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顺带拉回心思,见他坐下,屁股也没挪开,继续默默练习我的《青春舞曲》,这歌名我确实不认得,但歌词熟得不得了——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

“我听见了。”

见他没头没脑冒出这一句,我随意搭了一句,“什么?”

“眼不见为净。”

“哦。”

他轻哼一声,嘴角突然衔起不以为然的笑,“平行符号都不知道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小兔崽子,我就不理你。

“英语课你也在发呆吧。”

“…”他不是在睡觉?我咬牙。

“物理课你还无聊到扯自己的眼睫毛。”

“…”我蓦然一假笑,挪开十公分,奶奶的,正因为他说的是事实,我根本没办法反驳,哦,那受伤的自尊。

“留级的人会是你吧…”死小孩还不放弃,属于他的烟嗓子,说起来话哑哑的,轻易模糊了他的年龄。

“留级两次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我深吸口气,顾不上气质,竟然忍不住和这个毛孩计较起来。

他轻轻往椅背靠去,一副惬然的姿态,“唱什么歌?”

“后面同学安静点!”音乐老师突然忍不住开口。

我没开口,食指抵嘴唇比了个噤声的姿势,眼看着又走了一个。余下的同学居然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频频回头偷看我身旁这不速之客。

仿佛他的出现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再瞄一眼,他居然又阖上眼睛,像是闭目养神去了,然后呢?我呆会挖个鼻屎,他也会看在眼底?

罢了,我又挪开十公分。

别的那样呦,别的那样呦,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简皓。”

老师突然就叫到简皓的名字了,我余光瞥见还有几个人正躲在窗外探头探脑的偷窥。

简皓慢慢睁开眼,然后懒懒笑了笑,就站起来朝老师走过去。

“选什么歌?”那老师看起来年轻,面对帅小伙也没忍住瞄了一眼。

他勾勾嘴笑,“《茉莉花》。”

该死的,我肚子突然一阵绞痛。这歌因为某种特殊原因,歌词我绝对滚瓜烂熟…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桠

又香又白人人夸

让我来将你摘下

第 15 章,第 16 章

15.

噢大哥,你年纪太小,恋爱太早,这样不好。

只是,我想了想说不定人家只是在找找乐子,也没啥姿色啊过人之处让人家用光的速度看上我。恰巧老师钢琴键一按下去,掩盖住我肚子突然发出的咕噜声,随之额头虚汗微渗,猛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某种冲动已经呼之欲出…

啊,世上最悲剧的事情,是考试的时候拉肚子!

眼看快憋不住,想起刚刚上楼的时候瞥见拐角处的洗手间,当即招呼来不及打,也来不及欣赏简皓小哥的悲壮演出,头也不回冲了出去。

憋憋憋到洗手间,终于…污秽之物x出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妈的,回家我不剥约翰一层皮,老娘莫丽华三个字倒过来写!

完事了我摸摸裤兜…

世上比最悲剧更悲剧的事情,是拉肚子的时候没带纸…

我当即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唯掩卷纷飞黄叶里,一行清泪向心头…T^T

学校这旮瘩地方,绝不可能配备草纸,刚刚音乐书太急没带,至少也能派上用场,反正让我做出“干干净净走出去”之外的选择,绝、不、可、能!

真遇上这种状况…

问:怎么办?

我决定守株待兔,坚守一切可能性。这么大的洗手间搁这儿没理由不上,对吧。

“请问有人吗?”

有纸巾吗…没人也吱一声吧…我蹲着蹲着脚有点麻,现在小腿肌肉硬得像钻石。站起来姿势太猥琐,逼不得已老子琢磨着要不要打电话给老公让他给我送过来,但真等到那个时候…我考虑着双腿的承受能力,不会诈尸在这里吧…-_-!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双手从半人高的门递进来,活生生把我二十几年来坚韧如磐石的心脏吓得崩出条裂缝来。

好在那小手里头握着救命稻草,稍微分散了我的注意力,随之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轻轻地打破了寂静,“给。”

T^T…大恩大德,来生再报!

折腾之后我几乎是攀着墙站起来的,刺痛刺痛的麻意,从脚底一直渗透到我脑神经,打开门想说声谢谢,那女孩正有些不自然的掩了掩鼻子,见我出来,就一句话都没说就出去了。

我以乌龟的速度慢慢挪出洗手间…

一拐角简皓那小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心里一个疙瘩,那小姑娘已是蹦蹦跳跳的凑上前去,一副完成任务讨糖吃的模样。

回头简皓一声未吭,一个眼神就令她又灰溜溜一肚子怨气的改变方向,侧头瞪我一眼,就走了。

我瞅了瞅安静的校园,心里想着这么久了,居然还没下课…

“已经上课了。”

他像是知我心中所想,突然勾了勾嘴角,然后以一种磨人的速度,慢悠悠将我从头打量到脚。

我因那□裸的视线感到有几分不自在,突然板起脸,也懒得拐弯抹角,“小孩,我对你这家伙没兴趣,OK?”然后咬牙忍受那千万只蚂蚁在体内嗞溜打转的酥麻。

发现音乐教室的门已经关上,难不成下午就我们一节音乐课?加上已经学期末,各类娱乐项目已经半休止,难怪没人…

他竟也不嘲笑我自作多情,斜斜朝走廊上一倚。

四楼以上,是湛蓝色的天空,阳光在侧,四楼以下,是远视野的操场,碧树葱郁。

一举手,一投足,骚包尽在不言中,此刻仿佛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嘴角衔着笑,“不需要我过去扶你?”

我白他一眼,转身下楼,这下好了,歌没唱成,还把腿弄瘸了。

这次后劲确实有点大,但走两步倒也舒缓了一些,将就着下楼,他却是跟了上来,不知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出一只烟,夹在左手中把玩。

拐弯时,我余光恰好瞥见,不用来夹烟的那只手,比我想象的灵活,白色烟身在除大拇指之外的四个指尖灵活游走,竟徒添熟悉感,就像是以前谁在我眼前把玩过一样…思绪莫名几分飘远。

那个他,在与青春相悖的旅途中愈行愈远的时候,我也曾对着那落寞的背影欷歔来着。

叹了口气,没忍住开口,“少抽两根。”

不过男孩都厌恶说教,像那个人,就常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茉莉花啊,关你屁事。

潜意思无非是你是我的谁。

怎么就突然想起来了?我笑得有几分感慨,没遇到老公之前,我稀罕过那样的家伙,倒也和简皓不同,是个脾气暴躁,嘴巴犯贱,四处惹是生非的家伙,哪里还会给人选择,二话不说直接打开。

但至少在我那个岁数,那样子的家伙,才是个英雄。

果然,他轻嗤一声,不留痕迹的转移话题,“肚子不叫了。”

“…纸还留着两张。”

他不以为然的笑。

“啊,音乐书…”

“都考完了。”

“…”所以我才说留着当纪念,哦对了,“真的不要打我主意,我爸爸很凶的。”

老公也一向讨厌小孩。

16.

第二节课是物理小考,进门只听得见笔在试卷上沙沙游走的声响,整个教室里弥漫着久违的,压抑的,争分夺秒的味道。

我摆脱不了简同学,恰好一前一后的进教室门,不少人听到声响抬头,也有人趁机往旁边偷瞄,物理老师一双冷目横扫千军,接着皱眉看了看我俩,点头特赦我俩进来。

再往前走便瞄到我们俩那干净的桌子上,安静躺着的空白试卷。

很好,我死定了。

“某种物质单位体积的质量,叫做这种物质的…”不知道是不是太长时间没用脑,不容易集中精神,一道题目反反复复看还是白看,只能默默轻念,试图找回理解能力。

“密度。”简皓大致见我思考太久,突然开口,瞄都没瞄我一眼。

“…”我掂量了下答案,好像还算合理,默默填上,然后又试探性地继续念,“通常用…表示密度…”念完已是不自觉侧目瞄他。

“rou .”

…肉?我有点茫。

他眉含轻佻,嘴角带笑,眼眸中明明白白写着“就你这水平…”才发现他根本连笔都没拿出来,直接夺过我手中的,写下个“ρ”的符号。

嗯,是好像见过…= =~

眼见他突然懒洋洋地开始在试卷上磨蹭,然后我所不理解的答案,慢慢浮跃在纸上,大咧咧地摊开在我面前,仿佛嘲弄着我的一切…我想了想又摸出另一支笔,目不斜视。

事情是这样的,选择题我还是自己碰碰运气吧,抄答案太伤自尊了,万一抄的答案还是全错的…

一下课我解脱似地往外奔,隐约听到程嘉上在叫我,我权当听不见,一眼瞅见比我早放学候在校门口的老公,觉得心都软了,一股子委屈劲只往脑门上涌。

不过,他们只上两节课吧,这么闷的天,加上他们学校到我们这没多长的路程…来很久了?

蓦地有些心疼他,走过去,也不敢做出太亲昵的动作,死命地揉了揉他头发,才想起下午遭受的罪,“下午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他摇摇头,然后抬头看着我,自然而然与我形成并肩而走的姿势,“刚刚去看了看路况,骑单车不安全。”

我便想起中午随意一说,心里一暖,笑,“没事,你要相信我的车技。”

“车技?”他突然像是看透一切地抬头看着我,认真地,平淡地,问,“三轮车?”

>-<~

嗷,老公你坏!

“茉莉花。”

突然有人唤我,刚一回头,一个黑色背包已是应声向我扔过来,随性的抛物线,不缓不慢的跌入我怀里,条件反射地接住,已见简皓一行人出现在面前。

或许气场问题,同校不少同学都避而远之,但也有避开后忍不住再偷看简皓第二眼,第三眼的小女生,我摸了摸手中接住的背包,是简皓的…

问题的关键是,这是干嘛?

“喂,茉莉花!一起去吃冰!我请客!”程嘉上眨眼就冲了上来,他一向最为热情,当初抓贼的时候,也活蹦乱跳跑在最前头。

简皓倒是没说什么,但把背包扔给我这举措,活像我应该抱着包包小媳妇般跟在他后面跑…

我被他不经意的动作深深囧到了,大哥,我们顶多有个一面之缘,老公已是站稳了脚,从我怀中扯下背包,面无表情地递了出去,也不说话,仅黑色背包悬空在那儿,无人去接。

简皓便瞄了眼老公,本是不以为意的一瞥而过,但宛若物理试卷所演示的振幅,刚摆到一个点,又慢悠悠摆了回去,和他四目交接。

老公以一种不容妥协的姿势站在那儿,平静地,未曾显露过多的任性,对这正太身躯来说,着实过于沉稳。眼里该是写着我心中的对白:我老婆的手,哪能给你提个破烂包。

唉,小时候郊区某山破庙里的算命人,也说我是少奶奶命来着,躲不掉的。

简皓像是又发现某种感兴趣的玩意,浅浅笑,随之就伸了个食指出来,去勾。

我认得那手指…坏的,然而一肚子疑问没发表,那背包带已经溜溜滑出他的手指,掉在地上挺尸。

气氛突然有一瞬间紧张。

简皓这坏坯子,斜斜一偏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睨着老公,故意摆出不良姿势,露出不良笑容,开口是不良的嗓音,“小朋友…”接着眼睛半眯,“捡起来。”

死小孩,欺负我老公!

我还未发飙,老公慢条斯理地调了调挂在他纤细肩膀上尤为过大的书包带,突然轻轻一勾唇,配搭上粉嫩的脸可爱稚嫩得像是误堕凡尘的天使,然后往上一睨,吐出两个字,“幼稚。”

明明不怎么有说服力的外表,配搭上神态竟有百分之两百的可信度,杀伤力可见一斑。

我抑了抑卡在喉尖的笑意,程嘉上一行人已是憋不住笑出声来,“茉莉花,你弟弟?”

我但笑不语,低头看了看老公,他突然解下书包递给我,我心甘情愿地接过来,顺带牵住他的手,刚想拒绝邀请先行一步。

“茉莉。”简皓突然叫我。

老公平时也这么叫我,回头一瞥,只见他嘴角扬得更高,任风吹乱他不羁的发型,声音磁性依旧,“我说,”他细细的看着我,笑,“捡起来。”

云淡风轻的调调,夹着不轻不重的…威胁。

老公牵着我的手,慢慢的,慢慢的收紧。

亮亮秘密日记

朋友问起我为何还不恋爱,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倘若一定要追个究竟,无非人们常说的,没有感觉。

却常常会不期然想起她,就觉得缘分这两个字其实再简单不过——当你十六岁开始,和一个陌生女孩,无数次擦肩而过。

只是过程和结局没有任何不同,她从不回眸,我未曾攀谈。

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得我。

程浩东大学一毕业就闪婚了。陪他挑戒指的时候,我鬼使神差的也买下一个,却不知道要送给谁。

锁在抽屉里,换一份等候。

于是,两年过去。

其实不知何时开始,总不自觉地在人多的时候寻觅,觅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的身影。但终归碰上了两年空白,再不曾偶遇。一次次的落空,让我不得不相信,所谓缘分或许走到尽头。日子还在继续,我只是有点遗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