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最能忍的人是谁,当然是皇帝了。

越能忍的人,才能越当的了皇帝。

老九就朱济的话,貌似想起了一件事,说:“之前,宫里听说和容妃一块住的那个常在,突然在后宫里不见了踪影。到现在,王公公让人翻遍了后宫,都找不到其被害的尸骨,周学士都调侃说,有可能变成千古奇案了。”

朱济不禁一句笑:“那个人嘛——”

“怎么,八哥见到了?”

朱济为此都忍不住要拿书敲老九脑袋:“你的消息不会比我少,我知道的事儿,你能不知道?”

“八哥,我这个弟弟惭愧,说真的,八哥能知道的事儿,我要是能知道,不用跟在八哥后面跑了。我这是疑惑,好像八哥有答案。”

朱济怎么可能老实回答他,只说:“不管这人是谁,如果不是尸骨找不到,而是这个人没有死——”

“没有死,莫非逃跑了?”老九咂下舌头。

“很怪吗?如果那时候觉得奇怪的话,这会儿肯定不奇怪了。你看看,隶王妃不也是突然间在皇宫里好像消失了一样吗?”

老九猛地身子打个激灵,于是,和皇帝一样都要发起抖来,说:“老天!这岂不是说,皇宫里有内贼!”

如果之前,皇帝只是对此事有所怀疑的话,那么,今天某人的逃脱,无疑确证了这点。

因此,朱济都快怀疑起,万历爷是不是早算准了有这个可能性,所以举办了这次宫宴,本想一箭双雕,抓住内贼同时把人抓住。可是,皇帝没有算准到自己的心。

万历爷掉以轻心了,让李敏有了可乘之机给逃了。同时,皇帝却绝对没有完全败局。至少,皇帝可以百分百确信自己皇宫里出了内贼,接下来,该是除内贼的时候了。

“这几天,我会告病在家,你老九也一样,赶紧找个地方躲去,千万不要进宫,有任何事都不要进宫。”朱济吩咐道,“皇宫如今犹如惊弓之鸟,必有血案流出。”

老九纷纷点头:“我都想好了,出行一趟,到京郊打猎去,给父皇打两套装备压压惊。”

朱济闻及他这句苦中作乐的话,不由破脸一笑。

随之,两道大笑声伴随马车,消失在大雪里头。风雪正刮得紧,没有人听得见。

朱璃的马车,同样在十爷被困的地方经过。马维看了主子一眼,朱璃坐在马车上是闭目养神,根本看不到十爷怎么样。

要说,和老十这个梁子,在上次办差事时,被所有人归结了是结下了。但是,说句老实话,事发的时候,他是挺埋怨老十的,可是,到底不会和老十赌这口气。

老十算得了啥?脑袋没有,只剩下像猪一样,被人利用罢了。

犹如今日,再一次某人借助老十成功对准了他和东宫。

太子都气得直发抖。

然而,此次事件里,损失最为惨重的应该是他三爷府了。

太子都有些犹豫了,还和不和他老三凑近。要知道,现在怀疑的矛头都指到他老三的老婆身上了。接下来皇宫里紧锣密鼓的内部调查,不得对着他老三发作?

不,那可不一定。

朱璃睁开眸子,眼前一片似云似雾的视野。

她说过了,说是他的眼睛一辈子都别想好了。她的话犹如神算,比皇帝更准,所有事实后来都证明她是对的。

朱璃嘴角勾了下,冷笑一声。

“主子。”马维请示他下一步动作。

“东宫近期是不能再有动作的了。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触及皇上的疑心。做什么事,不如不做。做了好事,一样会变成坏事。除非,那些已经之前布局过的人。”

“主子的意思是,八爷今天的表现如此淡定,都是因为,八爷已经布局过了?”

“你没有发现吗?她身旁的人——”

“小李子?”

马维知道,他们早怀疑小李子是李敏的人了。但是,这是苦于抓不到八爷的把柄。话说,这个小李子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总觉得这人好像似曾相识,但是,总是抓不到踪影。

“不管怎样,如今八爷的人,应该还是在她身边。”

“盯八爷府!”马维茅塞顿开。

“八成,皇上一样会派人紧盯着八爷府。”

其实马维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之前,皇帝怎么发现李敏到京师的。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皇后不可能说。东胡人不可能说。李莹更不可能说。只剩下一个可能性。

“真以为老八对她是真情实意吗?”朱璃冷冷地说,“老八这是先下手为强。让皇上抓住他把柄,不如由他先把风声放出去,而他自己早全身而退了。”

马维不由心里头都打个抖,只能说这个老八,真的强,很强。难怪,朝廷上那么多大臣力荐老八,意图顶替掉窝囊的太子。

要说众皇子的实力排名,太子真是只能排在老八身后。可是,皇帝为什么?

“用得着说吗?历朝历代,哪个皇上,会在在位的时候,立一个,最受欢迎的孩子为太子。尤其咱们这个皇上,压根不愁没有太子。”朱璃的声音说到这儿微沉,“要到未来,那就难说了。”

马维看着主子阴沉下去的脸,忍住隐隐的一阵发抖。

眼看这个京中的局势,到了越来越让人要窒息的时候了。

淑妃回到景阳宫时,只见宫里的人,突然少了不少,不由疑问:“出了什么事?”

留守景阳宫的姑姑上来答:“回贵妃的话,内务府来这里带走了一批人,说是例行问话,问完话,自然把人都放回来。说是,不止景阳宫而已。皇后的春秀宫都不会例外。”

淑妃扶着桌椅走到榻上,坐了下来以后,感觉自己两条腿都有点软。刚才,在宫宴里,她算是九死一生了。

她真的没有撒谎。李敏什么时候跑的,打算怎么跑哪里可能告诉她!

是她都没有想到,李敏居然会是这种逃法。

还有太后突然病好了,李敏都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说明太后宫里的人,也从来没有信任过她淑妃。但是,不知道太后是不是惦记她淑妃的情了,醒了以后,直接先找春秀宫添堵去了,不找她淑妃。否则,她淑妃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朱公公走了进来,知道她今晚上受到惊吓,赶紧从御膳房里给她端来一碗压惊的甜品。

淑妃端过碗时,问:“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朱公公点了点头。

回明被送走了,具体来说,是替包了。

所以说,回明逃出皇宫,好像拣回了一条性命。但是,向来,达官贵族都不把人命当人命的,回明不在的话,岂不是等于让她淑妃自己送死,怎么和皇帝交代,必须找一个平常百姓家不要的孩子,来顶替回明。

这替包的孩子要是好运的话,从此做小主子了,享尽一生荣华富贵。要是不好运的话,迟早活不过几岁。不过,那都是这孩子的父母不负责任的缘故了。

李敏不是没有想到这些。但是,她那个时候不可能拒绝淑妃。拒绝淑妃的话,淑妃不会带她去见太后,不见太后,她永远没有办法把自己的人拯救出来。

只能说人都是私心的。她李敏,也只是一个私心的人。

朱公公把回明,早就送到小李子手里待命了。

所以,这会儿她一走,小李子带着药箱随她出来,再带上了回明。

这个李华的女儿,倒也一路安静,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在这里,李敏不想去推测这个孩子是不是和李华一样居心叵测。一个只有一个多月大的孩子,能懂什么?脑力都没有长好呢。她李敏是个科学家,不是糊涂的迷信人。

却是她老公,在得知她和淑妃做了这样一个出人意外的交易以后,有些吃惊。

朱隶的目光,在那张小小的仿佛沉睡的小天使一样的脸蛋上盘转。

李敏有一刻都可以认为,他可以不问她意思,一刀直接把这个孩子杀了!

原因很简单,这孩子,不仅仅是李华的孩子,还是万历爷的孩子。

军靴重重的一下,踩在雪地里,接着,护国公拂袖,转开了方向。

抱着孩子的小李子俨然被刚才那一脚重踩,吓到惊魂未定。

李敏一样皱着眉头,她总不能失信于人,再说了,把个孩子杀了算什么,最多养到大了,再看苗头对不对,不对再动手。

回头,她问起小李子:“你出来以后,大牛和小翠呢?”

“他们两个,被奴才锁柴房里了。”小李子可绝对没有什么仁心可言。趁她和李老不在的时候,早就想把这对皇帝的小狗腿子怎样了。

见李敏不说话,小李子继续说:“奴才给他们留够了七日的水和干粮,有棉被。”

“你还不如直接把他们卖了。”李敏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不就是想,把这两孩子留个活口给皇帝自己处置,那也更活该,不用自己动手皇帝动手,少了自己的麻烦,可问题是,“不过是两个孩子都不知道什么。你主子教的你如此心狠手辣,连孩子都不放过?”

小李子呵呵,呵呵干笑两声:“王妃,谁都不敢保证这两孩子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是装的。”

“谁在本妃面前装,本妃能不知道?!”李敏瞪了他一下。

孩子的思维和行为表现不比成人,有规律可循。她和李老,都是学过这方面知识的大夫,完全可以知道这两个孩子有没有撒谎。李老之前之所以十分犹豫,十分痛惜的原因就在于此,这两孩子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完全被利用的。

小李子低下头。

李敏知道,他心里觉得冤枉。也是,让他了解什么叫做儿童心理行为学,他能懂吗?

在他们这些古代人的想法里,一个孩子哪怕刚出生,都是和成人一样!

像她老公,八成现在心里想的都是,这个回明会和李华一样,或是和皇帝一样。

但是,到底她老公和小李子不一样,枭雄的智商和胸怀,是小李子比不了的。

朱隶走了回来,大步的,沉稳的,走到抱着孩子的小李子面前,说:“一路到北燕之前,这孩子由你来照顾。若有个闪失,本王惟你是问。”

“奴才不敢!”小李子慌忙答应。

他心里一样是想不明白,眼看之前朱隶气成那样,怎么转瞬间变成一百八十度改变的态度了。

李敏悄悄睨了下护国公的侧脸。这个单纯的态度改变,可谓是最不单纯。

马队,经由这个短暂的停下汇合以后,再次往前进发了。

目的地,是往东边去。

这大概又是跌破皇帝的眼球吧。

东边,能有什么可以逃跑的路线吗?

李敏想起上回公孙给她的那张逃亡地图上清楚标明着,东边,一般来说,是最不可能他们选择的逃跑路线。虽然东部有海,他们可以一路乘船北上。可是,冬季的海面,不排除到了东边会结冰。

显然,她是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高卑为北燕的北部,一样临海。而且,高卑的港口,有据称可以抵御严寒的冬季港口,拥有可以破冰在海上形势的船只。

所以,这是她的猫爹亲自出马,带着国王的船队,来迎接她了。

隐蔽在海上的船只里,另外一场抉择在同步进行着。

高贞坐在椅子里,略带凉薄的丹凤眼俯瞰眼前跪着的,被五花大绑的少女,说:“如今,我们的船只要靠岸。靠了岸以后,你可以上岸,接着,直奔回大明京师,如何?”

朱琪抬头,似乎不假思索,嘴角勾起一道不信邪的弧度,道:“我能相信你有这么的好心吗?”

“朕,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好心人。”高贞懒洋洋地睁了睁眼片,俨然,完全不被对方所动,“但是,朕确实可以放你回去,做这样一件坏事。”

“什么?!”

放她回去是坏事?

“你娘亲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你认为,大明的天子,真的会很高兴你回去?”高贞眯下眸子,“或许吧,因为,大明的天子,终于能因为你回去挽回一点面子和自尊,但是,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被人骗了,你说,他该怎么办?”

朱琪好像一时没有能听明白他的话,再仔细琢磨了一遍之后,眉头皱成了个疙瘩,怎么都解不开。

“朕其实之前,也挺佩服你的。听说你是为了心爱的人,一路背叛大明天子跑到北燕。”

“我没有背叛我父皇!”

“可是,你认为,皇帝有可能承认你的做法是可行的吗?”

不可能。这用得着说吗?要是能,她会私自跑到北燕去?

“如果,你不回大明,回高卑,朕可以成全你。”

“什么意思?”

“你娘亲是朕赐的郡主,朕一样可以赐你其它名号,然后,你可以和你心爱的人,毫无阻拦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毕竟,朕的女儿,可是嫁给了护国公。”

朱琪的呼吸一瞬间紧促了起来。

【260】一家

抵达海边的时候,是夜晚。没有灯火,一片黑漆漆的。这附近听说连渔村都没有。为了逃避可能抵达的皇帝的追兵,李敏一行人绕了远路而行。

可能是第一次遇到古代的海,李敏在听见海浪声的时候,突然倍觉亲切。

“你以前见过海?”眼看她的表情里有些不一样的变化,朱隶问。

“王爷,不瞒王爷,妾身以前出海过呢。”李敏回想当年年轻英勇的时候,和同事一起出海执行任务,主要是到离大陆较远的海岛上义诊。

朱隶回想她走之前说的那话,道:“是在你的那个世界里发生的事吗?”

“是。”

随着马队越来越靠近海岸线,等候在那里的人,也越来越清晰地露出身影来。其中,肯定有先一步抵达的李老的身影。

“是敏儿真正的祖父吗?”

耳边,他几乎用密语的方式和她说话,很显然,知道他们的来历可大可小,必须尽最大限度保守这个秘密。

李敏猜,他这样谨慎,大概也是害怕触弄了什么天际,说不定再次把她带走了。

“是的。”李敏很高兴和他坦白自己的亲人是谁。

仰头望上去,只见他嘴角微扬,看起来,一样是很高兴。高兴能见到她真正的亲人。

在走近李老之前,他在马上继续和她说着:“之前,本王以为你孤独,是由于自小住在没人关怀的尚书府里,导致和徐家人都不亲。现在看来,其实是因为你真正的亲人未来。”

“王爷能看得出来吗?”

朱隶低头看她眉毛眼睛,不由跟着她微翘的眉梢而笑:“你看看你,嘴巴都笑到合不起来。”

李敏突然感觉在他面前,自己是一张空白的纸,什么都被他看得清楚明白似的。要不是他真的爱她,倒也不会如此仔细地观察她时刻的心情如何。

“王爷,其实——”

“其实本王知道,在你心里,真正的家人,是本王都比不上的。你回去的时候,是不是有过犹豫回不回到本王身旁?”

没想到他连这点都琢磨到了。那么,这段她和他分开的日子里,他的内心有多煎熬可想而知了。

李敏不由低声:“王爷是不是做过了最坏的打算?”

“有过最坏的打算,但是,怎么想,都觉得你会回来。没有理由,让你一个人带本王的孩子到其它地方去。而且,不可能说,你这样就走,而这个天下其实还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改变。”

可见这个男人的内心世界里,不仅充满智慧,而且强大。

“王爷是不是也像慧光方丈那样想的,这个天下需要改变?”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这样直面问他这个问题。

朱隶道:“本王曾经尝试过,不想屠杀,不想太多人丧命,更不想血流成河。但是,你会越来越发现,这样的想法,不过是让死亡来的更惨烈,更痛苦,更多人死于非难。皇上他,迟早会攻打北燕。如果不在本王手里拿下北燕,皇上没有信心他的子孙万代可以完成他没有能完成的大业。”

李敏的眸光里一闪。

是没有想到他的心思早已想到如此深远了。只能说,这是一个,可能天下少数几个,能与万历爷抗衡的枭雄,因此,想的,都是万历爷想的东西。

没有退路可以退了。

原因很简单。万历爷立的太子,根本不能和护国公抵抗。其余的皇子,万历爷不敢立。为什么?

其余的皇子,和万历爷一样的残暴,一旦上位,会把其他皇子杀光,甚至把在位的万历爷都杀了。万历爷自己怎么走过的这条路,自己心里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只能说,那会儿,万历爷登基的时候,赶上了护国公羽翼未丰。结果,时至今日,万历爷本想一开始痛下的杀手,反倒把护国公逼急了,变成了真正展翅欲飞的雄鹰。到眼下这个生死决战的时刻,谁都没有办法逃避。

大战,几乎是一触即发的状态了。

李敏被老公抱下马,站住脚,只见自己祖父已经走了上来。

李老那双金光闪闪的眼珠子,早在她老公身上脸上打量了,应该说,是像挖骨头一样,想把她老公解剖了那样十分苛刻地审视着。

朱隶都不由一个挺直了腰板,来面对眼前这个看似平凡其实一点都不平凡的老人。

李敏知道,自己祖父是什么大人物都见过的人,毕竟是中医界的元老,因此,领导人都见过好多次。李老见什么大人物都毫无压力。否则,之前见皇帝的时候,倘若是平常人,早就吓得全身发抖了,李老不仅在万历爷面前谈笑,而且装傻。

终究,她爷爷在打量了一番她老公以后,一句话却都没有和她老公说,只是走到她身旁。李老对着孙女耳语:“体格挺壮实的,军人,扛得起大刀大枪。”

这不是废话吗?李敏想翻个眼皮。她老公本就是带兵打仗的王。

李老继续说:“看他眼神看着我毫无压力,怎么,你都和他说我是什么人了吗?”

“我不能和他说吗?”李敏反问老人家。

“当然了,让他猜一猜,不是更有意思吗?”老人家明显童心未泯,玩兴大着。

李敏更为无语了。

“我看他——”李老继续评价孙女婿,“带的人,一个个都好像不得了的架势。可以说,能驾驭得了一批能干的人,只能说明这个人的能力越强,天生是当大领导的料。”

李敏对此再给李老打一针预防针:“爷爷,你忘了吗?我和你说过的,皇上想杀他。”

“对。怕他谋反!”李老几乎是要一掌兴奋地拍在大腿上,“这样的人,要干一番大事业的。要翻云覆雨的。孙女,你跟了这样的人,以后是要当帝后的命了。”

李敏其实对当什么帝后,一点特别点的兴趣都没有,只能说,嫁夫随夫。

老人家说这话肯定也是说说完。李老从来都不是那种贪婪富贵的人,说:“当了帝后的话,责任大了。还不如下到村里当个乡村大夫。”

“可是,谁让你孙女嫁了这样一个人。”李敏给老人家头顶泼冷水。

一听孙女这话,就知道是在说笑,想回侃他,李老大笑着,毫不费力地说:“那有什么!当作人生历练,一个人一生,得活得精彩,什么都试过最好。”

李敏再次举白旗:“爷爷,你的口才,哪里是我能说过您的。”

在他们爷孙俩旁边不过一步之遥,朱隶练过的耳力,当然是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了。

李敏自然也是知道他肯定能听见他们的话,眼角斜射过去,偷瞄他脸上的表情时,只见他一双眸子都笑眯眯的,眸光里那股温柔的善意,简直像溺水似的要溺死她了。

心头不由一惊,想他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情。可想得到,他真的很为她高兴。而且,也喜欢她爷爷。

来接他们的大船,接到发出的信号以后,往岸边靠近,并且放上了木板连接到了陆地上,让他们上船。

夜色昏暗,只能模糊地辨认出这艘大船的轮廓。李敏却不得不惊叹古代人的智慧。只见这艘海船,明显像小山那样的高,屹立在她面前。

好在今晚上的浪不高,登船挺顺利。

李敏和爷爷走在一块儿,继续攀谈着。

“爷爷,你怎么出来的?”李敏问。

“我出来的时候,还担心你。后来听说你老公亲自去接你了。”李老先说结果,再倒述来,“那时候,皇上不是让他的人把我接走吗?我一看,我好像是被带到其它地方去了,都有些吃惊。”

李敏回想起来,那时候宫宴上人多,她一时都难以找到老人的踪影。但是,因为有之前绿鹦哥带回来的信息,说是会在宫宴动手,因此,她并不紧张。以她推断,确实宫宴是最好下手的机会。更何况,皇帝肯定不敢杀死她爷爷。

太医院鲁仲阳那些老狐狸的心思,她李敏能不知道?既然知道李老和她关系匪浅,她医术又了得,万一她有点什么意外,不还有个李老可以代替她。这也是皇帝心里埋的心思,否则万历爷不会这样注意李老。

只能说,皇帝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一点,低估了他老公在皇宫里埋下的伏笔。

“我猜——”李老和她想的似乎一样,瞄了下孙女婿的身影,说,“他可能早有料到,你会出现在京师里,先在京师里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李敏点头。

“你这个老公,只能说,心思埋的太深,犹如皇帝。”李老趁着孙女婿远一点,贴在孙女耳朵边道。

李敏在上了船板以后,远远好像瞟到了熟悉的另一道人影,不得不先和老人家说:“爷爷,记得不?我说我在这里认的那个爹,是个国王。”

孙女婿是未来皇帝之材,孙女古代认的爹也是个王。好了,一家都是王。李老周身打了个激灵,跟随孙女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了弯腰从船上房间里走出来的古代男子。

只见其全身一袭金边的红色裘袍,头戴金冠,发如浓墨披散在肩头,一双犹如月光的丹凤眸子,是美得像是从天上下凡的仙人一般。

李老看得有些目不转睛。

李敏偷偷问老人家:“觉得他像谁吗?”

以前,她也总觉得她在这个古代的一家人,有些似曾相识,可是想不出来究竟。

李老的表情似乎佐证了她这点推断。

老人家宛若是回想往事一样欣叹着:“你不知道,当年我有个堂弟,长得就他这个样。他们一家,都是丹凤眼。”

“我好像没有见过。”李敏吃惊地回忆着,不记得有这回事儿。

“当然了。他们一家,早就漂洋过海,到国外定居了。由于路途太远,和国内的亲戚,极少联系。再有我那个堂弟死得早。那个时候,医术还不怎么发达。他在外面时不巧心脏病发,没有及时救回来,死的时候,不过四十几岁。死时正值功成名就之时,人生巅峰之际,他家里人伤心得像什么一样,从此,再没有和我们这边的亲戚联系。”

“为什么?”李敏觉得老人家话里有话,问。

李老不得已继续说下去:“因为早在他当年要出国的时候,我就对他说了,说你这样出去不好。要是有个万一,他又不学医的——他家里人可能都觉得我乌鸦嘴吧。”

自己爷爷是好心,所以多管了闲事。

高贞看见她,眉毛上扬,神采飞扬,接着,再看到她身旁的李老时,丹凤眸子一转,仿佛略含了些深意。

可见,她在外面随便认个爷爷回来的事儿,同样传到高贞耳朵里了。

她贵为高卑国的公主,怎么可以随便在外面认亲?

高贞本该气得暴跳如雷。据说,高卑国的太后,对她如此行径大发批判,是很不高兴。但是,高贞不一样。

国王的气度,和太后的气度肯定是不一样的。

高贞知道,她不可能随便被人糊弄了去认亲,这里头,肯定有什么缘故。现在,只见她和老人家有说有笑,十分亲密,彼此那种亲切的感觉,已经很难用单纯的认下来的亲人来形容。

用句比较确切的话来形容的话,高贞其实内心里微微有些妒火了。

这个女儿,明显胳膊都往外拐的,对自己老公,对陌生人,都能对他这个猫爹感情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