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麋鹿当然是无地自容,想就地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随着假人被正式拆穿了,真实的齐羽飞,从暗藏的地方走了出来。

众人一看,只见他真人,与之前陪伴他们走了一路的假人,几乎没有任何两样。难怪能以假乱真,把麋鹿这样的门外汉耍的团团转。

朱潜都不由地欣然一叹,有些津津乐道的口味说:“有闻魅庭之人,精通地府之术,能让死人回到黄土地上,让活着的人宛如看到亲人般,如今一见,是比传说的更令人惊叹。”

麋鹿却是歪起嘴:“没事搞假人做什么?欺骗世人,江湖拐骗之术。”

面对麋鹿针锋相对的这话,齐羽飞只是温吞吞的,好脾气地微笑着。似乎,这样的话,他从无数人口里听说过了。

瑜鞅显然却是无法忍受的,一脚朝麋鹿屁股上踢了过去,在外人眼里,这分明是恨铁不成钢的表现,说:“你刚刚没有听见世子的话了吗?魅庭之术,是为慰籍活人想见逝者的思念之情。好好的,助人为乐的事儿,大善事,只有你这满脑子肮脏的想法可以想歪了。要不是齐洞主好脾气,你这条命,都不知道死多少回,还不快给人道歉!”

麋鹿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冲齐羽飞一拱手:“你知道的,我这人,性情爽快,难免口无遮拦,如果言语之中对洞主有所冒犯,请洞主大人大量,原谅小弟。”说完这话,心口一口气顺不过去,麋鹿硬是自己自作主张再加了一句:“当然,这都是因为你先不道德,糊弄我。”

瑜鞅在听见他后面一句之后,再给了他一脚,直踢到他蹲到树下继续闭门思过。回头,对齐羽飞客气地说:“我这个表弟,人不是坏,就是口德损了些。”

齐羽飞见瑜鞅亲自道歉,连忙摆手:“少主客气了。这位小兄弟说的没有错。是我不敬在先。由于之情都不清楚小兄弟与少主的关系,只怕本人是有得罪之处,还望少主见谅。”

原来齐羽飞是有意刺探他麋鹿的身份。这只能再次说明他麋鹿是没本事,或是本事不足,不足以认出齐羽飞的伎俩,活该被耍。

麋鹿就此气嘟嘟的,嘴都歪了。

瑜鞅不得不再对齐羽飞和朱潜进行解释:“我这个表弟,确实是,在堡里,几乎都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人。此次,他突然受邀而来,是令堡里众多人都感到吃惊。如今,真相败露,这只是书院某些人设的一个圈套。因此,他在受邀之中,反倒并不奇怪了。”

麋鹿听到他这话立马跳了起来:“我出门前都说了,绝对不会连累你!”

朱潜在旁边,与大黑对了一眼:这对表兄弟,别看见面就吵,可是,明显感情比谁都好。

瑜鞅那句话,显得更意味深长了。很显然,书院把麋鹿招上山,是为了套瑜鞅。知道瑜鞅爱护这个兄弟,这就等于瑜鞅有了弱点。

对此,瑜鞅也是寓意深长的,对着朱潜说:“当初,听说与世子一同上山的是两位女子。我本以为——”

本以为,是两个很了不起的,可能能保护朱潜的女保镖。结果,现在看来,是和给瑜鞅设的套一样。专门招两个女的陪同朱潜一块上山,是来给朱潜拉后腿的,想给朱潜添麻烦的,让她们随时变为朱潜的软肋方便下手。

雅子安静地低下眼帘。

只听他的声音,却是十分笃定地这样谈笑风生:“如果,某些人真的是如此痴心妄想,只能说,这些人,根本不足以为敌。”

此话一出,顿时让瑜鞅、齐羽飞等人的目光都亮了。

瑜鞅双手抱拳:“是本人欠缺思虑。护国公王府可是岂容小辈揣摩的地方。世子的老师,是天下第一鬼才。护国公和隶王妃,名满天下的夫妇。世子出远门,背后多少人出谋划策,怎能说随意给人算计了。”

朱潜对于他这话,并没有做任何回应,是回头,看向雅子。

瑜鞅顺他的目光看到了病人,口气不由沉了下来:“我知道表弟中毒了,一直也在寻找解毒之法。”

“少主没有找到吗?”

“恐怕是和世子所想的一样。这个毒,还真不是什么人下的毒,是温病。”

章节目录 朱潜轶事二三事肆捌

温病,在中医中,泛指的是,感受温邪引起的一类外感性急性热病的总称。

中医与西医的明显区别,在于,中医通常对的是证。而西医对的才是病。因此,中医指的温病,在西医里硬是要找到对上号的,那绝对是不止一种,有很多种,在西医里,叫做传染病。

西医说的传染病,是可以由很多原因引起的,可以由细菌,可以由病毒,可以由寄生虫。

相反,中医,认为都是外邪。至于这个邪气,如果是温病,那就是温邪。温邪是什么东西,在中医来说,那绝对是抽象派的了。

瑜秧说是温病。

朱潜由于从小在李老那儿学的,不止是中医而已。知道关于传染病,恐怕单靠中医这套温邪理论,治不了本。

据李老说,西医之所以当年能横霸天下,击败中医体系的地位,原因就在于抗生素的发明,在传染病方面取得了卓越的功绩,是人类历史上的一大里程碑。

如果没有抗生素的发现,很多传染病,光靠中医是治不了本的,到最后,人被病情活活拖死。

据说当年,西方的结核病病人,和中医的肺痨病人一样,都是绝症。可是,西医有诸如抗生素的化学药物发明以后,结核病病人再也不用绝望了。对比之下,中医治疗下的肺痨病人,却依旧生不如死。

化学,这门基础学科,在古代中医的历史里头,根本不占任何地位。

中医治病,不是药学家们提炼出来的化学药品,是中草药。当然,这也不能说中草药一点用处都没有。临床医学讲究验治。无论白猫黑猫只要抓到老鼠的都是好猫。只要能治好病,什么法子都是对的。

对此,朱潜想起了李老说的,到了未来某天,有些人,也用化学的方式,把中草药中对治病有用的成分提炼出来,制造出了中草药独特的新疗法,大大提高了中草药的药效,与化学药品媲美。

中草药对传染病不是一无是处的,更重要的是,找到对准疾病的那味药。

齐羽飞、麋鹿、大黑等,一边看着瑜秧,一边看着朱潜。

现在,都寄望在这两个出自天下神医后代的公子身上了。或许,他们从自己的父辈母辈那里,

继承了些什么。

麋鹿有些忍不住,问起朱潜:“他都知道,你能不知道?”

瑜秧立马瞪了眼表弟:没有规矩。

麋鹿歪着眉毛,说:“你知道我这人性格是这样的了。一路走来,我都不知道被他欺负多少次了。而且,我还被他拿来试药。”

“你吃过世子给的药?”听到他这话,瑜秧立马追问。

齐羽飞一样竖起耳朵全神贯注。

麋鹿不明白表哥这个表情,说:“是,怎么了?你怕他给我下毒吗?”

“不。我是看你行走如常,精神与常人没有太大区别。要知道有些中毒者都已经连发高烧,命在旦夕。你身子底子固然不错,但是如果没有任何措施,怕也是难逃这一劫。如今听你这样一说,无疑是世子救了你一命。你还不快向世子磕头叩恩。”瑜秧说。

麋鹿直接白瑜秧一眼:“他不是想救我,是拿我试药,你懂不懂?!”

“可是,世子的药明显在你身上有效,是否?”

瑜秧这样一说,麋鹿再次感觉一下,似乎是身体较之之前中毒的时候,一直都没有感觉疲劳的痕迹。也就是说,朱潜给他吃的药,不是一时的昙花一现的药效,是有点根治的作用的?

这令他诧异万分,几乎是要拎起眼前这个七岁小屁孩兴师问罪了:“你你你,是不是明知道这个病怎么治了,但是,一直吊着我的胃口,不给我治!”

朱潜都没有反应。大黑听见他这话,立马气到嘴巴都歪了:“无中生有!你这个小人品行,我家少爷不知道容忍了你多少次了!世子是天下有尊之人。母亲是天下神医,以仁善医德名满天下。世子师从王妃,医德更是无人可比。要是世子真是想弃你于不顾,怎会令另一个病人到至今都高烧不退?”

话末说到雅子身上。

麋鹿想想也是,如果真是朱潜找到了解药,但是不给他治,总得给雅子治吧。于是,他看回瑜秧,不高兴地说:“都是你,让我一时想歪了,又错怪人了。”

瑜秧被他泼了身脏水,来了气:“你怎么不说你这个性子不改改?说风是风,说雨是雨。没人想歪,就你一个能想歪。你自己的毛病,还来怪罪到我头上?!”

齐羽飞在一旁摇头苦笑。只见这对表兄弟,自从见面开始,都是吵嘴,没一刻休停。别人看了都替他们累。

要不是远处再次传来了狼嗥。恐怕这对徐家的表兄弟,会一路吵到天亮,吵到天涯海角。

狼嗥的声音听起来甚是焦急,是那种狗急跳墙恨不得咬死人,更可以说是与人同归于尽的势头。

“那些人究竟找什么东西?是狼窝里有草药吗?”麋鹿问。

朱潜这时方才慢慢地开了口:“有一种药草,很是特别。这种药草,我娘当初让人寻找,是历经千辛万苦,找了很多地方,终于找到了几株。”

“旷世神药?”几个人立马追着问。

“不。这种药草,不是一个地方才有的。但是,因为其药效,与生长的环境有密切相关的联系。”

这话,不是大夫恐怕是不理解的了。同一种药草,还能因为地点不同而不同?

瑜秧在这方面,肯定是比麋鹿他们更快领会到了朱潜话里的深意,说:“世子的意思,指的是,犹如金银花,许多地方有产,可是,南方和北方生产的金银花,药效还有些不同。”

齐羽飞顿时想了起来,说:“真正的金银花,应该指的是北方的金银花。南方种植的金银花,是由于北方药材难运到南方,在南方找到的一种,叫做山银花的。药效基本一致,但是,据说讲究的大夫用药时,仍将其区别。”

麋鹿和大黑听得似懂非懂,他们只关注一点,那就是,朱潜说的这个药草,莫非,给他麋鹿吃过了?

“我给你的药方里,下了一点,实在是手头此药太少了。”朱潜承认了这个事。

其他人听出他话里另一层的意思,也就是说,护国公王府里的好药,护国公和隶王妃肯定是把王府里最好的东西,都让儿子带身上了,以防意外。他们想回王府里再取此药,恐怕也不会有。

只得找现成的了。那么,这个药,莫非会长在这个山上的狼窝里?

以前书院的人都不知道这事吗?

比较可靠的推论应该是——

齐羽飞这样推测着:“狼崽一样中招了,生病了。年长的狼,给狼崽喂了草药,有人看见狼崽病情好转,因此,开始抢狼的药。”

如果这个推断是正确的,说明了,狼窝里的药正是救命药草。

他们应该马上加入抢药大军。

麋鹿摩拳擦掌。

大黑比起他冷静的多了,眼睛暗中数了一数眼前一圈同伴,这么少的人数,听狼的叫声,肯定很多人抢。一片乱局,高手如林,只怕都自身难保,还说想进去厮杀?

“不去吗?”麋鹿终于发现,现场所有人除了他一个兴奋以外,没有一个准备动脚的。因此,他开始又想歪了,阴阳怪气地看着他们几个:“对,你们都没有中招,你们不用怕会死,只有我怕会死。好吧,你们都别去,我一个人去,我怕死。”

瑜秧一把拉住他胳膊,气急败坏的:“你想谁都好,能这样想我和世子是这样的人吗?”

到底是,他们两个,都算得上是他麋鹿有血亲联系的亲人,怎可能真见死不救。

“那怎么办?我不能让你们一块陪我去送死吧。”麋鹿悻悻然说。

“必须有个周详的计划——”齐羽飞低声说道。

“计划?你不知道现在都耽搁了多少时辰了吗?”麋鹿指指天上的月亮,“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还有,我们再晚一点,药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被人抢走更好。”

其余人刷的一下,目光全落在了发出这句声音的朱潜身上。

“你傻了吗?”麋鹿对着他用力瞪着,“我就知道你想我死的了!”

瑜秧一脚踢中麋鹿的小腿。

麋鹿委屈地揉着自己的腿:“我说的有错吗?他自己说的,诅咒我的药被人抢走。”

“世子的意思是,如果现在去抢,要和许多人斗,如果药真被其中一个抢走的话,只和那人斗足够了。”

这样一说,还有些道理。麋鹿眼睛一亮,又看起了朱潜:“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

“要看抢到药能是什么人。我们先到那人那儿守株待兔,更好。”朱潜曼声道。

麋鹿猛然一掌拍到他小肩膀,哈哈哈笑着:“你这个小屁孩,老气横秋的,看不顺眼,可是,真是太聪明了。跟着你绝对不吃亏。”

其余人一幅口若木鸡样。

章节目录 朱潜轶事二三事肆玖

瑜鞅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简直没眼看了。

这个表弟,在仓皇堡的时候,一直都是这个样,说话不经大脑的。因为在堡里,都是自己人,大家倒也都宽容地看待麋鹿。

主要是仓皇堡里规矩其实不像外面的人想象中那么苛刻。仓皇堡对待自己人,都是好得不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