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东明本来心中七上八下,正欲替书香分辩几句,还未来得及便被那军士解了窘境,大掌在贺黑子脑袋上使劲拍了一把:“你且坐着我来分。”

一一替连存左迁燕檀盛了一碗,又替自己碗里分了,贺黑子眼巴巴瞧着,只差嚷起来了,他才将瓦罐里的最后一碗分了给他喝。

众人端起碗来,但见碗里汤色浓白,漂着金黄色的鸡蛋花,白色的糯米粒,红艳艳的小枣,颜□人,各喝了一口,只觉甜滚热烫里透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味,还有一股枣香味,实是好喝。

左迁的贴身护卫上前来,将篮子里的其余食物都摆上桌,掀开盖子来,一瓦盆浓赤酱醇的红烧肉,泛着油光,肉香味扑面而来,引人唾啐生津。还有刚烤出来的白皮面饼二十来个,其中有一个中间被切开,夹着些红烧肉,与其余的放在一处。

裴东明眼疾手快,一把抢了过来,大大咬了一口,顿时满足的咪起了又眼,真是…太美味了,肉块入口即化,一嘴的膏腴脂香,与外皮烤的焦香酥脆,内里松软的饼子相得益彰,一点也不嫌肥厚。

众人见这般吃法,赶紧各拿了饼子来,如法泡制,就着筷子吃起红烧肉来。

那护卫再摆好了其余的,原来还有两个炒菜,一个辣辣的炒白菜,一个切的细细的炒土豆丝儿,另有白饭,这些饭食,座中诸人也尽够了。

尽管食物简陋,但做的人足够尽心,与军中饭食天壤之别,这顿饭众人都吃的风卷残云。

左迁虽出身高贵,但向来与军中将士同食,吃饱了摸着肚子满足的叹气:“往年我回京,就算是吃御宴也未曾这么满足过。”

御宴说起来好听,菜色漂亮,但真正吃到嘴里,那滋味不过尔尔。

概因人杂礼多,三跪九叩,早没了吃饭的兴致,又生怕行差踏错,端上来的热菜有时候早凉了。

连存微微一笑:“这简单,不如回头将军与我都在东明家入了伙,每月交些饭食给裴娘子,每日中午也好让她做餐饭给我们?”

他在军中多年,难得一次吃到这般可口的饭食,方才边吃已经早打好了盘算。

在座诸人除了左迁与他,旁的可都是此次娶了媳妇儿的。

就兴他们有热茶热饭,不能也让他跟着沾沾光?

拉上左迁,纯粹是因为裴东明肯定无法拒绝。

将军府厨子都是从京中寻了来的,惯会做精细菜,最看不起这般的大块肉大块面饼,又深觉边关食材稀少,大材小用,十分的抱屈,做出来的饭菜…实在不敢令人恭维。

不过就是略比军营里的卖相好些,味道甜软些。

裴东明正和了肉汤扒最后一口米饭,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呆了。

——这是把他家娘子当厨娘使唤了?

“我…待我回去问问我家娘子?”

这仗谁知道打到几时,不定过个十天半个月,军师忘了入伙这回事,他家娘子也好少些劳累。

哪知道左迁打仗是个雷厉风行的,此刻也不待裴东明推脱,早高高兴兴指着自己的贴身护卫:“你回头拿十两银子,再从军师那里拿十两,一并送了给裴娘子,这阵子就有劳她了。”

这些年来,连存奉左父之命辅佐他,在军中吃了不少苦,难得遇到个做饭合这位老先生口味的,左迁自然极为高兴。

近日军中将士有不少成了亲,他生怕连存哪一日想成亲了,丢下他这一摊子跑了,到时候有他抓瞎的。

——能长长远远的留住连存,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裴东明内心苦苦挣扎:将军啊,我家娘子可并非你手下的兵啊!

受伤

23

书香近日焦虑辗转,日夜难安。

每日城下杀声震天,战鼓不绝,眼瞧着不出半个月她就瘦了一圈,被郭大嫂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莲香与怀香这些日子也常寻了过来,皆是一幅神思不属的模样。

这日子太难熬了。

郭大嫂子见她双眼都怄了下去,眼瞧着身体更是单薄,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又追着赶着拖着她去干活。

不过几日,西屋的地龙盘好了,又拿了柴火一日日的烧,要将炕皮烧干。

库房的地窖也挖好了,又被郭大嫂子拖着去了集市买了土豆胡萝卜白菜白萝卜之类的装起来,下了窖,还买了个缸回来,腌了一缸酸菜…

连她发的豆芽都长得老长,根茎嫩白,豆芽儿黄黄,都替连存拌了好几回小葱拌豆腐,肉炒豆芽菜,还包过几次饺子送到城楼,裴东明还未回来。

这场仗已经打了一个多月了,她最多每日送饭过去的时候,抬头多望望高高的城楼,那上面铁甲林立,人挤着人,都是背着身子向着城下观战,连个正面都瞧不见,实在难分得清谁是谁。

唯一的一次正碰上左迁在城楼督战,有次偶尔转头朝城下瞧来,又拍了拍身边将士丛中的一个肩膀,那人转过身来,书香霎时泪满眼眶。

——这样战火连天的时刻,这个男人竟然已经让她忍不住牵心挂肺,哪怕远远瞧着,心中也是激荡不已。这是她完全不曾想到过的。

他还活着,并且安好。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隔着高高城楼,与城上城下驻守的军士,夫妻两个遥遥相望,各自给了对方一个安慰的笑容。

书香捂住了嘴,忍着差点叫出声的激动,朝着裴东明挥了挥手。

裴东明身边站着军中袍泽,城下蛮夷正蠢蠢欲动,大战又是迫在眉睫,他自不能大动,只是再向着城楼下那纤瘦的影子狠狠瞧了两眼,便毅然转过身去观战,身影很快与城楼之上观战的众人相融,再难分辨。

当边城的初雪降临的时候,怀香被诊出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原来那一日莲香与怀香正在书香家里坐着,她家地龙烧得旺旺的,极是暖和,她两个便每日来她家串门,也稍稍排遣一下战时等待的焦燥。

莲香有时候也帮着书香替连存准备饭食。虽然说是帮连存准备的,但哪次都要准备五六个人的饭,这也算是一件顶费功夫的事。

那一日正好卤了猪蹄,书香特意留了两只猪蹄,一只给莲香怀香解馋,一只送了给郭大嫂子,哪知道等她从郭大嫂子家回来,就看到怀香对着猪蹄大吐特吐。

书香吓得一大跳,只当这猪蹄做的有哪里不对劲了,连忙请了大夫来替怀香看诊。

后来那大夫说是怀孕了,书香大松了一口气,莲香也喜笑盈盈,连向来不喜欢怀香的郭大嫂子也特别前来嘱咐了她许多。

怀香近些日子多数跑来书香家蹭饭。

她自己懒怠动弹,外面饭馆里的饭怎么吃着都不如书香做的好吃,本来有时候在莲香家吃,但近些日子莲香常来帮书香准备饭食,于是她便也尾随而至。

这两日边城寒冷,夜晚一个人躺在床上,就算多添两个火盆也冷的不行,有好几次想要睡在书香家,但连莲香都不曾提出晚上住在她家,她试探了几次,都开不了口。

今日一听自己有孕,立时躺在她家火炕上不动了。

“哎哟,我说怎么这些日子老感到冷,难受…妹妹今儿好歹容我在你这里住一晚吧?”

书香本来便与她不甚熟稔,她这些日子上门,因着两家夫君同为袍泽,也不太能做得出赶人这种事,但同塌而眠这种事,两个关系不太亲近的人实是有些别扭。

“姐姐不嫌弃就住下来吧。”

她忍了忍,勉强笑应。

不过到得晚间,二人正要解衣睡觉,只听得城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顿时连惊带吓,齐齐穿了衣服便往外跑。

才出得院门,便被灌了一嗓子的雪,街上已经闹哄哄许多人向着城门那里跑去,郭大嫂子家大妞小脸涨的通红从院子里跑出来,嘻嘻哈哈的笑着,身后跟着二妞三妞,连连叫道:“定然是打了胜仗了,蛮夷肯定回草原过冬了。”

书香揪着准备撒腿就跑的小姑娘奇道:“你怎的知道?”

“书香姨,每年蛮夷被打跑以后,城中都会庆贺这样一番的,庆贺又可以过个好年了。”小姑娘说着带着二妞撒腿就跑,三妞在后面扯着嗓子喊大姐,迈开小短腿便要追上去。

郭大嫂子从院子里追出来,将三妞截获,搂着怀里使劲挣扎的小身子,喜笑道:“老天保佑,又可以过个平安年了。”她这样强硬的人,这些日子以来每日里也是不苟言笑,这会笑起来,竟然也是一脸的和气。

怀香吃惊的扯扯书香的袖子,见她只是站在院门口傻乐,缩了缩脖子,暗中叹气。

打完了仗,那个男人大概又要回来了吧?

而且…肚子里的这块肉可如何是好?

这一夜响水城中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上了红灯笼,处处都是鞭炮声,天气冷的都将人的下巴冻掉,北风刮起来呜呜的响,卷起雪花来扬扬洒洒,但街上全是热情洋溢的笑脸,这寒彻骨髓的天气仿佛也和暖了不少。

因着怀香怀孕,外面雪滑,书香与她略站了一站,就关了院门回房去睡,刚刚躺倒,小院的门便被敲的山响。

“娘子…娘子快开开门。”

书香一骨碌爬起来,开心的几乎笑出声来,这大半夜的,裴东明居然回来了?

怀香在温暖的被窝里蹭了蹭,不情不愿的爬起来穿衣服,书香夫君回来,她自然不能再住在她家了…

书香早已经穿着单衣跑出去开门,小院的门一开,裴东明一身血腥味的立在门口,“娘子你可知道燕娘子去了哪里?怎的我敲了半天的门,无人开门?”

“阿嚏!”书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怀香姐姐在咱家,你快点进来我瞧瞧,可是哪里受伤了?”

裴东明这才发现她衣着单薄,他心神恍惚之下居然未曾发现。

“娘子你快进去,都冻坏了。我跟燕兄弟马上进来。”

他一把将书香往进推,书香见他无甚大碍,自己又仅着单衣,燕檀也要过来,连忙笑嘻嘻跑回房去穿衣,刚将棉袄套起来,裴东明便走了进来,身后两名兵士抬着个血呼呼的人进来,霎时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怀香早已经穿好了衣服,闻到血腥味顿时冲出门去大吐特吐了起来。

书香这会哪里还能管得了她,只呆呆站在一边,看着那两名军士将燕檀从担架上放了下来,小心要往火炕上抬。燕檀铠甲早卸了,身上衣服血迹斑斑,此刻挣扎着不肯上炕,“将铺盖弄脏了,我…我就在这担架上…”

燕檀不但身上衣衫血迹斑斑,胸前更有碗大一块血迹,面色苍白,连说话的声气也极小。

书香瞧的触目惊心,只觉在这人人欢庆的夜晚,仿佛兜头浇下一盆凉水,将那些欢乐全部浇的冰凉。她连忙上前将枕头放好,被子拉开:“快放上来。怎么能在地下呢?”

裴东明与那两名军士合力将他轻轻的抬上炕,将他放进了被窝:“这里暖和,你且躺着。”转回头来,眼眶微红:“今日伏击,若非燕兄弟替我挡这一枪,恐怕此刻我这条命都已经不在了。”

他这话,显见得是对书香说的。

书香知他此刻心情激荡,上前去紧握了他粗砺的大掌,不安道:“燕兄弟这伤如何?可有军医瞧过了?”

燕檀轻笑,吃力道:“不碍事的,裴大哥你别多想了。”

裴东明自责的厉害:“要不是我,你焉能受这一枪?”

怀香此刻已经吐完了,进来瞧见床上的男人,嫌弃的朝后退了一步,只觉血腥味冲鼻,他身上又脏的厉害,若非外面大雪,简直想奔逃…她想要嫁的男人,应该是优雅从容,温柔体贴的文士,而非这样又脏又可怕的莽汉…

她这副模样被燕檀瞧见,他心中抽痛了一下,嘴角挂起一个轻讽的笑,一闪不见,却挣扎着叫道:“娘子…过来…”

怀香不由又朝后退了一步。

书香与裴东明都瞧见了这一幕,心中暗暗替燕檀不值,裴东明的脸色已经极为的难看,书香连忙道:“燕兄弟你别多想,怀香姐姐刚诊出来有了身孕,这是闻不得血味。”

燕檀双目大亮,眸光在怀香腹上瞧了好几眼,怀香有书香这般解释,借机捂着嘴向后退,“夫…夫君,我闻着这血味实是想呕…”

书香见燕檀眼中亮光大黯,惟有心中叹息,“姐姐先回去吧,今晚这里有我跟夫君呢,你有了身子的人,路上雪滑,可要小心保重。”

怀香得了这话,如蒙大赦,急忙去了。

燕檀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面上泛上一个惨淡的笑意来,书香已经吩咐了裴东明:“夫君,我去多烧些热水来,你替燕兄弟擦洗一下,我前几日给你新做了两件中衣,先替他换了。虽则伤口不能换水,但擦洗一下也舒服许多。”

她已忙碌了起来,一刻也不曾耽搁。

在这温暖的火炕上,裴东明夫妇的张罗之下,热水很快来了,裴东明替他解衣擦洗,只除了胸前军中包扎好的伤口,别处都擦洗了。甚直还将他双脚挪出炕外,垂了下来,书香用木盆替他泡了泡脚。

燕檀想要挣扎,只是气力不及。

“嫂子,别!脚脏。”

“你好生躺着,哪那么多话?”

裴东明将书香推了下:“你去做些补血的东西来给燕兄弟吃,我来洗。”

他细心的将燕檀的脚洗了,又拭擦干净了,才将从头到脚收拾干净的燕檀小心送进了被窝。

在裴东明夫妇这样细心而周到的照顾之下,燕檀的心奇异的平静了下来,仿佛之前怀香令他心中刺痛的那种感觉已经渐渐的消退。

义愤

24

燕檀在裴东明家住了两日,便死活要回自己家去。

这两日书香与裴东明尽心竭力的照顾他,只是裴东明只请了两日假,且这两日也是早出晚归,大战之后,营中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并不能整日在家。

家中只剩了书香一人,郭大嫂子倒是时不时进来探看一回,又嘱咐了书香食补的法子。

书香手脚勤快,这两日换着花样的做了给燕檀吃,一向胆小的莲香都过来探望了两回,反倒是身为燕檀媳妇儿的怀香再未曾上过门。

书香抽空特意去了一趟怀香家,进门便见院中积雪覆盖的足有半尺之厚,连条道儿都未曾清理开,厨下冰锅冷灶,进得卧房,房中凌乱不堪,虽拢着几个火盆,但还是止不住的冷,桌上正搁着不知几时吃完的好几幅碗筷,怀香正散着头发在被窝里睡着。

见她上门,怀香眉心不自觉的皱了皱,生怕是书香催促她去照顾丈夫,又捧着脑袋朝后倒了下去,“哎哟,我真是不舒服。书香啊,我家夫君就劳你照顾了。”

书香一进门就见到这幅样子,本来心中就有气。

她不能理解怀香的心肠。本来就算两个人是相熟的人,这两日怀香也应该去瞧一瞧吧?更何况二人还是夫妻,如今也有了燕檀的骨肉。

“姐姐是哪里不舒服,要我去请大夫吗?”

怀香从被子里伸长脖子,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不用了。我这是吃东西不舒服,闻着味儿就想吐。这两日特别想吃你做的鸡蛋面。”这两日因着燕檀在书香家,黑子早晚也回了家,她这两日只得在外面瞎凑和,连个蹭饭的地儿也没有了。

书香心中厌恶,只觉她冷血无情,哪里还愿意替她做饭。

“姐姐你好好养着吧,燕兄弟那里有我。”

说着气呼呼的回家去了。

燕檀这两日在她家中见惯了她温婉的笑容,今日忽见这小嫂子怒气冲冲回得家来,心中大略猜出点端倪,当下不动声色道:“嫂子这是去了哪里?跟别人生气了?”

听裴大哥说,这位小嫂子虽然年纪尚小,但脾气却是极好的,被郭大嫂子骂的鸡飞狗跳也不见生气,还在他耳边念叨,郭大嫂子是个真性情的好人,能惹她生气的人事大约真的很少吧?

书香正在气头上,回来便气得拍桌子:“好吃懒做无情无义的东西,还当自己是凤凰呢,有本事找根梧枝去落?!”

燕檀一听这话,心中更是确定,但嘴上却道:“哪个人这样气了嫂子,不如让裴大哥回来去教训她替你出气?”

“我这是在替你不值!她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这样糟蹋人?燕兄弟,照我说你就将她休了,回头再娶个好的,也强过受这份气!”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猛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惊恐的盯着燕檀,生怕他大怒。

她只是气极了怀香所为,一不小心说了实话而已。

怀香再不堪,也已经身怀有孕,拆人姻缘这种事,实在不应该是她来做。

哪知道躺在炕上的人却面带微笑瞧着她:“嫂子这是为我着想,燕檀怎能不知。只是她目下正怀着孕,且等生下孩儿再说吧。”

到了晚上裴东明回家来,他便提出要回自己家去。

书香慌了,站在那里只差哭出声来。

“燕兄弟,我真不是有意要说那些话的…”

裴东明只当她二人闹了什么言语不合,连忙向燕檀陪罪:“燕兄弟,你嫂子年纪尚小,要是说了什么冒犯的话,你也别记挂在心上,就在家里好生养着。”

燕檀见他们夫妻同心,更添几分黯然,强笑道:“大哥这是想哪里去了?嫂子是为我不值,说了两句,好赖我还分的清。只是我也不能长久住在你家里,若是嫂子疼我,就多做些好吃的给我送了过来。我也好些年未吃过这么合口的饭食了。”

裴东明与书香拗不过他,别无他法,只得送他回了自己家。

他们几个人去的时候,房里拢着火盆,还是那幅凌乱的样子,怀香正踡在被窝里,头未梳脸未洗,见他们将燕檀送了来,大吃一惊:“你…你…我不会做饭。”

她半天才憋出一句。

说实话,她心中倒从未想过要照顾这个重伤的男人。

裴东明皱着眉头瞧着房里,简直不能想象这房里还住着一个妙龄女子,还能脏乱成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