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儿?”赵帅替我问道。

“其实,71年的时候你已经1岁了,你祖父和你父亲当时都在洞头岛,他们带着你过来的。也就是说……现在……当年的参加者,除了我就只有你还活着了。”廖老二说完后就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大感震惊,原来祖父曾在1971年回国一次,同行的还有父亲。祖父车祸死掉,难道也非意外,但当时马来西亚的警方的确说是意外,不是他杀。发生一次是巧合,发生两次也是巧合,但如果发生这么多次的死亡,那就不可能是巧合了。当年的参加者为什么都死了,他们有没有找到茶王谷,茶王谷里究竟发生了事?

父亲从没对我提起1971年的事,那时我才1岁,他们居然忍心把我带在身边,难道不怕我出事。廖老二一直想忘记这事,直到那天听周茶佬说我父亲是路远明,他才又想起24年前的那件事。廖老二根本没有参与,所以他不知道那批人去了哪里,不过令他感到害怕的是,与那件事只有半点关系的蒋郎中竟然也死了。

蒋郎中和廖老二是在宜幸认识的,蒋郎中生活在宜兴,自然对茶王谷也很好奇。廖老二来宜兴想追上那批人,机缘巧合下认识了蒋郎中,并看到了肖农云古怪的遗物。可惜蒋郎中声称没见过有一群外人到宜兴走动,那时也正值文化大革命,很多事情都要小心进行,否则很可能被批斗至死。

蒋郎中和廖老二一见如故,在宜兴待了一段时间后,廖老二就放弃地离去了。直到一年多前,蒋郎中捎信给我,说他总觉得有人跟踪他,他老婆也蹊跷地死了。蒋郎中从种种迹象发现有人想拿到肖农云的遗物,于是他就抢先一步把东西裹在一批药材里,然后托运到青岛,让廖老二小心保存。谁知道,东西刚寄出一天,甚至还没到廖老二的手上,蒋郎中就在家中上吊了。在蒋郎中的屋里,还有人用毛笔写了五个字:天机不可泄露,谁也不知道是蒋郎中写的,还是别人的。事情最后不了了之,那时蒋郎中药材经营惨淡,大家都猜他是因此自杀,但惟独廖老二不那么想。

“这么说,肖农云的遗物很可能和茶王谷有关。”赵帅猜测道。

我还没想到那一层,只问道:“那件事真的只剩下我和你还活着吗,这次你千万别再骗我,会不会还有别人?”

“不可能的,当时参加的一共有12个人,包括我在内,我怎么可能记不住呢。”廖老二坚持道。

“那就奇怪了,木清香又是怎么知道这事的,看她的年纪最多只有20多岁,绝对没到30岁,那时她也应该是个婴儿吧?”我狐疑道。

“她不是人,绝对不是人!”廖老二歇斯底里,“要不然她不可能知道这事!”

“容我插句嘴!”赵帅皱皱眉头,松了松衬衣上的领带,“我觉得你不该把木清香赶走,她既然知道那件事,明显就是来帮你们的嘛。”

我向赵帅点点头,又向廖老二说:“你看木清香虽然人有点古怪,也有点绝情,但毕竟帮了我们很多次,你为什么要赶走她?”

廖老二内疚地说:“我刚才紧张嘛,这事从没对别人提起,我接近你也是想看看为什么你一直没事,也许跟你在一起就会没事。”

“那就怪了,上一个茶王已经失踪了,但他还有两个兄弟,虽然现在死掉了一个,难道他们不知道茶王谷在哪儿?”我托着下巴问。

“历来只有茶王一个人知道,上一个茶王还没来得及找到传人就失踪了,两个阳姓兄弟都不知道的。”廖老二解释道。

“黑衣老爷子一个叫阳青个,一个叫阳紫山,那白衣老爷子是谁,就是老驻着一根白色木棍的那人?”赵帅好奇地问。

“他啊,好像姓谭吧,我不知道他真名,大家都叫他白木老人。不过白木老人和茶王没有关系,只是一个隐居在四川的老茶人,只是被人游说出来做评判者。”廖老二一边说一边揉着肩膀。

我一点儿都听不进无关的事情,廖老二把1971年的事说出来后,我就在埋怨祖父和父亲居然不对我不提一个字。埋怨了一下,我又觉得祖父和父亲是在保护我,所以一直保密那件事。路家现在还有大伯父那家子,他们在马来西亚还没死,廖老二也很肯定地说,大伯父那时不在洞头岛。如此说来,那件事里,活到现在的就只有我和廖老二。

我虽然还不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心里已经下了决定——一定要找到茶王谷,弄清楚那些人为什么会死掉!

当我知道了祖父和父亲曾在我一岁时回国,想要寻找传说中的茶王谷后,我就像着了魔似的,也想一窥茶王谷的真容。廖老二可能受到了心理影响,当真以为自己快死了,所以一直精神萎靡。我想先找到木清香,向她求教,因为他知道很多事,没有她的话我们绝对找不到茶王谷。可惜木清香总是神出鬼没,无从找起,赵帅更说干脆别找了,反正一直都是木清香主动现身。

到了第三天,白木老人和阳青山宣布了山东茗战的结果——没人获胜。因为中途出事,大家的茶水都没能及时品尝,所有的准备都已经作废了。为了公平起见,他们决定再给大家一个月的时间准备,正好能让其他没有到场的人一个机会。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廖老二,他终于有些开心了,兰天既然已经被抓起来,阳紫山也死了,那么接下来的茗战就会更加公正。

可惜廖老二手头没有更好的茶叶了,虽然可以通过水、烹煮方法来弥补,但这些都不足以压到别的茶人。周茶佬来看望廖老二,他是唯一来看望廖老二的人,当他进来时,廖老二给我们做了相互介绍。我本以为周茶佬在湖北时经常找父亲出去,因此会了解父亲在1971年的行踪,但周茶佬摇头否认,说他知道父亲曾回过国,可却不知道父亲在那一年与祖父去过哪里。

“孩子,我比你想知道那些事,可你父亲总是避而不谈,以酒乱性,哎。”周茶佬叹息道,“他更不让我接近你,也不想让你再走入茶道,可他肯定没想到,你还是……”

我从不知道父亲有这个想法,还以为他不想继承祖业,所以才不把茶道教给我。不过,祖父给我残本茶经后,我从未对父亲提起,现在也只有廖老二和赵帅知道我有那东西。接二连三发生的突变,我对人已经有了防备,尽管周茶佬看起来很慈祥,但谁知道他是不是一肚子坏水。

随后,周茶佬又告诉我:“还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什么事?您尽管说。”我心狂跳不止。

“你父亲去世前一天,我和他在一起,但他好像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所以不停地说自己还不想离开人世,谁知道那天一过他就……”

我脑袋嗡嗡作响,父亲的这些话明显在暗示他已经知道他会死,而我一直以为他是病死的。难道就连父亲也是非正常死亡,会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这么多的人。周茶佬知道得不多,为了准备一个月后的茗战,他近期也会离开青岛去外地收茶。当周茶佬离开病房后,赵帅就走了进来,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通过一些人脉关系,赵帅打听到兰天家里的确搜到了金瓜人头茶,但却找不到肖农云的那些遗物。我听了就想,兰天这种人利欲熏心,肯定只会偷茶,绝对不会正眼瞧那些不起眼的遗物。如果有人看过肖农云的遗物,那么在茗战的现场,他们看到木清香至少会表露出惊讶的神情,但大家都没有这些反应,很可能遗物都不是在场的茶人盗走的,兰天只是恰巧背了黑锅。

廖老二还央求我代替他出战,既然延期一个月,我就有时间再锻炼一下,也有时间再准备上好的茶叶。我本来想推辞的,但廖老二身体不好,所以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谁让我们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1971年的寻谷事件中,我们是唯一存活下来的人。但我觉得很冤枉,毕竟那时我才一岁,寻找茶王谷又不是我主动的,与我何干。

最后,我们讨论做出了三项决定:一,先让廖老二在青岛养病;二,我和赵帅到宜兴的唐贡山收茶,那里是传说中的茶王谷所在地,我们可以顺便探听1971年时是否有一批外人入山;三,蒋郎中留下了一个孙女——蒋红玉,她对祖父的死一直放不下,也一直找寻茶王谷的下落。廖老二说,我们可以去找到蒋红玉,请她一起进山寻谷,她一定不会拒绝的,因为她的情况和我有点相似。

至于肖农云遗物的下落,廖老二要我们暂时别管了,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木清香是友非敌,如果将来又遇到她,让我替他道个谦。准备了两天,我就和赵帅南下,坐着火车去了南京。在南京我们想买点东西防身,但又想江苏与云南不同,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只买了些照明器具就转车去了宜兴,也开启了另一段惊奇之旅。

中国是茶的故乡,并且还有一个同茶一样出名的泡茶工具——紫砂壶。紫砂壶能吸收茶叶汁,用紫砂壶泡茶,茶味隽永醇厚,而紫砂壶最出名的非陶都宜兴产品莫属。宜兴紫砂工艺始于北宋,盛于明清,繁荣于当今。紫砂壶集书画、诗文、篆刻、雕塑于一体,曾在1915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荣获头等奖,扬名海外。

宜兴的唐贡山是唐朝贡茶——阳羡茶的产地,茶圣陆羽发现了阳羡茶,向朝廷推荐后,这种茶叶就成了贡茶。唐贡山不算大,它在宜兴的丁蜀镇,要将山里的每一寸土地走完,几天几夜就能办到。因此,我对找到茶王谷很有信心,不过一想起前人都没找到,所以又有点气馁。90年代的宜兴虽然算不上大城市,但由于茶业和紫砂壶的关系,宜兴的经济还是不错的,往来的外地商人也特别多。

赵帅依旧乐于采路边的野花,害得我们拖延了几天的时间才赶到宜兴,当天下车时已是晚上了。我们不知道唐贡山的具体位置,于是就在一家招待所住了下来,打算明天再去找蒋红玉。因为廖老二与蒋郎中真正见面的次数很少,所以一直都是用信件来联系的,因此廖老二也讲不清楚蒋红玉究竟住在哪里。

蒋红玉年纪和我差不多,她祖父死后,其他亲戚也死得差不多了,但她不相信这些人是意外死亡。蒋红玉经营一家紫砂壶小店,平时都与茶人打交道,所以收集了不少关于茶王谷的信息,但却一直找不到茶王谷的位置。廖老二只知道蒋红玉的紫砂壶小店的名字——红玉小店,至于小店在哪里,他却不清楚,只知道在宜兴。

好在宜兴不大,要找红玉小店并不难,总比找茶王谷容易得多。赵帅跑去和招待所的小妹妹打听,打听之余他还不忘调情,小妹妹笑得脸都开出花来。为了不太引人注意,还没到江苏我就让赵帅把他那身西装扒掉,换一身普通点的衣服。可惜扒掉了也没用,他还是比我更容易引起女性的欢心,我去打听时,小妹妹都不正眼瞧我。

等赵帅扮酷地回来后,我连忙问他打听得怎么样,红玉小店好找吗。谁知道赵帅却大手一挥,说别找红玉小店了,他大概已经猜出茶王谷的位置了,不再需要找到蒋红玉了。我疑惑地看着赵帅,心说这小子又在吹牛,也不看看场合,现在是吹牛的时候吗。

赵帅看我不信,马上不高兴地说:“你牛,你懂得多,那斗茶时为什么没拿第一?”

我一时无语,随即转移话题:“小妹妹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别告诉我她想跟你私奔。”

“当然不是!”赵帅将窗帘放下,坐在雪白的床还是,对我说,“原来啊,最近传说唐贡山里挖出唐朝古墓,古墓里难得一见的古茶壶真品,很可能那个墓就是第一代茶王的陵墓。如果找到那个古墓的位置,那茶王谷就很容易找到了。”

“这种小道消息你也信?要真有人挖到古墓了,里面的东西还会留给你,你当别人是傻子?”我嗤之以鼻。

“你听我说完嘛!”赵帅啧啧道,“不知道是不是古墓里有问题,盗墓贼几乎死绝了,只有一个望风的没下去,所以没死。这消息就是望风的人传出来的,不过要找到望风的人也很难,现在这个消息大家都传开了,估计很多人都跑到唐贡山里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忽然觉得头很疼,唐贡山又不大,这么多人都找不到茶王谷,会不会世界上根本没有茶王谷。不过既然都来了,那就看看也无防,总不能空手而归。赵帅看我沉默不语,他又说半年前有一个茶痴来宜兴寻找上好的茶壶,就是这件事让大家蜂拥唐贡山。我终于来了兴趣,问茶痴是怎么回事,难道喝茶喝到痴呆的地步了?

原来,那位茶痴姓林,年过70,自小生长在茶乡武夷山。

林老伯除经营各路名茶外,他还有一个宝物——就是他那把形影不离的茶壶。这把壶林老伯用了52年,壶内结了厚厚的一层茶锈。即便是空壶里装进清水,倒出来的水也带着茶的幽香,可见林老伯用了多少武夷山的好茶才养出了这把好壶。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把好壶,却毁在林家新来的保姆手上。保姆趁林老伯午休时,把茶壶内厚厚的茶锈清洗得干干净净,当林老伯拿着洗干净的壶沏茶时,气得吐出了一口鲜血,从此一病不起。

要养出那样的茶壶需要几十载,所以林家后人就想到宜兴来寻找茶壶,而且是已经用过几十年的,绝不要新制成的。可惜,这种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半年后林老伯郁闷而死。林家人始终放不下这件事,所以就放话,只要找得到用好茶养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茶壶,他们愿意把家产分一半给提供茶壶的人。

我听得目瞪口呆,喝茶喝到这种地步,倒是头一回听说。林家人简直都是疯子,一把茶壶至于连命都不要吗,还要把家产拱手送人,果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大部分正经经营紫砂壶的商人都没兴趣,但有些游手好闲的人见钱眼开,曾用假壶行骗,可一下子就被林家人识破了。听说唐贡山里挖出一位古茶人的陵墓,大家就猜想会不会也有一把上好的古茶壶,所以一些市井小混混就跑进山里了。

可是,我们都没打听到蒋红玉的小店,可能她的店真的太小了,所以县城里的人都没听说过。唐贡山在丁蜀镇,我们明天早上还得坐车去那里,所以早早就睡了,惟恐去晚了古墓里的东西就被掏光了。我在心里祈祷,希望古墓躲得深,别人还没找到。

很快地,赵帅就睡着了,我在另一张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这段时间经历的事不断地在脑海浮现,但又找不到所有事情的连接点,唯一能联系上的就只有祖父留给我的残经。昏暗中,我把残经又从包里拿出来,借着窗外的黄色路灯,我眯着眼睛翻了翻。赵帅被我的翻书声吵醒,迷糊地骂了几句,因为不开灯实在看不清字,所以我就又把残经合上,准备塞回包里。

可是,就在我合上残经的那一刻,竟然察觉到残经上的一丝异样。

 

我一直没有发现过茶经有异样,怎么看都是一本普通的古籍,要说稀奇的话,就是残经上的内容不是很常见。我将残经合上的一瞬间,昏暗中竟飘出一丝丝茶香,这味道特别的熟悉,绝非一般的茶香。味道很快就散尽,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但肯定在哪里闻过这种诱人的茶香。终于,我想了起来,当时在青岛的茗站上,兰天送上的茶水里就飘出了这种醉人的香味!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是金瓜人头茶的味道,但那阵香味的确有种魔力,我当时差点就想冲上去抢掉茶水,相信其他在场的茶人也有这个冲动。我的残经一直收藏得好好的,鲜少当着大家的面拿出来,因此不可能在那时就沾染了茶香。何况时间过去了几天,就算沾染了味道,也该烟消云散了。

遗憾的是,茶香只在合上残经的那一刻飘出来,过了一会儿就没了。我不由得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或许是这段时间与茶接触过密,又或者是旅途劳累所致。我又试了几次,打开残惊接着合上,却再没有飘出那种醉人的味道。折腾到凌晨两点,我哈欠连天,实在扛不住了,于是就把残经塞回包里,然后闭眼入梦。

当我揉着朦胧惺忪的双眼醒来时,竟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茶树的海洋,那种绿色与其他树木完全不动,仿佛茶树的青绿会流动一般。茶海中站着一个白衣女人,她背对着我,但我马上意识到她是木清香,因为木清香一直都是这么穿的。我急步走过去,全然忘记为什么自己会到了这里,只想问木清香是否知道茶王谷在哪里。

不过那时木清香找到廖老二,她也是想请我们一起去找茶王谷,想来她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没等我走过去,木清香就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无论我怎么走,都走不动木清香那里,反而离她越来越远。我情不自禁地跑起来,谁知道木清香竟像飞一样地往前离去,我紧追不舍,忽然前面地陷塌空,我一个跟斗栽了进去。

我打了一个激灵,突然眼前一黑,发现周围的东西突然都消失,赵帅正在抽我巴掌。天已经亮了,刺眼的日光照进房间,我又本能地把眼睛闭上。赵帅说我一直喊木清香的名字,是不是想女人想疯了,可别憋坏了身子。我说了一句去你妈的,然后翻身起床,准备到丁蜀镇上探探情况。

谁知道我们那天刚要出门,宜兴县城里传来一阵消息,在唐贡山的茶树坡上发现了古墓,考古专家已经连夜赶去了。我猛拍大腿,仰天长叹,古墓被考古队占领后,外人想再走近一点儿就难如登天了。谁知道考古队就是天朝的盗墓贼,不仅把人家的墓穴翻个底朝天,还要把人家的尸体、陪葬品拿去展览换钱,比盗墓贼还可恶。

我们走出招待所,喝了一碗豆浆,吃了两根油条,然后去找车到丁蜀镇。我们人生地不熟,找了半天没找到搭车的地方,有几个大妈还乱指路,把我们越指越偏。我心里急不可耐,现在考古队已经开往唐贡山,要是再晚去几小时,考古队把文物都打包回家,我们就不可能见到真品了。倒不是想抢那些文物,只要给我们在旁边看几眼,找到一点线索就好了,所以时间是非常宝贵的。

好不容易我们才坐上长途车,一路颠簸地向丁蜀镇开去。那时没有高速公路,汽车在坑坑洼洼的农村公路上颠簸上三个多小时,下午一点才到达目的地。那时,公路的两侧是丁蜀镇唯一的大街,小镇是个有着数千年制陶工艺的老镇,当年街上的色调却是土灰色的。沿街的墙面上,还常常能看到“文革”时期搞“红海洋”时刷上去的流行大标语,只是时过境迁,这标语字迹早已斑驳陆离。

公路两边有一些陶瓷厂及他们开设的经营部,除了还有几家粮油商店和一家小型的日用品百货商店以外,就几乎再也没有什么其他商店了。当时,宜兴有个陶瓷总公司,全国闻名。它的总部,就设在丁蜀镇。记得当时在这条大街上,艺陶厂、美陶厂、均陶厂和紫砂厂等,都将自己的产品陈列在经营部,然后守株待兔,等客上门,这都还是计划经济时代的经营模式。

我和赵帅傻傻地盯着店里的瓷器发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去唐贡山,否则黄花菜都凉了。唐贡山并不难找,当时谣传发现了古墓,所以镇上的人、以及外来者络绎不绝地往山里跑去,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古墓的位置。山下有几拨竹林,随风摇动,像是在欢迎来访者。途中还看到一些采茶女,她们看到赵帅就羞红了脸,但又偷偷地看过来。

我和赵帅绕了几个弯路,跳过了几条小溪,终于在一个茶树比较少的山坡上找到了唐朝古墓的位置。我们的确来晚了,考古专家已经将古墓圈了出来,大家都站在隔离带外观望,人人议论会不会是哪朝皇帝的陵墓。

古时候,一些有点名望的人都会选择风水宝地作为墓穴,唐贡山风水一般,算不上极品,所以不可能是皇族墓穴。历史上也没听过哪个皇帝皇后葬在这附近的,充其量只能是民间的茶王那类人。古墓被青色的野草覆盖,在一个斜坡上陷空了,考古专家正对地下空间勘探。

赵帅一想到败兴而归,他就气愤地说:“这个墓真他妈不争气,早不被发现,晚不被发现,它就不会再忍几天!”

其他围观者听到这话都望过来,还以为我们是盗墓贼,我将赵帅拉到一边:“你小声一点儿,古墓被找到也不要紧,我们主要是来收茶的,第二个任务才是找茶王谷,和古墓有何相干。”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古墓很可能是茶王的嘛,说不定有茶王谷的线索!”赵帅低声说道。

这时,有个记者一样女人在圈外大声问,考古有没有发现。考古队没有保密,反倒很高兴有人采访,所以就大声说墓穴里的确有棺木,但已经腐朽不堪,现在还不清楚墓穴的主人是谁。遇上这种热闹事,咱老百姓的热情那是一如既往的高涨,孙子太小,没关系,骑爷爷马脖看。听到采访的进行,大家竟高声欢呼,像打胜仗了一样。

没过多久,考古人员就在野草的底下挖出了一块半掩的石碑,石碑已经模糊了,但仍能看出不少的刻字。这时,有些老茶人就说,那是茶王古墓,挖不得,挖不得,小心茶王让茶树减少收成。其实,我也觉得奇怪,茶王虽然不是官府人物,但也是民间里有地位的人,几近被奉为神了。按理说,茶王的墓穴很难发现,更不会葬在这种普通的山坡上。

我们站在人群外围,听到考古人员猜测,很可能墓穴是一位监制贡茶的唐朝官员之墓。唐代贡茶的采摘,与当今名茶的采摘区别很大。一是季节早,二是加工的是饼茶。阳羡和紫笋必须在清明前十日制好,清明节必须到京,以便在这天皇帝用它来祭祀和宴请王公大臣。凡清明节到京的茶叶,称之谓“急程茶”。负责急程茶的官员,必须按照规定时间要求办,否则要被摘掉乌纱帽,当时就有一个官员晚了几天,因而仕途坎坷,抑郁而终。因此,考古人员猜测是那位官员的陵墓,他们都没有认同老茶人的茶王墓的说法。

只听那个女记者又问,石碑是不是墓碑,上面到底写了什么。考古人员一时回答不上来,他们清理掉泥土后,就仔细地拍照,研究。我和赵帅都沉默下来,心里很矛盾,又希望这是茶王墓,又希望不是。过了十多分钟,女记者又不耐烦地询问,考古人员才说古墓石碑只有两行字,并没有说出墓主是何人。

没等女记者发问,其他人就等不及地问:“是什么字啊,大哥说来听听。”

考古人员没理会,显然看不起别人,直到女记者问了后,他才慢慢地说:“茶王隐谷天桥头,紫气东来万点星。”

不仅是我和赵帅,其他茶人听到茶王谷三字也大吃一惊,议论不绝于耳,更有老人放言不要再挖了。说来奇怪,老茶人们刚大呼不能继续挖了,一个刚吊下去的考古工作者就在墓穴下惨叫了一声。其他考古工作者惊慌地凑到陷空的洞口观望,天色也说变就变,一下子风起云涌,暴雨顷刻间就会到来。

老茶人有点儿幸灾乐祸,他们直说不能挖,这群不知好歹的挖坟人偏不信,现在知道错了吧。刚才已经有考古人员下到古墓里了,他们也上下了好几次,但都没出事。现在有个人发出惨叫,然后什么声音都没了,大家就猜那人死了。由于没看见其他考古人员下去救人,围观者就猜底下的人已经死了,所以同行才望而却步。

出了事后,考古人员就不再欢迎围观,他们觉得丢了面子,竟开始赶人,就连女记者也被踢飞了。正好天落大雨,围观者就如退去的潮水,一刹那就消失在古墓附近。我和赵帅不舍得离去,妄图趁乱闯进去,但是考古人员一直不肯离去,所以我们也只好悻悻地离去。

可是,谁也不知道古墓下发生了什么事,会让考古人员脸色铁青,谁也没敢下去救人。

大雨说来就来,满山的茶树在雨中弥漫清新的味道,叫人恨不得在茶坡上打滚。我和赵帅躲在陶瓷店的屋檐下,店主姓吴,四十多岁,他十分好客,拉着我们喝茶聊天,并没有赶客。赵帅一坐下就问丁蜀镇有没有叫作红玉小店这个地方,丁蜀镇只有几家商店,吴店主想也没想就摇头说没有。别说现在没有,以前都没有,以后就不保准了。

雨淅沥淅沥地下个不停,我琢磨着可能要在陶瓷店里待几个小时,索性就不再去想古墓里的事情,倒不如向吴店主套点有用的信息出来。赵帅暗暗地跟我细语,他说廖老二就喜欢胡说八道,蒋红玉要是真的一直在找茶王谷,为什么不把红玉小店开到丁蜀镇,那小妮子估计还不知道唐贡山在哪里呢。

吴店主以为我们是来给林家茶痴寻找茶壶的,于是趁机推荐自家的东西,大嘴一张,他家的东西就连摆在卢浮宫都嫌掉价。我倒是很想找一把好茶壶,喝茶不能只注意茶叶和水,好茶壶也必不可少。赵帅心直口快,狠贬店里的东西太次,他是绝对不会为此掏钱的。我还以为吴店主会因此生气,把我们赶出门外,然后放狗追赶,谁知道店主竟拍案而起,大赞赵帅真他妈的有眼光!

“你们等等,我把镇店之宝拿出来给你们瞧瞧!”吴店主说完就奔进了内屋。

我和赵帅耸耸肩,心想这位老哥会拿出什么东西,难道是绝世好茶壶,当真这么容易找到?一眨眼的功夫,吴店主就从内屋用茶盘托着一个别致的紫砂壶,神气活现的他逮住了机会要炫耀宝贝。紫砂壶浑身光滑,这是用了很久的特征,但凡用久后就会磨出一种类似琥珀的外表。壶身绘了一些山川,还有一道气势逼人的彩虹,更令人惊叹的是茶壶有一对古句。

赵帅急得挠脑袋:“这句话很眼熟啊,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茶王隐谷天桥头,紫气东来万点星。”我回忆道,这句话就是古墓石碑上的诗句。

吴店主倒不惊讶,他说:“茶山上经常挖到一些陶陶罐罐的,很多东西都刻了那句话,还有这道彩虹!不过,我的宝贝可不同,这可是我家传下来的,壶子养了五十多年了。”

我还以为吴店主要说茶壶是哪种古墓里倒出来的,听完他的炫耀,不禁觉得失望。吴店主看出我的想法,刚要开的天价就压到五万,想来他准备开几十万的。茶壶的确是好茶壶,但我们此行要四两拨千斤,不能花太多的钱,要不然廖老二没有病死也得心疼死。

不过,关于茶山挖出茶具的事情,我倒是很感兴趣。茶山有古墓或许是真的,历史上出现过十数位茶王,他们总不可能都埋在同一个地方,那些茶具很可能就是他们的陪葬品。可是,为什么一直没人能找到茶王谷,茶具身上的彩虹图案和那句古诗是不是暗示了茶王谷的位置呢?

 

大雨说来就来,满山的茶树在雨中弥漫清新的味道,叫人恨不得在茶坡上打滚。我和赵帅躲在陶瓷店的屋檐下,店主姓吴,四十多岁,他十分好客,拉着我们喝茶聊天,并没有赶客。赵帅一坐下就问丁蜀镇有没有叫作红玉小店这个地方,丁蜀镇只有几家商店,吴店主想也没想就摇头说没有。别说现在没有,以前都没有,以后就不保准了。

雨淅沥淅沥地下个不停,我琢磨着可能要在陶瓷店里待几个小时,索性就不再去想古墓里的事情,倒不如向吴店主套点有用的信息出来。赵帅暗暗地跟我细语,他说廖老二就喜欢胡说八道,蒋红玉要是真的一直在找茶王谷,为什么不把红玉小店开到丁蜀镇,那小妮子估计还不知道唐贡山在哪里呢。

吴店主以为我们是来给林家茶痴寻找茶壶的,于是趁机推荐自家的东西,大嘴一张,他家的东西就连摆在卢浮宫都嫌掉价。我倒是很想找一把好茶壶,喝茶不能只注意茶叶和水,好茶壶也必不可少。赵帅心直口快,狠贬店里的东西太次,他是绝对不会为此掏钱的。我还以为吴店主会因此生气,把我们赶出门外,然后放狗追赶,谁知道店主竟拍案而起,大赞赵帅真他妈的有眼光!

“你们等等,我把镇店之宝拿出来给你们瞧瞧!”吴店主说完就奔进了内屋。

我和赵帅耸耸肩,心想这位老哥会拿出什么东西,难道是绝世好茶壶,当真这么容易找到?一眨眼的功夫,吴店主就从内屋用茶盘托着一个别致的紫砂壶,神气活现的他逮住了机会要炫耀宝贝。紫砂壶浑身光滑,这是用了很久的特征,但凡用久后就会磨出一种类似琥珀的外表。壶身绘了一些山川,还有一道气势逼人的彩虹,更令人惊叹的是茶壶有一对古句。

赵帅急得挠脑袋:“这句话很眼熟啊,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茶王隐谷天桥头,紫气东来万点星。”我回忆道,这句话就是古墓石碑上的诗句。

吴店主倒不惊讶,他说:“茶山上经常挖到一些陶陶罐罐的,很多东西都刻了那句话,还有这道彩虹!不过,我的宝贝可不同,这可是我家传下来的,壶子养了五十多年了。”

我还以为吴店主要说茶壶是哪种古墓里倒出来的,听完他的炫耀,不禁觉得失望。吴店主看出我的想法,刚要开的天价就压到五万,想来他准备开几十万的。茶壶的确是好茶壶,但我们此行要四两拨千斤,不能花太多的钱,要不然廖老二没有病死也得心疼死。

不过,关于茶山挖出茶具的事情,我倒是很感兴趣。茶山有古墓或许是真的,历史上出现过十数位茶王,他们总不可能都埋在同一个地方,那些茶具很可能就是他们的陪葬品。可是,为什么一直没人能找到茶王谷,茶具身上的彩虹图案和那句古诗是不是暗示了茶王谷的位置呢?

大雨仍没有要停的样子,吴店主抓住机会,大吹特吹,几乎把茶壶塞到我怀里了。我接过茶壶,递给赵帅把玩,趁机将话题调转。在交谈中,我才得知这不是第一次发现古墓了,早些年就有盗墓贼发现过其他墓穴。镇上也有顽皮的孩子跟去,结果墓穴里有人猝死,吓得大家落荒而逃。那天也是忽然下雨,挖出的盗洞就被雨水冲刷,垮下的山土又将古墓埋了起来。

数年间,又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久而久之,当地人就不会再靠近古墓。一经发现,那些古墓就会被就地掩埋,防止好事者又去送死。逃出来的人声称,死者一开始都很正常,但忽然就倒地,然后浑身抽搐,面容扭曲,几秒就立刻死去了。乡间传闻向来如此,怎么恐怖,怎么灵异就只怎么传,比蒲松龄还能编。

“所以啊,那些考古的官僚不怕死,不信咱们的话,现在好了,死人了吧。”吴店主笑了一声。

我恍然大悟,原来围观者早料到会这样,他们竟都是去看好戏的。话虽如此,但当场的确有老人相劝,说古墓不能挖。可是,考古工作者应该很熟悉古墓,他们不可能笨到不知道古墓里有机关吧。但是吴店主又说,闯进古墓里的人都是忽然倒毙,根本没有发现机关。也就是这一点无法解释,村民才绘声绘色地把事故编成了鬼故事。

“不晓得那个人抬上来没,现在科技渐渐发达了,要查出死因很容易吧。”我庆幸地说。

“能查得出来才怪,这种超自然的事情,一般都不会对外解释的,人家也没必要跟我们这种屁民解释啊。”吴店主自嘲。

赵帅终于玩够了,他把茶壶放下,向吴店主问道:“这茶壶真不过,你再降降价钱,一时半会我也掏不出那么多钱。”

我大惊失色,赵帅平时挺精的,现在怎么犯傻了,这么一把壶子也卖五万,还不知道是装茶的还是装尿的。再说杀价也不能这么杀,起码得表现出对茶壶不感兴趣,现在就问茶壶能不能降价,摆明了打算要买,人家不狠宰才怪。我叹息一声,心想赵帅又变得有钱了,所以花钱也不再心疼,出手阔绰得就跟李嘉诚一样。

吴店主不放过机会,扬言道:“这壶子本来五十万我都不卖,今天五万卖给你,一分也不能少啦。”

“大家都是生意人,你开个真实价,别打马虎眼。”赵帅粗声粗气地说。

我连忙阻止:“我们没带那么多钱,哪里买得起,这壶子还是还给吴老哥吧,你就别瞎闹了。”

吴店主不可给机会周旋,他当即一口咬定:“好,五万就五万,我这就找东西给你包起来!都说姓赵的眼光独到,今天一见,果然所言不虚。”

等吴店主兴冲冲地奔进内屋,我马上大骂赵帅,要糟蹋钱也不能这么糟蹋,这个破茶壶怎么可能值五万块,我看五块还差不多。谁知道,赵帅却忽然压低声音,说你今天怎么这么笨,难道没看出来茶壶藏有玄机。我狐疑地盯着赵帅,嘀咕着一个破壶能有什么玄机,别他妈为你乱花钱找借口。

赵帅看我不开窍,于是悄悄地提醒,我才猛然醒悟,吴店主他根本不了解这茶壶的真正价值!

赵帅家里尚算宽裕,以前就收藏过不少的珍奇古玩,对于鉴赏自然也略懂皮毛。这个茶壶是用天青泥做的,而这种泥产自清朝中期,后来失传了。

在紫泥中,自古至尽以天青泥为最,什么是天青泥?据说丁山大水潭,原本是开采紫砂泥的宕口,天青泥既产于此。后来挖通了地下水脉被淹没,成了一个大的水潭。在紫砂行业内,长期以来习惯把紫泥称为青泥,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仍是如此。而天青泥是紫泥中最好的泥,经过焙烧后的颜色深沉、和润、典雅。旧时紫砂业者用泥都考虑成本,一般的紫砂壶所使用的泥料,都是普通的紫砂泥。真正的天青泥,因原料稀少,非高手不用,非精品不做。

因为天青泥稀缺,上世纪七十年代,宜兴紫砂工艺厂以人工合成的方法,欲使天青泥再现。由此出现了拼紫泥。但终因基矿、配方及量产等因素,未能如愿。但偶尔也曾出效果,只是较少。哪像现在,别说天青泥做的砂壶,就连紫砂壶都是用化学品调出来的,根本不是紫泥了,也因为如此,真正的紫砂壶少之又少,养了数十年的紫砂壶更是决绝于世了。

我震惊之余又想,吴店主说茶壶才有几十年,但天青泥产自清朝中期,后来就失传了,他怎么可能有这东西。天青泥茶壶小巧玲珑,精美绝伦,不像是吴家陶店能做出来的,八成也是从哪座古墓扒出来的。吴店主不懂茶壶的真正价值就是最大的证据,如果是自己的东西,怎么会当废品卖了,天青泥茶壶少说也得几百万。

终于,交易成功,赵帅把随身带的钱全部堆了出来。因为要出来收茶,当时镇上是没有取款机的,所以收茶人身上都带有很多现金,也因此成为劫匪的不二人选。交易完毕,赵帅和吴店主都乐呵呵的,但笑到最后的却是我们。吴店主还要把茶盘赠送,但赵帅嫌东西太大,所以就没要。茶盘的工艺也很精湛,上面刻画了古时的茶山与茶道,可以说是一副简易的古地图。但茶盘的用料很普通,根本不值几个钱,所以我们就说留着卖给别人吧。

雨恰好停了,我们不敢多做停留,找了借口就马上离开了吴家陶店,免得吴店主又反悔。找到了上好的茶壶,赵帅就不再想找茶王谷了,连茶叶都不想收了,一心要回京把茶壶卖掉。我站在泥泞的路边,不愿轻易离去,还想追寻祖父与父亲的脚步,想找到他们曾一心向往的茶王谷。

天青泥茶壶和古墓石碑都有同一句话,茶坡上挖出的古茶具也刻有,莫非这就是茶王留给后人的线索?雨滴从竹叶上打落,赵帅急忙把茶壶收起来,生怕弄坏了五万块买来的壶子。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望着青碧的茶山,忽然发现茶山上有一道绚丽的彩虹。我马上想到天青泥茶壶也有一道彩虹,那句古诗:茶王隐谷天桥头,紫气东来万点星,天桥不就是彩虹的古时说法吗?

“难道茶王谷就在彩虹的尽头?”我疑惑地想,但又马上摇头,彩虹哪有尽头,如此说来就是没有茶王谷了吗?

赵帅听了我的想法,他就说:“搞什么鬼名堂,老子还不稀罕找它呢,管它是在彩虹的尽头,还是在世界的尽头,都去死吧。”

“我们再上山去看看吧?”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所以想要去证实。

赵帅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跟着我,踩着泥泞的山路爬到了半山坡。山下的竹林和山坡茶树在彩虹的映射下,犹如仙境一般,叫人不想闭上眼睛。发现古墓的位置依稀可见,考古人员已经用雨篷遮挡住了,正好他们用黑袋子抬了一个人上来,看情况那个人已经死了。赵帅在我耳边不停地问,为什么又跑到山上了,干脆坐车回去算了。万一吴店主发现了秘密,他来把茶壶要回去,那岂不是亏大了。

一阵清风吹来,我豁然开朗,难怪千百年来没有一个人能找到茶王谷的位置,原来如此——原来茶王谷真的在彩虹的尽头!

 

从唐朝开始,一直有人想找到茶王谷,但都无功而返。我始终觉得这事很蹊跷,唐贡山并非是很大的山脉,千百年来都没人发现的可能性不大。唐贡山上历来种茶,倘若茶王走出走进,种茶人又怎么会视若无睹。这些迹象都让人琢磨不透,直到我看到茶壶上的诗句,以及大雨后的彩虹,我终于联想到一件事,或者说是识破了一种心理诡计。

在佛海妖宅的事件中,我已经屡尝骗术,一些谣传都是有心人编造的谎言,为的是掩盖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茶王谷隐藏在唐贡山里,这已经是茶人中信以为真的传说,比起佛海妖宅要来得可靠。可是,为什么这么多人,甚至这么多年都没人找到,难道茶王也用了心理诡计——茶王谷根本不在唐贡山里头。

赵帅听完我的分析,他若有所思地说:“你这话倒是很有道理,可是茶王谷不在唐贡山,那会在哪儿?天大地大,要从何找起?”

望着青色茶坡上的彩虹,我把脸色的汗水一抹,对赵帅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就在彩虹的尽头啊,只不过不是天上的彩虹,而是地上的!”

我料想赵帅还会不明白,所以马上和他走下茶坡,穿过了山下的竹林又回到了丁蜀镇的大街上。赵帅担心吴店主反悔,要夺回天青泥茶壶,所以一路追问,为什么又要跑回来。我让赵帅回想,可否记得托着天青泥茶壶的茶盘,茶盘上有一幅茶叶种植地的古地图呢?赵帅误以为我想买茶盘,马上就摇头说茶盘是水货,掉在垃圾堆里都没人捡,千万不能掏腰包买个废品回来。

我也很喜欢天青泥茶壶,所以同样不希望吴店主又要回去,所以就跑到街头去站着。我之所以提起茶盘,是因为那个茶盘十有八九是仿照古物制造的,古地图理所当然也被复制下来。地图上有一条茶古道,形状极似彩虹,从一座山蜿蜒到另一座山,当时我差点以为那是彩虹,后来吴店主说那不是彩虹,而是一条古时的道路,只是时过境迁,古道已经不复存在。

我现在回到街道上,就是想坐下一班汽车离开丁蜀镇,因为茶王谷根本不在这附近。我打算回到城镇,去查阅唐朝时期的宜兴古地图,找一找彩虹一样的弯弯古道究竟是从哪一座山到哪一座山。如果我猜得没错,其中一座肯定是唐贡三,另一座山就是茶王谷的所在地。这些线索在唐贡山上的古迹都能发现,可惜大家都掉入了心理诡计,毕竟茶王谷在唐贡山里已经成为一种常识。如果我跳出来说茶王谷不在唐贡山,那其他茶人肯定笑掉大牙,或者将我乱棍打死。

我话还没说完,汽车就来了,赵帅连推带踹地把我赶上车。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们就这么离开了丁蜀镇,但离茶王谷却更近了一步。回到城镇已是晚上,经过一番周折,我终于弄到了一份唐朝时期的宜兴古地图。古地图果然有一条彩虹形状的古道,古道的起点是唐贡山,而终点就是张渚镇的茗岭山区。

 

江苏南部最高的山就是茗岭,最高峰黄塔顶海拔600多米,虽然比起中国西部高山了不少,但植物种类却包罗万千,一点也不迅速于西南群山。可惜我们弄到的古地图类似于教科书上的地图,根本不详细,古道究竟通向茗岭山的那个方向都不知道。茗岭占据了很大的面积,消失的古道能通往任何一处,如果找不到那条古道的尽头,很可能也找不到茶王谷。张渚镇的村镇也十多个,总不能一个个地去打听,恐怕古道还没找到,廖老二就先走一步了。

我和赵帅又在县城里住了一晚,然后展转几地,终于找到了一个收藏了详细古地图的老教师。古道的变迁很频繁,但在唐朝时就只有一条古道从唐贡山延伸到茗岭,那条古道的尽头就现在的岭下村附近。我们匆匆地谢过老教师,很快地又坐车去了岭下村,同时很迷茫地想这一趟会不会也扑了个空。

岭下村是张渚镇的一个村落,准备到达时,我们就看见成片的竹海,风一吹就翩翩起舞。据老教师说,人类已经在岭下村繁衍生息近两千年了,要说起它的历史那不是一天一夜能搞定的。岭下村还是植物王国,除了满山的翠竹,还有丰富的林木资源,其中树龄在百年以上的银杏、榔榆、朴树等名木就很多。村民们习惯到山上的薪炭林樵柴,却对古树名木心存敬意,从不肆意伤害它们。

看到岭下村的环境,我顿时感到茶王谷就在这里,虽然这里茶叶没有唐贡山的多,但谁也没说茶王谷就一定要种茶叶。赵帅看到竹子就想,要是把它们加工一下,肯定是一项大买卖,这趟果真没白跑。汽车行驶时,又下了一场雨,天空又架起一道七色彩虹。巧的是,彩虹的一头竟真的落在岭下村旁边的山脉里,这让我们都激动得跳起来。

不知是否找对路了,我们下车走了不久,本想找村里的老人问问,山里是否发现过古迹,当然询问时会打马虎眼,不会笨到直接抛出问题。村里人看到外人走进来,纷纷投来好奇的眼光,估计这里不是经常有外人来。这也是一个好预兆,因为外人来得少,那就说明发现茶王谷线索的人可能就只有我和赵帅。

我们进村后,被一只狗追了一小段路,后来赵帅捡起石头砸伤了狗,那只狗才夹着尾巴跑掉了。我狼狈地停下来喘气,叫赵帅别砸了,狗都已经跑远了。谁知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角落的一间紫色小屋吸引,等看清楚以后就惊叹了一声。

 

紫色小屋上有块牌匾,做工精致,牌匾上用红漆写着:红玉小店。我和赵帅对视一眼,心想这回真他妈走运,没想到这么凑巧就找到了蒋红玉开的紫砂壶小店。廖老二多年前结识蒋郎中,蒋郎中的孙女就是蒋红玉。可惜廖老二只知道有这个人,却不知道红玉小店的具体位置,所以不能给我们指路。我和赵帅嫌时间不够,所以根本没打算找蒋红玉。其实,这不是唯一的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担心女人是麻烦,而且她不一定知道的比我们多。我和赵帅正犹豫该不该去和蒋红玉打招呼,却看见一个白衣女人从村子的尽头走过来,仔细一瞧,那女人竟是木清香。

我和赵帅瞠目结舌,没想到会在岭下村碰见木清香,如此说来,茶王谷肯定在附近。当日在青岛,我们赶走木清香,不知后悔了多少次,因此我急忙走上前,生怕这个神出鬼没的女人又飞走了。木清香似乎是有意等我们,所以她不避不闪,径直朝我们走来。

木清香从容地走来,第一句话就说:“你们终于来了,我等很久了。”

“你知道我们要来?”我嘴上惊讶,心里却想这女人真是神像吗,竟能算得那么准。

赵帅比我实在,他立刻开口问:“你既然能算出我们会来,那干脆好人做到底,告诉我们茶王谷在哪儿吧?”

木清香摇摇头,淡淡地说:“我不知道茶王谷的具体位置,我只知道在这附近,所以我才会去青岛找你们,希望你们和我一起找。”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难道你能掐会算,未卜先知?”我心急地问。

木清香不紧不慢地说:“哪有这种好事!你们一定会来,因为廖老二不想死,你也不想死,何况以前发生过那么多事都你们有关。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找到这里,只是比我想的晚了许多,可惜了。”

我心说奇了,这女人还会推理啊,可为什么说可惜了,我们不就晚来了几天,这已经算很有速度了。谁叫她不早点说清楚,偏要装神弄鬼,有话不能一次说完吗?不过这也怪我们,当时把木清香赶走,结果怎么都找不回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