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这一切做完了,有人才恍然大悟。

可是那又如何,一切已成定局。

周保生痛心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万般犹豫权衡之下,最终只能放弃他。

事已至此,他不放弃也没办法。

伸冤的人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百姓们看到沈月萝狠辣果断的办事手法,再瞧瞧周家父子又是被打,又是被逼的哑口无言,他们感觉太痛快了。

“娘,小人也有冤屈!”

“小人也有!”

一个时辰之后,林无悠手上的罪状竟达到了十张之多,这个数字,把他自己也惊到了。

这十张之中,有严重的,也有一般的,像打砸闹事一类。

当这一切审讯完毕,周斗金已是面如死灰,摊软在那。

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想求周保生救命。

可是一回头,周保生竟然离他好远,一副置身世外的样子。

周斗金死到临头,心思也不是一般的狠,一咬牙,又将周保生拖下了水。

反正要死也得有人垫背,至于亲情伦理,在他心里,全是放屁。

连命都没了,还讲那些做啥。

“娘娘,小人要揭发我亲爹勾结…”周斗金话才说了个头。

“你给我闭嘴!”周保生慌了,慌的不知所措。

“我就说,你干的那些事,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周斗金豁出去了。

沈月萝很不合时宜的笑了,“都说子不教,父之过,周斗金,你之所以有今天,跟你爹失责的教育,不无关系,他是不是时常纵容你,还给你擦屁股,这可不是疼爱你,而是一步一步将你推入万丈悬崖,看看你现在,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这一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让本已脆弱的父子关系,走向灭亡。

周斗金仰天大笑,“早知今日,我情愿你们对我严家管教,可你们呢?哼,爹,你勾结朝廷,儿子还听说你…噗!”

随着周斗金未曾说完的话,之后便是长剑入体的声音。

周保生握着剑,惊恐的睁着眼睛,看着周斗金喷血的脸,涣散的双瞳。

他猛的放开长剑,周斗金身体没了支撑,捂着肚子,缓慢的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啊啊…我的儿子,斗金哪,”周氏嘶哑的嚎哭,扑过去抱着周斗金。

周青柳也吓的面无人色,害怕之余,她朝着钱修走过去,想得到他的安抚。

钱修伸手将她拉下怀中,在周青柳看不到的时候,面色很是古怪。

沈月萝自然也注意到了,但这些都已不关她的事,“周保生当街残杀亲生子,罪无可赦,来人哪,即刻押入永安大牢,听候处置!”

小小的固镇,已不有关押周保生,还是关进城中,比较靠谱。

再没有人质疑她的话,两名官差上前,将已经傻了的周保生架了起来,戴上枷锁,将要押往永安城。

周斗金的尸首摆在那,人已死,再大的罪孽,也该结束。

沈月萝将周斗金的尸身,留给了周家。

临走时,她特别留意了钱修,发现此人盯着周斗金的尸体,虽然怀里抱着哭的不成样子的周青柳,但他眼神平静极了,无波无浪。

在经过钱修身边时,沈月萝停下脚步,目光深沉的看了他一眼,“你好自为之,别做出什么让我厌恶的事,否则周斗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钱修微微弯腰低头,“小人不敢。”

周斗金一死,周保生又被关进大牢。

整个周家唯一能做主的,就是钱修。

此事过去的半年之后,沈月苏从手下那里听说,周府的匾额换了,挂上钱府两个字。

关于这事,她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是周府还是钱府,对她来讲,没多大区别。

只要钱修听话,好好的佬他的生意,别搞什么幺蛾子,她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事不提,且说沈月萝带上林无悠一起去了兰陵山庄。

在马车上,沈月萝粗略的跟他说些官员选拔任用的事。

她也是自己推敲出来的,并非借鉴现代的方法。

因地制宜,不仅是种田如此,其他的事也不例外。

永安这地方,当初龙震天当政时,重武轻文,有文官选拔以及培养方面,做的并不是太好。

后来龙璟插手,才开始慢慢重视起来。

但是在沈月萝看来,这些根本不够。

“我会列几条官员选拔所要考核的东西,你负责督办,至于考官,可以多各个行业去选,比如文考,可以请有威望的老夫子,农业考核,还是找几个有经验的农家长者,最后还可以设置投票,总之,我要的是全方面人才,而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酸儒,懂了吗?”

“懂了,下官回去之后,先将所有事项全部罗列出来,再交给您过目,”林无悠此时跟所有固镇的百姓一样,对沈月萝除了崇拜,就剩心服口服了,还有由衷的钦佩。

在此之前,林无悠万万不会想到,女子也能有如此见地,如此胸怀,他自叹不如。

沈月萝才不管他怎么想,就事论事,道:“从你身上,我是瞧出了地方官的缺点,从今天之后,所有关系到人命官司的案子,必须上报到王府府衙下的府尹府,我回去之后,会跟龙璟商量,将府尹府重新化为,就跟朝廷的六部一样,否则这样太混乱了。”

这样一想,她才发现自己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永安王府下的部分划分,不仅不详细,更是出现了,有事没人管,还有呈报不及时的情况,以至于很多事,龙震天根本不会知道,全由下面的人处理了。

林无悠不知怎的,听着她说的东西,顿时觉得热血沸腾,“王妃娘娘的意思,是要重新整顿永安的吏治?可是…可是永安的吏治,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而且朝廷未必会同意!”

沈月萝白他一眼,“我们整顿永安的吏治跟朝廷有什么关系,天高皇帝远,这话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句至理名言,还有几日,成王跟苏相就要回京,到时你们的王仰也要一并进京接受晋封,前路未知,为了保住我们大家的小命,永安我得好好治理一番,恩威并施,不仅是吏治,还是军队。”

林无悠这回是真的惊到了,“你…你确定?”

他不是以为自己听错了,而是以为沈月萝在开玩笑。

治理吏治就算了,可她一个女人,怎么能管理军队呢?

她这样说,让王爷如何自处啊!

小春也一同坐在马车里,自然也听到了,可他的想法跟林无悠不同,他满眼担忧的看着沈月萝,“您的意思…”

沈月萝点头,“不错,短时间之内,龙璟去了,是回不来的。”

好不容易招了龙璟进京,当然不可能随便放他回来。

他回不来,永安怎么办?

到时候随便一个动乱,朝廷都有借口派些军队,或者派个什么人来主持永安大局。

林无悠也不笨,“你是说王爷会被软禁?”

沈月萝白他一眼,“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干啥!再者说了,龙璟那厮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让人套住的,即便是软禁,他也是最逍遥最任性的人质。”

那是,以她对龙璟的了解。

危机即时机,再没有比危机更合适的时机了。

“唉,我早就知道这厮娶了我,就是为了永安有个能说话,能当家的主子,本王妃肩上的担子真重啊,”沈月萝趴在窗户边,装模作样的叹气。

小春送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明明心里乐的跟什么似的,脸上还摆出一副备受忍耐的样子,至于吗?

“你们别不信啊,我是真觉得压力山大,可是呢…”她停顿了下,忽然张开双臂,将半个身子都伸到马车外,对着满山的空野呼喊,“可是我高兴啊!本小姐大展拳脚,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谁敢跟我做对,分分钟灭掉,哦哈哈!”

好可怕的嚎叫,惊飞了树林里的鸟,飞起一大片。

林无悠有些怕怕看她疯狂的样子,看向小春,询问道:“她没事吧?”

“没事,听多了就不觉着奇怪,”小春早已经习惯了。

马车到达兰陵山庄时,沈月萝俩眼放光,盯着气势宏伟的山庄大门。

兰陵山庄建在山上,但是上山的路并不难走,很平坦,否则他们也不能将马车一路赶到山庄门口。

从外面看,远处山庄的房屋,层层叠叠,面积不小。

两个守门的小童,将他们的马车拦下,语气不太好的问:“你们是谁?拜访兰陵山庄有何事?”

林无悠赶紧下了马车,双手抱拳,客客气气的回答:“我家主子前来拜访庄主,这位是永安王妃,烦请小哥快去通报一声。”

原以为搬出了王妃的名号,那小童一定不敢再刁难。

谁成想,那小童先是看了看林无悠,接着又瞄了眼沈月萝,最后傲慢的拒绝,“对不起,这个时间我们庄主还在睡午觉,你们要想拜见,就在外面等着,一个时辰 之后,我再去给你们通报。”

小童说的已经是很客气的了,要不是听他们提到什么王妃,他定将这几人赶下山去。

林无悠小心的瞄了眼沈月萝的脸色,当发现她一脸的阴沉时,顿觉情况不妙,正要再说什么。

沈月萝一把将他拖开,冷着脸,气势十足的站那一站,“睡午觉?本王妃还没时间睡午觉呢,你们是自己去叫,还是我押着你们去叫!”

在她面前摆谱,别说她是王妃,就算不是,谁也甭想。

两个小童被她吼的,齐齐往后退了一步,两人互看了一眼,犹豫了,思讨着要不要进去通报。

都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沈月萝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她撸起袖子,挥动了下胳膊,“你们家庄主谱摆的还真大,非得惹本王妃生气是吗?”

“诸位稍等,”其中一个小童,犹豫了下,还是跑进山庄了。

他得先去问问管家,让他定夺。

不过片刻之后,沈月萝也没等多久,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女子,走了出来。

“想必这位就是王妃娘娘了,山庄偏僻,消息不灵通,如有怠慢之处,还请王妃娘娘恕罪!”这中年女子,言语间还算客气,脸上的笑容也没有虚假。

沈月萝仔细打量了她一遍,冷哼道:“你们庄主是见不得人吗?岂有此礼!”

她往那一站,双手背在身后,山间吹过的风,拂过她的衣摆,浑然天成的气场,无形的散发出来。

那中年女子微微一愣,急忙道歉,“娘娘息怒,小人这就去请庄主出来。”

怠慢啊!

要是换个人,说不定就随她进去了。

沈月萝不干,她若是就这样进去了,不仅灭了她自己的气势,也同样灭了龙璟的气势。

既然她是永安王妃,必要的时候,就得拿出应有的气场来。

又过了一会,随着先前那中年女子一同而出来了几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个身穿大红长裙,眉眼间尽是妖娆妩媚的女子。

看着年纪,比沈月萝也大不了几岁。

可她想到冬梅,再仔细瞧不远处的女子,发现她们二人长的有点像。

难道真是母女?

可是为何这位庄主把自己弄的跟狐狸精似的,瞧那半露的酥胸,细长的小蛮腰,以及猩红的嘴巴,怎么看也不像生过孩子的妇人。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永安王爷新娶的小王妃,妹妹,你多大了,看着怪小的,不知道咱们王爷是否满意啊,”花阮灵妖笑着走出山庄大门。

伴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浓郁的香风,也随之而来。还有那似有似无,扫过小春跟林无悠的暧昧眼神。

沈月萝在心里直摇头,这骚女人简直比青楼女子还要开放。

青楼女子是被男人调戏,她却是反过来,调戏男人。

小春跟林无悠不着痕迹,全都往沈月萝身后躲,借以躲避那女人如狼似虎的眼神。

沈月萝是那种遇强则强的人,遇见花阮灵,她全身上下的斗志,全都被她挑起了,“满意不满意,跟你也没啥关系,花庄主是吧?不请我们进去吗?难道你这里有什么见不得的东西,怕被我们瞧见?”

“呵呵,你这丫头倒是很有意思,”花阮灵半掩着嘴巴,笑的花枝乱颤,“请进来吧!”

沈月萝也不跟她客气,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可她身后的三个男人却不淡定了,尤其是刚一进门,放眼望去,竟然全是女子。

而且每个女子看他们的眼神,全都带着贪婪跟觊觎,好像恨不得扑上拆吃下腹的样子。

如此怪异的现象,连沈月萝也皱起了眉头,不客气的直问:“你这里是女儿国吗?怎么瞧着她们,好像都很缺男人似的。”

花阮灵咯咯的笑,“王妃好眼力,我这里的姐妹,许久不曾见过俊美的男人,不过你放心,没有我的命令,她们不把你身后这几人怎么样。”

沈月萝斜睨了她一眼,“最好是,我是来跟你谈生意的,不是来给你送男人的!”

今儿她总算知道人外有人这句话最真实的含义。

人外的人,根本是非人类。

花阮灵的美眸流转,准确的说,是在孙天身上流转,“现在不送,不代表以后不送。”

沈月萝自然没漏掉她的目光,“别那么无聊,谈生意比较要紧!”

两人坐到兰陵山庄的大厅里,婢女送上香茶,随后便全都退了出去。

只留下头一次迎接他们的那位中年女子。

“说吧,你们想谈什么,”花阮灵身子就像没骨头似的,往椅子上一靠,翘起一条美腿,竟然没有裤子,就这么似露非露的,白花花一片。

沈月萝嘴角狠狠的抽了几下,跟这女人比起来,她根本是小儿科。

古代封建之下,还有她这样的女子,这才是真正的奇葩。

“咳咳,”沈月萝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听说你们这里有印刷刻字的模版,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干个大事,开办江湖报纸。”

“报纸?”花阮灵来了精神,“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报纸,顾名思义,专门用来写各路消息,传播各路消息的工具,你有刻版,你负责印刷,我负责卖出去,可以七天出一次,也可以半个月出一次,主要方向,可以是当今时事,也可以是某个百姓感兴趣的人物,哦对了,最关键的是,还可以做广告,打个比方,我要将手下的酒楼推广出去,便可以在报纸上开个小方块,书写一番,赞美一番,让更多的人知道,这就是广告的定义。”

花阮灵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否则也不可能将兰陵山庄建的如此宏伟。

她收起玩笑的情绪,想了下才说道:“我的山庄里,确实有刻字排版,所用的墨汁也是经过特别调配,印上千份,字迹墨印也一样清楚,但是这纸上的内容,如何写,由谁来写?”

“我这里有一个人选,林无悠,你今晚就回去写几个样本给我瞧瞧,什么都行,但有两点必须注意,得吸引读者,不要写的太深,简单直白一点,头几期,我有两个可供写的人选给你,一是黄明,此人你应该听说过,把他往狠了点,越狠越好,娘的,这个恶心巴拉的男人,一个渣男,再配个俊男,头一期就画齐文煜,画相刻出来,应该不难吧?”

不知怎的,沈月萝总是很喜欢坑齐文煜,那厮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坑一次也是坑,坑两次还是坑。

花阮灵笑的很得意,对着空气拍了两掌。

立刻就有婢女抬着一座玉雕像进来了。

这玉雕并不大,半米不到,刻的是笑面佛,无论是细节还是整体的线条,均是刻画的栩栩如生。

首先惊呼的是林无悠,他很是激动的走上前,抚摸那座玉像,“这可是琴兰大师的手笔?”

花阮灵看着他的侧脸,笑的更媚了,“能拿给你看的,当然是真品,她就是琴兰。”

花阮灵随手指向站在门口处并不起眼的中年女子,竟是刚才领他们进来的管家。

这下,连沈月萝也忽然想起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

琴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也不冷,对着沈月萝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承认了。

倒是林无悠不好意思的冲她抱手,“不知阁下是琴兰大师,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大师恕罪!”

琴兰大师的名号,早在十年前就已名扬四海。

凡是经她手雕刻的玉石,身份飞涨数十倍,而且是可遇不可求,因为她每年雕刻的数量,不会太多,也没人知道她住在哪,更没人知道她是女子。

没想到,一代雕刻大师,就住在兰陵山庄。

林无悠仔细看了眼她的手,更是确信了她的身份。

沈月萝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仅仅惊讶罢了,“既然如此,以后雕刻上的事,就由大师督办。”

以她的想法,大师不可能没有徒弟。

大师也不可能每件事都亲力亲为,以后一定是让徒弟进行雕刻。

这样更好,她追求的也不精致,而是数量。

“可以,”如她所想琴兰还真有徒弟,不止一个。

花阮灵忽然起身,走到林无悠身边,满脸娇笑的看着他,“看样子你很喜欢琴兰的雕刻,不如你留下,以后可以天天看见。”

说着,还将那丰满的身子往林无悠身上靠。

可怜的林无悠,一介布衣书生,哪见过这等阵仗,慌乱的后退,眼睛更是不敢往她胸口瞄,“庄…庄主说哪里的话,在下只是欣赏,欣赏而已。”

兰陵山庄的人好像都已见怪不怪,脸上没什么表情。

经过这么一会,沈月萝也算看出来了。

这女人好色是肯定的,但并非是女魔头。搞不好女魔头的名号,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些闲着没事干的八婆们以讹传讹,就是不知那些八卦的传言是从哪传出来的。

“你躲什么,本庄主又吃人,”阮灵嘟着嘴,表示她的不满。

沈月萝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行了,来谈分钱的事,你又不缺男人,他是我手底下的人,你别打她的主意。”

沈月萝还是很喜欢花阮灵放荡不羁的样子,总比那些假惺惺的大家闺秀看着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