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来吗?

刚才法事做完离开的时候,她那样丢给鹜颜一句话,想必那个女人今夜要失眠了吧。

她就是故意丢的,她离开的时候也一直没有回头,但她知道那个女人在看着她。

她就是要这样的效果。

要不是听说凌澜被炸死了,她几乎都忘记了这两个人的事。

虽然,她不是百分百肯定那夜在书房,夜逐寒看的那张发黄的画像,上面的小女孩和小男孩就是这个女人跟凌澜,毕竟那时两人还小,但是,那眉那眼,她至少有八成把握。

而今日这样跟那个女人讲,说白,还真不是想威胁她,她不过是有她的私心而已。

她想夜逐曦,真的想,她想见他,非常想,可自从她进太庙以后,他却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

她不过是借这件事让那个男人来找她而已。

想到这里,她不禁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悲怆么,锦溪,堂堂一个尊贵公主,想见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竟然要用这种手段。

说到底,她还是不想让那个男人看轻。

当然,这是主要的目的。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让夜逐曦知道,那个女人不是个好东西,是个水.性.杨.花的婊.子,勾三搭四,跟多人有染。

当然,她也想通过这件事,试探一下夜逐曦,看他是不是真的对那个女人上心,或者说,看那个女人跟他的关系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如果那个女人敢将这件事跟他说了,说明两人已经匪浅,而他还为了那个女人真来太庙见她,那更是说明两人绝非一般。

所以,其实,她的心里是矛盾的。

一方面很希望他来,那样就可以见到他,可以跟他单独相处,另一方面,却又不希望他来,至少,这样她会觉得,或许他跟那个女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只是她多心了而已。

“公主,床已经铺好了,公主也累了一日,让奴婢伺候公主睡吧。”秋蝉走了过来。

锦溪怔怔回神,瞟了她一眼,“不用了,本宫还想坐会儿,

你先下去睡吧。”

她想等等看。

如果来,她跟他说什么?

她要将在书房看到的那幅画的事情告诉他吗?她问自己。

答案是肯定的。

要告诉。

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不是空穴来风,只有这样,他才会知道那个女人的轻.浮.浪.荡嘴脸,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知道,这世上她只相信他,秘密也只告诉他一人。

秋蝉悄声退了出去,“吱呀”一声轻轻带上厢房的木门。

锦溪怔怔回神,扭头看了看墙角的更漏,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缓缓抬手抚摸上自己尖瘦的下巴。

今日,他说她瘦了。

如此粗茶淡饭,怎能不瘦?如此日夜思念一个人,又怎能不瘦?

镜中人,虽眉目如画,却双眼毫无神采,巴掌大的脸,不施粉黛面色苍白,一头黑发披肩,一袭宽大的白色寝衣垮在身上,她忽然想到‘鬼’这样的形容。

不行,她不能让他看到这样的自己。

翻开抽屉,她找着胭脂水粉,她要让自己美美的,见他。

明天要精彩咯~~另外,关于锦溪看到画像一事的伏笔在【092】【活该那个女人被冷落】这章,忘了的孩纸可以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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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凌澜,你在哪里?

是夜,皇宫,石山。

与其说是石山,倒不如说是石林,因为这一处离各宫各殿甚远,且石林有些状似迷宫,所以平素也人迹罕至。

风灯都没有油。

奇形怪状的石头也不知从哪朝哪代留下来的,经过多年风雨,早已磨光棱角,更奇怪的是,好几处的石缝之间,竟然长出仙人掌,也无人打理,却生命力极为旺盛,挤满所有石缝郭。

虽没有风灯,可时值夏夜,星空斑驳,皎洁月辉清冷倾泻,却也并不妨碍视线的清明。

银白色朝服的男人脚步翩跹,弯腰进入两块石林之间的缝隙,三弯六转经过多处巨石,里面竟别有洞天,赫然是一块极为空阔之地。

女子连素白丧服都未来得及褪下,清瘦盈盈,立于石林间的空地之上,子夜的月光透过石林而入,打在女子胜雪的白衣上,将她周身镀上一层清冷之色。

闻见身后脚步声,女子缓缓转过身,在看到男人的那一刻,女子清丽淡然的水眸瞬间眼波一动,蕴上一抹重彩浓墨。

微微上前一步,却又还是站定:“爷......”

男人就在离她还有几步远的的地方顿住,凤眸目光轻轻扬落在她的身上:“我们这样见面不合适。”

低醇的嗓音响在静谧的夜里格外的好听,却无波无澜,无一丝起伏,让人猜不透心中一分一毫的情绪。

女子怔了怔,缓缓垂下长睫,弯唇笑了笑:“那怎样见面才合适?”

他们已经很久没单独见面了不是吗?

有多久?

略略一想,似乎也没有多久。

才几个月而已。

可为何她却觉得漫长得像是过了一辈子?

“有事吗?”男人淡然开口,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女子又缓缓抬起眸子,望向他。

男人背对着月光而站,银袍映着月辉,闪闪发亮,看不大清脸上的表情,黑暗里,只能看到一双濯石一般的眸子,在对着她这个方向,女子牵唇一笑:“昨日爷来了吗?”

“来了,你没来。”

女子眸光一动,“昨日我正准备出门,锦弦来了,然后就被拖住了,我并不是有意的…”

不然,她怎么会约了他又不来见他?

绝对不会。

“没关系,如今非常时期,昨日那样见面更不合适。”

男人淡声将她的话打断。

女子怔了怔,许久没有吭声。

她何尝不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可是,她心里难以抑制,特别是,她不知道,那日在九景宫,她刺他的那一剑,他伤得重不重,好了没有。

所以,她才迫不及待地约他昨日下朝后在此处见面,谁知道,结果自己又抽身不出。

“爷的伤都好了吗?”

“嗯,好了。”

“爷会怪我刺了那一剑吗?”女子幽幽开口,声音有些恍惚。

“不会,你也是形势所逼,就算你不刺,我也会让你刺的。”

男人声音不大,声线也一直很稳。

对,稳,稳得就像是在说着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可是女子听得却是一震,“为何?”

为何她不刺,他也会让她刺?

“因为这样可以顺理成章地在九景宫爆炸之前,将你击出去。”

男人声音依旧淡然平稳,女子却是心尖一抖。

在九景宫爆炸之前,将她击出去?

为了她的安全是么?

心中一喜,面上却并未露出过多痕迹,女子朱唇轻启,正欲再说什么,男人又忽然补了一句:“锦弦生性多疑,为了不让他怀疑,必须有所牺牲。”

女子微微一怔,正在想这句话的意思,男人又接着道:“找我有事吗?”

女子怔怔回神,真的很想回他一句,没事就不能找吗,唇瓣动了动,却终究是没有说。

她还不至于这般不理智。

“我就是想告诉爷,蔚景拿到的那本名册,在我手里,那日,六房四宫起火,锦弦跟我说了发生的事情,让我帮他演出戏,当时,我就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心想着形式如此严峻,蔚景应该是不会将名册放在身边,定会藏在哪里,而宫里比较隐蔽的地方就在这里,这个我跟她小时候经常来,于是,我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过到这里晃了一圈,果然,果然她藏在了一个隐蔽的缝隙里,以防被锦弦的人找到,所以,我就偷偷拿走,秘密处理掉了,后来,我又被关进了冷宫,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

“我知道是你拿走的。”

女子一怔,愕然抬眸:“爷知道?”

他当然知道是她,当蔚景跟他说,藏在这里,他过来取,却不见名册时,他就猜想是面前的这个女人拿走了。

藏得如此隐蔽,手脚还能那么快地盗走,只能说明这个人熟悉蔚景,也熟悉这里。

不是她,又是谁。

“这个已经不重要了,蔚景画出了那人的画像,那人已被秘密做掉。”

女子发现男人说这话时,凤眸似乎微微一眯,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飘忽,不过很快,却又恢复一片清明,看向她:“还有事吗?法事已结束,我太晚出宫不好,而且,夜已深,锦弦若是去你宫里,发现你不在,也不好。”

女子心头一窒,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从心底深处泛出来,她咀嚼了半天,是苦涩。

本能地,有些话就没过大脑脱口而出,“关于我跟锦弦,爷难道就一点都不......”

她的话没说完,外面骤然传来纷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有人声。

“石林里面好像有人。”

“是吗?”

“是,我也觉得里面有人,刚刚似乎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是有人说话。”

“那赶快进去看看。”

石林内两人一震。

外面的脚步声快速移动,四散开来,听动静,应该是想包围整个石林。

两人皆是瞳孔一敛。

“是禁卫。”女子压低了声音,话音未落,眼前白影如雪动,下一瞬,手背一热,男人的大掌已是握住了她的手。

“走!”

就在她还在手背上的那一抹温暖中没有回过神,男人已经拉着不会功夫的她,轻盈而动,闪过了一块巨石,正欲弯过另一块巨石,却差点迎面撞到一人身上,所幸,男人反应敏捷,及时收住脚。

两人皆是一震,第一反应以为是禁卫,可当险险站稳,月光下的那张脸清晰的映入眼帘时,两人又都松了一口气。

“你来得正好,你负责引开禁卫,我掩护铃铛离开,快!”

男人沉声丢下一句,松了身边女子的手,直接展臂将她拦腰一裹,脚尖轻盈点地,衣袂翻飞中,带着她闪过巨石。

蔚景好一会儿没回过神,直到外面纷沓的脚步声更近的响起,她才一惊反应过来。

慌乱四顾,奇形怪状的石林如人如兽,错综而立,哪里还有凌澜跟铃铛的人影?

你负责引开禁卫,我掩护铃铛离开?

凌澜的意思是,她负责替他们引开禁卫是吗?

她怎么引?

一没武功,二没轻功,还穿着连走路都困难的假肢,让她负责引开禁卫?

是见她一身夜逐寒的装扮,将她当成了鹜颜吗?

此时,她也顾不上想这些,其实,也不是顾不上,而是脑子里乱做一团,似乎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胀得发痛,又似被什么掏得空空的,空乏茫然。

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抬头,她望了望天。

月色皎皎、满天星光,就算这样的深夜,夜幕也一点都不黑,蔚蓝如海。

明日又是个好天气。

石林外面,一个禁卫拔剑砍了石缝里歪长出来的仙人掌,“走,我们进去!”

身后的禁卫伸手将他拉住:“副统领,会不会只是私会的太监宫女?”

“不会,如果只是私会的小太监小宫女,我们闹出这样的动静,早吓得出来了。再说,皇上和叶统领再三交代过,近来宫里频繁出事,我们不得掉以轻心,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就算是小太监小宫女,我们也要进去将他们揪出来,这是我们的职责。”

带头的那个禁卫说完,又扬手招了几个禁卫,“我们一起进去,其余人将石林围住。”

长剑“唰唰”一柄一柄拔出,折射着清冷的月光,带出一道一道幽冷的寒芒,矫健身姿一个一个闪身而入。

就在他们刚刚饶过一个巨石,准备弯去第二个巨石的时候,骤然听到有急遽的脚步声自石林内响起,像是在跑。

几个禁卫猛地顿住步子。

细细凝听那急遽脚步声所往的方向,似乎是朝另一边….

果然,下一瞬,就听到守在外面的禁卫喊叫的声音。

“啊,人跑了。”

“快,快追!”

石林内几人闻言,皆脸色一变,看向领头的副统领。

副统领眸光一敛,“果然有问题,快追,别让人跑了。”

一声令下,几人又都快速从石林中闪身而去,循着外面禁卫的身影追赶了过去。

蔚景双手提着长长的袍子,跑得极快。

心中慌乱,她不敢回头看,只知道身后的脚步声纷至沓来,有着地动山摇的气势。

都跟过来了吧?

禁卫都被她引过来了吧?

石林里的两人可以安全离开了吧?

可是,她呢?她该如何甩掉这些人?

“别跑,站住!”

伴随着凌乱脚步声的,是嘈杂的人声。

“快,你们一人去通知叶统领,一人去通知弓箭手!”

蔚景咬牙,没命地跑着,赤脚踩在地上的石子落叶树枝上,早已经痛得不行,她却也顾不上。

没办法,穿着假肢,她根本不会跑,所以,在石林里,她做了几件事。

第一,卸掉了假肢。因为鞋子是穿在假肢上的,假肢是男人的大脚码,她自己的小脚根本没法穿,所以,她只能赤足。

第二,脱了夜逐寒的外袍。因为她真的没有把握,引开这些禁卫,还能自己平安脱困,既然没有把握,她就得想好后果。

第三,既然假肢卸了、朝服脱了,就是女人的身材了,那肯定就不能是夜逐寒的脸,所以,面皮,她也揭了。头顶的发带也解了,散了男人的公子髻,直接披头散发。

第四,将面皮假肢跟袍子放在一个隐蔽的缝隙里藏好。

然后,跑。

弄出非常大动静地跑。

让所有禁卫都知道地跑。

其实,她也想过,直接用夜逐寒的身份出去,就说自己在这里散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