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又后悔了,想带了燕檀即时回家,却被燕檀拦下:“裴大哥,你请了这两日假,恐怕这几日都要宿在营中,家中只有我与嫂子两个人,说出去也不好听。只盼嫂子疼我,每日送些吃的过来给我就行了。”

裴东明想了想,明日自己便要回营,也只得如此了。

夫妻二人安置好了燕檀,只得怏怏回得家来。

这时候裴东明才有暇细问书香说了些什么话。

书香这一个多月以来焦虑难安,心中本就如紧绷的弦一般,好容易打了胜仗,裴东明又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吊着的一颗心,这番折腾,倒将平日防备的心去了十之六七,当下竹筒倒豆子一般气咻咻在被窝里将怀香痛骂了一番,又将自己在气愤之中劝燕檀休妻之事讲了一遍,倒引得裴东明笑道:“娘子与为夫当真齐心一致,先时在城楼上,我与燕檀值守之时也这样劝过他…任是个貌比西施的,不将燕檀放在心上,也是枉然。”

说到这里,他又深感自己幸福,拥着自家小娘子绵软的身子,大手也不规矩的在她身上点火,又嘱咐了一句:“瞧着她那样儿的,也不是个贤惠会下厨的,不如从明日起,燕兄弟的三日三餐你都送了过去吧。”

书香应着,衣衫早被他剥的干净,缱绻温柔,又是一度。

第二日里她便早早起身做了早餐,提着送了过去。

怀香还在被窝里未曾起来,被她的敲门声惊醒,迷迷糊糊的转头,却对上身边一对寒潭一般的眸子,当下清醒了,又暗暗懊恼,也不知道他醒来多久了?

他这般呆呆瞧着自己的睡颜,莫非是犯了痴?

她对自己的容貌从来自信,这时候又在心里想着,他这样的粗汉,竟然有幸得了自己的身子,定然是万般不舍,连她睡着了也痴痴瞧着…当下是又得意又为自己心酸。

她这副模样,本应该是在大户人家后院里穿金戴银的富贵身子,怎的就会平白无故便宜了这粗汉?

她愤愤不平起身来,随便将头发在脑后挽了挽,皮了件衣服便去开门。

见书香提着篮子进来,又高兴起来。燕檀回家来也有回来的好处,这不,天刚亮书香就送了早餐过来,也省得她在四处打饥荒,不知道去哪家小饭馆吃饭。

边城一般的饭馆吃食总流于粗陋,味道又平常,大约只能果腹,她在书香家蹭惯了饭食,这几日已经食难下咽了。

“妹妹倒勤快,这一大早的就做了饭来。正好我跟夫君都还未曾吃早饭呢。”

燕檀看着这女人,心里抱愧,自己一句话想吃书香的饭,她便做了送过来,但他娶的这位也太没有眼色了吧?

不过书香今日心情极好,笑咪咪道:“姐姐说哪里说,你想吃妹妹做的饭,有空我再做了给你吃,只是这早饭你还真不能吃。”

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小陶罐跟一个碗来,倒了滚汤的半碗热水来,递了给燕檀:“我就知道姐姐还睡着,索性连开水也一并提了来,燕兄弟正好漱漱口,再热热喝两口水就可以吃早饭了。”

怀香不信邪,上前去气嘟嘟的掀开了篮子里另一个小陶罐,一股药味扑鼻而来,再掀开一个砂锅,竟然也是一股奇怪的味道。

书香笑咪咪服侍了燕檀喝水,见怀香这番动作,接过燕檀喝完的碗,上去将药罐盖了起来,从另一个砂锅里舀了一大碗鸡块粥出来,拿了篮子里的筷子送了给燕檀。

她心中不喜怀香懒惰,昨晚见她房中桌上放着好几幅碗筷,平日又是一个人过活,思忖着定然是攒了好几日的碗筷,今日过来,便连燕檀喝的热水碗筷之类皆从自家拿了干净的过来。

这会见燕檀开吃了,这才坐在条凳上,笑道:“姐姐有所不知,燕兄弟失血过多,我特意去寻了仁安堂的古大夫开了几个药膳方子调理补血,这药膳之中有些东西乃是活血化淤的,

你尚在孕中,万不可碰这些东西。”

怀香悻悻站在那篮子旁边,几乎都要生起气来:“那我吃什么呀?”

书香摸摸鬓角,笑的狡黠:“姐姐每日吃什么我哪里知道啊?我家夫君只嘱我每日要照顾好燕兄弟,他可没嘱咐我每日做什么给姐姐吃。”

怀香狠狠瞪她,这话若是莲香说的,她十万分相信。

莲香那是以夫为天,贺黑子的话比圣旨还灵验,只要贺黑子不让做的事,或者没有吩咐的事,她一步都不多走多行。但书香是什么人啊?夫君不在家,能将半个院子都翻了,在家里翻墙打洞,只差把屋顶掀了的人物。

这死丫头就是故意的!

书香笑微微坐在那里,盯着燕檀吃了两碗药粥,又从篮子里拿出个干净的碗来,拿了早熬好的药来,递了过去给他。

燕檀默不作声喝了药,又被书香服侍着漱了口,重新躺回被窝里去,胃里的粥暖暖的,很快便再次睡着了。

这场大战耗时太久,他已经很久没有好睡过了。

撒泼

25

燕檀伤重在家,书香围在灶台边的功夫骤然增多,还要给连存左迁准备午饭,只恨不得自己多生了两条腿出来。

好在左迁听得裴东明讲起,这些日子他家小娘子很是忙碌,想起那个瘦骨伶仃的小丫头,初次见面吓得直哆嗦,心存体贴,便每日差了自己的贴身护卫前去拿饭,倒省得她再跑一趟。

书香早知自己这午饭不但连存左迁下肚,自家夫君跟黑子也天天在一起,自然毫不客气拉了莲香过来帮忙。

莲香陪着她去了怀香家几次,看到那种乱况,忍不住便动手收拾。怀香见得有人帮她收拾,顿时坐在那里装柔弱,又诉苦,怀着孕多么的辛苦难受,又想吃些什么东西。

书香镇定自若的在怀香的唠叨里服侍着燕檀吃饭喝药,末了拉起莲香便走,再呆下去说不定这傻姐姐还会答应怀香一堆要求。

怀香在后面瞧的清楚,跌足暗恨,却又无可奈何。

书香这丫头就跟鱼儿似的,滑溜的很,极难抓住。

回去的路上莲香十分佩服书香的镇定自若:“那么乱的房间,妹妹你居然也能坐得住。”

书香翻个白眼:“那又不是我家,怀香都能视若无睹桌上吃过五六日未洗的碗筷,跟落了厚厚一层的灰尘,我怎么坐不住了?”

莲香捂着嘴轻笑:“我瞧见你坐下的时候还拿帕子轻轻擦了条凳呢。”

书香在她腋下挠了一把,大乐:“我那不是怕把裙子弄脏嘛。”

按理说,书香也是妙龄女子,爱美爱干净是本能,可惜她被林家老夫人放在房里养着。

林老太太对身边这些长的美貌的大丫头们极疼,行动作卧,吃饭穿衣,比林家旁支的小姐还要好,身边琐事末一概有小丫头子们料理。

说穿了,不过就是为了随时准备着给儿孙们房里添的人。

做通房或者姨娘的人,不会干活不会紧,最要紧是身段好脸蛋美,嘴甜会说话,瞧着赏心悦目才是头等大事。

怀香自小到大,学的是穿衣打扮,描眉扮俏,讨主子欢喜,至于烹饪女红,那是一概也不会的。

书香与莲香则与她不同,身边并无小丫头可供使唤,这些事情都是做惯了的,因此两人家中皆是干净整洁,都是一把过日子的好手。莲香又有一手好绣活,这些日子已经埋头绣了好些手帕,送去绣庄寄卖了。

哪曾想还未过两日,莲香也诊出怀了身孕,贺黑子回来大喜过望,绣活一概不再让她做了,直恨不得将莲香供起来,最好不要动弹。

书香也替她欢喜,再去燕家的时候,面上喜意连连。

怀香这些日子对她有气,暗恨这小丫头心思狡诈,人又懒,每日送饭居然只送燕檀的,全没有她的份。有一日竟然还笑咪咪问她:“姐姐要不要学学生火做饭?其实极是简单,至少不必去外面小饭馆里吃了。”

彼时怀香正坐在核妆台前描眉画唇点胭脂,没好气的伸出自己纤纤玉手:“你也瞧瞧我是做饭的料不?你个刁钻的死丫头,一肚子坏心眼,就是想饿死我!”这腔调简直就是从前在林府对着小丫头子们呼来喝去的作派。

书香心头不喜,也懒的再劝她,只是每日燕檀药膳不断。

她是个知恩记德的人,感佩燕檀这番铁血义举,这些日子变着法的煮了药膳送来,凡是能令他伤口早日愈合的方子,总要拿来一试。燕檀气色一日日转了过来,面色日渐红润,又白了几分,轩眉威武,他本来便生的俊美整齐,瞧着倒真是个好儿郎。

怀香每日里瞧着这般俊美的儿郎,一时里暗叹他穷困,只是个穷当兵的,跟着他这辈子大约没有出头之日,只能每日操劳,经年便花容凋残;一时里又偷瞧着他发呆,只觉自己嫁的男子竟然生的这般好,那一颗心便不由咚咚跳了起来。

自成亲之后,燕檀与她本来便相聚日短,这些日子在床上养病,二人有暇相互打量,燕檀是越来越厌恶嫌恶,怀香却是心中五味陈杂,摇摆不定。

依着燕檀的想法,娶妇自然是贤德,明理,知义,像书香这样的才是佳缘。

他自在家,连身上衣衫怀香也不曾过问,又重伤体虚,汗出不止,都是书香准备了干净的白布巾来,嘱咐他出了汗务必拭净,连身上换洗衣衫也是书香每日里拿了替裴东明做的新衫来替换,又拿了回去洗的。

他推脱了两次,都被她温声制止。

“燕兄弟,你救了我家夫君的命,以后你便是我家夫君的至亲骨血兄弟,长嫂如母,你叫他一声大哥,我替你洗两件衫子也不值什么。”就算亲兄弟,危急时刻也不是都情愿以命相救的。

日子愈久,他心中的主意便愈加坚定。

这一日书香心情愉快,替燕檀盛粥的时候话也多了,多问了几句他身上的伤口,燕檀与她也日渐熟稔,面上笑容淡淡答她,又接过书香递过来的粥碗,一问一答间,瞧在怀香眼里,只刺眼的很。

几时起,这丫头倒与她家夫君关系这样亲近了?

他整日躺在床上,连个笑脸也不给自己,偏书香来了面上就带了笑容。

当下“啪”的一声将手中桃木梳砸在妆台上,冷哼一声:“篱笆要是扎得牢,骚狐狸哪有机会钻进来?”

燕檀与书香一怔,各自省起,她这是在说他两个人。

当下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燕檀坐了起来,将粥碗递了给书香,“嫂子你且先放桌上。”这是气到粥也不吃了,冷冷瞧着怀香:“你这是说谁呢?”

书香心中气恼,有心与怀香理论几句,又顾忌着燕檀重伤才能起身,连下床也不能,万一受了闲气,连忙扶了欲下床的燕檀,要将他往床上按。

“燕兄弟,你别胡思乱想了,快上床去,好生喝了粥,还要喝药呢。”

怀香听在耳中,只觉她这般若无其事的体贴更是恼人,又见书香毫无避忌的拉着燕檀的胳膊,满腹的委屈都化作了醋恼之意,当下朝着书香扬了扬下巴,冷笑:“谁是骚狐狸谁知道!”

书香只觉自己拉着的这男人粗壮的手臂之下,肌肉已经紧绷了起来,显见气得不轻,直恨不得拉着怀香去外面大吵一架,好生教训一回这没脑子的女人,又生怕气坏了燕檀,咬了咬牙,使劲按着欲从床上下来的燕檀,死活不让他下床:“燕兄弟,你要是再这般折腾,可是要把伤口撕裂了…”

燕檀体格高健,书香哪里能按得住气得哆嗦的他,被他轻轻一下就坚定的拨了过去,忍着胸腔痛意大步走到了怀香面前,虎拳高举,一脸的怒意,眼瞧着是一拳打下去的模样。

书香上前去要拉他,却见他胸前白色中衣之上已经渗出了血迹,暗道要糟,这是刚刚愈合的伤口又撕裂了,这伤口当初几乎要命,若非这些日子静养得宜,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怀香秀美的脸蛋毫无惧色的迎向燕檀,她心中笃定自己貌美,这男人好不容易才娶到了自己,定然舍不得下手,连连撒泼:“你打啊你打啊!”说着就要往他胸前撞去。

书香吓得魂飞魄散,燕檀胸前那伤口可是致命的,若被她撞上…说时迟那时快,她猛然扑上前去,一把拦腰死死抱住了怀香,又朝着身后吼:“燕檀你不要命了?!”

燕檀方才是气昏了头,此刻才觉得胸前巨痛,见书香纤瘦的身子死死拦着怀香,生怕她撞上自己,反观怀香,心头熊熊怒火反倒降了下来,“我不打你。我顶天立地的男儿,从来只打蛮夷,何必打你?”

他缓缓一步步挪了过去,坐回了床上,“罢罢罢,你既然觉得这日子不合你意,等你生下这孩儿,我便给你写一封放妻书吧。”

书香松了手,连忙转头去瞧燕檀,见他不似说笑,面上神色再认真不过,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怀香心中愈怒,猛的推了一把,目中怒火燃烧:“贱人,这下你满意了吧?引得我们夫妻不合,我得了放妻书,你就满意了吧?”

书香目瞪口呆瞧着面前泼妇一般的女人,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的脑回路与自己,大概真的不在同一频道吧?

不然为何能得出这么荒谬的结论?

燕檀捂着胸口,冷冷道:“你不必信口雌黄,污蔑嫂子。自成亲以来,我对你百般忍让,只是你不愿与我好生过下去,又何苦要将这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怀香跳起来,指着书香大骂:“你到现在还护着这个小贱人!当我不知道吗?她在林家的时候就勾引林大少爷,与墨香争风吃醋,结果被墨香打的脸都肿了,现在来到边城,竟然连我的夫君也要勾引!就算我被休了,你也嫁不了他!”

书香:对着一个臆症患者,难道自己也要臆症下去?

最好的办法是赶紧寻个精神科的大夫来,可是此地哪里有精神科的大夫啊?

燕檀坐在那里,目光冷的似乎能杀人:“你自己行止不端,还要污蔑别人!”

怀香见今日闹的这般,索性撕破了脸皮,拿着梳妆台的上梳子便向着书香砸了过去:“你这个小贱人,到底给我家夫君下了什么迷魂汤了,要他为你说话,护着你?”

她心中又妒又恨,往日只嫌弃燕檀穷困粗莽,今日忽听得他要写放妻书,满腹茫然辛酸委屈,只觉自己这般的花容月貌嫁了他,他竟然还不知足,就为了书香竟然要写放妻书,若说他两个没有勾搭,打死她也不信!

书香眼瞧着那梳子朝着自己的额头砸了过来,头一偏,那梳子擦着耳朵飞过,落在了地上,碎成了两半。

怀香一脸凶相的紧跟着扑了上来,“我要抓花你这个贱人的脸…”

房门“哐啷”一声被人踢开,门口站着个轩昂的男子,一脸的怒意,正是裴东明。

裴东明的身后,依次站着左迁连存,竟然还有贺黑子。

房里的人全都呆住了。

恶毒

26

裴东明大步上前,将书香一把拉进了自己怀里,居高临下,冷冷睨着怀香。他是沙场上拼杀惯了的,平日瞧着温文宽厚,面带浅笑,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但此刻瞧着怀香宛若死物,嘲笑冷酷一览无余。

只是被他护在怀里的书香只能闻得到他身上令人熟悉安心的味道,并不能瞧见他的神色。

怀香在这样的目光之下,慢慢收回了手,面上渐渐浮上一个楚楚的,委屈的表情来,语声低柔而诚恳:“裴校尉,你别被书香这丫头骗了,她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丫头,哄得你团团转,还不是一心想要攀高枝儿…”

书香五雷轰顶,完全被怀香震住了。

她平生所见者,龌龊者有之,奸滑者有之,表面端庄骨子里恶毒者有之,但皆有个共同特点,这些人总还知道顾些脸面,当着丈夫的面揭妻子的短…蠢笨到这一步的,却从未曾亲见。

将她紧搂在怀里的这个男人怀中肌肉紧紧绷紧,她感觉得到那种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怒意,心中渐凉,也许…他相信了怀香的说法也不一定呢。

书香试着想要从裴东明怀里挣扎出来,可是他一双铁臂揽得死紧,哪里是她能挣得开的,耳边只听得他温柔的声音:“乖,别动。” 一霎时委屈到不能自已。

没有什么比他相信自己更重要的了。

裴东明唇边浮上一个冷冷讽刺的笑,“怀香姑娘与我家娘子相识久矣,她如何两面三刀,处心积虑的攀高枝,不如今天当着将军与军师的面,分说一二。”他深恨怀香嘴里胡沁,污蔑书香,竟然连“燕娘子”也不肯叫,打定了主意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想法让燕檀休了她。

要到这时候,连存与左迁才交换一个眼神,相跟着进了房里。贺黑子跟在他二人后面,嘟嘟囔囔:“别是你想攀高枝儿吧?书香妹子要是想攀高枝儿,当初干嘛还要向我老□婚啊?”

左迁本来已经进得房里了,听到这话,唇边浅笑一闪而逝,原来这小丫头还曾做过这种事?

燕檀见得这些人进来,本来想要下床见礼,但他此刻伤口又裂,连存已上前在他肩上按住了,“你且坐着。”

房里本来不大,一时涌进来四个壮年男子,顿显逼仄。

四个人环顾房内,此刻倒被这房里的凌乱惊住,万不曾料到怀香瞧着是一众姑娘里面最美的,如今瞧起来竟然是最不济的一个。

连存此刻倒后悔将怀香配了燕檀,真是好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当然这鲜花乃是燕檀。

难得怀香此刻还能保持仪态端庄,上前去向着左迁与连存福了福,娇声软语请二人坐下。

二人尴尬的瞧了瞧房里桌上凳上落的灰尘,硬着头皮坐了下去。

响水城年年风吹黄沙,头一日拭擦的整齐的家具,若是刮了风,第二日便落了厚厚一层灰,怀香这房里还是前些日子莲香来的时候收拾了一番。

“将军,军师,请为我作主,书香与我家夫君眉来眼去,我说了几句,夫君羞恼,便要休了我…可怜我如今已经怀有身孕…我可怜的孩儿…”

怀香面上眨眼珠泪盈盈,作势要跪了下去。

莲香这些日子有孕,贺黑子紧跟在自家娘子身后紧张不已,此刻习惯性的喴了一句:“别跪,小心孩子!”喊完了瞧见房内其余众人的脸色,都不太赞成的模样,连怀香的夫君燕檀也一副“黑子你真多事”的表情,懊恼的抓抓脑袋,“我这还不是看在孩子份儿上嘛。”

这桩婚事是当初连存与左迁共同保媒,如今麻烦上门,连存不由想起书香当初那番警告,小心将来被怨偶们堵在家门口,心中暗暗后悔,要是当初将怀香扔进左迁后院,任其自生自灭,也好过如今。

左迁家世显贵,如今后院还丢着俩小妾三个通房,对他来说,多一个少一个女人,实在并无区别。

不过如今不行了,这妇人怀着身孕,没得让将军替燕檀养儿子的道理。

“燕檀,你瞧着如何?“

这媳妇儿要不要,还得看他。

怀香本来是抱屈,下跪的时候目光小心从睫毛间窥着左迁的脸色,见这年轻俊美的将军殊无笑意,也并未阻止她下跪,咬了咬牙,端端正正跪在了他脚边,垂头之时,目光之中是一双鹿皮军靴。

左迁恨不得将自己的双脚从她目光所及之处挪开,只是当着这一众人等的面,只得强忍着。

燕檀目光表情,淡漠道:“原本末将就无娶妻的打算,只想保家卫国,难得军师美意,但这美人,实是消受不起,求将军与军师做个见证,今日我便写了放妻书,日子便填在她诞下孩子之时,只等她生了孩子,我便与她再无干系!”

裴东明摇摇头,“这却不妥,不如这放妻书就写今儿的日子,反正孩子在她肚子里,生下来也姓燕,也少生些波折。”

万一这女人日夜磨缠,磨的燕檀改了主意,这却不好。

连存与左迁不觉点头,怀香一听却急了,这是他们这几个人商商量量,转眼就要将自己休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书香大叫:“明明是她行止不端,与我家夫君眉来眼去,你们这些人全然不讲道理,怎的不休了她,却要休我?”

裴东明微微一笑,好整以暇道:“我却不曾亲眼见到我家娘子如何行止不端了?不如有劳怀香姑娘讲讲?”

一屋子的人都讲目光放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