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小雪是随着心情,挑选不同的食物,只是,未必每样食物都是适合自己的,”萧未央说完这句,优雅地将那块夕雪已经放在盘中的香芒鱼柳夹了过来,“比如这块香芒鱼柳,并不适合早上用,更不适合睡眠不好的人用。”

萧未央意有所指地说出这句,接着,放下盘子,舀了一碗旁边的汤,再递给夕雪:

“这碗汤才适合睡眠不好,早上又没胃口的人用。小雪,只凭一时喜好,随意用餐点,不仅对自己不好,对想用的人,也不好。”

这句话,说得其实已经很直接,夕雪当然听得懂,她接过那碗汤,微微一笑:

“是,我该喝点汤,香芒鱼柳味道再好,都未必适合我。”

“不是未必,是根本不适合你。”萧未央意识到自己的言辞未免太过犀利,忙端起盘子,“好了,我先下去了,你是要继续挑选,还是一起?”

“喝这碗汤够了,我和你一起下去。”

然而,在五秒钟以后,却是夕雪骤然从楼梯上滚落。

萧未央惊愕的站在楼梯口,看着夕雪就这样从她眼前滚落,当然,夕雪的滚落,也惊动了下面的高谈阔论的男人们。

包括素来容色不惊的萧默澶。

他率先冲到夕雪跟前,抱起夕雪的刹那,夕雪的脸色却是苍白无比,额际甚至渗出无数细密的汗珠来,她的双手紧紧捂住腹部,白色的西装裤下,能见隐约的红色现出。

这抹红色,落进只比萧默澶晚一步到来的皇甫奕眼中时,只让他眸光一紧,他的手因紧握发出咯咯的响声,这响声,却抵不过萧默澶焦灼地喊道:

“快喊医生!”

他抱起夕雪时,夕雪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整个人已然失去意识,除了大理石的地面上,有浓浓的血色残留……

若问有情天 缠绵意无尽

【01】

“哥,我没有推她……”萧未央踉跄地从楼梯上下来,哪怕以往,她再雍容淡然,这一刻,她是惊惶,甚至是无措的。

怎么能不惊惶无措呢?

刚刚,她走在夕雪的身后,夕雪就这样从她眼前摔了下去,若论嫌疑,自然她最大。

眼见着,夕雪跌落下了楼,并且,在滚落到最后一层台阶,腹部重重撞在台阶坚硬的大理石边沿,旋即下身有隐约的红色显出。

那隐约的红色无疑是鲜血,哪怕,她没有经历过,都清楚,在这样的时刻,下身渗出的血是什么意味。

而夕雪和萧默澶在一起,不过一个月不到,这血的由来,或许只和那一人有关——

如果那一人认为是她故意推夕雪下楼的呢?

毕竟,夕雪曾看过萧家的家庭医生。

虽然,家庭医生没有对她提起过夕雪怀了身孕,可,若他这么以为,她又能怎样?

思绪纷纷,她下意识转望向皇甫奕,第一次,在皇甫奕面前,她无助的柔弱:

“Ken,我——”

皇甫奕的目光这才从萧默澶的背影收回,凝向她:

“没事的,未央。”

他宽慰地揽过她,对向身后那些人:

“各位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那些人虽看得不透彻,但,总归知道发生了意外,而这意外无疑是萧家的私事,如果萧默澶不愿公开,那便是谁都不可触及的禁区。

萧默澶是凡人,也会有一些凡人会惹及的事,但这么多年,他几乎是任何不利新闻的绝缘体,说到底,无非是人为控制的因素使然。

皇甫奕和萧未央在众人的目光中,迅速朝门外走去,萧默澶已把夕雪抱进会所的VIP室,会所的医生匆匆赶到,看了一下夕雪的症状,立刻安排救护车送往最近的医院。

抵达医院,前后不过用了十五分钟,萧默澶一路陪同进入急救室。

萧未央紧跟着赶到,在急救室外等待着。

她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

万一,夕雪有什么不测,或者,孩子有什么不测,而夕雪一口咬定是她的话,她该怎么办?

到那时,姑且不论孩子是谁的,单看现在萧默澶出乎意料的紧张程度,以及皇甫奕虽没有表露出来,却阴郁的脸色来看,这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随时都会和她疏远吧?

她怕的,无非就是这。

“Ken。”她喊出这一声,在只有她和他俩人的场合,她可以把要说的话清楚明白地说出来,“她摔落楼梯,真的和我没有关系,真的。”

“没有人说和你有关,别多想。”皇甫奕伸开胳膊,萧未央投入皇甫奕的怀中,因为害怕,她的身子到现在还在颤抖着,皇甫奕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而他哪怕再如何害怕,都不能展露在脸上。

此刻,他是信萧未央的。

夕雪的摔落楼梯,他不会以为是萧未央做的。

哪怕,夕雪先前怀孕,萧未央如果让家庭医生留意,也不是不可能提前知道,但,他不会怀疑她。

因为,对夕雪的了解,他并不是一朝一夕。

那种了解,随着时间,慢慢刺入骨,刻进心,甚至于,比了解自己都要多。

所有的了解,可以凝结成一个字,那便是恨。

是的,他清楚地知道,她恨他。

可他呢?

在这一年中,流逝掉的,不过是时间,逐渐沉淀下来的,除了对她的了解,还有他对她的爱。

他爱上了她,所以哪怕她对他有的,只是恨,他都放不下她。

直到今天,她用他的孩子,为这道恨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还是带着离间的一笔,只让他对她的爱,终是岌岌可危起来。

很快,急救室的门被打开,有护士急急出来,他迎了上去:

“护士,她怎么样了?”

“你是——”

“我是病人未婚夫的妹妹。”萧未央随他一起走了上去,在说出这句话时,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

“病人是罕见的RH阴性B型血,现在因为失血过多,急需输血,但我们医院的血库里缺少这种血。”

“什么?”萧未央紧走上前几步,“不管用多少钱,请一定用最短的时间帮我们调到这种血,拜托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医院已经去调血了,但,病人现在的情况很危急,里面的先生让我出来,请小姐先回去,这里有他照顾就行。”

“我的血应该也是RH阴性,用我的血可以吗?”皇甫奕低缓地说出这句。

“先生,你的血型是RH阴性?”

“是。”

“那太好了,请先生跟我来做一个检查。”护士喜出望外地道。

“Ken——”萧未央望向皇甫奕,也在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她对皇甫奕的了解是不多的。

比如,她竟然不知道,他的血型是极其稀少的RH阴性。

“你听你哥的话,先回去等我们。”皇甫奕抱了下萧未央。

“不,我要在这等你。”

她不想一个人先回去华景,似乎是怕一走开,有些什么就会产生变数吧。

譬如,当夕雪醒来,会不会指责是她的所为。

说到底,她并不能做到永远的大度和不计较。

“好。”皇甫奕不再坚持,而是跟护士到旁边的医护室去做一些快速的检查。

很短的一段时间后,当他走进急救室时,能看到萧默澶陪在夕雪的身边。

空气里弥漫着不算淡的血腥气,在这些血腥气中,夕雪的气色,因着萧默澶起身向他走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使他看不真切。

下一分钟,他听从护士的安排,平躺到旁边早准备好的病床上,这一刻,他和夕雪之间虽然离得很近,可,却始终隔着其他什么。

“默澶,未央在外面,她的情绪很不稳定。”说出这句话,意味分明。

“那,这里交给你了,谢谢,Ken。”萧默澶淡淡说完,语调里听不出任何的情愫。

在他离开的刹那,皇甫奕侧过脸,瞧向旁边昏迷不醒的女子,也在这时,他才问出一句一早就想问的话:

“输了血,她就会没事?”

一名护士正在旁边准备输血的工作,听到他问,隔着口罩,声音仍很清晰地传来:

“是的,孩子保不住了,现在只希望能保住大人。”

清晰的声音,重重地砸在他的心口,很闷,很闷。

孩子,没了?

毋庸置疑的,这是他和她的孩子。

现在,没了?!

终于确定了这个事实。

是她对他的报复吧。

而这对于他来说,无疑就是最深最重的报复,其他的,对他来说,是根本不能同日而语的。

哪怕,面对皇甫诺在董事会上的步步相逼,都不能让他怎样。

可,她的一言一行,却轻而易举将他的坚毅击垮。

这个女子的心究竟狠到什么地步,竟连孩子都能拿来做为打击他,甚至挑拨的利器,他看不懂,也怕看懂。

只是,纵然孩子不在了,他还是任由护士将他的血通过一根管子,再经过一个中转的仪器,流到她的血管内。

她,和他都是稀有的血型,因为这份稀有,注定,他和她之间的纠缠的开始,或许也注定,除非一方死去,否则,永远没有办法结束。

他不再侧脸看向她,没有输血的那只手,却握紧成拳。

萧未央在急救室外无措地走来走去,直到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未央!”

是萧默澶,他抱住萧未央的肩膀,让她停下无措的脚步。

“哥,真的——”

“我知道和你无关,一切都会好起来。”萧默澶的声音是沉稳的。

“不会,Ken一定会认为是我做的,可,我再怎样都不会去伤害他在意的女子。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他不信我。”

“未央,没有人说不信你,我信你,Ken也一定会信你。”

“真的?”萧未央无助地望向萧默澶,“哥,为什么你要娶她?是因为她像那个人吗?”

此时,纵然急救室的外面没有闲杂人,萧未央还是放低了嗓音,问出这句话。

这句以前如何,她都不愿去问的话。

萧默澶松开她的手:

“未央,我陪你出去用点吃的,这里暂时应该没有问题了。”

这句话明显是避开她的问话。她先前不愿去问,更多的原因亦是,哪怕问了,都如现在这样,是得不到答案的。

哪怕萧默澶再疼爱她,可她并不能因此改变萧默澶。

萧默澶不愿说的话,做的事,她都很难去改变。

再回来时,急救室的灯暗了,夕雪被送去加护病房,她的神智依旧是昏迷的,而站在加护病房前的皇甫奕气色也很苍白,一下子输这么多血,超过常人的负荷,若不是他执意,医生都不建议这样去做。

“Ken,你还好吧?我给你带了红豆粥,先用点。”萧未央提着便当盒,早上等于没有用什么东西,就来了这,皇甫奕献了这么多血,她看在眼里,不心疼是假的。

“谢谢。”皇甫奕的指尖不知是由于输血过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是冰冷的。

“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输血给小雪。”萧默澶走了上来,望了一眼皇甫奕,复道,“未央,你和Ken先回去吧”

“嗯,Ken今天下午还有一个会要开,那我们先走了,有什么情况给我电话。”

萧未央已恢复素来有的平静,她挽起皇甫奕的手。

其实,与其说是恢复,不如说是害怕,害怕夕雪醒来会当着皇甫奕的面说出什么,那样的话,她和皇甫奕的关系会变得更加相敬如宾吧:

“Ken,我们走,好吗?”

皇甫奕没有说话,只牵起她的手,朝外面走去。

萧默澶转转望向病房,他的步子本来要朝前迈出一步,但仿似想到些什么,生生地让自己的步子收回,只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让桂嫂到祥瑞医院VIP病房301照顾夕小姐。”

吩咐完这句,他没有在病房前停留,只朝另外一个医院的出口处走去。

皇甫奕走进皇甫集团多功能会议厅时,头还有些眩晕,这是逞能输出超过负荷鲜血的代价。

但,先前他既然执意这么去做,现在,他就不会后悔。

哪怕,这份眩晕会影响到今天他的发挥,今天的会议又并不轻松,是针对他的私人行为对业绩造成影响的调查结果公布,他都不会后悔。

在他进入会议室时,皇甫诺和一众董事早已到了,正中靠左侧位置那位面色白皙,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便是皇甫诺。

外表看来十分无害,内心呢?

“今天大哥迟到了。”皇甫诺咧嘴一笑,牙齿白得发渗,“大哥气色似乎不太好,如果实在太累了,今天的董事会可以延期再开。”

“不用了。”皇甫奕径直走到正中的位置坐下来。

“是吗?我只是担心大哥的身体,会不会影响到今天的发挥。不过,既然大哥都说不用,我当然也希望董事会尽快有个决策。”皇甫诺说完这句,目光转向旁边的一位花白头发的董事,“邹董,可以开始了。”

邹董打开面前的一叠资料,相同的资料其他在座董事的跟前也都有一份:

“经过这几天的调查,这里有一份财务最新提供的数据,根据数据显示,执行总裁皇甫奕先生从去年9月开始收购远亚集团,私下动用了20%今年东亚计划项目的储备资金,并且为了弥补这类资金,皇甫奕先生试图运作资本市场进行弥补,但,投资失利,使集团蒙受更大的亏损,请问皇甫奕先生,这些是否属实。如果属实的话,或将影响到集团的股价。”邹董将财务数据摊开,朝向皇甫奕。

这不啻就是皇甫诺此次回来的目的,而皇甫诺远在外国,依旧对皇甫集团内这些最机密的事都这般清楚,可见,他的势力也早渗入到集团各处。

而,皇甫奕素来是自负的,对于这些事他并没有授意心腹去做财务的假账。

可,就在他最擅长的资本运作上,他这次是败了。

这一败,在皇甫傲突然出事,以及皇甫诺的咄咄逼人的提及下,威胁到的,无疑就是他执行总裁的地位。

“这次的资本运作,目前只是暂时的亏损,最终结果还没出来,怎能说是给集团造成更大的亏损呢?并且,现在皇甫集团的股价一直都保持平稳,以我在皇甫集团多年的资本运作经验和成绩,难道在座的各位不相信我的的眼光和手段?”

“大哥,这恐怕并非是相信与否的问题,而是涉及到今年集团的可分配红利是否会因为这些事受到影响。”皇甫诺在旁悠悠启唇。

‘红利’二字落进在场董事的耳中,不啻是最能触动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