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神香 作者:金万藏

一本古老残经的惊世之秘,能让诸神醉倒的是什么香味?酒香,果香,还是花香?

答案是——茶香。

茶文化博大精深,包罗万象,从中不仅能一窥中国文明的沧海桑田,也能一睹中国茶人的奇事趣闻。

这个故事讲述了中国茶人的诡异经历,

他们为了种茶、制茶、运茶、斗茶,

甚至为了中国茶叶的兴衰,走过了深林雪原、大漠沼泽、高山海岛、古老秘境,

他们的遭遇匪夷所思,却又精彩绝伦,

其间更是解开了众多千古之谜。

我的祖父本是在民国时本是一个教书先生,后来转行做了茶人,无意间获得一本残缺的茶经,并在佛海深山里的一处妖宅掘得宝物,因此发迹, 而我也因此踏上了一段奇诡无比的旅程。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在残本茶经里留下了答案。

作者简介

著名悬疑探险小说作家。本名黄德军,男,广西人。网名:小鸡忙考试、金万藏、南派小鸡等等。 家中古书千余册,当中不乏珍贵原本,自幼熟读。当能下地奔走时,便与其父进山打猎捕鱼,对广西十万大山的神秘十分着迷。成年之后,独自走遍神州中国。最为传奇的经历就是探秘了世界规模最大的乐业天坑群。2007年初以“小鸡忙考试”为笔名开始创作《地藏》(原名《上古神迹》),随即崛起于知名原创网站起点中文网。其书将边境山水、民俗传说、探险推理融于一炉,以悬疑、探险、推理、古文化等见长。作品在两岸三地受到众多读者喜爱,是极具潜力的新生代作家。

写在前面的话

首先,我得承认这个故事是从一位茶人那里听来的,如有雷同,算我抄袭。

因故事得于那位茶人,且故事与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故以《中国茶人》为名,虽流于庸俗,但表其来历。

也以此文感谢一位叫作茶茶的美丽女孩,因为她的关系,我才认识了那位茶人。

卷一《佛海妖宅》

所谓茶人,就是精于茶道,或者和制茶、收茶有关的人。茶人去山野收茶时,时常遇到稀奇古怪的事情,那些诡异的经历鲜为人知,但却真实地发生了,而这个神秘的故事要从我祖父说起。

我祖父叫路东浩,1900年出生于湖北天门,世代都是教书先生。那时候,国将不国,饭都吃不饱,谁还有心思念书。私塾终于关门大吉,为了混口饭吃,路东浩做过几次小买卖,但都还没开张就先倒闭了。

1938年12月26日,对于云南茶史、甚至对于路东浩来说,无疑是一个最重要的日子。这一天,云南中国茶叶贸易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成立,办公地点设在昆明市威远街208号,董事长为缪云台,经理为郑鹤春。这公司就是现今云南省茶叶进出口公司的前身。

路东浩经过几次失败的经商,早就把家底败光,一个子儿都不剩了。逼于无奈,路东浩经由朋友介绍,跑到云南做了一个制茶工。路东浩本来已经有老婆了,可是他老婆嫌他没出息,在去云南的前一晚,她撅着屁股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路东浩对此倒看得开,根本没去找回老婆,孑然一身地就去了云南。

路东浩毕竟是酸腐文人,虽然装模作样地喝过几口茶,但对于茶道却一窍不通。在云南公司里滥竽充数了一年,路东浩毫无悬念地被赶了出来,不想这却是他的命运转折点。

在1939年,云南中国茶叶贸易股份公司本着“开发滇茶,增加资源,改良制法,另辟欧美新市场”的宗旨,相继成立了顺宁茶厂、佛海茶厂、康藏茶厂、复兴茶厂和宜良茶厂。

佛海茶厂就是勐海茶厂的前身,勐海旧时称为佛海,位于西双版纳。那里常年高温,雨水丰富,原始植被茂密,因此被人视作“瘴疠之乡”。尽管如此,但佛海因其地理和历史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所以当仁不让地入选。

佛海茶厂是当时五个新建茶厂中,条件最艰苦的一个,不少制茶工人对此望而却步。路东浩从未去过佛海,不知其中辛苦,所以第一个抢着报名参加了。建厂之初,总公司调选了原恩施茶厂初制茶工25人、江西精制茶工20人,另有学员20人。路东浩连学员都算不上,只是厂里一个干苦力的,为了不至于被饿死,路东浩只好咬紧牙关硬撑着干了下去。

佛海的地理位置很偏僻,一帮工人由宜良搭车到玉溪,然后雇佣马帮经峨山、元江、墨江、普洱、思茅,车里等地,长途跋涉月余才到达佛海。当时,佛海的土地还没有所有权归谁所有的问题,谁要使用土地,只要向当地土司提出申请,得到买方的同意即可占用。森林木材也是无主之物,爱怎么砍就怎么砍,只有毛竹是当地居民种植的作物,必须通过购买才能获得。

佛海厂址定在一块八十余亩的荒地上,为建盖厂房,于是路东浩等干苦力的人就去附近深山砍伐木料。怎知,在一次砍伐中,路东浩竟有了一次奇遇。

那天,毒日高挂,路东浩满身臭汗,他正感叹人生不如意,却听到丛林里一声骚动。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跌倒在草堆里,路东浩心生好奇,走过去想看看究竟,没想到却吓了一跳。原来那男人的满嘴鲜血,舌头已被人割掉了,身上也有很多道伤痕,就算能活下来也是生不如死。

路东浩原来是个教书的,现在也只与茶叶打交道,他顶多见过杀猪杀鱼,又哪里目睹过这等血腥的场面。路东浩想背着中年男人回到厂里,可那男人却拼命地抓住他的袖子,并掏出了一本蓝色封面的文本。路东浩别的不会,最擅长的就是识字,他瞅了一眼蓝色封皮,上面写了两个大字:茶经。

《茶经》是唐朝陆羽所著,是世界上第一部茶书,陆羽更被被誉为“茶仙”,尊为“茶圣”,祀为“茶神”。《茶经》在茶文化的地位甚高,因此流传也广,不过这书却有一个千年谜团。原来,在《茶经》里,一共介绍了13个省份、42州的名茶,但却遗漏了赫赫有名的云南滇茶。关于这个疑点,现有很多种猜测,但都是勉勉强强,细推之下根本站不住脚。

路东浩接过《茶经》,迷茫地看着中年男人,不明白这本经书有何重要之处。要知道这本经书已经流传了下来,在厂子里他还见过几次,这经书并不算稀奇。路东浩想问中年男人为何如此,但那男人舌头都没了,又怎能开口说话。路东浩也没有机会问,因为中年男人迅速地推开了他,并慌忙地作出快跑的手势。

转眼间,炎热的丛林里出现了几个金发的洋鬼子,路东浩见此情形就两腿发软。那时候,中国已经被列强侵略,他见识过洋鬼子的残暴,他也马上猜出中年男人被割舌肯定与洋鬼子有关。中年男人惊急地挥手,路东浩不敢逞强,于是低声说会保护好那本经书,然后就没命似地逃出了丛林。

这之后,路东浩再也没见过那个中年男人,不知那人最后的结局如何。

 

那晚,洋鬼子由土司的带领,在茶厂里搜了一圈,为的就是那本《茶经》。洋鬼子虽然没有枪械,人也不多,但所有人都惧怕洋人,就连土司也点头哈腰的。除了路东浩,没人知道洋鬼子是为了经书而来,他们还以为是来强占茶厂的。最后,洋鬼子们和土司都没有找到那本经书,所以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路东浩并没有丢掉那本经书,他早料到会这样,所以一早就把经书埋到了丛林里。第二天早上,路东浩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那伙洋人是英国人,此时已经离开了佛海。听到这个消息,路东浩就跑回丛林,偷偷地挖出了那本经书,可他却马上傻了眼。

昨天事情发生得突然,路东浩没有时间注意细节,更不知道经书竟是一本残本——它的后面数页已经被人硬生生地撕掉了。路东浩百思不解,一本到处都有的经书,缘何英国人要得到它,那中年男人又为何舍命保护经书?

带着疑问,路东浩翻开了那本《茶经》,他以前就看过《茶经》,只觉得内容生涩难懂,虽然对茶的讲解很详细,但他却不得其要领。令路东浩大感意外的是,这本《茶经》却不同于陆羽所著的那本《茶经》,内容完全不一样。

陆羽的《茶经》总体有十大章,分别为一之源;二之具;三之造;四之器;五之煮;六之饮;七之事;八之出;九之略;十之图。路东浩手上的那本《茶经》虽然内页也写了陆羽著,但却只分为上下篇,上篇论茶汤品质、烹饮方法、种植方法和茶器等,下篇却讲茶中异事,尽是一些诡异之说,甚是迷信。其实正本《茶经》的七之事里也记载了不少的传说神话,但都没有残本上的离奇。可惜残本下篇里遗憾了不少页数,看前面的记载,似乎最后那几页透露了一个秘密。

不过,这都是路东浩凭空猜测的,他无缘得见被撕掉的内容,但前面的内容却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帮助。借由那本残缺的《茶经》,路东浩如鱼得水,制茶手艺越发精湛,一下子鲤鱼跃龙门,变成了精制茶工。

一开始,路东浩毫不起眼,一直是做苦力的,他的地位发生变化始于种植茶树。那时厂房建好大半,茶树就要种下了,很自然地这些活由路东浩他们完成。在茶人指挥下,路东浩和几个壮汉忙了一天一夜,但路东浩却觉得种植的方法不对。

在残本《茶经》中,有一句“茶喜高山之阴,日阳之早”。路东浩看得明白,意思是说茶树适合在向阳山坡,且有树木荫蔽的地方生长,可是制茶人却指挥他们种在向阴的地方。路东浩本就是教书的,看懂古文自然不在话下,他看了几天的《茶经》,已懂了不少茶道,于是不知死活地提出疑问。

制茶人丢了脸面,立刻呵斥他不许再胡说,可这一切却被一个主事人看在眼里。那位主事人叫王仲文,曾出国留学,没什么架子,他走过去就问路东浩为什么会那样说。路东浩正好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他抓住机会,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路东浩说,茶树起源于中国西南的深山密林,亚热带森林植物杂生在一起,被高大的树木所遮挡,在漫射光多的条件下生育,形成了耐荫的习性。若改变了一物的特性,它的本质就会变化,到时候茶的味道也会因此改变。

王仲文很快就明白过来,路东浩说的虽然抽象,甚至有点迷信,但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植物是通过光合作用制造养分,光照强度会影响光合作用的进程,在连环影响下茶叶的产量和品质就会跟着变化。

过了几天,王仲文仔细观察路东浩,他惊讶地发现路东浩懂得很多茶理,甚至比精制茶工懂得的还多。顺理成章地,路东浩变成了初制茶工,又从初制茶工变成了精制茶工。有人多次问他,为什么忽然那么了解茶道,路东浩只是笑说边看边学的,从未向人提起过那本残缺的《茶经》。直到有一日,忽然发生了一件事情,这让路东浩的人生又发生了一个大转折。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染指南洋,战火逼近缅泰。佛海地区遭受了日机轰炸扫射,人心惶惶,动荡不安。昆明滇中茶公司电令全厂撤退,可这时佛海茶厂已进入全面完成的最后阶段,工人们根本不想离开。

终于,他们还是离开了,但是在撤离的时候路东浩掉队了。为了躲避日机轰炸,路东浩只好一人东逃西躲,最后奔进了一座老宅里。那座宅子早就没人住了,当地人说那是1920年一个英国人建的,可是后来那家人回国后就没再回来。后来宅子被当地人强占,却不知为何总是有人失踪,于是就传出宅子有不干净东西的流言。久而久之,再也没人敢接近那宅子,跟其他传说里的鬼宅一样,那座宅子也荒废掉了。

这种狐精鬼怪的故事,路东浩不知听了多少,还能编出本书来,因此他嗤之以鼻,并不取信。躲避轰炸时,路东浩被迫跑进了宅子,怎知这一次他却见到了难以想象的事情。很幸运,路东浩平安地走出了宅子,并安全地离开了云南。

1949年,全国解放后,佛海茶厂又恢复了生机,但路东浩很快做起了茶叶的大买卖,并飘洋过海地定居在马来西亚,没有再回国。有人曾问过路东浩,怎么白手起家得那么快,一下子成为富商,但他只说是运气罢了。

当我出生以后,路东浩,也就是我的祖父,他只在一次酒醉时提到过,他的成功是因为那本残缺的《茶经》。那天祖父躲进鬼宅时,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情,借着《茶经》的内容提示,他得到了黄金盒子,里面有一件无比珍贵的东西,因此发迹。奇怪的是,祖父说他没有带走黄金盒子,只是带走了盒子里的东西,而且只带走了一部分。

我追问祖父,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贵得归黄金盒子,他在宅子里又遇到了什么事情,但祖父笑而不语,只说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想看看残本《茶经》最后那几页写了什么。

 

祖父一直活得很精神,他常说这是喝茶的福气,本以为他能活到百岁,却不想在1979年车祸死了。祖父西去后,我父亲和大伯父接手了茶行生意,并把茶行一分为二。大伯父的茶行越做越红火,可父亲却流连于赌坊,以致一年不到就倾家荡产,还和大伯父闹翻了。

家产没了,父亲在马来西亚走投无路,他听说祖国对归国华侨有优待,于是走了点关系,重新回到了中国。我跟着父亲回国后一直住在武汉的台湾路,父亲过惯了花天酒地的日子,归国后虽然得了优待,但还是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仍是夜夜笙歌。一年后,跟祖父的遭遇如出一辙,母亲实在受不了父亲的不争气,于是愤然离婚,跟了一个有钱人嫁到了美国。

我的名字本来叫路威迪,后来母亲改嫁他人,父亲一气之下给我改了名——路建新。父亲堂而皇之地说,既然回国了,就把名字改成有中国味的。其实,父亲是希望我能替他争口气,也能像祖父那样,闯出个名堂来。可惜天不遂人愿,1988年的夏天,我带着父亲的厚望和他买的一瓶健力宝参加了高考,结果考出来的分数只够上一所本地的破大专,并没有考上父亲期待的清华大学。

我读的是中文专业,这专业最叫人多愁善感,我实在不喜欢,所以就把精力放在了打篮球上。打着打着,一不留神就打进了市队,我正以为终于替父亲争了口气,可还没正式上场,却不幸在训练的时候受了伤——左腿韧带断掉了。因为受伤的原因,我不能继续打篮球,所以很快地退出了市队。

父亲在我伤愈后就去世了,死前他还在喝酒划拳,脸上甚至凝固着永远的笑容。家里的亲戚除了大伯父一家子,还有远嫁美国的母亲,但她早就跟我们失去了联系。因为以前父亲闹得很凶,所以我们家和大伯父已经老死不相往来,父亲去世后我没有通知他们。

办好了父亲的后事,我就怀抱着发财的梦想,跨过长江、黄河,去了首都北京。

当时有个大学的朋友在北京混了多年,他说北京满地是黄金,只要在北京待个把月,别说黄金屋了,就是美国的白宫也能买下来。朋友叫我马上到北京来,他会带我住北京天伦酒店,费用他全包了。我那时还比较淳朴,傻不拉即地就坐火车北上,却低估了他在北京浸淫多年,沾染了八旗遗风,总是有骆驼不说马,满嘴跑火车。

到了北京,我连朋友的面都没见着,再也没联系上他。我身上就只带了800块钱,实在没办法,就只好先花了100块在京城东南角的松榆里租住了一个地下室。那个地下室有很多间小屋,除了我还住了不少的北漂族。当时是冬天,地下室没有暖气,跟个冰柜似的。住了没几天我的左腿就疼得厉害,走路都没力气,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我的学历在北京不算出色,也没什么本事,所以一直找不到工作。我带来的行李不多,除了几件厚衣服,就只有那本残缺的《茶经》。祖父在去世几年前就把残本《茶经》给了父亲,父亲却没怎么看,直到归国后他才传给了我。我那时爱上了篮球,哪里有闲功夫看这本破书,所以就扔在了一边。父亲去世后,我很想念他,本想找点儿他的东西做纪念,可除了残本《茶经》和他的骨灰,父亲竟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离开武汉前原本要丢掉《茶经》,但转念一想,这是祖父和父亲留下来的东西,还是放在身边好了。在北京的那段日子,我实在无聊,于是就翻了翻残本《茶经》。我对古文实在头疼,看得半知不解,还没看到两页就睡着了。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当我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北京回到武汉,不想却遇到了一位贵人。

 

那位贵人叫赵帅,这名字不是白叫的,他长得的确很帅,处处风流,经常有女人为他一哭二闹三上吊。赵帅是我大学里的师兄,他是北京人,家里挺有有钱的,不过比起祖父的产业就欠多了。我遇到赵帅是在故宫里,那时候西装革履的他正挽着一个洋妞儿,比神仙还快活。那天,我已经计划过几天就离开北京,所以想在走前瞅瞅故宫长什么样。看到人生如意的赵帅,我心里大喊倒霉,怎么在潦倒的时候碰见认识的人了。赵帅说话老大声,他叫了我的名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以为赵帅要喊抓小偷。

“路建新,你小子怎么也跑北京来了,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赵帅开口问。

“哎,一言难尽,我就是想联系你,也不知道上哪儿联系啊。”我自嘲道。

“得,咱上馆子聊去。”

把洋妞打发走后,赵帅不由分说地就把我拉到饭馆,谈话中他才慢慢得知我的情况。赵帅是个对兄弟掏心掏肺,不会装逼的人,他一听我被朋友摆了一道就来气,更骂我蠢得跟头猪似的。他骂咧咧地说,现在的人连爹妈都能骗,你还信朋友?别人在北京混,全凭一张嘴。今天去总参,明天去国务院,后天去联合国,北京他妈的这号人能围着赤道站一圈。我要是你,打死也不来!

我叹了口气,遇人不淑,只能怪自己。赵帅叫我别走,他给我找个活干,虽然不能保证马上飞黄腾达,但起码不至于再住冰冷的地下室。当晚,赵帅硬说要给我找个妞解决生理需要,我这几天吃不饱穿不暖,身子虚,哪经得起折腾,于是谢过他后就要回松榆里。赵帅一听更不成了,他说既然咱俩碰上了,哪还能让我继续窝在那个鬼地方。

半推半就下,我当晚就离开了地下室,暂时住进了赵帅的屋里。赵帅家是搞工地建设的,他老爸老妈为人耿直热情,待我如亲生子,一住就住了近一年。次年春天,赵帅老爸在青岛揽了一个工程,并安排赵帅和我去那里跟一个姓李的老师傅学做监工。可以这么说,那次青岛之行,是我后来所有诡异经历的开端。

赵帅对此安排没有不高兴,他老爸经常将他下放,意在锻炼儿子,将来好作接班人。赵帅除了会泡妞,还能吃苦,跟那种普通的大少爷不太一样。我们坐火车到了青岛,屁股坐热后才奔到工地瞧瞧情况,如领导视察一般地对工人嘘寒问暖。

这个工程是地铁前期探测,工人会在地铁路段打很多个探测洞,每个洞都有20多米深。也许很少有人知道,青岛从1987年就开始筹建地铁工程,并于1994年正式组建了青岛市地下铁道公司,同年12月一期工程试验段项目开工建设。可是,这工程到了2000年竣工验收,此后却没有了下文。当然,这些后事不在本回内,不提也罢。

先说地铁前期探测时,曾在青岛老城区挖过几个探测洞,赵帅和我就住在工地附近的宾馆内。赵帅一到宾馆就开始找女人,那时候黄赌毒抓得不算严,但做那行生意的女人也不算多,所以找起来挺困难的。

青岛的老城区完整地保存了纯粹的哥特式建筑,那里没有全国一致的高楼大厦,去到那里就跟去到欧洲差不多。在老城区不规则弯曲的小路上,有时不经意地转过街角就能看到大海,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安宁。

我对找女人的事情有点心动,但看了大海以后,就把那些肮脏的想法抛在了脑后。那天我一直待在海边思考人生,想起在马来西亚的点点滴滴,更想起祖父的一言一行。祖父那次醉酒,除了提到佛海鬼宅以及残本《茶经》,他还说过,如果我将来遇到经济上的困难,可以到佛海鬼宅走一遭。如果我有造化,可以找到那个黄金盒子,里面剩下的东西可以助我如他那样平步青云。至于黄金盒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他总是笑而不语,不肯多谈。

家道中落后,我曾几次想起祖父的话,但只觉得那是玩笑话,从未当真。如果真有黄金盒子,祖父怎么会傻得不要盒子,而且没把盒子里的东西全带走,这不是现实版的买椟还珠吗。那时候,我在武汉上学,老师天天教育我们做四有新人,要脚踏实地,又何曾有人想过投机取巧。望着辽阔的大海,我思绪万千,甚至想到大伯父是否安好,是不是也随父亲去了天国。

一直在海边待到晚上,我才慢慢地走回宾馆,赵帅的房内淫声起伏,叫人听了胡思乱想。我正想回房休息,不去听赵帅急促的呼吸声,但却看到工地上的李师傅从走廊尽头奔过来。李师傅就是带赵帅和我的监工,为人忠厚,处处提点我们。现在都是晚上了,李师傅这样慌张地跑过来,我下意识地就想是不是工地上有人出事了。

李师傅急步走到我面前,他听到赵帅房里的声音后,先是红了脸,然后才喘着气说:“小路啊,你快跟我去工地上看看吧,那里出事了!”

我暗叫倒霉,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当下关了房门就问:“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工人受伤了?”

“刚才小吴跟老庞吵架,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谁知道后来小吴就被老庞一脚踹进了……”李师傅哎了一声,停了一下才说,“小吴跌进探测洞里了!”

工地上的工人经常打架,这些事情见怪不怪了,但我还是吓得身子都凉了。探测洞有20多米深,就算是少林寺的12铜人摔下去也得粉身碎骨。工地要是出了人命,没有硬后台的都要进庙蹲个十几年,甚至要判死刑的。我一想到这些就头疼,等我从庙里出来,头发都掉光了,还谈个狗屁美丽人生,倒不如跟着小吴一起跳下去好了。

李师傅没有半点儿要马上离开的意思,我急得脑子乱了,对他说还愣着干嘛,咱们快点儿去把小吴的尸体弄上来啊。李师傅支吾了一下子,他忽然抬头看着我,说这个小吴的事情有点蹊跷,恐怕不好办。

 

我以为李师傅要草菅人命,隐瞒不上报,正想说这正合我意,可他却猛地摇了摇头。只听李师傅低声说,一出事他们就在探测洞边上观望,可谁也没想到小吴掉下去后就不见了!尽管探测洞很深,但还不至于把地球挖穿了,人掉下去总不可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师傅看我不信,他也懒得再解释,直叫我快去现场想想办法。人命关天,工地出了事情,管事的人怎能不在那里镇场子。李师傅叫我马上过去,顺便叫上赵帅,都火烧眉毛了,就算是赵帅在生孩子也得把孩子再塞回去。待李师傅离去后,我就使劲地敲赵帅的房门,过了一分钟,仅裹着一条毛巾的赵帅才嘟囔着把门打开。

“搞什么名堂,老子正……”

“老赵,出人命了,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赵帅本想发作,但听了我说的话,他马上软了下来。在赶过去的路上,我把情况跟赵帅说了一遍,他听了就大呼这下糟糕了。工地上的工人们围作一团,他们一看见我们来了就让出一条路,让我们走到最前面。外人恐怕不知情,一般工地上出了事故,大家都会先自救,绝不会马上通知政府。如果被上头儿的知道了,不仅是罚款这么简单,还有很多麻烦等着你,所以能私下解决的,就不去惊动上头儿了。

工人们拿出矿用探射灯往探测洞里照,等我们伸头往下一看,探测洞里水光波荡,洞底全是黄泥水,一个人也看不到。探测洞有时挖得深了,都会挖到地下水,这倒不是很稀奇。工人们说,探测洞里原来是干的,根本没有一滴水,但不知何时冒出了这么多的水。洞里的水积得深了,人掉下去不至于马上没命,我见了这情况就松了口气。

可是,工人们却七嘴八舌地说,就算小吴没摔死,这么久没浮上来也该淹死了。围观的工人们正等着人捞尸体,或者等着尸体自己浮上来。溺死的人要过一段时间才会上浮,这时侯要快点捞上来,免得尸体被泡得变了形状。万一尸体泡坏了,死者家属一看肯定就会急,指责我们办事不利索,到时候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还等什么,下去捞人啊!”我急着说。

谁知道工人们你看我,我看你,竟没人主动站出来,反而全都退后了几步。我跟赵帅站在最前头,工人一退后,我们就觉得针芒刺背。这群王八蛋围观了那么久,原来不安好心,他们是想让我跟赵帅下去捞尸。其实,这全怪我跟赵帅,平时不怎么来工地,对工人也不怎么体贴,人家落井下石就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

工地上出了人命,当然是负责人着急,工人几乎没什么责任,除了那个跟小吴打架的老庞。那家伙是罪魁祸首,我琢磨让他替我跟赵帅下去捞尸,免了这趟上天入地的苦。可我往人群里看了看,却没找到老庞的身影,仔细一问才知道那混球早就开溜了。李师傅年纪大了,哪还能爬上爬下,这真要他下去,恐怕又得搭上一条性命。

赵帅往探测洞里瞅了瞅,他有点犯怵,毕竟出娘胎那么久,从未见过死尸。据说,水里的死人阴气很重,最容易化作厉鬼。我在心里暗骂,操你祖宗的,挖了那么大的洞,竟然不盖点东西,害得小吴一命呜呼,还想把责任全推我们身上。当然,盖子没盖上也是我们的责任,毕竟监工应该督促生产安全。

“那我们下去了,绳子要找粗一点儿的,最好多找几根!”赵帅不放心地交代,惟恐工人忽然割断绳子。

“小赵、小路,你们下去小心啊!找到小吴就把他绑住,我们会拉上来的!”李师傅叮嘱道。

“李师傅,那你在上面给我们照明,别让我们瞎子摸鱼。”我惶恐地说。

我跟赵帅实在没折,只好硬着头皮上阵,拉了绳子就要往下跳。探测洞里湿漉漉的,我们随手拿了一件工作服穿在身上,免得弄脏了自己的衣服。真的慢慢滑下去后,我们才发现就算穿棉袄进来也无济于事,探测洞里全是泥泞,一碰就抹上一坨泥巴,湿气随即侵袭入体。放绳子的工人故意使坏,把绳子晃来晃去,偏偏我晚饭吃得太饱,还没到探测洞下面就想吐了。

终于,我的鞋子渗进了冰凉的水,这说明已经到了探测洞的水面了。赵帅水性不佳,所以只好由我先跳入水中,试图摸索小吴的尸体。探测洞的积水不算深,只有两米多,但很浑浊,根本看不清水底的情况。我闭着眼睛在水里窜了很久,但一无所获,连块砖头都没有摸到。探测洞的面积只比茅坑大那么一丁点儿,就算是瞎子也能把水里的尸体捞上来了,可我就是什么都摸不到。

 

赵帅看我半天没干出点儿成绩,他就心急地喊:“喂,小路,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换我上好了。”

“我捞不到啊,是不是小吴跟我玩躲猫猫呢?”我浮出水面换气。

“亏你平日里吹嘘自己像个世界游泳冠军一样,今天真的上战场了,也不见得比我强多少。”赵帅奚落道。

我抹干净脸上的泥水,不服气地说:“你强你下来找找!”

赵帅当然不笨,他先问清楚水深大概几米,听到是两米左右,他才似笑非笑地跳下去。水波荡漾,灯光闪烁,赵帅只找了一分钟,他马上就放弃了。探测洞里就这么点儿地方,一条鱼都能捉住了,何况是一具死尸。赵帅很快就放弃了,他抓住绳子,在水里随波摇摆,对着地面上的李师傅大喊,探测洞下面没人。

李师傅以为听岔了,对着探测洞又叫了几声,直到我们重复说了三遍,李师傅才肯相信小吴真的不见了。我跟赵帅从探测洞里出来,时间已经走到凌晨,李师傅见不能再拖了,于是就想报警求援。赵帅见状立刻阻止,他说一来小吴不知踪影,二来报案后,公安来了肯定不会相信我们的说辞,因为探测洞里的确没有死尸,搞不好公安还怪我们报假案。

赵帅分析得头头是道,李师傅醒悟地赞同,但不报警不是办法,总不能撒手不管。要知道,小吴和老庞打架,接着掉入探测洞,这是大家亲眼目睹的。除了李师傅,所有人都怀疑我和赵帅使诈,工人们窃窃私语,认为我们已经找到小吴的尸体,但谎称什么也找不到,免得要赔钱。我平日里最恨被人冤枉,赵帅更不愿被人扣屎盆子,所以再也按捺不住,跟工人们吵了起来。

有两个工人脾气暴躁,受不了挑衅就真地到探测洞底下寻尸,一副要揭穿邪恶阴谋的样子。我跟赵帅一颗心悬在嗓子眼,不由得怀疑当时是不是真的粗心大意,以至没发现角落里的尸体。水里混了黄色土沙,就算是一万盏灯照进去,也不可能把水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纵然赌气地希望工人们找不到小吴的尸体,好好地出口恶气,但我还是希望那两个牛高马大的工人能够有所发现。

这时月已西移甚远,时间飞速流逝,我们全都聚精会神地探头往下张望。两个工人就快降到水面时,一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探测洞里竟闪出一片红光,吓了众人一跳。

 

仔细观望,我们才发现原来是积水忽然晕开一抹鲜红,接着整片水面都染色了,就连灯光都不能幸免。两个工人骑虎难下,虽然探测洞里出现异常,但为了挽回颜面,他们仍强撑着下水寻尸。

我心里纳闷地想,探测洞的积水里找不到人就算了,为什么忽然冒出一大片血水?一切都不符合常理,我们在上面都摸不着头脑,只等两个工人给出答案。工人们在红色的积水里上窜下跳,一阵忙乎,但仍徒劳无功。我见此情景,心有不忍,于是就大喊着让他们先上来,打赌的事情就算了。

两个工人逞能地不肯上来,仍在水里来回游荡,围在地面的工人逐渐失去兴趣,纷纷散开。我也两眼皮打架,正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却忽然听见探测洞里的两个工人惊奇地叫了一声。因为探测洞里回声很大,水声又一直干扰着,所以我们都听不清楚工人们说了什么。只见一个人又潜入水中,不想水里却翻出激烈的水花,待水面稍微平静后,潜水的工人竟然不见了。

李师傅慌张地问,探测洞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那个工人大声地回话,说他也不清楚,只说水里有问题。没等李师傅再问话,另一个工人又潜入水里,一阵不祥感顿时在人群里弥漫开来。果然,另一个工人也不见了,水面很快又恢复了原样了。望着红色的积水,我们都猜测那是鲜血,但又想不通是哪里来的血。莫非是小吴的尸体嵌入了泥土里,此时被割出了伤口,血在这时流了出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再也没有工人敢下去,探测洞在大家的眼里变成了一个吞人的鬼洞。李师傅走投无路,无奈地想要报警,希望政府部门给予帮助。可是,工人们忽然又惊奇地叫喊,说是探测洞里的积水浮出了一个东西。我们好奇地俯视,水面上的确飘着一个东西,但大家都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跟大家一样,都觉得吃惊,但凝望良久才发现,我竟然认识此物。

 

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我把金庸的武侠小说看了个遍,而且都是熬夜看的,因此炼就了一双百看不坏的火眼金睛。尽管探测洞里的水面距离地上有十多米,但我仍能看得出那东西的竟是一只牺杓。这东西我再熟悉不过了,还在马来西亚的时候,家里就有好几只,我还常拿来跟小女孩一起过家家,还挖过厕所的里大便。

在陆羽所著的正本《茶经》里有记载:瓢,一曰牺杓,剖匏为之,或刊术为之。所谓牺杓,其实就是俗称的瓢,是用葫芦剖开制成的东西,也有用梨木制作的。牺杓是古代烹茶时取茶水或分茶水的用具,经过几代的变化,这东西已经有了很多种类,很少再有用葫芦制成的牺杓。

探测洞里无端冒出一只牺杓,谁都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总之不可能是工人们的东西。别说工人们,就连管事的平日里也只爱喝酒、找女人,谁会附庸风雅地喝茶。一开始我还有点懵,过了一会儿我就想起来,在残本《茶经》里有一部分提过牺杓的传说。

残本经书的下卷提到,牺杓是量茶取水之物,在江苏淮阴曾有人凿土挖井,不久就在喷冒的井水里浮出一只牺杓。挖井人觉得奇怪,于是跳入井水中,可井水却忽然变成了红色。牺杓乃是葫芦剖制而成,故有阴阳一对之说,阴的颜色偏青,阳的颜色偏黄。浮出来的牺杓属阴,青油油的,围观的人说井里有龙王,阴性牺杓是龙王之物,必须还回去,否则永远挖不出干净的水。

可是牺杓如船舟一般,无法沉下去,丢了几次都一直浮在井水上。后来有人献计,用一个阳性牺杓粘住阴性牺杓,做成一个葫芦,再往里面灌水就能把牺杓沉入水底。说来奇怪,当人们把粘好的牺杓扔入井水中,不消一会儿的功夫,井水竟变得比原来还清澈明亮。

 

这事并非残本经书最先记载,这段传说做了标注,说是引用了一本叫作《淮阴图经》的地理古书。《淮阴图经》作于唐代,作者是谁已无从可证,此书也早就失传,世界上只流传了十个字:“山阳县南二十里有茶坡”,恰好这十个字为陆羽所写的正本《茶经》里所引用,因此才得以保存。江苏淮阴旧称山阳,是东晋时代所置,到了民国前也曾几次用“山阳”作地名。

我对残本茶经的记载一直半信半疑,时至今日方觉蹊跷,莫非经书所载并非虚无之事?当然,井水变色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很多是因为挖到矿石,溶化了矿物才导致变色。这种变色有时会持续一小时,有时几天,大多数会自己消散,与扔不扔牺杓没半点关系。至于飘出牺杓,或许是挖到了嗜茶人的墓穴,又或者只是古书夸大其辞罢了。

眼看事情发展得越来越诡异,而且不能再拖延了,李师傅又和我们商量,是不是要再下去一次看看。反正井水里不可能有龙王,最多有几条水花蛇,所以我就没怎么推辞。我和赵帅对视一眼,两人心知肚明,还得再遭一次罪,这是抓住机会,减轻责罚的最后机会。

就这样,我跟赵帅又被放了下去,仰头一望,正好被探照灯晃花了双眼。我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再一睁眼,人已经落入鲜红的水里了。洞底的水充满了腥臭味,我心说不好,刚才还侥幸地想会不会是特殊的矿水,没想到真是血水。赵帅跟我本来有点害怕,但真的赶鸭子上架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抓住了浮在水面上的牺杓,我立刻看了一眼,这东西黑得发亮,已经有些年头了,像我这种毛头小子很难分辨其阴阳特性。握着牺杓我心知此物可能与传说无关,但亲眼目睹工人消失与探测洞里,心中还是有几分忐忑。李师傅在地面催促,要是找不到就上来,免得人又丢了,得不尝失。

我心说这话怎么不早说,人都下来了,再空手而回岂不是很没面子。决定豁出去的我们闭气入水,这一次竟然跟上次有所不同,水里已经出现了变化。

我们在角落里摸出了一个窟窿,奇怪的是在上一次却什么也没摸到。积水里沉淀了很多沙石,多数为大块石料,刚才却一点也没发现。想来这些东西堵住了窟窿,这肯定是人为的,可是小吴既然能无影无踪,那他肯定是从窟窿里钻出去了,若真是如此,又是谁把窟窿堵住了。顿时,我心生好奇,想知道窟窿后是什么样的世界。

赵帅这家伙只有三脚猫的功夫,但居然比我还快,一下子就穿过了窟窿。两个工人和小吴都在积水里消失,又忽然冒出血水和牺杓,我担心会有害人性命的危险,所以来不及和地面上的李师傅打招呼,慌忙地也跟着游过了不大不小的窟窿。我原以为窟窿后是无尽的汪洋,或者一条地下水脉,不想却撞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水里浑浊不清,又没有多余的光线,因此根本看不清楚水里的情况。撞上我的东西全身是毛,跟洗头时的头发差不多,又顺又滑。我起初还骂赵帅,这小子什么时候把衣服脱了,身上那么多体毛也不刮一刮。可是,我很快就吓了一跳,就算是猴子也没那么多体毛,更何况是赵帅。

我本能地潜水往前游,左手顺着水流把那东西摸了摸,只依稀地觉得它有四肢,但头已经不见了!到了此时此刻,没见过大蛇屙屎的我早就吓个半死,恨不得在水里大喊一声。我手里抓着牺杓,心里想着该不是进了井龙王的水晶宫了吧,待会儿把东西还给他老人家,兴许还能留住一条小命。

可是水里的东西被水流带动,一直挡在跟前,我以为是什么鬼怪,吓得双腿乱蹬,不想却一下子浮出了水面。原来,窟窿后的水并不深,仅仅高过成年人的肩膀而已。我在水里挣扎一会儿,这才发现赵帅也在旁边,他愣头愣脑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周围有昏暗的火光,不知是谁人留下的,总之不可能是工地上的人干的好事。

我方才被水里的东西吓坏了,一心想弄清楚水里的东西是什么。我见情势稍微缓和,也发现水里的东西是死物,所以就把它捞到水面上。水中有浮力,我轻而易举地将水里的东西捞起,却发现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狗的尸体。狗的头已经被砍断了,从颈处到腹部都被割开了一道口子,死状极惨。狗尸仍有余温,肯定是刚死不久,这种地方有狗出没,倒是很奇怪,更奇怪的是谁杀死了狗。

这片水域不大,跟个泳池差不多,很快地我和赵帅就游到了岸边。到了岸边才发现那里有一个狗头,四周溅满鲜血,昏暗里看着极其吓人。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我们才发现水池两边是一排狭窄的房间,长长地延伸,看不到两端的尽头,不知有多少间。

赵帅骂咧咧地爬出水,一个劲的嚷着要把小吴打到连他奶奶都不认识,气头上的他还猛地吐了口唾沫在水里。我见状就劝阻,因为等会儿还要从水里钻回去,天知道这里有没有别的出口,还是哪里来,打哪里回去比较稳妥。我话一出口,却见水池里飘过来两个人,这两个人一大部分身子都没入水里,只有头还浮在水面上。我本想开口问话,却又觉得不对劲,再一看竟是刚才在探测洞里消失的那两个工人。

“我操,他们死了!”赵帅惊得大喊,“原来水里的血是他们的!”

“不对,水里的血最初应该只是狗的,两个工人下水前,水就已经变红了。”我纠正道。

“都这节骨眼儿上了,你还跟我争论对错?”赵帅闷哼一声,说道,“咱俩快回去吧,恐怕探测洞挖到地府了。”

我暗暗叫苦,对赵帅说:“不行,你想想看,狗和两个工人都死在水里,可能水里有危险,恐怕小吴也沉在哪个角落里了。刚才我们那是走运,什么事也没碰上,也许下一次就该倒霉了。”

“那李师傅肯定得着急了!”赵帅有点不放心,他说,“咱们就在这里耗着?”

“李师傅肯定不会放着我们不管,他看我们不出水,肯定要让别人下来找人的。”我心虚地讲,心里却说他们肯下来才怪,分明就是想看好戏。李师傅倒是一副菩萨心肠,可惜他是泥菩萨,哪里能下水啊。

赵帅很聪明,他一眼看穿我的心思,于是就安抚道:“这附近肯定有出口,要不搞这么多房间干嘛,总不会是地下淫窟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找女人?”我哭笑不得,但心中的愤怒与恐慌一下子也消失了大半。

赵帅看到我手里的牺杓,纳闷地问:“你还抓着这东西干嘛,赶快扔了!这东西能值几个臭钱?”

“这是牺杓,你懂什么,留着也许有用。”我仍不肯放手,把牺杓握得紧紧的。

赵帅耸耸肩,懒得再说我,嘴一闭他就想往水池旁边的房间走。我连忙叫住赵帅,并说这地方太邪门了,恐怕有九条命也不够填上。先不说长长的水池是干嘛的,两边的房间总不可能是住人的吧,这种环境哪里适合人类居住,给猪住都嫌掉档次。赵帅却不以为然,他认为既然不是给人住的,说不定真是给猪住的。

我以前和赵帅一样,过得是少爷的生活,只吃过猪肉,根本不知道猪是怎么养的。后来家道中落,我吃了很多苦,这才见过猪圈的样子。水池旁边的两排房子绝对不是猪圈,我肯定地说了以后,赵帅仍然没有警惕,想朝有火光的房间走去。

那个房间的火光摇拽,可惜照不亮两排房子的尽头,我甚至怀疑两排房子有百米长。就在我们踌躇不前,不知该怎么办时,黑暗中却飘来了一丝熟悉的香味——这是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