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走两步,脚下一软,整个人又扑倒在雪地上。

然后,再艰难地往起爬。

桑成风自后面看着她,微微抿着唇,眸色渐深。

他知道,服用过媚.药的人不可能自己好的,她只是暂时被强行恢复了一点神识,很快又会被药力所控。

要想好的途径只有三个,一,施针,二,用药,第三个,也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男女交.合。

可他身上无针无药。

女子爬起,走两步,又跌倒,再爬起,再走,再跌,再爬…

再这样下去,她会死。

默然站在风雪中的桑成风骤然举步朝她走过去,健步如飞,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回到山洞。

饶是在雪中呆了那么久,她的身子还是滚烫得惊人。

桑成风将她放在地上凌乱的衣袍上,倾身压了下来,大手一挥,扯开了她身上仅剩的一件里衣,连带着她的那件小兜衣也变成了两半。

饱满的胸.型如同脱兔一般,直咧咧弹跳了出来,也撞入他的视线。

桑成风眸色一暗,略略别过眼,心跳踉跄中,眼角余光却是看到身下的女子蓦地抬手探向自己的头顶,快速拔下头上的发簪,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向自己的手腕。

意识到她的举措,桑成风一惊,扭头过来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满是伤痕的左腕上已然添了一条深深的新口子,殷红的鲜血顺着口子流出来。

“不要一副怜悯施舍、勉为其难的姿态对我,我不需要,你压着我了,请你起来!”

女子喘息地看着他,颤抖出声,声音沙哑破碎,却又笃定坚决,红红的眸子里有意乱情迷、有沉痛忧伤,有愤怒失望,还有一抹陌生的东西。

桑成风震惊地看着她。

江山如画怎及你笑靥如花【018】

为她极端的举措,为她眼中复杂的情绪,也为那一抹从未见过的陌生。

因为里衣和兜衣都被撕开,他自己上身又没有穿衣服,他压在上面,两幅赤.裸的身子就这样无一丝隔阻地相贴恍。

她胸口起伏,他心头狂跳。

女子定定看着他,一手还握着滴血的发簪,似乎下一瞬又要在自己手腕上补上一记的感觉,桑成风回过神,连忙从她身上离开,站了起来刀。

女子微微松了一口气,手臂一颓,发簪跌落在地上,而她的人也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份强撑的力气,头一歪,再次晕了过去。

桑成风拧眉上前,蹲下.身子的同时,大手将她大开的里衣拢好,遮住胸前一览无余的春.光,凝神探了一下她的脉搏之后,便撕了脚边地上自己的一截袍角,快速地将她受伤的手腕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又拾起地上凌乱的衣袍,将女子瘦弱的身子裹住,抱起,快步出了山洞,飞身跃上马,打马上山。

算算脚程,应该上山快些,而且山上有针,有药,她不能再耽搁。

她的倔强,他是知道的,却不知道她竟也是如此刚烈。

“不要一副怜悯施舍、勉为其难的姿态对我,我不需要!”

从未有哪个女子这样对他说话,婢女就更不可能。

她是第一人。

他是这样的姿态吗?

当桑成风带着三一回到山顶的时候,神医被两个人的样子吓住了。

数九寒天,桑成风上身赤.裸,只着一条亵.裤。

而他怀中女子昏迷不醒,发丝凌乱、满脸狼藉,身子被一堆凌乱的衣袍裹得严严实实。

“出了什么事?”

“师傅,快取银针给我,”也顾不上解释,桑成风直接将女子抱进了里屋,平放在榻上。

神医取来银针,桑成风便连忙一根一根给她施起针来。

神医站在旁边,看到桑成风刺下去的那些穴位,当然知道有何功效。

解媚毒。

他也看到了女子手腕上被衣袍的袍角包扎好的伤口。

“你们…”

“我们什么也没有。”将最后一根银针拔出,桑成风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神医。

“我当然知道你们什么都没有,若有,又何须回来施针?我只是想问,你们经历了什么,她好好的,怎么会中那种毒?”神医拧眉。

桑成风几不可闻地低低一叹,“我也不知道,我跟师傅有着同样的疑问。”

末了,便举步走到房中的桌案前,提起上面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一饮而尽,喝完,似乎还不解渴,又倒了一杯,仰脖再次一口气喝光。

杯盏放下,桑成风微微喘息。

神医看着他,没有再多说,返身去衣橱里取了一套干净的衣袍。

“快穿上吧,天寒地冻的,你不冷吗?”

六王爷桑成篱的飞鸽传书收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那时三一还在昏睡着,没有醒。

桑成风、神医、还有蔚卿三个人正在吃晚饭,桑成风看完字条,便起了身,“师傅,六弟说父皇突然病倒,让我速去宫里。我现在就下山,三一还没有醒,也不适合赶夜路,就麻烦师傅先帮我代为照顾,等我看看父皇那边的情况,就会上山来接她。”

“好,你就放心去吧,”神医点头,“天黑山路不好走,你自己小心点。”

“嗯,”桑成风疾步出了屋,走到门口又蓦地想起什么,停住脚步,回头,“蔚卿也会好好照顾她的,对吧?”

声音微凉。

屋里两人皆是一怔,蔚卿更是脸色微微发白,还未及吭声,桑成风已经拾步走进幽幽夜色里,头也未回。

蔚卿端着碗怔忡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怔怔问向边上的神医:“殿下什么意思?莫非还以为我会害三一不成。”

tang神医面色滞了滞,轻弯了唇角道:“你多心了,风儿的意思…或许是因为三一身上有可以帮你治好眼睛的东西吧,所以,让我们都要照顾好她。”

堂屋的门口,三一扶着门框正准备拾脚迈入,骤然听到这句话,脚下一滞,迈出的腿又收了回来,返身靠在墙边,脸色煞白,不想被对方发现,便又缓步回了里屋。

这厢,蔚卿甚是震惊,反应了好一会儿也没明白过来,心下却莫名忐忑:“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治好我的眼睛?”

“眼泪,”神医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决定实话实话了,“风儿已经知道了,你在眼泪里面搀了水。”

蔚卿脸色一白,手中的瓷碗差点没拿住,十指紧紧攥住碗壁,她声音微哑地问道:“难道是随便谁的眼泪都可以的吗?”

“不是!”神医摇头。

必须是有情人的眼泪。

当然,后一句,他没有说。

虽然一开始就对这个女人无甚好感,但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四年,有些话,他不能讲得太白。

“蔚卿,你何苦要这样?”

蔚 卿一张原本就苍白如纸的小脸更是没了血色,攥住瓷碗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他是个重承诺的人,他曾经说过会医治好的眼睛,就一定会做到。所以,我想,只 要我的眼睛不好,他就会一直医治,可是,如果我的眼睛好了,我和他之间仅剩的一点联系都没了。我只想留住他,宁愿牺牲自己的眼睛,这样也有错吗?”

神医叹息,本想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话到了嘴边,终是没有说出口。

大雪压山,又是夜里,实在难行,等桑成风急急赶回宫里的时候,已是四更。

五更上朝。

他直接去了龙吟宫。

龙吟宫的太监说,皇上宿在凤栖宫呢,他有些意外,太监连忙解释道,这两年来,皇上都会隔三差五宿在那里。

桑成风便弯了弯唇。

起先,他的第一反应还以为是他的这个父皇思念他的母后,毕竟凤栖宫是他母后曾经住过的地方,后听太监说这两年,他就明白了过来,是思念莲妃。

因为在他母后去世后,莲妃就搬了进去。

凤栖宫院子里他母妃种下的一大片美人蕉也被铲除得干干净净,辟成了一处荷花池,当然,莲妃去世后,荷花池又被填成了平地。

记忆中,他的父皇对他的母后感情很淡薄,其实,众多儿子中,对他这个儿子的父子之情也很淡薄。

有时,他常常想,若不是他的母亲是皇后,若不是他头上的几个哥哥不学无术,或许,这个太子的位子落不到他身上。

他的五弟桑成钰就很得这个父皇宠爱,还有他的死党六弟桑成篱,他父皇也经常委以重任。

太监疑惑地问他,马上就要上朝了,殿下这么急着找皇上有事吗?

他问太监,父皇的病情如何,太监大骇,说,皇上龙体好好的,殿下为何问这个问题。

桑成风就懵了。

恰好远远的看到给他飞鸽传书的桑成篱正进宫上朝,他赶紧迎了过去:“六弟。”

可是,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桑成篱说他根本没有飞鸽传书给过他。

桑成风将字条给他看,桑成篱说,的确是很像他的字,却也的确不是他写的。

桑成风脸色一变,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难道是有人调虎离山?

目标是谁?

是他的师傅,还是蔚卿,还是三一?

他的师傅跟蔚卿在那里住了四年多,一直平安无事,难道是三一?

这般想着,一刻也不敢耽搁,丢了一句话给桑成篱,“麻烦六弟跟父皇说一声,我师傅有急事,我去见师傅去了,今日的早朝就不能上了。”

“哎——你——”

桑成篱欲喊住他,却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一颗心高悬,桑成风打马狂奔,直直上山。

在半山腰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人影正在大雪覆盖的山路上盘山而下。

此时,天已放晴,太阳升起,冬日橘黄色的阳光透过山林的枝杈投下来,打在那人的身上,眉眼逐渐清晰。

是三一。

桑成风眸光一敛,飞身而起,脚尖一点马背,直接踏着轻功而行,衣发翻飞,翩然落于三一的面前。

江山如画怎及你笑靥如花【019】

“你没事吧?刀”

双手扶上她的肩,动作急切自然,就连声音里都隐透着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担心。

三一有些意外他的出现,不知是因为赶路下山的缘故,还是因为高烧未退的原因,两颊红扑扑的,她朝桑成风摇摇头,“我没事,可是,神医跟蔚卿她…”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桑成风已是脸色一变:“他们怎么了?”

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用的是我,而不是奴婢恍。

“他们被边国的三王爷带走了,说是要殿下拿一条胳膊去换。”三一皱眉看着他。

桑成风身子微微一晃。

果然是调虎离山!

只是他猜错了目标。

“你说带走他们的是边国三王爷?”桑成风有些难以相信。

三一点头:“为首的那个人是这样说的。”

桑成风瞳孔冷冷一敛。

边国三王爷虞云翔。

此人他倒是有所耳闻,听说也是边国这两年的皇位角逐者之一,还带兵屡犯云漠边境,他六弟桑成篱前段时间就是与此人作战回来。

而且几月前,凌澜跟蔚景让他帮忙研制解药,也大概跟他提过此人,说他们在青烟镇所查的花楼幕后真正的主人就是边国的三王爷虞云翔。

只是他与这个虞云翔从未有过正面交集,虞云翔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对付他?

而且,外人没人知道他师傅住在这座山上,就连他父皇都不知道,这个虞云翔又是从何得知的?

还有信鸽,还有模仿他六弟桑成篱的笔迹。

这一切的一切,说明,应该是熟悉的他的人所为。

三一见桑成风没有吭声,便开始跟他讲事情的始末:“昨夜半夜,我睡不着,起来准备去…”

“为何他们被带走了,你没事?”三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桑成风微凉的声音打断。

三一一怔,话就戛然而止,见桑成风微眯着凤眸凝着她,眼底的疑惑和探究毫不掩饰,三一拧眉:“你怀疑我?”

“为何你没事?”桑成风没有正面回答,声音却越发冷了几分。

三一垂眸,苦涩地弯了弯唇。

他永远都是这样。

敛了心绪,她抬眸平静地看向他:“他们说,留下一人,给你报信。”

“那为何留下的不是蔚卿,不是师傅,而是你?”

桑成风一字一顿,沉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

三一轻笑摇头,声音干涩:“这么简单的问题,你又何须要问?既然是劫持要挟,当然得劫你心中最重要的人,传信这种事随便阿猫阿狗都行。”

桑成风微微一怔,有那么一刻,甚至有些被她唇角落寞苍凉的笑容憾住。

却也仅仅是那么一刻。

“理由倒是编得冠冕堂皇!”桑成风轻嗤。

三一就恼了:“桑成风,你到底什么意思?”

几乎是嘶吼出声,小脸涨得通红。

桑成风有些震惊,也有些意外。

一直你你你就算了,竟然还直呼其名上了。

不知是不是经过昨日山洞那件事,两人之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还是他心里作用的原因,他只觉得她似乎哪里变了,具体是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怀疑我你就直说!”三一说完,紧紧抿起了唇,胸口起伏。

显然在强自抑制自己的情绪。

“难道不应该怀疑吗?师傅跟蔚卿在这个山上住了四年,一向无事,你是本宫唯一一个带上山的人,你一来就出事了。先是莫名其妙中媚.药,后又处心积虑调虎离山,他们被带走,你却安然无恙,你让本宫如何相信你跟此事无关?”

三一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一直等着他把话说完,才灼灼开口道:“既然你怀疑我是对方的人,何不也将我挟持起来威胁对方?”

“你以为本宫不敢?”

桑成风紧紧逼视。

“你完全可以试试看。”

三一无惧地迎上视线。

四目相对,彼此的眸子深绞在一起。

桑成风忽然就笑了,“你自己也说了,既然是劫持要挟,当然得劫对方心中最重要的人,本宫以为,对方既然都能放心将你留下,想必你在对方心中,也没几分重量。”

三一没有吭声,只盯着他,眸子里浓烈的、复杂的情绪涌动,片刻之后,才缓缓别过眼,举步越过他的身边,沉默地往前走。

不再理他,也不再跟他多言。

桑成风凝眸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救人要紧,脚尖一点,身轻如燕,从三一的头顶飞过,稳稳落在前方的马背上,大手一拉缰绳,调转马头下山之前,丢下一句话:“你先回东宫!”

三一怔了怔,顿住脚步朝男人望去,一马一人已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