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阴凉,伴着药香,尤悠又睡了一会儿,等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她正要起身出门,邱拾就敲门走了进来。他的袖子挽得老高,发鬓微散,额角泛着汗珠。他冲尤悠笑了笑,苦恼地抱怨说:“那老头儿真会使唤人,切完黄芪又叫我蒸地黄,后来还说要密炙甘草,我还以为要做到天黑呢。”

尤悠有些担心,忙说:“坐下休息一会吧。”

邱拾笑着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说:“没事。习惯了。谁让我劳苦命呢。”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一旁拿了一个竹篮,又从柜子上取下一个小布袋系在了腰带上。做完这些,他笑着对尤悠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尤悠看着他的笑容,犹豫了一下,说:“我……我该回去了。”

“不差这一时半刻吧?吃过晚饭,我送你呀。”邱拾笑着劝她。

尤悠的心里只挣扎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其实不必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她知道回去的路。无论剧情怎么发展,界限恒久存在。Lilith她们也会进入书中的世界逗留,既然没有危险,多呆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跟着邱拾出了门,稍走几步,就到了一片广场。广场上支着一排排竹架,置着大大小小的簸箕,摊晒着各种药材,一眼望去蔚为壮观。尤悠不由惊叹了一声。

“这儿是神农世家的药场,各地送来的药材都在这儿炮制,然后送进药库。”邱拾解释的时候,抬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一片建筑。

尤悠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就见一片楼阁,巍然于垂柳之中。白墙青瓦,飞檐隽秀,檐下一排排的铁马,遇风一吹,琳琅作响。

“药库后面那一片是弟子房,然后是习艺场、制药房、询症厅,再去就是花园。那最大的一幢,自然是正堂了……”邱拾笑说,“你要有兴致,我带你逛逛?”

尤悠立刻摇头,“不用了。”

“那下次吧。”邱拾说完,继续带路。穿过药场,绕过一片花篱,就到了出口。虚掩的门旁摆着一张太师椅,懒洋洋地躺着人。尤悠见他约莫六十上下,头发半灰,长须冉冉。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粗布衣裳,赤了双脚。他半眯着眼睛,手摇着蒲扇,口里哼着不着调的曲子。

见有人来,这老人家抬了眼,慵懒问道:“阿拾啊,我的密炙甘草呢?”

邱拾皱了皱眉头,说:“好了,都搁在你房里了。”

“嗯……”老人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了尤悠一眼,“小媳妇醒啦。”

还不等尤悠否认,邱拾就开口说道:“老头儿,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回房嗑你的甘草去!”

那老人一听,哈哈大笑起啦,果真起身,笑嘻嘻地离开了。

邱拾带着歉意对尤悠说:“别理这老头儿,整天没正经。”

尤悠笑了出来,说:“也不知道是谁整天媳妇姑爷的,还说别人没正经。”

邱拾闻言,无奈一哂,不再多说了。出了小门,没走几步,他却又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说:“糟了。”

“怎么了?”尤悠问。

邱拾叹道:“忘了跟你说,给你治病的就是那老头儿,得道个谢才好。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再见的机缘。”

尤悠听了这话,联想到自己完全不科学的痊愈,立刻对那老人家产生了无限的敬仰之情。“那我们现在回去道了谢再走。”尤悠提议。

“罢了。太刻意了也没意思。你就记着有个姓王的老人家救过你一次,时常感恩感恩就行了。”邱拾说。

“姓王?那名字呢?”尤悠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别人叫他‘王老’猜的,也许这根本不是姓,是‘正名’弟子的称号也说不定啊。”邱拾说。

尤悠的大脑立刻将资料整合了起来。难道,这个老人家就是“王不留行”?邱拾日后的师父?她不禁回头,往门里看了好几眼。

邱拾以为她是惦记着道谢的事,又笑着开解了她几句。两人继续前行,大约走了一刻功夫,就到了一处池塘。池边大树荫翳,垂柳倾柯,倒是十分阴凉。走近看时,池上荷叶田田,蜻蜓飞舞。池中水草碧绿,隐约有鱼虾穿行。邱拾领着尤悠绕着池塘走了一会,便到了一处小渠前。这小渠大约两尺宽,三尺深,底下铺着光滑的卵石。池水潺潺,从渠中流过,通向不远处的河中。

邱拾将手中的竹篮递给尤悠,笑说:“你拿着这个,挡在口子上,我去把鱼赶过来。”

尤悠一听,好奇顿生。对于自小在城市里长大的尤悠来说,这种捉鱼方法真是见所未见。她用篮子挡着渠口,心里竟有些兴奋。

邱拾笑着往回走,片刻间身影就隐在了树木之间,尤悠正寻他,就听“噗通”一响,池面上起了一片水花,顷刻间,满池水动,不复安宁。还不等尤悠反应过来,一股子浑浊的水流就涌向了小渠,她费了些力气才稳住了手里的竹篮。接着另一股力道横冲直撞而来,激得水花乱溅。尤悠心中一喜,仔细看时,那浑浊的水中果然有几尾惊惶失措的鱼儿,正翻腾着想要脱困。

正当尤悠惊喜之时,邱拾从水中探出头来,说:“快提篮子,把鱼扔岸上。”

尤悠立刻照做,篮中的是两条鲶鱼,一条黑鱼,都将近一尺来长。还有许多一指长的细长小鱼,尤悠叫不上名来。

邱拾问了问她鱼的数量,又说:“不够吃,继续吧。”

尤悠忙又提着篮子走回渠边,继续拦鱼。又重复了两次之后,又多得了三条鲶鱼,一条鲫鱼,十几条各种各样不认识的小鱼,还有虾蟹什么的。邱拾这才罢了手,他上岸穿上衣服,小跑着到了尤悠身旁。

尤悠正蹲在地上看着那些鱼,不知如何是好。见邱拾过来,忙问:“现在怎么办?”

邱拾拢了拢湿发,笑着将鲫鱼和那许许多多小鱼虾蟹重新放归了池中。他走回来,解下腰带上的小布袋,从里面取了一把小刀出来。刀刃上用布条重重裹着,他解开布条,手脚麻利地开始杀鱼。眼看着他飞快地去腮剖肚,尤悠不由地赞叹起来。

处理完那些鱼,邱拾拎着它们到池边略洗了洗,又捡了些干树枝回来。他从布袋里取出了盐、花椒和紫苏来。他先用盐将鱼身内外抹了一遍,在鱼肚中填上了花椒和紫苏,再用柳枝绞上,最后用树枝从鱼嘴中穿过。他将穿好的鱼递给了尤悠,开始生火。

他随身带着火折,生火倒也容易。待火堆旺了,他将烤鱼一圈儿插在火堆旁,这才吁了口气,起身说:“你看着火,我再去找些柴来。”

尤悠点了点头,认认真真地看着火。日光还亮,火焰不甚明显。树枝有些湿,经火一烧,腾起烟来。尤悠也不知要怎么弄,她想了想以往电视里看到的情形,又往火堆里加了些树枝,用力吹气。无奈树枝加的太多,火焰被压住了,更多的烟冒了出来,呛得她直咳嗽。

不一会儿,邱拾拿着一捆柴火和一些果子、莲蓬回来。

尤悠听他走进,哀怨地抬头,满带歉意地对他说:“对不起,我好像把火弄灭了。”

邱拾正要说话,待看到她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唉,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能让千金小姐生火呢。看你的脸,跟花猫儿似的了。呵呵,去池边洗一洗吧。这儿交给我就行。”

尤悠闻言,抬手抹了抹脸,手背上立刻一片灰黑。她带着歉意答应了一声,起身跑到了池边。她掬水略微洗了洗脸,就见池边的水草上趴着好几只蝌蚪。那黑黑圆圆的小东西立刻激起了她的童心,她小心翼翼地用手一捧,就将那几只蝌蚪捧进了手心。池水顺着指缝溜走,失了水的蝌蚪一阵挣扎,引得手心一阵痒。她想了想,腾出一只手,从包里取出了那装水的玻璃瓶,将蝌蚪放了进去。她笑着,捧着瓶子跑回去,对邱拾说:“你看,我抓到蝌蚪了!”

此时,邱拾已经将火重新燃旺,正小心地调整着鱼的位置,看到她手中的玻璃瓶,他先是惊叹了一声,再看那瓶中的蝌蚪,他又笑了起来,说:“抓它们做什么,又不能吃。”

尤悠捧着瓶子坐到他身边,说:“在我们那儿很难得见到蝌蚪的。”

“哦?莫非是极北苦寒之地?”邱拾笑说,“都说水晶是千年之冰,也难怪你有这个水晶瓶子了。”

尤悠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玻璃瓶,摇头说:“这不是水晶,是玻璃。”

邱拾带着好奇,从尤悠手中拿过了那玻璃瓶子,细细看了看,又递还给她,说:“好稀奇的玩意,名门大户就是不一样啊。”

尤悠叹口气,说:“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名门大户……”

“到了这会儿还狡辩哪。”邱拾笑说,“你虽然是乞丐打扮,你师父可是一身丝绸呢……”他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迟疑着问道,“我说,你是跟你师父吵架了吧?”

听他提起杨易均,尤悠的脸色顿时黯了下来。她抱着玻璃瓶子,低头说:“没吵架……”

“那就怪了。你跟我一起都大半天了,他也没来找你,你也没提起他。可不是吵架了么?”邱拾说。

尤悠犹豫了片刻,还是老实告诉他说:“其实,是我总是惹麻烦,让他生气了。”

“什么麻烦?莫非是你在我那儿过了一夜的事?”邱拾问。

被他一下猜中,尤悠不免有些惊讶。但她还是摇了摇头,说:“不是……总而言之,是我笨,怎么努力都没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尤悠的心里微微刺痛。

“你哪里笨?我怎么没看出来?”邱拾笑着,又问。

这种问题要怎么回答?尤悠无奈,索性说道:“反正我就是什么都做不好。”

邱拾看着她,稍稍思忖了一下,说:“听过一句话没?”

“什么?”

“挟太山以超北海,非不为,诚不能也。”邱拾说,“有些事情,你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努力了也没用。这跟笨不笨没关系。”他说着,拿起了一条烤鱼,“就像这个,不会生火烤鱼,说不定会养鱼呀。若是也不会养鱼,那会吃鱼也行呀。有人做一,有人做二,各司其职,各展所长,才不浪费,对不对?”他说完,将那条烤鱼递到了尤悠面前,说:“这条好了,你尝尝。”

尤悠笑了起来。这本是极平常的宽慰,但被他加上古话说出来,听来就分外可信了。她的心里放宽不少,伸手接过那条烤鱼,道了声谢。鱼身被烤的黑黑的,早已分辨不出是什么鱼,她小心地剥开焦黑的鱼皮,就见里头鱼肉雪白,微微淌着汁水,紫苏和花椒的辛香混在鱼肉之中,变成一股分外诱人的味道,扑鼻而来,惹的人食欲大开。她将鱼肉吹了吹凉,咬上了一口。鱼肉鲜嫩和着微微香辛,竟没有丝毫腥味,鲜美无比。她惊叹了一声,开口说:“好吃!”

邱拾笑着点了点头,“那是。从没失手过的。”

尤悠笑了起来,也许是因为食物的关系,心情愈发明朗。片刻之后,鱼都烤好了。邱拾又给了她一条,两人边吃边聊,好不开心。

吃完了鱼,邱拾又将先前摘的果子和莲蓬拿了出来。尤悠捡了一个红透的李子,学着邱拾的样子在衣服上擦了擦,一口咬下,随即便吐了出来。谁能料到,这么红的果子竟然还是酸的!

见她如此,邱拾笑说:“别吐啊,皮虽然酸,里头的肉是甜的。”

尤悠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又轻轻咬了一口。果然,那红皮之下的果肉清甜,没有半分的酸涩。她拿着果子笑了起来,点头说:“真是甜的。”

邱拾一边剥莲蓬一边说:“当然了,我还骗你不成。”

尤悠望着他,忽然想到了有趣的东西,笑着说:“皮酸肉甜,就像你?”

邱拾剥莲蓬的动作不自然地顿了一下,他抬头,挑眉道:“你才发现?”

“现在知道也不迟呀。”尤悠说。

邱拾笑着,将一把剥好的莲子递给了尤悠,说:“李子虽好,不能多吃。还是吃莲子吧,清火益气。”

尤悠看着那一颗颗白嫩嫩的莲子,忽然叹了口气,捏起一颗,说:“像我师父。”

邱拾不解,问:“怎么说?”

“外甜内苦啊。”尤悠叹着气,剥开莲子,将那一根莲芯取了出来。

邱拾忍俊不禁,笑着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师父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他,岂不生气?”

“啊,没关系。反正我不论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会生气。”尤悠满脸惆怅,带着几分自暴自弃,说。

“可你还是很在意他的想法,不是么?”邱拾说。

尤悠嚼着莲子,沉默不语。

“他终究是你师父。你这么跑出来,又在别人家里住了一晚,他是担心你才会生气的。你回去好好赔个不是,也就好了。”邱拾说。

“这我知道。”尤悠这才开口,“可是,我觉得连道歉,他都会生气。”

“那没办法啊。谁让他是你师父。打骂也只好忍着了。”邱拾笑说。

尤悠叹了一声,说:“是啊……”

“好了!吃饱了的话,我们就去找你师父吧,趁天没黑。”邱拾站起身来,对尤悠说。

尤悠点了点头,也站起来。两人刚要离开,邱拾却又顿住了。他抬眸,望着虚无缥缈的地方,似乎又在聆听着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明明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尤悠正疑惑,却听邱拾说:“对不住。我有事要先走了……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尤悠抛下了思虑,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怎么回去。”

邱拾的神色里带着担忧,眉头轻轻蹙着。他指着一条小路,说:“若是你找不到你师父,沿着这条路就能到我家。天黑之后不安全,宁可多待一晚上,知道么?”

尤悠笑了起来,说:“放心。我知道。你有事就快走吧,不必担心我。”

邱拾依旧不放心,又将火折和小刀给了她,嘱她千万小心,这才离开。

尤悠目送他离开,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黯了下去。

是该回去了啊……

她收起火折和小刀,又将那些蝌蚪放回了池中,再从包里拿出了地图,细细看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好吧,其实为什么我会把武侠文写成美食文,这一点我甚是纠结,所以我又卡了……囧~~~

啊,突然好想吃烤鱼!

啊,突然好想吃李子!

啊,突然好想吃莲子!

口水横流ing……

咳咳,下章看点:

我提醒过大家本文是种马文,对吧~

欢迎到时收看。

ps:由于下周有很多外务,会比较繁忙,所以依然会出现更新不定时,还有无法及时回复留言的问题。请大家包涵!

王不留行[七]

尤悠仔细地看过地图,发现离这里最近的界限还是那个山坡。她不由对自己那无论如何都得跳坡的命运产生了些许悲叹。她收起地图,整理了一下心情,沿着邱拾指的路走去。

穿过一片垂柳,那所小竹屋赫然眼前。尤悠在竹篱前停下,静静地看了那小屋一会儿,心里忽生出一丝怅然。

没想到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事,好像很紧张似的。

她想到这里,对自己有些无奈。明明都是书里的剧情,想知道的话出去看原作就行了,何必多想呢。这里只是虚拟的世界,虽然那些快乐满足都很真实,但也该到说再见的时候了。不道别也没关系的吧,反正出去以后,这个世界里就再没有她存在过的痕迹。她轻轻叹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时近日落,霞光满天。一束束红光在林中穿梭,眼前的景色如蒙上了一层红绡,分外旖旎。尤悠沉浸在这如画景致中,不由地放慢了步伐。草叶摩擦着鞋底,发出沙沙的声响,听来如此安宁。

安宁?

尤悠猛地顿下脚步,四下看了看。犹记得第一次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黄昏,林中鸟雀归巢,嘈杂喧闹。为什么现在却连一声动静也听不见?

是作者的第二次描写没有写到鸟雀?还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让万物寂然?

正当尤悠带着些许恐惧认真思索的时候,一种奇特的声音随着风声传来。细细听来,那是女子的娇喘声,夹杂着断续的呻吟,暧昧淫靡。

尤悠心上一惊,已经猜出了几分。

非礼勿视!何况她还赶着回去,不能节外生枝。嗯,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继续走!

尤悠深呼吸了一口气,迈大步往前走。然而,片刻之后,她却看见了她最不想看见的画面。

『盛夏时节,草木繁茂。满目碧翠中,几树紫薇灿然如霞。花枝轻颤,香粉微摇,抖落撩人风情。花下,两具赤/裸的身子交缠。唇舌相抵,肌肤紧贴,辗转之间,揉碎一地落红。』

脑海里浮出这行字的时候,尤悠的心跳瞬间加快,脸上直发烫。

18/禁啊!还是直播啊!看了会长针眼的啊!!!

尤悠心中慌乱,正要离开。却不想举动仓惶,生了声响,引得那二人注意。

等那男子支起身来的时候,尤悠方才看清他的脸,她心上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人,竟然是邱拾!

邱拾看到她,亦生了惊怯之色,他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说话,一双玉臂却轻轻揽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低。一双香唇熨贴而上,封住了他的嘴唇。

这一吻,深浓。粗重的呼吸里夹杂着微微的啜吸之音,让尤悠愈发觉得羞窘。她一时怔忡,竟迈不了步子。

原来,他匆忙离开是为了此事?——尤悠心中对邱拾的印象在刹那间被推翻,所有的认识都混乱了起来。

这时,那本在邱拾身下的女子将手臂一推,翻身起来,反将邱拾压在了身下。她挺身坐起,将一头黑发往后一甩。

『只见这女子肌骨均匀,蜂腰酥胸。雪肤晶莹,光洁如玉。许是因为霞光,又或是因为春情,她通身微红,艳若紫薇。她轻咬着一缕青丝,微仰着头,眉宇轻蹙,星眸半阖,强忍着口中的娇吟。

涔涔香汗,湿她发鬓。汗珠汇成一汩细流,滑过她圆润脸庞,坠在她纤美锁骨,又沿着玉峰轻流而下,至那平坦小腹,最后,隐入了吞吐的花蕊。

这般柔情,谁能抗拒。如此蜜意,岂能辜负。她身下的男子,似乎也早已被慑服。随她款摇律/动,任她销/魂蚀骨。』

尤悠的大脑再一次当机了。曾经在《深锁》中的经历,与此相比完全就是小儿科。正当她满心纠结,手足无措之时。那女子转过头来,冲她嫣然一笑。她神色妖娇,眉目之中尽是挑衅。尤悠被那眼神震了一下,不由地全身一颤。她醒过神来,转身就跑。

其实尤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是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她隐隐觉得难过。似乎只有逃开了,才能摆脱。她慌不择路,早已忘了方向。霞光渐渐收去,前路晦暗。树木似乎永远没有穷尽,延伸向一个未知的世界。

不知跑了多久,尤悠心跳越来越快,汗水泠泠,湿了衣衫。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却不敢停下来。直到眼前只余下一片苍茫的灰暗,她才略微放慢了脚步。

糟了,这是哪?

她这才发现,自己早已迷路,四周的景象完全陌生。天色已经全暗,虽有一弯月牙悬在天空,却依然无法照亮前路。她擦了擦汗,安稳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伸手在包中掏了一番,取出了地图,又拿出先前邱拾给她的火折。她拔开塞子,试着吹了吹。但她呼吸短促,气息自然不定,加之紧张,吹了好几下都没有成功。

她的心绪极乱,又逢一阵夜风,满林树叶沙沙作响,黑影摇晃,更添出几分恐怖氛围。她忽然想起了曾经听过的那句话:这附近狼挺多的哟。

这么一想,恐惧蔓延,让她的手不自觉地发抖,一不小心将火折落在了地下。她忙蹲身去捡,就在这时,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她想也没想就惊叫了一声,闭上眼睛,抱住了脑袋。

略带着不悦的嗓音在她头顶上响起,冷冷问她:“你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

尤悠混乱的心思竟被这个声音压制至冷静,她抬头,怯怯唤了一声:“师父……”

朦胧的月色之下,尤悠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根据经验判断,他一定是皱着眉头在生气。她一时也不知怎么办好,依旧保持着那个蹲着的动作。

杨易均见她迟迟不起身,也蹲了下来,抱怨说:“还说知道该怎么回去,幸亏我没信你!你知道自己现在离界限有多远吗?”

尤悠望着他,问了一句:“你没回去?”

杨易均不自然地沉默了一会儿,继续用那不悦的语气说:“我已经说了吧,我才不信你能找到回去的路。我要是走了,你还不知道会……”他打住了自己接下去的话,转而说,“你在发什么呆,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他在担心我”——这个念头在尤悠的脑海里只逗留了一瞬。相比之下,“他在担心我惹出更多的麻烦”才比较合理。她低着头,说:“我刚才……”她只说了三个字,就说不下去了。方才看到的场面浮现在脑海中,让她又觉得难受起来。其实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这顶多就是一篇文里的一段描写罢了。她想到这里,转口说,“我刚才想点火折,一直点不着,所以慌了……”

杨易均听了她这句话,重重地叹了口气,“火折呢?”

尤悠在地上摸了摸,捡起了火折,递给了他。杨易均接过火折,轻轻吹了吹,继而用力甩了几下。火星一跳,瞬时燃起,晕出一圈昏黄的光。杨易均将火折递回她手里,说:“这东西烧不了多久的,下次先扎个火把。”

尤悠双手捧着火折,默默地点了点头。

藉着火光,杨易均稍稍打量了她一下,犹豫着问:“感冒好了?”

尤悠点头,“嗯。我去过神农世家了。”

杨易均皱了皱眉头,却不多说什么。他起身,用柔软到近乎无力的语气轻轻说了一句:“我们回去吧。”

尤悠答应了一声,跟着站了起来。手中的火折明灭,让她有些不安,她不由自主地往杨易均身旁靠了靠。

两人正要起行之时,林中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笑声,悦耳清脆如银铃一般。杨易均毫不犹豫地将尤悠拉到了身后,抬眸望向了声音的来处。

只见林中飞出几丛青幽的火焰,直冲他们而来。尤悠大惊,脑海里立刻窜出“鬼火”二字。杨易均却不屑地开了口,说:“堂堂神农世家,只会用这‘流火飞萤’吓唬人不成?”

他话一出口,那几丛火焰骤然散开。原来那火焰,竟是成千上万只的萤火虫。点点萤光飞舞盘旋,如星辰闪烁,缀得林间幻美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