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的身材和大多数瘦削的女子一样,其他地方都瘦得均匀,属于标准的36码身材。

“夕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女子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夕雪不开心,忙紧张地道。

“我没其他意思,挺好的。”夕雪努力让自己绽出一个笑容,不想看女子紧张的样子。

“那,夕小姐,我们出去让萧先生看一下?”

夕雪点头,女子才推开房门,萧默澶早换好了礼服站在窗前。

那是一件深蓝的丝绒燕尾服,配上萧默澶颀长的身姿,高雅,又不失风度翩翩。

随着夕雪走出更衣间,萧默澶已朝她走来,这样的场景,在很多歌里唱过,在很多电视剧里也演过。

只是,这些,注定带着作秀的味道。

而她对这些作秀,已经厌倦。

此刻,连再绽一次笑容都那么难。

“很美。”直到他拥住她,赞赏地说出这句话,她的唇角才往上勾了一勾,成全他眼底,那浅笑盈盈的样子。

“谢谢。”她让笑容绽得更加妩媚,她懂怎样的笑弧是最美的,于是这份美落在他的眼底,只让他拥得她更紧。

她却在下一秒欠身,因为不喜欢这种紧拥。

“萧先生,夕小姐是我见过最美的准新娘了,您提供的尺寸很精准,

“我安排了摄影师,如果你今天还能撑一会,我们把相片拍了?”

“好。”

即便身体不舒服,但,再难的处境她都撑得过来,何况现在呢?

她点头,萧默澶已吩咐那三名女子将拍摄用的礼服拿了上来。

哪怕地点只局限在绵园,可,一应的化妆、道具、灯光、选景都是臻善臻美的。

并且每一张完成的照片,都得到摄影师或恭维或真诚的赞美。

其实,她和萧默澶本来就属于上照的那种,加上一流的化妆师和摄影师,自然是好的。

只是,这边在拍摄唯美的婚纱,一派欢喜的场景,那边呢?

皇甫集团里,皇甫奕该不会好过吧。

她要的,不就是笑着看他沮丧,看他崩溃吗?

但,为什么,她一点都笑不出来,和先前无数次的设想,完全不一样呢?

似乎,从那个孩子失去,有一些什么就再不容她的回避。

“萧先生,我们会在明天完成照片得制作,到时候是萧先生亲自遴选做MV的相片,还是——”结束拍摄,摄影师在整理好器材后,请示地问道。

“明天下午三点我有时间,你到公司直接找大卫,他会带你上来。”

“是的,萧先生。”

摄影师等一干人很快由刘姐带着离开绵园。

“今晚想用什么?” 一直以来,萧默澶不会在绵园用晚餐,今天,他似乎兴致很好,在外面天还没完全暗前,问出这句。

“都可以,随你。”

“好。”萧默澶很快吩咐厨房准备了精致的餐点。

但,这顿晚餐没有开始用,萧未央的电话急急地冲了进来。

萧默澶离开时的神色有些紧张,夕雪只慢慢用下一筷银鱼炖蛋,虽然不会再有干呕的反应,可,却是用不下更多的。

望向窗外的夜空,连一颗星星都已看不到……

“哥,Ken被董事会罢免了!”萧未央的神情是焦灼的,皇甫奕刚抵达景华,她就奔了出来。

“罢免?”

“是,之前我问过Ken,需不需要帮助,可他说不用,能应付得来,这些天,每天他都很晚回来,我想问,又担心影响他休息,就一直没有问,但,今天,我们台的同事提前得到了消息,准备去采访,我才知道,皇甫集团临时召开紧急董事会议,罢免了Ken。”

“他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我打他手机已经关机,我赶到皇甫集团,但他的助理说,他在董事会结束后,就已经离开了。”

“放心,不会有事,我让大卫带几个人去他常去的地方找找看。”萧默澶宽慰地道。

“哥,你能不能想办法让Ken度过这次关口?我真的很担心他。”萧未央反抓住萧默澶的手,“其实我早该和你说的,可他什么都不告诉我,还说没事,结果——”

“未央,Ken是个有担当的男子,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现在,他该是需要一段独处的时间去平复下自己的情绪,这样对你也是好的。”

“嗯。”萧未央反抓住萧默澶的手渐渐无力,“只是,失去皇甫集团执行总裁的位置,我想对Ken来说,不止需要时间的平复吧。”

“他唯一正确的选择是娶了我妹妹,对此,我不会坐视不理。未央,难道,连哥哥你都信不过吗?”

“我怎么会不信哥哥呢。”萧未央咬了下嘴唇,随萧默澶回到华景。

而,此刻,在绵园,夕雪坐在梳妆镜前,对着镜中的自己,她仔仔细细梳好麻花辫,紧跟着,换下萧默澶给她准备的衣裙,只换上最简单的布裙,这是今晚,她让刘姐给她出去买的。

因为萧未央的电话,使得萧默澶今晚该不会再回来。

也因为萧未央的电话,她打开新闻,听到了皇甫奕因投资失利,导致皇甫集团股票一度下滑,幸得皇甫诺借用个人信用,贷得一大笔资金挽救,才使得皇甫集团的股票没有因股民对皇甫集团失去信心,抛售打至跌停板,但,皇甫奕经由这一事,被临时召开的董事会,罢免了皇甫集团执行总裁的位置。

听到这则新闻时,她没有意料中的喜悦。

只是,下定了一早该下的决心。

走进洗手间,没有她的吩咐,刘姐不会进来,所以,现在,她不担心再被人打扰。

打开水龙头,将浴缸放满水,虽然,医生说,一个月内,她不适宜盆浴,可现在她还是跨进了浴缸中。

而在那之前,她的手上拿着一把小剪刀,是厨房里拿的,当然,是偷偷地拿。

将剪刀的刀刃朝下,从肌肤划开的感觉,即便会疼,但浸在温水里应该就不会了。

然后,所有的一切也将结束。

其实,最早报复成功后,她没有想到过自杀,她也一直以为,她坚强得很。

可,当一步步走到今天,当那个本来就不受欢迎的孩子莫名失去后,当要遵照协定,嫁给萧默澶时,她发现,她再做不到。

其实,这条命,多活了这么些年,已经够了。

留在这世上,没有亲人,很孤独,也很寂寞。

更何况,从她心里浸满仇恨那一天开始,她就不再喜欢这样的自己。

可,她能怎么办?

在哥哥、父亲相继去世后,她还能怎么回到过去的无忧无虑呢?

现在,连她孩子失去后的疼痛,都必须隐藏,都没有人相信,活着,好累。

闭上眼睛,剪刀用力地割下。

但,没有预期的疼痛,却能觉到一股坚硬的阻力,她惊愕的睁开眼睛,竟然是萧默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跟前。

“忘记了我们的协议?”

他悠悠说出这句话,将她的剪刀从她手中用力拿开,她下意识抓紧,但,她的力气根本比不过他的,他只用力拿开,掷扔到一旁,刚才那坚硬的阻力一起掉落在地上,是他的打火机。

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不顾君子风度地进来,可她如果知道,她在绵园的一举一动,都会落进他的监控范围,那么,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现在,没有等她开口前,他只冷冷再甩出一句话:

“不要以为,我仅能查到你的身份,关于你哥哥的事,恐怕我查到的比你知道的更多。”

哥哥的事,还有她不知道的?

“你哥哥有一个私生女,一直寄养在HK的一家孤儿院,如果你忘记我们的协议,那么——”

“我为什么要相信这一点,你想要怎样?”

这句话说得是无力的,她知道哥哥的感情,只是她不知道,哥哥和那女子竟会有私生女。

那女子自然是不会要这个女儿的。

她对哥哥的感情,说穿了,只是当时为达成目的,实施的一步棋子。

哥哥瞒着她,应该也是彼时的她,根本不会给他分忧,只会成为他头疼的一部分。

而这一切,萧默澶竟然都知道。

这个男人究竟还知道些什么,是她所不知的呢?

“DNA检查,很方便。你和她是有血脉关系的,不是吗?我想要怎样,或者该说,你最害怕我怎样?”

萧默澶眯起眼睛,凝住夕雪:

“好好履行你对我的承诺,我不会对她怎样。”

“你要的,就是一个替身,哪怕这个替身不是她,你都在商场必争的手段外,费尽了心思。”她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在对视间,她说出这一句。

“是。我是要一个像她的替身,而你长得确实很像她,我不会碰你,我要的,只是一个像她的女子陪在我身边,哪怕我不爱你,你都必须待在我想看见就能看见的地方。你听明白了没有?我失去了她,我不会让自己连她的替身都把握不住。”

萧默澶薄薄的嘴唇说出最冷漠的话语,一手将夕雪从浴缸中拽了起来:

“我警告你,不要再试探我的底限。五日后的婚礼,我要你乖乖地配合,而你素未谋面的侄女也会出席那场婚礼。”

她浑身湿淋淋地站在他的跟前,和昔日那名女子是相似的,不止是外貌,还有此时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终让他松开拽住她的手,拿过一旁的干巾,包裹住她的身体:

“去换件干的衣服。”

“你又一次找到我的软肋,萧默澶,用这样的方式绑住一个替身,也等于绑住你自己,永远沉沦在过去不能得到解脱。”

“一辈子本来就很短,我宁愿这样沉沦。”萧默澶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浅弧,决绝地说出这句话。

当一个人明知道过去不能挽回,明知道那份感情无法忘却,唯一能做到的,便是沉沦。

而对夕雪来说,活着并不是最困难的事,难就难在,当死意味的是解脱,活,无疑变成了煎熬。

纵然是煎熬,四日转眼即过。

她和萧默澶的婚礼在这四日间,占据了城内媒体的各类头条。

这样隆重的媒体宣传,是让整座沪城为之侧目的,也让夕雪成了少女们羡慕的对象。

她和萧默澶巨大的婚纱照,占据了市区最有影响力的投影屏,分分秒秒昭告这一场世纪婚礼的甜蜜。

也在这四天中,皇甫集团新的执行总裁皇甫诺走马上任,皇甫奕则没有任何音讯留下,只在第二日午夜时分,通过声讯台发了一条留言给萧未央,说他一切都很好,但,需要一段时间的安静。

于是,萧未央即便再忐忑,终究能做的只是等待。

除夕前一天,当这座城市笼罩了节日气氛,萧默澶在沪城最豪华的准六星酒店,帝朝酒店迎娶夕雪。

婚礼是繁琐的,出于江浙一带的习俗,萧默澶会在中午到夕雪所在的绵园迎亲,毕竟,夕雪没有娘家,绵园成了她仅能选择的出嫁地点。

伴娘是陈盈自告奋勇的来担当,撇开其他不谈,陈盈也是极适合的人选。

原本未央的伴娘就要找陈盈,只是当时,因为一些个人的原因,最终临时换成了夕雪。

10点的时候,夕雪在化妆师,发型师的张罗下,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镜中的她,美到极致,也淡到了极致。

“夕小姐,再过两个小时,萧先生就会来了呢。现在,您看下,是否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

化妆师温柔可人地征询夕雪的意见。

夕雪只是摇了摇头,陈盈从后面款款走上前来,她的手放到夕雪的肩膀上:

“夕小姐,别太紧张,放松一下。或者,我们先出去,不在这看着你,让你觉得更紧张。”

夕雪没有表示反对,只是坐在那,眼底萦着的是旁人没有办法看懂的纷扰。

二楼的房间,初升的冬日暖阳是舒服的,可,她却觉不到一丝的温暖,从萧默澶对她坦白地说出那番,制止她看似愚蠢的死后,温暖似乎就离得她很远。

但,也在这一刻,忽然,房门再次被推开,她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一只手从后面捂住唇。

在镜子中,她看到的,竟然是皇甫奕。

这几日,对皇甫奕的消息,她是知道些许的,也知道,他被免去执行总裁的职务后,由皇甫诺接任了执行总裁的位置。只是,对于他后来的情况,她刻意不去知道,但,总归明白,是不会好的。

现在,当皇甫奕出现在镜后时,她看得清楚,他的脸上浮起的是悲凉的神色。

下一秒,她的人已被他带起,然后,他拉着她的手,不管不顾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一次堂而皇之地走出去,显然惊到了婚礼的工作人员。而他只决绝地从她们中间走过,拉着夕雪匆匆从楼梯下去。

“皇甫先生,你不可以这样——”

这样无力的话语对阻挠皇甫奕明显是无用的。

走到一楼大厅,一部越野车竟就停在了门口。

“陈盈,人,我先带走。如果有必要,我会送她去婚礼现场。”

陈盈只跟着她们走到门口,却没有多说一句拦阻的话,也没有多做一个不该有的动作,她优雅地站在那,只盈盈浅笑:

“我不知道,皇甫先生和夕小姐是否有什么事要谈,但,默澶会在十二点到这来接新娘,如果因为皇甫先生的缘故,使得这场仪式不能按常完成,我很难和默澶交代。毕竟,是我让皇甫先生进了门。”

是的,当皇甫奕开着越野车径直闯入绵园,是她放他进了门,到二楼去找夕雪。

纵然,这样的举止很失仪,可那时,面对愠意明显的皇甫奕,哪怕她不放,谁能阻止得了呢?

“陈盈,没有什么是你不能交代的,只看你愿不愿意去做交代。”

看透她般说出这句话,皇甫奕只将夕雪塞进越野车的副驾驶座,并径直将保险带加了锁。

其实,不用他这么做,夕雪从被他拖出房门,没有做任何的反抗。

当越野车很快驶出绵园时,那飞驰的速度,让冬日的木棉树分明都震颤了。

他的速度开得很快,笔直开去的目的地。不是其他地方,正是一年内,他包养她的公寓。

此时,当他拖着她进公寓时,整座公寓内早空无一人。

只有那白布蒙在公寓的家具上,落满了淡淡的灰尘。

不过才两个月,竟是蓄积起了灰尘。

谁的心里,其实早就这样灰霾一片了吧。

她的手下意识地放到门旁的那花架上,昔日,她养的那些花,如今大部分都是枯萎了,她的手甫碰到花叶,皇甫奕回转身来,这是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正视他,他的样子憔悴,不复昔日的傲然冷厉,凝定她,下一个瞬间,他一伸手,只将她死死地扣进怀里,扣得那么紧,紧到夕雪根本没有办法呼吸:

“雪,够了没有……”

他从齿间说出这四个字,每一个字都砸进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