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跳动,把锅庄的沉闷一扫而空。伴着雨声,我摊开地图,四人一起凑近观看,不理会锅庄外的倾盆大雨。地图里有一条猪肝色的路线,终点处画了一座房子,大概就是木清香曾住过的地方。一路上有些路标,不过没写字,谁都搞不清楚那些路标是什么东西。地图绘制的年代不下千年,现在过去那么久了,也不知道那些路标还在不在。地图上没有标注虾河,可能河太小了,所以就省略了。可是,木清香说过,她曾在住的地方喝过一样的水,这说明虾河流到那里了。

 

看着地图,我心里多出一个疑问:白木老人既然有这半幅地图,那就是说他也去过月泉古城,并知道古城里的秘密。就连林荼还是一年前才取走地图,从地图切割面来看,地图至少在几十年前就被分开了。白木老人行事古怪,既然都去到那里了,何不把地图都带走?偏偏留下一半,叫人哭笑不得,而且留下的那份地图是最不重要的部分。

我看不懂地图,便问木清香:“你还记得地图上的路标吗?”

木清香不明白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小姨从不让我走出来,你忘记了?”

我头疼道:“难道你从没有偷跑出来玩,一点儿都不好奇吗?”

木清香想也不想就答:“没有。小姨不允许,外面也没什么稀奇,没必要要偷跑出来。”

我顿时无语,不再说下去,这根本不是常人的思维。换作是我,肯定天天跑出去玩,把小姨的禁令当耳边风。梅子茶记挂着儿子,听了我们交谈,以为没希望了。我知道木清香既然答应了,她就一定能办到,所以我就叫梅子茶别再担心了。倒是李小北也开始不安了,因为路线中有几座山,要翻进去可能要几天,他有点担心赶不及回去见老婆。不过,那个担心只是暂时的,在李小北喝了几口酒后,老婆和孩子都抛在脑后了。我看着躺下的李小北,心中有几份羡慕,如果也能像他活得那样潇洒该多好。

吃了点东西,我就不去看那份地图了,只有木清香一直在研究。其实,我就是知道她会那么做,所以才懒得去细想。梅子茶吃饱后,打了个哈欠,也跟李小北躺在地上休息。我望着锅庄外的大雨,天色渐暗,仿佛山顶上的天塌了。

我些担心盆地会积水成湖,于是就说:“照这个雨势,今晚都不敢睡啊,不然在梦里就被淹死了。”

梅子茶却不以为然:“这没什么,山里经常下雨,别太担心了。”

李小北也说:“有什么好怕的,洪水来了就蹬开腿——游!”

我看了看木清香,她还在看地图,一点儿也不担心雨势。逐渐地,我也觉得自己太敏感了,不就是一场雨嘛。蒙顶山因“雨雾蒙沫”而得名,就是因为这里常年雨量达2000毫米以上,古时称为“西蜀漏天”。每当下雨事,山里就会有雨雾缭绕,好似仙山琼阁。不论春夏秋冬,这里都有很多雨,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李小北很快睡着了,还有轻微的鼾声,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我看梅子茶翻来覆去,心事重重,自己也被感染了。我问梅子茶是不是还担心儿子的事情,要是放不下,明早可以先回去,趁现在还没走出多远。梅子茶坐起来,对我说他没有再担心这事,而是睡不踏实。这里曾是他家人出事的地方,如今又睡在这里,无时无刻不想起那时发生的事情。这是一种痛苦的记忆,梅子茶几年来都强迫自己不去想,今天留在这里怎么会睡得安稳。

我问木清香有没有想到眼瞎的原因,她抬起头说还不清楚,小姨从不告诉她那些障碍是怎么设的。我看山里没有毒雾,水也能喝,有什么东西能持续几十年不消失,还能让人眼瞎。可惜我们都没防毒面具,不戴几个都不放心,万一四个人全瞎了,别说找深山大宅,就连路都找不到了。

木清香对我们说:“现在多想也是徒劳,不如养好精神,明天还要走更长的路。”

我想了想,这话没错,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如马上睡觉,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更辛苦。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可雨愈来愈大,宛如漏天,我一躺下又不由自主地站起来。雨花都飞溅进锅庄里了,火苗都变小了,我打亮了手电就要去看锅庄外有没有涨水。梅子茶同我一起走到门口,我们当时搬了三块木板拦住,防止溅水和野兽走进来。

两根光柱在黑色的雨雾里扫了一遍,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像锅庄前面的草地里有东西。我和梅子茶都不约而同地用手电照过去,霎时间,草地里的景象吓得梅子茶赶紧退回锅庄。

 

这场冬雨在天上郁积了几天,现在下得痛痛快快,山里的泥土都被冲刷掉了。高高的草叶东歪西倒,有的甚至被连根拔起,泥土都锁不住草根。在草地间,有零散白色若隐若现,我们用手电照过去,这才看清楚那些白色竟是骨骸。

隔着雨雾,天色又暗,我不确定草地里的骨骸是不是人类的。梅子茶好歹是个七尺男儿,又大我们十岁,在他意识到失态后,又走回门口边。雨水越冲越厉害,黄土里的白骨渐渐露出来,最少都有20具。我顿绝这事不对头,山里怎么会埋了那么多死人,草地里又没有坟包,绝对不是一处坟地。

我连忙叫木清香过来看看,李小北被吵醒了,也跟着过来凑热闹。光是站在门口就很冷了,我们没敢冒雨出去,全都挤在一起。随着雨势不断加大,被冲出来的白骨也越来越多,让人毛骨悚然。我禁不住地想,锅庄不会建造在白骨上吧,难道这家锅庄以前也是黑店,专门宰杀过路商人。

看着外面,我问木清香:“你以前听小姨提起过,山里死过那么多人吗?”

李小北插嘴道:“你怎么还叫她小姨,她不是你妈吗?”

我故意不去想这事,可李小北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幸亏木清香跟着回答,把话题岔开了。关于那些白骨,木清香知道得不多,因为小姨不会跟她提这些。听木清香幽幽地说,以前住在深山里,小姨和她经常一天都不说一句话,甚至一个月里都不张口。我们三个男人惊叹不已,这还是人吗,换了我们这群男人,可能早就疯了。

白骨不比僵尸吓人,至少它们不会爬起来掐脖子,惊吓如水过鸭背。我们没啥可做的,看了一会儿又坐回火堆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那些白骨的来历。虽然木清香知道的不多,但她觉得小姨不会杀那么多人。我心说你这句话就是说小姨曾杀过人,只不过没那么多罢了,想来都不是好鸟。如果小姨真是我妈,那我宁可不认她。

木清香吃苦耐劳,肯动脑筋,没过多久就弄懂了地图上的大部分图标。

要搞清楚地图,就得先知道蒙顶山的情况。蒙顶山范围横跨四县市,共有五岭,分别为:漏阁山、七盘山、始阳山、天台山、上清峰。古时,蒙顶茶多产于上清峰,那里的古迹也是最多的。天下间,茶叶皆为寒性,除了武夷山那六株千年大红袍,就只有蒙顶茶是暖性的。诸如残经有云:“蒙顶茶受阳气全,故芳香”。

当我把对蒙顶山的认识说了后,梅子茶也点头说没错,但却指出我漏了一些情况没提。原来,蒙顶山这五千年来的确是有五座岭,但在收茶人口中流传,其实蒙顶山还有第六岭。来此之前,我查过蒙顶山资料,却没听说还有第六岭。走过蒙山时,我们也远望了睁座山体,分明只有五座岭,哪来的第六座。

李小北数了数手指,问道:“梅子茶老哥,你说有六座岭,我数来数去,蒙顶山都只有五座啊?这么简单的算术,难不到我,你是不是眼神不好。”

 

我也百思不解,于是求教:“梅子茶,是不是有些事情是外人不知道的?”

梅子茶为难道:“我也只是听人家说的,古时候蒙顶山有六座岭,几千年前因为地震,有一座山岭就消失了。那次地震不算大,照理说山岭不可能被震没了,所以他们都说那座岭飞到天上了,被仙家偷走了。”

“仙家什么啊,都是骗人的,是不是第六岭就是海市蜃楼啊?”我胡猜道。

这时,木清香就说:“梅子茶没说错,你们看这张地图,路线的终点是一处塌山,很可能就是传说中消失的山。”

我心说真的假的,抢过地图看了看,终点的确有处塌山的画,旁边还有一座房子。可是,梅子茶自己都说了,那是几千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那么清楚。如果地震不算大,只是轻微的,怎么可能把山都震没了,又不是造山运动。可传说与地图吻合,这就不一定是空穴来风了,就不知道那座山是怎么不见的。我实在想不到,谁会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一座大山偷走。

这事想破头也没答案,索性不去想,到了尽头才说也不迟。其他几处路标不论在不在,木清香说只要继续往里走,总会找到蛛丝马迹。我怕途中会把地图弄丢,于是拿到手上后就拼命记下,硬是将整张图都印出脑海里。又讨论了半小时,大家才纷纷睡下,我怕夜里不安全,所以主动守夜。

到了半夜,雨终于变小了,河水流动的声音都能听到了。雨声变成了时钟般的滴答声,我被催眠得起了困意,慢慢地合上了眼睛。可是,这时有一个人就在冷笑,吓得我睡意全无。这个笑声很恐怖,有点像电影里太监的笑声,阴阳怪气,尖调细语。这笑声只有那么一下子,我看其他三人都睡着了,来不及多想就悄然潜至门边。

山里无光,黑似笔墨,温度也很低。我哆嗦地走出去,没有带电筒,只想弄清楚谁在外面。适应了黑暗,我好像看到门外站了很多人,怔怔地望了一下才发现那都是野树。我踮起脚跨出锅庄,本以为动作算轻了,怎想一踏出去就踩进了水坑里。此处是盆地地型,四周有高山,风难吹进来,刚才的笑声决计不是风声。

我摸黑溜出来,怕惊吓到发笑的人,连手电都没拿。我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笑声了,刚想回去烤火,那阵笑声又冒出来。我听到笑声是从锅庄后传过来的,于是踩着满挂水滴的草地,一个人蹑手蹑脚地循声而去。之前曾有过看错、听错的事发生,所以这一次我十分注意,确信那声音就是人声,而且是一个小孩子的。

锅庄后是个小屋,但倒塌成一团,现在有点像帐篷。以前这里可能是一处马厩,所以屋子不大,搭建的用料也都是木头。我刚走过去脚就踩在了一根绳子上,本想踢开那根绳子,可它却忽然抽动了一下。

我以为产生了幻觉,矮下身子想抓起那根腐朽的麻花绳子,但刚一松开脚,那根绳子就如同蛇一样地窜走了。我暗骂操你奶奶的,难道一根破绳子也能修炼成妖精,还能长腿跑掉不成。那绳子可能是栓马用的,地上有很多根,而那根跑掉的绳子的另一头就在马厩里。那声音又从马厩里传出来,像是在挑衅,我一气就想冲过去抓住那混蛋,可一瞬间就犹豫了。

“难道我见鬼了?”我心想,马厩里肯定不是动物,也不是猿猴那类玩意。可哪个正常人会躲在里面吓人,只有鬼才会这样。

就在我迟疑之际,我发觉旁边的古树上有动静,正想抬头看个究竟,却发现有个东西从头上掉下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我就觉得脖子上被套了一圈绳子,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提起来了。我浑身激灵,他妈的,哪只猴子会玩吊死人的把戏,这肯定是人啊!我的脚离开地面后,一直不断地蹬,可就是触不到地草地了。

被绳子吊住脖子,我什么话都喊不出来,喉咙处就像着火了一样,眼泪都迸出来了。活该我没仔细检查锅庄的古怪,既然门外埋了那么多死人,此处怎么会太平呢。亏我还敢一个人走出来,死了都白死,这下子要和白木老人合葬一穴了。我两只手拼命地举起来,想抓住麻花绳子,好让自己能喘口气。好不容易,我抓住了绳子,但这样情况更糟糕,越来越呼吸不了了。

只过去了几秒,我却觉得过去了几个小时,其他三人还在睡觉,谁也不会来救我。我绝望地想到底怎么办,忽然就想起身上不是有把匕首嘛,那还是赵帅送给我的防身武器。我心说老赵,你在天有灵,这回一定要帮我啊。情急之下,我忙往腰间摸,可身体晃得厉害,摸了好几次都摸不到那把匕首。

“妈的,老子不能死得那么窝囊!”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右手抖了抖,就这么摸到腰间的匕首了。这把匕首就是救命稻草,我的脖子好像已断开,血都磨出来了,但只能暂时忍着。举起手里的匕首,我割了一下子,麻花绳子出现了个缺口。因为我体重的关系,裂口逐渐变大,不用继续切割,麻花绳子就自己断开了。

其实,我的脚离地面不远,掉下来后整个人都没跌倒。我大声咳嗽,使劲地喘气,就怕少呼吸一口就会窒息。我忍着剧痛,往上面看,想要找到凶手。可是,树上的枝叶太多,又黑漆漆的,很难看到上面的人是谁。我正仰头观望,有人就拍了拍我的肩膀,吓得我把匕首往后一挥。哪里知道来人是木清香,好在她身手灵敏,寒光闪现就飞退了几步。

对于刚才的事,木清香不气不恼,仿佛没发生过,只问我:“你怎么了?”

“有人!有人!”我结巴道,说话还不能自如。

木清香还没问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时废弃的马厩就哗啦一声,几块木板就被从内而外地推开了。我目瞪口呆地站着,在明暗恍惚之见,倒塌的马厩里伸出了一只惨白的手臂。

夜深时,马厩里探出一只手臂,除了滴水声,就只有我的呼吸声。木清香沉稳得狠,连点喘息声都没有,可能都不知道什么是恐惧。我尽量秉住呼吸,推着木清香往后移,就怕那只手后面又爬出个女鬼。

这时,黑云裂开了一条缝隙,月光顷刻间洒下来。我清晰地看到,那只手尖利的指甲泛着微微的紫光,皮肤光滑得像陶瓷一样。见了这只销魂的手,我心想他妈的真见鬼了,早知道带几件开光发物护身。没能看全那东西的样子,天上的月亮又躲进云里了,黑暗再次袭来。我一下子来不及适应,慌忙大退几步,差点撞倒木清香。

马厩突发一声巨响,想是那个人冲了出来,我凭感觉踢起一块石头,但没打中扑过来的人。我的双眼刚刚适应黑暗,却见一个黑影跳起来,一个爪子直抓我的面门。那只爪子就是人手,只不过那指甲锋利如狼爪,看了就叫人心寒不已。我护住木清香,想要避开袭来的爪子,怎耐倒步快不过顺步,才退一步就把那爪子擒住了。

这死东西哪里不好抓,偏要抓我的脖子,存心要置我于死地。脖子那儿火辣辣的疼,被指甲深掐,我的舌头都快吐出来了。刚才的匕首被我松开,掉在地上了,手上半寸铁都没有。我接连吃亏,气急败坏就抓住此人的手,想要把它扳开。这一抓我就心沉了,这人的手怎么那么冷,和尸体没什么两样。

此人跟五、六岁的孩子一样,跳起来后就用腿夹住我的腰。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我看得一清二楚,这鬼东西肯定是个人。这人的脸上全是皱纹,身上一丝不挂,难怪身体会那么冰冷。我见挣脱不成功,想向木清香呼救,哪知使劲地转身后竟看不见她了。我怔怔地站着,心里惊呼这女人没那么绝情吧,居然在生死关头弃我而去?

夜深时,马厩里探出一只手臂,除了滴水声,就只有我的呼吸声。木清香沉稳得狠,连点喘息声都没有,可能都不知道什么是恐惧。我尽量秉住呼吸,推着木清香往后移,就怕那只手后面又爬出个女鬼。

这时,黑云裂开了一条缝隙,月光顷刻间洒下来。我清晰地看到,那只手尖利的指甲泛着微微的紫光,皮肤光滑得像陶瓷一样。见了这只销魂的手,我心想他妈的真见鬼了,早知道带几件开光发物护身。没能看全那东西的样子,天上的月亮又躲进云里了,黑暗再次袭来。我一下子来不及适应,慌忙大退几步,差点撞倒木清香。

马厩突发一声巨响,想是那个人冲了出来,我凭感觉踢起一块石头,但没打中扑过来的人。我的双眼刚刚适应黑暗,却见一个黑影跳起来,一个爪子直抓我的面门。那只爪子就是人手,只不过那指甲锋利如狼爪,看了就叫人心寒不已。我护住木清香,想要避开袭来的爪子,怎耐倒步快不过顺步,才退一步就把那爪子擒住了。

这死东西哪里不好抓,偏要抓我的脖子,存心要置我于死地。脖子那儿火辣辣的疼,被指甲深掐,我的舌头都快吐出来了。刚才的匕首被我松开,掉在地上了,手上半寸铁都没有。我接连吃亏,气急败坏就抓住此人的手,想要把它扳开。这一抓我就心沉了,这人的手怎么那么冷,和尸体没什么两样。

此人跟五、六岁的孩子一样,跳起来后就用腿夹住我的腰。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我看得一清二楚,这鬼东西肯定是个人。这人的脸上全是皱纹,身上一丝不挂,难怪身体会那么冰冷。我见挣脱不成功,想向木清香呼救,哪知使劲地转身后竟看不见她了。我怔怔地站着,心里惊呼这女人没那么绝情吧,居然在生死关头弃我而去?

 

过了几秒,我就意识到错怪木清香了,锅庄内响起了打斗声,她回去帮忙了。可是,我才这一个人,锅庄内有两个人,劣势明显在我这边,要帮也帮我才对。我被掐得难受,鼓足劲抓住矮人的手,吃力地一拉开。就松了那么一丁点,我就赶紧甩开矮人,他也狠狠地撞到一块石头上。

矮人才落荒而逃,我抬头望向大树,密集的树叶一阵骚动,很快也没了动静。此时,锅庄内也没声了,想必他们摆平了矮人。我心急火燎地跑回去,那三人的情况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只不过没我伤得重。我开导自己,别小家子气,帮谁不都一样,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木清香看我回来,好像也没觉得惊喜,仿佛在她的意料之中。

走进来后,木清香又忽然解释:“他们还在睡,我回来叫醒他们。”

听了这话,我豁然开朗,如果不叫醒李小北和梅子茶,那他们现在已经死了。我暗骂自己太小心眼,于是就没继续想下去,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到躲藏在黑暗里的矮人身上。刚才发生的事情只过去了几分钟,我却觉得很长,这些人居然才醒过来。锅庄外太冷,我只出去了几分钟,但现在坐火堆边都不管用,牙齿禁不住地打颤。

梅子茶终究是山里长大的,什么怪事没见过,看见可怖的矮人比我还镇定。李小北不给我喘息的时间,唧唧喳喳问个没完没了,我都想找块砖头砸晕他。这几个矮人可能白天就在监视我们,直到深夜才现身,好像也不怕火光。锅庄的火堆烧得那么旺,就连虎豹豺狼、牛鬼蛇神都不敢接近,可想那些矮人着实难对付。

我把手往火苗上烘了烘,终于有了知觉后,这才把刚才的经历一一细数。李小北没觉得害怕,反而怪我没喊他,平白无故少了一份刺激的差事。梅子茶还是有点紧张,他早知道山里不太平,此刻留下来过夜,已是莫大的勇气了。我看向木清香,刚才她那么从容,要说不知道那些鬼人的来历,打死我都不信。

木清香坦言:“我不知道,山里的一切全不清楚,我已经说了几次了。”

“不是鬼,那会是什么?”梅子茶惶惶地问。

“肯定是人啊,而且是穷人,你看他们连衣服都没有,跟个矮冬瓜似的,一看就知道营养不良。”李小北醒来后又喝了几口酒。

“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吧,难怪锅庄这里埋了很多死人,可能就是那些矮人干的。”我心有余悸地说。

李小北醒来后就没有睡意了,看到我脖子被勒出条紫色的淤痕,他就叫我放心睡吧。我也真的很累了,想着明天还要走很远的山路,晚上不睡觉可不成。我可能太困了,翻个身闭上眼睛,一觉到天光。醒来时,我发现身上多了件外套,原来是李小北怕我着凉,于是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起身后,我一边说谢谢,一边把衣服还给李小北。梅子茶煮了锅热汤,木清香正往每个人的碗里舀,那汤其实和清水没区别。我接过碗小喝一口,权当漱口了,山里条件有限,个人卫生只能先放到一边。热汤咕噜咕噜地在嘴里转了几圈,我就走到锅庄门口想要吐出去,一走到那儿,竟发现整座山都变成了白色。

下雪了!

昨夜下雨,今天下雪,我们已经狼狈不堪了,老天还不忘补上有一枪。李小北看我愣在门口,就说昨晚我睡了一会儿,天上就下雪了,所以才把衣服给我披上。天冷的时候,连起床撒尿都需要勇气,我们还要继续走几天的路,想想就就头大。

外面的白骨已被大雪覆盖,可能这些年泥土不断被雨水冲击,土层越来越薄,昨夜终于暴露出来。我怕白木老人的尸体以后也会一样,于是走出去给他的坟地多加了几铲子泥土,又找了几块石头固定。当我搞定后,觉得骨曝尸荒野的几十具骸也很可怜,索性把它们再埋起来。

早上,雪已经停了,山里的雾气也消失殆尽。山里银装素裹,只有虾河还在流淌,不时地冒出一阵阵水烟。我们一行人继续沿着虾河走,如果顺利的话,会遇到地图上的第一个路标。

走在虾河边,我这才注意到它是往外流,而不是往山谷里流。因为昨夜遇到袭击,所以我们都疑神疑鬼,老以为有人跟在后面。那些矮人不怕光,不怕冷,谁知道他们白天会不会跑出来。越往里走,山里的都就越倾斜,没有一处是平展的。山上的几乎都是同样的高度,笔直得像一根根柱子,有一种庄严的感觉。

在雪山里走动,不戴墨镜容易眼花,甚至会暂时性失明。我想起这事就问梅子茶,他家人是不是在下雪的时候进山的,但梅子茶肯定地说那时没下雪。戴起墨镜的我耸耸肩,继续走在崎岖小道上。有些雪地下都是水,还未结冰,一脚踩进去冷得想叫娘哟。

木清香同我都记住了地图,走路时不需要再拿出来,只不过要根据地图判断地图的正确走向。进入深山后,我发现有些小道上铺了石块,古时候进山的人绝不在少树,否则没人那么伟大地铺路。李小北不知道哪里来得这么多酒,天天喝个没完,刚走出几里又喝高了。雪里有很多突起的石头,李小北就被绊倒了几次,但他总不放开手里的酒壶。中午时,我们到了山脚的雪林里,四周已是千山鸟飞绝。我肚子呱呱叫了,梅子茶比我饿得快,早就拿出几块饼干塞进嘴里。

稍作休息时,我边吃边问:“你们说,昨晚的矮人还会不会跟来,山里面不会还有更多的矮人吧?”

“难说,我看那些矮人不是人,他们也不会罢手的。”李小北不乐观道。

“我也觉得不是人!”梅子茶附和道。

我看向木清香,只听她说:“山里还会更危险,以后别落单就是了,特别在晚上,不要一个人出去。”

这话分明就在说我,我满不在乎地塞了把饼干进嘴里,心想一个人怎么了,还不是把那两只鬼给搞定了。吃了点东西,我们又要继续上路,梅子茶就在这时候喊不舒服了。我紧张地问是不是眼睛看不见了,可摸了摸他额头,才发现他已经发烧了。

早上出发时,梅子茶还很精神,也没有发烧。我心说山里人应该比我更结实,吹点冷风就发烧,这是不是太脆弱了。

李小北凑热闹地去摸梅子茶的额头,并说道:“哇,这也太烫了吧。梅老兄,你忍了多久,怎么不早说!”

梅子茶难受道:“刚才还没那么难受,现在吃了点东西,好像全身都烧起来了。”

我忐忑地观察梅子茶,心说不对劲啊,他的脸色怎么越来越难看了,病情恶化的速度不应该那么快。看这情况,又不大像单纯地发烧,可能这里面大有文章。梅子茶回忆家人变瞎的经过,似乎没人出现过这种症状,他也保证没过、喝过别的东西。进山后,我们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没理由只有他出问题了。

迟疑片刻,我将放在梅子茶额头的手缩回来,蹲下来翻包里的药水。木清香和我一起找药,翻了很久都没找到退烧药。这时,李小北好像发现梅子茶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于是急忙回头招呼道:“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

我的心猛然一沉,赶忙丢下背包,走回去看梅子茶,木清香也跟在后面。梅子茶满脸通红,比苹果还红,就跟红皮花生一样了。换作以前,我还以为梅子茶便秘了,现在却能吓死人。李小北手上抓了几根毛发,看到我们不解的眼神,他就解释那些毛发是刚才摸下来的。

“难道……梅子茶的头发……”我颤声道。

“不会吧?”李小北讶异道。

梅子茶也惶惶难安,没等我们动手,他就自己摘秒掉了头上的雪绒帽。这一摘不打紧,梅子茶头上的头发竟然全都脱落了,那些头发犹如雪花般地纷纷飘下。我们都戴着雪绒帽,没料到头发会有问题,直到李小北摸掉了几根头发才注意到这问题。梅子茶变成了光头,那模样有点像怪物,不由得使人想起昨夜的怪人。

同时,梅子茶卷起一小截袖子,手臂上的体毛也尽数脱落。由此可见,梅子茶可能全身都发生了改变,全身光滑得像陶瓷一样。如果光是脱毛倒不怕,就怕梅子茶还会继续恶化,看他极气难受的样子,似乎只有死才能从苦海里解脱。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木清香还是那么冷静,根本不像正常人的反应。我肯定是没折了,李小北也帮不上忙,却见木清香摸出一把刀来。我愣愣地站着不动,心想这女人又要干嘛,难道献梅子茶是累赘,趁四下无人,要做掉他吗?显然,李小北也有些吃惊,看着寒光闪闪的利刃,他也没说出一句话。

梅子茶拉开领口,想要看胸口的毛发是否也脱落了,因此没发现眼前的事情。木清香趁梅子茶没准备,快步走过去,托起他的右手,一刀割下去。

我见状才回过神,忙问:“木清香,你要干嘛?”

“去找些茶叶过来,包里有!”木清香威严道,不容反驳。

我急忙回去时,转身时脑子里灵光一现,似乎意识到梅子茶毛发脱落的原因了。李小北扶着梅子茶,不让他跌倒,木清香割的口子很深,流出了很多的血。那些红色的血滴到白色的雪地上,有一种冷艳的美,我都忍不住取下墨镜,想要仔细看看染血的白雪。

木清想看我慢吞吞地,于是催了一声,叫我动作利索点。我抓了一小撮干茶,将其捏成粉末,递到木清香的手上。梅子茶一个劲地喊疼,问我们要干嘛,还有他的眼睛会不会瞎。木清香说了句别担心,然后就把金色的茶叶粉末洒在伤口处,并让李小北找来绷带给梅子茶包扎。尽管梅子茶是山里人,但总有点见识,他没听过敷伤口的药可以用茶叶,忙问是不是搞错了。我看到木清香给梅子茶包扎,于是就抽空把想到的答案说出来,顺便在李小北面前露一手。

蒙顶山从唐朝开始,皇家就接管了茶园,普通人别说进山了,就是接近都会被砍头。可是,蒙顶山跨了几个县市,即便不能算超级大山,在古时也没那么多士兵沿途把守。相传,蒙顶山有数座皇家茶园,有些茶人鬼迷心窍去偷贡茶,结果一去不回。后来陆续有茶人铤而走险地盗茶,在一次夜里,他们终于知道了茶人失踪的原因。

原来,蒙顶山里有几只白虎,专门负责巡山。倘若有闲杂人等闯入,白虎就会吃掉那些人,骨头都不会吐出来。这个传说流传蒙顶山附近,梅子茶也有耳闻,但他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我继续解释,那些白虎自然不是真虎,要不然官兵那里管得住,搞不好他们都会被吃掉。那些白虎其实就是一种介于人和猿之间的动物。它们全身无毛,爪利牙尖,形态似人,身高如侏儒。

在残经里,这种生物被称位“茶猿”,它们是所有生物中唯一敢吃茶叶的生物。茶叶又叫饿叶,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自然界里的动物都不吃茶叶,除了人类和茶猿。茶猿只在川地地区活动,而且只吃茶叶,比喜玛拉雅的雪人、神农架野人还要神秘。据说茶猿会偷偷地跟着别人,等你睡着后,它们就会趁你打呼噜时,往你嘴里吐唾沫。吃了茶猿的唾沫,身体就会发生变化,一般情况会全身毛发脱个精光,也有口水流个不停的症状。

残经上写得比较迷信,当喝了茶猿吐出的唾沫,一天内会脱毛,但这还不算完。等到毛发脱光了,人就会变得虚弱,甚至会同化为茶猿。如今看来,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就算喝一吨的茶猿唾沫也不会变异。其实这很可能是茶猿的唾沫能减低抵抗力,不仅毛发脱落,还会异常高烧,直至把脑袋烧坏为止。

经书上说,只要把吸进去的唾沫又逼出来,那情况就会马上好转。方法就是割开一道口子,把茶叶敷在伤口上,茶叶会把唾沫都吸出来。这方法自然有点迷信,不过茶叶吸掉的可能是唾沫里某些致病成份,喝下去的唾沫看不会再被吸出来。木清香帮梅子茶包扎好后,我就提议继续在林子里休息,因为梅子茶不能再折腾了,否则敷一吨茶叶都没用。

李小北听了我的说辞,马上把雪绒帽摘下来,摸了摸头发,然后紧张问道:“梅子茶是什么时候喝了茶猿的唾沫,我有没有喝过啊?”

“你肯定没喝,要不走就变秃驴了,不会到现在还没事。”我说道。

木清香也说:“昨晚在锅庄里,那两只茶猿是从横梁上爬下来的,我离开时,它们可能是在那时候做的手脚。”

“所以你才急着赶回去?”我苦笑道,原来木清香当时发现了茶猿,担心李小北和梅子茶出事,因此丢下我一个人,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梅子茶病情加剧了,好像越来越难受,发红的皮肤渐渐地变成光滑的白色。我安慰梅子茶,别太在意,就算吃仙丹,药效都没那么快。林子就在山脚下,此处都是45度倾斜,没有地方可以坐下。李小北不服气地坐了好几次,每次都像滑梯一样,缓缓地往虾河的方向挪动。梅子茶不宜站着,我们就找了一个装衣物的包给他垫着,然后坐在地上休息。

我看了看雪地上的毛发和血液,情不自禁地也摸摸头发,幸好全部都在。残经上没提喝了茶猿唾沫,头发脱光后,是否还会长回来。李小北和我心有灵犀,我刚想到他就问了,可惜这情况是我们第一次遇到,谁也不能肯定地回答。实话实说的木清香直言,情况不乐观,可能永远都是秃子了,把梅子茶郁闷得想一头撞向大树。

我们进山才两天,四个人就有一个出问题了,继续走进深山不知道会不会死人。我又想起算命老太婆的话,忍不住又劝梅子茶先回客栈等我们,拿到了药我们一定会回去找他。梅子茶以为我嫌他拖后腿,马上就想站起来,表示他能吃得消。李小北长叹一声,叫梅子茶别逞强了,没人赶他离开,爱跟队伍多久就多久。

其实,我很羡慕瞎眼小孩,一个父亲为他拼死拼活,可我呢?

我父亲背着我做了那么多坏事,尽管我不想相信,但人人都那么说,而且证据确凿。我左右为难,不希望梅子茶送死,又不想破坏他为儿子尽力的愿望。我一直没对任何人提起算命老太婆的事,一来会动摇士气,二来说了会被他们嘲笑我迷信。

李小北看不过去了,帮腔道:“我说小路,你就让梅大哥一起去呗,一个大男人受点伤算什么!现在只是少了头发,怕什么,回去我给他买十顶假发戴上!”

“如果只是假发的问题,那还好解决。”我烦恼道。

“那你嫌他是累赘?”李小北又问。

我干咳一声,答道:“当然不是了,梅子茶背了那么多东西,怎么可能是累赘!我是担心前面万一更危险,茶猿的数量到底有多少,这还是未知数……”

这时,木清香开口道:“路建新的担心是对的,山里的野茶树会更多,茶猿的数量会依次递增。”

“别看现在下雪了,茶猿可不怕冷,我有没有吓唬你们,问问梅子茶大哥就清楚了。”说到这儿,我不禁惋惜道,“大茶八卦针不应该扔在沙漠里,早知道在武夷山就叫林荼做几个,现在也不用那么狼狈了。”

扔掉针盒的人正是木清香,被我说了一通,她连点反应都没有,反而说道:“如果我不扔掉,你以后会越来越依赖它,就算不会用它杀人,也可能会伤到你自己。”

我听后心说这话没错,现在一有情况就马上想到八卦针,的确太依赖它了。搞不好以后我和谁吵架了,脑子一热,真的会用八卦针杀人。我又看向梅子茶,终于敌不过他的眼神,妥协地让他继续跟着队伍。林子里太冷了,不适合长时间在原地待着,我问木清香可以走了吗,她就说要先给梅子茶拆开绷带。

低温里被割伤,那种疼痛感会扩大,梅子茶为了不被看轻,拼命地对我们笑。我一阵心酸,想起父亲的过往,又不愿意想下去了。木清香轻手轻脚地拆下绷带,敷上去的金色茶叶居然变成了黑色,红色的伤口也变青了。梅子茶看了一眼伤口,木清香就说问题不大,再换一次茶叶敷上去就没事了。

木清香有话直说,不会拐弯抹角,她说会好就可以放心了。梅子茶怕忍不住疼而叫出声,当换茶叶粉末时,他就把头仰起来望着天上。我有点无聊地在旁边绕圈圈,走了几一会儿,就听到梅子在嘀咕:“奇怪了,天上在飞的是什么啊?”

 

深山老林,地上都看不到人,天上也没有鸟飞。梅子茶仰天一望,发现天上有奇怪的东西在飞,提醒我们快抬头看。天上的铅云没有昨天那么厚,薄薄一层的罩在山头,犹如一披轻纱。轻云之上,又一道黑影,好像一条大蛇,蜿蜒地慢慢飞过。

早听说深山大泽,易生龙蛇,却不想真的会碰上。前几次的历险中,我有几次都看走眼了,所以这次看得特别仔细,但有薄云阻隔,只能看到那道粗大的蛇影。现在千山鸟飞绝,还会有什么东西在上面飞,我发呆地望了很久,琢磨是不是什么特殊的飞行器,或者是一群懒惰的候鸟。

李小北惊叹道:“我的娘哟,这年头蛇都能飞啦,难道要天下大乱了?”

“应该不是蛇吧。”

我说完就看向木清香,她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是凝眉仰望,看来她也不知道天上飞的是什么东西。我看到梅子茶脸色由瓷白变红润,恢复了正常的气色,便就问他还能不能继续走。梅子茶试着站起来,力气真的恢复了,只不过头发不能那么快长出来,更不知道能不能长出来。

林海雪山,茫茫无尽,银装素裹初看很美,久了就觉得特别单调,恨不得放点血来装饰白雪。这片森林在地图上只有一小片,可走了很久都没到尽头,小小一个山脚竟那么大。我担心梅子茶吃不消,于是帮他背了大部分东西,可他还是喘大气。李小北逍遥自在,一点儿都不烦恼,走一步就喝一口酒,也不见他尿急。

怎么都看不到尽头,我有点担心是不是走错道了,忙问木清香地图上的第一个路标在哪里,该不会已经走过头了吧。现在都过去那么久了,保不准第一个路标被人拆了,或者自己倒掉了。木清香没拿出地图,仅凭记忆告诉我,必须走出这片森林才能看到路标,现在的担心为时尚早。

我还发愁能不能在天黑前走出森林,身后就有啪啪的声音传来。

大家回头望去,远处树上的积雪正纷纷落下,犹如有人投下炸弹一般。我把头抬起,看到雪树上爬了很多只茶猿,它们正飞天似地从一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上,想要追上我们。这一次出现的茶猿多至50只,甚至还要往上加,万一它们每人朝我吐一口唾沫,别说我会脱毛,可能还会脱皮。

“你好说我依赖八卦针,现在可好,不依赖能怎么办?”我急得跺脚。

李小北把酒壶收起,叹道:“它们既不怕冷,又不怕光,那也就算了,居然还不怕羞。衣服不穿一件,还敢跑到我们头上撒野,真不要脸!”

梅子茶看了就后怕,慌道:“快跑吧,你们还愣着干嘛?”

我愁道:“你跑不过他们的,除非开飞机!”

木清香也颇为苦恼,眼看茶猿渐渐靠近,如果它们全扑下来,我们双拳难敌四手,肯定要吃大亏。我们头一回碰到茶猿,不知道要怎么应付,也不晓得哪里得罪它们了,居然对我们穷追不舍。我看木清香都没法子了,索性听梅子茶的话,撒腿就跑。李小北乐呵呵地看着身后的茶猿,没想到我们真的会跑,等我们跑出十对米,他才意识到处境。

落荒而逃几分钟,我隐约地看到森林的尽头,那里有一座黑色的建筑,可能就是地图上的第一座路标。可是,大批的茶猿已经赶上了我们,一个个张牙舞爪地它从树上跳下来,大概几天没吃饭了。我不想变成秃子,奔逃时都没敢张嘴,即使喘气再大,也只用鼻子呼气。我的脖子还疼得厉害,茶猿现在找上门来,我不禁怒火中烧,正愁没处发泄。

当茶猿重重地落到我肩上时,它立刻用腿夹住我的脖子,而我的脸则尴尬地对准了它那个隐秘的部位。我恶心地一头往老树上撞,茶猿躲闪不及,被撞得头破血流。我刚脱险,起身一看,其他三人也被茶猿缠上了。这50多只茶猿铁了心要弄死我们四人,我心想老子今天跟你们拼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正想跑过去帮忙,一只茶猿又从树上跳下来,抓了我一脸的血痕。

茶猿特别精明,从树上跳下来,专往人的面门袭击,让你晕天转地地啥也看不见。我如无头苍蝇地乱撞,想要把茶猿弄下来,忽然压在我头上的茶猿就松开手掉在地上了。我抹了抹脸上的污秽,再往倒在地上的茶猿一看,它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雪地上染了一大滩橙子色的血液。

 

我把茶猿的身体翻转,原来它身后被人刺了一刀,正中要害部分,难怪会忽然倒下。再往其他三个人看去,木清香已经摆脱了茶猿,是她甩出刀子救了我。我还以为木清香手无缚鸡之力,哪想她狠起来也不输他人,刀子甩出去时眼睛都不眨一下。李小北和梅子茶脱困后,光顾着为木清香鼓掌,却忘了给木清香递刀子。

那些茶猿都跳出了树上,有几只不服气,想要跳下来再行凶。它们还没跳到地上,木清香就一把刀飞过去,正中茶猿的胸口。可是,这毕竟不是小李飞刀,木清香手上的刀总有用完的时候。我们此行只准备了十多把刀,飞完后就没得飞了。我见状就把茶猿尸体上的刀拔出来,然后抛给木清香,但她没有继续下杀手了。

“怎么不继续了,把它们统统杀光吧。”李小北兴奋道。

“李兄弟说得对,要趁胜追击啊!”梅子茶不甘心道。

木清香摇头道:“算了,何必赶尽杀绝。现在它们受了惊吓,暂时只敢留在树上。快把刀拔出来,这些刀不能丢掉,以后还会有用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