惠那张没有一点表情的脸。

这刻,朱琪爆了:“你是我娘吗?你活该!你怎么不去死?!你想方设法得到我爹的爱,把他骗了。你这样的女子,丧尽天良的女子,本就不该生下我,更不该把我当你的棋子用。我爹应该把你杀了,而不是把你放出来!”

清惠冷冷声地说:“皇帝把我放出来,只是想借用你来威胁我恫吓我,让我回来杀我的国人。你认为我可能同意吗?”

“那也是你活该!”

“是。我让你选择,跟大明人,或是跟高卑人。你选择了大明人,选择了那个狗皇帝,当然我只能把你杀了。要我说的话,天下最蠢的,无非是你了。我从小让你看清楚那个狗皇帝做的一切事情,结果,你对他还是那样留恋。”

“他做了什么吗?他对你好,宠你,让你住进皇宫里,享尽荣华富贵。反而是你,费尽心机,为了你自己的目的,从小把我养成男不男,女不女的。”

“如果我把你养成女的。你看看,他如今膝下那些公主,一个个命运,比皇子还要凄惨。你以为他真的是宠公主吗?做梦!”清惠的嘴唇在北风里哆嗦着,散发着愤怒的紫色,“你以为五公主是怎么死的?还不是因为他断了五公主求生的念头。要是五公主不死,五公主的驸马爷怎么替他尽忠到最后。五公主,是为了帮他掩盖他的秘密死的。”

“你胡说——”朱琪的声音,在大风里好像逐渐变小了,“你胡说,五公主是自己寻死的,是因为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之间的争斗——”

“这些事都是在皇宫里,他眼皮底下发生的,他能不知道?!他全都知道。所以,傻的人是你!我不是他后宫里唯一的女子,你同样不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女儿多的是,儿子多的是,缺你一个也没有什么可少的。他之前对你有点好,只是他认为你有点用处罢了。”

这些事,朱琪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在皇宫里耳濡目染之多,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朱琪冷笑一声之后,迸出一句:“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不好,你能好到哪里?高卑国内之前不也发生了兴州之乱,国王把娘娘都给斩首了。”

“那是事出有因。”

“我看是你好自为之吧!”朱琪吼完这句,猛的掉头,冲那拿着刀的闻习元,“要杀就杀!快点杀。爷我还不想死在那个贱女子手里呢。能死在我父皇的计谋里,爷我深感荣幸!”

闻习元的脸蓦然涨的犹如猪肝红,手里提着的刀仿佛忽然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似的。

他当然不能随意杀了朱琪。如果杀了朱琪什么目的都达不到,杀来干嘛。杀了,还深怕大明皇宫里的皇帝后悔呢。

啪啪啪。击掌的声音,从城墙上左侧的楼梯处响起。

朱琪等人闻声望过去以后,见的是一个东胡人打扮的大胡子猛汉。

此人倒也是朱隶等人认得的,是呼延部落里的头领呼延毒的叔伯呼延赞,此次带东胡大军,与高卑国闻家军结盟的东胡将领,正是此人。

“好气概。大明皇上养出来的公主,就是与众不同。鄙人,都为大明的皇帝深感骄傲。”说着这话的呼延赞,眯了眯小眼珠,冲朱琪鞠了下躬。

朱琪眯着眼看着他身上明显东胡人的服饰,只是在嘴角挂上一抹冷冰冰的笑。

呼延赞走到了闻习元身边,嘀咕了两句话。接着,两个士兵走上来,把朱琪从城墙上架了下去。

城门口的谈判,似乎到此告了一段落。城墙上的闻习元等人,都走下了城墙。

而既然,闻习元都表明了自己已经看穿了高贞出马的策略,高贞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城门口谈判诱敌,坐着马车返回到军队的大本营里。

清惠骑着马,在后面跟随着。

等进了军队里的指挥帐篷,清惠冲高贞两膝扑通跪下,道:“国王,臣妾罪该万死!臣妾如果早知道自己那孽种心里面全是那个狗皇帝,还真不如一刀先把她杀了。”

耳听清惠语气里说的十分真切,宛如声泪俱下的悔恨。

虞世南在旁边看着,心里头都不禁微震。突然觉得,那个夹在两国之间的少女,是有点可怜。

高治则冷冰冰地看着这一幕。

在椅子上坐下歇口气的高贞,吃口热茶暖和了下身子,温声软语地对清惠说:“快起来吧。这帐篷里虽然说了铺了羊毛毯子,但终究是寒冷的冬天,跪着挺冷的。”

“国王——”

“好了。朕都知道,朕知道你爱女心切。如果你刚才不对着对方说那些话,到底那些人肯定会把她杀了。倘若对方把她杀了的话,只怕隶王后来回去的话,也不太好给万历爷交代,找借口是挺麻烦的事。当然,我军,是不可能因为她一个人,放弃对叛贼的围剿。”

言外之意,如果清惠不插手,他高贞,也会眼睁睁看着朱琪被杀。

清惠的脸刷的一下子白的,低着头,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她这点小技俩,怎么可能瞒得过高贞?

“国王愿意饶恕罪臣小女一命,臣妾已经不知道如何说好了——”清惠嗫嚅的声音,断断续续在帐篷内回荡。

高贞对她这话,也只是说:“到时再看吧。”

清惠周身打了个抖儿。

这时,帐篷的军幕被撩开以后,朱隶带着公孙良生进来。清惠抬头的话,能清楚地看见眼前这个被传说为夜叉的男子的脸。

那样的,宛如深夜一般浩瀚深沉的五官,俊美得宛如传说里的战神。在大明皇宫里的时候,她曾经多次,站在皇帝后面,那样远远地目睹过这个男子。只觉得每次目睹,都会感到心头的一阵不寒而栗。

不知道,她女儿怎么想的,那样的天真,竟然想嫁这种人的胞弟!只能说这个女儿从小被她宠坏了,无法无天,根本不知道轻重。

朱隶当然也知道眼前跪着的这个女子是谁,淡淡的眸光在清惠脸上扫了下之后,转回头,对高贞说:“今晚地道能打通吗?”

“明日凌晨可以行动。”高贞平静的面色,微微弯起的丹凤眸,与他对视着。

“那我们的人,和你们的人一块行动。杀东胡人的话,我们北燕人,和你们高卑人一样,都绝对不会手软的。”朱隶说。

原来,今晚上围城,并且做出攻城的趋势,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吸引敌军的注意力,并且,让守城的敌军一整晚感到精神紧张。紧张的神经,能造成身体上最大的疲惫,恐怕到了白天,这些叛贼,反而会容易疏忽了防备,一直只是想,对方只会在晚上再来袭击。

兵不厌诈。是要周全谋划。

回到城内的闻习元,看着呼延赞跟随在后面走进他屋里,不悦地皱了下眉头:“呼延将军,还有事要说吗?”

“没有。只是末将看着闻大人这个屋里,貌似比我那屋里好。”呼延赞打量这大屋里四处的环境说。

那还用说。这屋子,是紫阳城内巡抚大人的家,能不好?

巡抚一家,已经在之前紫阳城被叛贼攻破大门那天,一块儿被他闻习元下令杀了。

“不怕闹鬼吗?”呼延赞直接坐在了厅堂里那把昂贵的梨花木太师椅里,恣意地拍着扶手。

闻习元一边诅咒东胡人野蛮不知道礼节,只会烧杀抢夺,全身肮脏无比,另一方面,却是不太敢对呼延赞直接发脾气。

两个人这样僵持着,屋外呼呼的一道冷风,似乎一股儿要把门撕裂开一样直接扇开了门。这让屋里的两个人同时受到了惊吓。

闻习元是惊魂未定,一张脸都是白的。

呼延赞低声说:“闻大人这般惊惶失色可不好,眼看,您的皇位都快唾手可得了。”

“皇位?”闻习元冷笑的声音里,倒是听不出什么兴奋的感觉。

那是他爹一生追求的东西,然后,他爹,如今已经人头落地了,被高贞斩的。所以,是时候了,清算闻家与高家的这个仇。

大概很少人知道吧。大部分高卑人都没有想到。他们闻家,其实正是之前,高家一直追杀的欲赶尽杀绝的伏鬼国余孽。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一样。

胡二哥整理着出行的装备时,抬头看到这个天色,忽然想到:“那些人,经常说夜叉夜叉的,王爷是夜叉没有错,可是,谁知道王爷是什么时候的夜叉。”

孟浩明在他身旁,听到他这句话不禁失笑。不懂的人不知道。但是,跟随朱隶打仗的人,却都很清楚胡二哥这话的意思。

朱隶并不喜欢打夜战,更喜欢打凌晨的战。把自己的士兵夜晚养足精神了,到了第二天早上发起进攻,趁敌人守备最弱的时候动手。朱隶的这种动作,比起东胡人,更像草原上的动物本性。

看时辰差不多,是时候要进城了。他们这伙进城准备里应外合的人,处境最为凶险,所以被称之为敢死队。进到城里,基本是单独作战,或者是两三个人一组,兵力少,但是,有可能和城内最精良的部队打。携带的武器,又不能多。全靠自己体力和智慧。

最考验一个士兵的战斗力,在这里了。

说实话,胡二哥挺喜欢这种战术的。因为,在前线上,指挥官叫冲的时候,自己脑袋都根本来不及想怎么做,冲上去了,密集的箭射过来,活下来的,都是幸运居多。相反,这种巷战,考验的全是自己的本事。

朱隶提出让他参加敢死队的时候,胡二哥一口答应了。原因很简单,他有后顾之忧。

想着伏燕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可能一直跟在朱隶身边。他如果回军队的话,别人之前立战功的时候,他却没有这个机会去做。等于升官的路上落后了人家一把。想追回来的话,就不能只在朱隶身边当奴才了。

他是良民出身,也想靠军队这个途径晋升,获得最后像孟浩明这样的一官半职,有自己的府邸,把全家人都接过去住,从此进入贵族的圈子。

孟浩民是他的奋斗目标之一,所以,当初,听说自己要被调去黑镖旗时,他是私底下贿赂过人的,才到了孟浩明底下当护卫。

朱隶呢,其实早都看出他的这些想法了。毕竟都是男人嘛。而且,看着胡二哥确实让人讨喜,朱隶就把这样的好机会,给胡二哥了。

孟浩明也能猜出朱隶的一些想法,所以,胡二哥在这次战役里回来到他率领的队伍时,他把胡二哥调到了自己身边。

可以说,主子想做什么,自己顺着主子的意思去做,绝对没有错。孟浩明很懂得什么时候该拍主子的马屁。

胡二哥在出发之前,拿出了妹子给他的香囊,放在嘴唇边上亲了口。接着,在看见孟浩明衣襟内没有藏仔细了,露出的那个香囊一角,嘿嘿笑道:“孟旗主,是不是春梅姑娘送您的平安符啊?”

孟浩明赶紧把露出的东西往怀里一塞,感觉心窝口都踏实了。

胡二哥是听说过魏香香的事了,见此,不由叹了一声道:“春梅姑娘,我从我妹妹口里知道许多,只是是个好姑娘。”

耳听有其他男人说她好,孟浩明的脸上稍显不悦。

可胡二哥好像没有看到他脸色,径直往下说着:“孟旗主应该是娶魏府的五小姐。五小姐我见过,其实,人也好。”

孟浩明对于魏香香这人,倒是真没有见过面,只是听他人说过。他人口里的魏香香,大多数也是道听途说,十分模糊。主要是因为魏香香深居简出的,没能给外人看到她神秘面纱下面的另一面。

现在听胡二哥一说,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胡二哥说:“那天,王府里办冬至宴,那五小姐坐着王爷的马车过来,我都看见了。”

“只是这样吗?”

“之前,刚好王爷有东西让我送去给五小姐。我送过去的时候,和五小姐说过几句话。感觉,这小姐一点脾气都没有,平易近人,实属难得。不愧是魏老教养出来的女儿。”

平心而论,魏香香为北燕做了那么多义举,牺牲了自己那么多,是个很好的姑娘。面貌或许不是最出色的,但是,如胡二哥说的,是个人品好的,品德高尚的,更重要的是性格温顺,娶过去的话,当然也是个贤妻良母了。

对此胡二哥很肯定:“五小姐是个善解人意的,而且,绝对不会做出昧着良心的事儿。”

孟浩明侧头看了胡二哥那张脸。这胡二哥,如果刮掉下巴那胡茬的话,倒也是英俊小生一枚。

想想紫叶那丫头长得水灵灵的一点都不差,可想而知这个胡家的基因并不差。胡二哥的几个兄弟都成家立业,唯独胡二哥,因为常年在军中,早年谈的媳妇忍不住寂寞都跑掉了,如今还是孑身一人。

“你想娶什么样的媳妇?”

胡二哥一惊,好像都不知道孟浩明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想到自己的长官愿意和自己谈私事,谈感情,不是正好拉拢与上司感情,大展雄图的时候吗?胡二哥摩拳擦掌的,把心底的话儿全托出来了,说:“当然是自己喜欢的最重要了。”

“自己喜欢的?”

“是。这个银子啊,房子啊,马车啊,铺子啊,换不来自己喜欢的女子的。可这些东西,却是你努力的话拼命的话,就能得到的东西。看咱们王爷就知道了,王爷一点都不在乎金银财宝,但是,很在意王妃怎么想的。”

孟浩明愣了下,自己当然是从来没有想过把自己和朱隶比。和朱隶怎么能比?完全两个等级的。

可是,胡二哥说:“王爷娶妾的话,不是不可以。可是,王爷不要。王爷只要王妃。因为王爷知道,失去王妃的话,那这辈子,唯有抱憾终身了。何必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让自己遗憾终生?各人一生的念头就不同吧。看看我们大明皇宫里的皇帝,后宫女子应有尽有,可是,高卑的国王说的很对,皇上好像都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一天。”

孟浩明的一只手,不知不觉中摸到了胸口放香囊的位置。

到了时辰,敢死队出发了。

胡二哥紧随在孟浩明身后,通过长长的刚挖好随时有可能崩塌的地道,进入到了紫阳城内。城里,冬日的早上来的迟。一切的人和事物,都沐浴在朦朦胧胧的晨雾之中。

被公孙良生算重了,起雾了,等于天助他们也。

进入城内指定地点,孟浩明把自己队里的分成十支分队展开战略。其中,重点的那批,是要去到敌人的军火库,毁坏军械。能毁掉几门炮是几门炮。由于炮落在敌人手里,拿不到的话,毁掉更好。

大炮造价昂贵,毁掉是无奈之举,但是,为了胜利,别无他法。

胡二哥还是跟着孟浩明往前走。他们的目的是前往城内的粮仓。

东胡人没有储备粮食,这会儿来攻打高卑,靠的全都是高卑闻家军的供给。闻习元第一时间攻打紫阳城,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军队长期作战的话,需要军粮,需要棉被。像他们这样的叛贼,没有稳定的全国后方供应,只能靠攻城略地来夺取。

在闻家军攻打紫阳的时候,其实留守的巡抚,已经有所准备,把紫阳城内部分军械和粮仓都给毁坏和转移了,不留给叛贼。但是,留下的那些,终究都是后患无穷,会给这些叛贼机会。

孟浩明奉命去烧粮仓,是为了动摇叛军和东胡人留守在城内的信心。看见城内没有粮食了,和外面的人打持久战的念头为大大减弱,迟早会出城觅食。所以,城一时攻打不下来没有关系,更重要的是要让这伙人弹尽粮绝。

前头巷尾,突然遭遇到了巡逻的闻家军。

胡二哥扎了扎腰带,对孟浩明说:“我到前头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旗主你继续往前走。烧了他们的粮仓,让他们这伙人明儿就喝西北风去!”

孟浩明见前面那队人挺多的,最少十几个,都是抓着长矛,只怕胡二哥一个人无法应对。却见胡二哥不等他回话,已是手脚灵活地攀上了身边民屋的墙。

胡二哥那是犹如蜘蛛人一样,在屋顶上墙壁上爬行着。到了那十几人的巡逻队上方。胡二哥瞄准最后面的一个士兵,把放暗箭的箭筒上放到嘴唇上一吹,立马放倒了一个。用同样的方法,接连地放倒了三个以后。胡二哥爬下屋檐躲进一个后院夹道里喘口气。

巡逻队却是因为浓雾的关系,一时竟然是没有发现少了人。

孟浩明见胡二哥连连得手,自信心也暴涨起来了,觉得把这十几人一次性端了,不会太难。这回他躲在墙根,和胡二哥一样,等巡逻队经过自己前面以后,瞄准最后那个人,飞出了一刀。

镖刀一刀刺进对方后背口,一样是应声倒地。

胡二哥又趴在屋檐上,依样画葫芦,用暗箭,用绳索,把士兵一个个解决掉。

眼看,这伙人被提名收拾的差不多时,那前面带队的指挥官忽然发现了异常,猛然回头,喊:“有人偷袭!”

只怕这些人一旦被惊动,把消息散开去,那会直接影响到其他地方作战的分队完成任务。孟浩明当机立断从躲藏的巷子里冲了出来,提着刀,直冲向那指挥官。

那指挥官拿起刀连连后退,可怎么能抵达得住孟浩明突然发出的迅猛攻势。孟浩明一剑插入对方心窝口时,只听背后突然胡二哥喊一句:“小心!”

他身子被胡二哥猛的推倒在地。

火統射出来的炮弹直冲他们两个。砰一声响,两人同时被炸开。两侧的民居墙壁屋顶都在震动。

孟浩明只觉得脑袋耳朵都嗡嗡嗡地响,眼前直冒星星。这该死的高卑人,竟然发明了如此惊悚的火器。

好在他们王爷和高卑的国王有所防备,给他们配备了护身内甲。孟浩明爬起来,摸到几乎被瓦砾埋没的胡二哥,一摸,心里凉了半截,只见胡二哥身下都是血。

【236】陷入危机

听说胡二哥受伤的消息,紫叶以一阵风的速度闯进了军医的帐篷里。

李敏和几个大夫就胡二哥身上的伤在做商量,抬头刚好看见紫叶进来,李敏叫道:“你来。”

紫叶不明所以,只见自己二哥躺在帐篷里搭的简易床板上一动不动的,全身衣服带血,吓到两条腿软在地上以后全身直打哆嗦。

李敏只好走过去,对蹲在地上的她说:“好在基本都是皮外伤,只是几个较大的裂口子失血较多,现在需要输血。我得给你抽个血,和他的血配型,看看是不是合适你的血给他用。如果合适的话,他大概很快有救了。”

紫叶听完她这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要不是胡二哥穿上了朱隶亲自送他的护身软甲,早就没命了。

胡二哥被送来的途中,喘着气时,却不忘一边喊着朱隶说救命之恩,另一方面,则挂念一块在战场上的孟浩明。

只听送胡二哥到后方的运送伤兵的人说,说孟浩明和胡二哥在一起。孟浩明怎么样了,是死是活那些送胡二哥来的人却没有说。胡二哥当场被炸的昏过去了,也不知道孟浩明怎样了。

春梅站在帐篷外面听着这些话,全身和紫叶一样发抖。以前怎不觉得这么可怕的事儿,如今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

记得紫叶那会儿和她说,说孟浩明哪儿都好,偏不好在和她二哥一样,意思是孟浩明是军人,是靠自己的血来拼得的升官发财。战场上从来是不测风云居多,谁也不敢百分百保证明天能活着回来。

春梅咬着苍白的嘴唇刚要转身,后面,李敏好像往帐篷外扫了一眼,扫见她的身影后叫了她过来。

“少奶奶,有事吩咐奴婢吗?”春梅站在了李敏面前,低着小脑袋。

李敏背负手,犹如沉思着,说:“你等会儿,和运送伤兵的这些人回前线指挥所,给本妃送个信。前线比较危险,你要小心地保全你自己,知道吗?危险的地方,千万不要去。送完信,如果人家再送伤兵回来,你再跟着回来,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

春梅立马答:“奴婢肯定会帮少奶奶把信送到。”

等春梅走后,抽完血的再等待配型的紫叶走了进来,看着李敏缩了下脑袋。

“不哭了?”

听见女主子戏侃自己,紫叶突然觉得自己好丢脸,垂头丧气地说:“奴婢要是有少奶奶那点定性都好。少奶奶您训斥奴婢吧。”

“我训你做什么?”李敏似笑非笑,“见到亲人生命垂危,哭是人之常情。你要是不哭的话,我还得想法子让你哭。好比我现在得把另一个人送走一样。”

紫叶愣了一下。

李敏说:“不要说你,要是我,看见我亲哥突然伤成这样,也会突然觉得天要塌了。话说回来,你哥这真的是好运气。”

“奴婢二哥都说了,这都是归功于王爷把自己最好的护身软甲都给了他。”

这样说,他自己反而是没有什么防护措施戴在身上了。可能他想着自己呆在指挥所里,那么多人保护,没有用,给士兵用上更好。李敏只要这样想,对自己老公,更是敬佩有加。

不是每个封建时代的将军,都能做到这一步的。人都是贪生怕死的,没有面对死亡的威胁不会恐惧的。能做到把自己的救命工具让给其他人的人,可想而知其品格。

“王爷是很好很好的人。”紫叶一点都不含糊地说,“王爷之前会受伤的时候,都是因为把自己的护具让给人。”

“包括他上次被流箭射中的那条腿?”

听李敏这样问,紫叶倒也不知道怎么答。关于朱隶那次受伤的事,她二哥并没有在朱隶身边,最多是道听途说来的居多。

可是有一点不会错的是,如果不是朱隶把自己的护腿让给了他人,怎么会轻而易举中招。

李敏想,里应外合,和上次魏子裘中招的时候一样。

说曹操曹操就到。增援的军队第一批抵达了。魏子裘率领一支队伍奉命到战地医院负责守卫和处理伤兵的工作。

带着人到达的时候,刚好看见春梅和那些运送伤兵的人一块,坐在大马车上,冲前线奔去了。

看见有女子出现在战场上,魏子裘一瞬间,想起自己死去的娘了。军队里是基本没有女兵的。此刻出现的女子,只能是李敏身边的人。没有错儿。

魏子裘从马上下来。李敏和军营里的几个大夫走出帐篷。

“臣参见王妃。”

“起来吧,魏四将军。”

魏子裘放眼军营里,发现有人在收拾东西的样子。

李敏身旁的大夫解释道:“王妃担心,前线或许需要我们往前移,让我等先做好准备。”

魏子裘听着这个解释哪儿奇怪。别人或许不觉得,可他不同。哪怕军队要往前走,谋士都会从前方先发回消息给后方的人,让其有充足准备的时间。毕竟这不是非得马上去做的事。而且,李敏应该知道公孙良生那人的作风,理应信得过公孙良生会提前通知的。

其他人走开以后,魏子裘跟在李敏身后。

李敏看其跟来,也知道瞒他不住,说:“之前,军营里有人,一个人骑着马出去了。可能心急,没有走谋士给策划好的运送伤兵的路线。我当时也不敢派人去追,生怕追过去引起更大的动静。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我们需要提前做好准备。没有和其他军医先透风,是由于这些人到底是大夫,不像你们军人,恐怕心理承受力没有那么强,在伤兵里引起恐慌那就麻烦了。”

当初选了这个地点做伤兵的中转站,可谓是千挑万选。然而,想到敌方或许和他们一样,十分关心后方增援的问题,所以,或许会派人绕到他们军队后面去刺探情况。为此,谋士想了一条运送伤兵的来返路线,来扰乱敌方的眼线。

现在,这全被护女心切的清惠郡主破坏了。人之常情,换做其他人,恐怕也会像清惠一样。李敏当时见拦也来不及,只能是退后一步做最坏打算了。

魏子裘内心里吃着惊,原先他还想,听说前面的部队已经让人打进城内里应外合了,这个战事,应该很快能结束。现在听李敏这个口气,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这里头,是有什么玄机吗?

他不是最高决策者。没有参与到朱隶他们最高层参与计划,所以,主子们的心里在想什么,他一时真摸不透。

“据说,此次带东胡大军过来的人,是呼延部落的首领——”魏子裘,像是不经意地提起敌方军队的情况,据他们现在一般能掌握到的,亲眼目睹到的。

呼延赞在城墙上的现身,是让他们心里存了一丝疑问,最少在他魏子裘的心里是存了疑问的。为什么是呼延赞。不是呼延毒吗?

呼延毒不是被东胡人劫持回去了吗?难道,呼延毒另有任务?

如果是这样的话,东胡人可就不止攻入紫阳城这一队了。

王德胜突然从右侧的一条小道上拐了进来,匆匆忙忙的,跑到了李敏面前,好像没有看到魏子裘,满头大汗急于报信儿。

李敏让他吸口气再说:“别急,再坏的事儿,现在有魏四将军在这里了。”

王德胜才发现魏子裘在场,道:“难怪——”

难怪?

“奴才看见那些人,好像要走这边这条路了,后来突然转了方向,可能是听见魏将军的动静。被魏将军根据公孙先生设计在进山口的那个阵迷惑了。”

公孙良生等谋士,在关键的地方都设了迷阵。作为最后一道防线。现在最该死的是,清惠跑出去的时候,走的不是迷阵那边的路,而是一条后山的小道。那是清惠自己找出来的,山里动物们走的路。

虽然这样一条小路暴露给敌人看,敌人不一定能通过这路进来,但是,只要知道他们在这个地方有人,等同于是可以对这里进行四面包围,总能找到更好的入口。

现在听敌方的尖兵探子,都闻到了这里的味道。李敏和魏子裘一块沉了脸,恐怕敌人找到他们这个地儿,是迟早的事了。所以,他们这必须马上转移到安全的地带。

“本妃之前让丫头把信送到了前方指挥所,有说过这个事儿,伤兵应该不会再送到这里来了。我们随时随地可以走。”李敏当机立断说。

原来,她之前让春梅送信说的是这回事。王德胜现在听她一说,马上明白,她这恐怕是由于上次春梅跟着她出过事,所以让春梅先走为安。

春梅那丫头,长得太惊艳,是很容易引起敌人的歹念。

魏子裘马上召来驻守在这里的军官,协商着逃跑路线。

俨然,这块地儿,属于易守难攻那种。

这是由于,谋士虽然有代替李敏他们想过最坏的打算,希望他们一旦被敌人发现的话,可以立马逃跑。不过考虑到伤兵众多,光转运伤兵,都成最大的问题。带着伤兵,再好的路线,跑也跑不快。在这个前提条件下,还不如选择另一种策略,选了一块地儿,易守难攻。他们来进攻的话,只要及时通知援军,可以来个内外夹攻,到时候把这部分兵力一块吃掉。

当然,哪怕已经决定了固守在这里等候援军到达,都肯定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一点反抗都没有,让敌方长驱而入束手就擒。

听说这块地方被敌人发现了,军医们果然都乱成了一团。他们大多数是应军队请求来增援的普通大夫,虽然来到部队以后有想过这方面的风险,也不是说怕死,只是,心里根本没有和士兵一样打仗的准备,更何况杀人。

文弱的大夫们,想到两手要亲手杀人,都有些感觉违背道德了。

在这个情况下,李敏让魏子裘把准备好的匕首,给每个大夫分了一把,只但求他们在关键时能自卫。想必自卫的情况下,这些大夫都会把卫道人士的顾虑抛到后脑勺去了。同时,照顾好伤员,是这些大夫的要则。

其余的,想守护这个地方不被敌军那样攻进来,则是守卫部队的责任。魏子裘深感肩头两侧的沉重,突然心头都一叹,想,不知道是谁把他突然调到这儿来的,但是,真可谓是太及时了。原来他都想,肯定是第一时间到前线去,结果不是的时候,还让他纳闷了一阵,只以为朱隶是爱妻过头了。

敌人都要到这里来了,不能升火了。帐篷也得全部收起来,然后,伤兵们和不会打仗的大夫全部转移到了附近的山洞里。

老天爷保佑,这会儿倒是下起雪了,或许可以稍微阻挡敌人行动的进程。这样,给他们的援军到来争取一点时间。他们自己也需要争取时间,拖延敌人进入这里的时间。

清惠出走的那条路最危险,毫无防备。魏子裘亲自带着人,到那条小道上,利用军营里现有的一些工具,给对方做陷阱和障碍物。

李敏到了山洞里,先查看了伤员们的情况,发现伤兵因为都是经历过生死的,反而看得比较开,早没有过多的顾虑了。

胡二哥输了妹妹的血以后,人就清醒了,让妹妹紫叶扶起自己,对走来看他的李敏说:“王妃,要不你先逃吧。”

“不可能。”李敏三个字斩钉截铁。

李大夫不可能做这种临危自己一个人逃脱的事。

胡二哥着急地说:“我们这些人死不死是无所谓,但是,王妃你不同,无论是什么人来,肯定是想抓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