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这些菜肴都按着当地的特色端上来,除了鱼、羊肉等,甚至还有羊脑,羊髓,对于动物内脏,夕雪是不喜欢的,不过,幸好有‘罗泽特’,这是埃及的叫法,其实就是米饭。

大麦米配着特制的植物油焖出来的‘罗泽特’味道是绝佳的,使得夕雪竟用下满满一碗。

萧默澶默默用了几口,便用餐纸拭唇,他望了一眼窗外,月色如水,曾经,那名女子告诉他,她最想去的地方是埃及,源于,她觉得那里拥有世界最美的湖泊和最沧桑的建筑。

但,他真的来了这,却已彻底失去她。

收了思绪,看向眼前的女子,她低头用餐的样子,是和那名女子类似的,至少在他跟前,是类似的。

而他也曾看到过,那名女子在另一个男人跟前,确是从来不会这样拘谨,率性为之的。

只是,不会在他面前展露。

不自禁地蹙紧眉头,夕雪用完最后一勺饭,抬起脸来,正看到他蹙眉,他掩饰地起身:

“你先回房。”

说完,他独自,在她之前离开饭厅。

她没有关心他去了哪,只回到房间,在他没回来之前,冲了凉,却没有换上酒店的浴袍,反是选了一件裙子穿上,随后走到落地窗前,继续凝望下面的尼罗河,也在这瞬间,纵然,底下,人来人往,在那群人中间,她仍能注意到了那一个在四周缠绵的情侣中,略显落寞的身影。

是萧默澶。

此刻,他就站在尼罗河前的一隅,默默的站着,在他的周围,分散着几名保镖,即便在异国他乡,其实属于他这样男子独处的时间都是根本不会有的。

现在是国内的除夕吧,这样的节日,守着岁,全家一起度过,对她来说,也不会有。

她收回目光,拉上窗帘,已经是晚上九点,时差的关系,让她觉得很困,虽然房内只有一张大床,她如果要好好地睡到天亮,还是只能选择睡到上面。

将被子裹紧自己,她蜷缩在床靠窗的一半,渐渐睡去。

这一次,她没有被噩梦惊醒,却是被一种极其霸道地钳住她腰际的力气惊醒。

骤然惊醒时,发现,她的身上压着一名男子,确切地说,是带着醺醺醉意的男子。

哪怕房间内这时黑暗一片,可,她适应黑暗的眼睛还是很快辨认出,男子是萧默澶。

他用力地钳住她的腰,身子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这一刻的他,全然没有往日的冷静疏离,有的只是一种让她恐惧的暴戾。

“绵……绵……”

她听到他口中反复念着这个字:

“别离开我 ……”

刚刚的暴戾钳制,交杂着这低低的四字,却是将那暴戾抵去,化为了柔情。

可,这样的柔情,更让她恐惧起来。

没有等她做出任何推搡的举止,下一秒,他腾出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吻,霸道地落在她的颈部,她能觉到颈部的疼痛,但,没有等她喊出口,他的吻堵在了她的唇上。

措不及防的吻,和温柔无关,只是一种掠夺,是的,从这个吻中,她能体味到的只是掠夺。

生怕谁再次离开的,彻底掠夺。

她慌乱起来,在她的手想要抬起时,他已洞察到,将她的两只手一并抓住,扣在她的头顶,她的腿也被他的身体动弹不得分毫,而他抚她的手,一径往下,移到她的胸前,虽然那是一件套头的裙子,可,只要他起了那种念头,撕开这条裙子同样不需要费多少的力气。

在寂寥的夜里,撕开衣裙的声音变得分外刺耳,也是这份刺耳,让她下意识在他的吻愈渐迷乱之际,反咬住他的唇。

血腥气萦绕在齿际,她在他停顿的瞬间,挣脱他的吻,声音嘶哑:

“不要……”

简单的两个字,让他扣住她手的力气竟开始放松。

“我只是你找的替身,你说过,不会……”

莫名地,她的眼泪夺眶流出。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只拨开她心底最初的那道伤痛。

而那时,她同样没有力气反抗。

那时,她才十六岁!

“不要……”

哪怕再坚强,她心底这道伤口,只要被触及,便能轻易摧毁表面伪装的坚强。

她的泪水,让萧默澶用强的动作停了下来,唇上还留有被她咬伤的痕迹,可,他的手却彻底放开对她的钳制,反以最温柔的力度替她拭干那些泪水,但,她的泪水却越流越多。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她流泪。

第一次, 只是淡淡的一颗眼泪。

这一次,却是没有办法止住的崩溃泪水。

拭不干的泪水,一如谁心里,永远没有办法拭去的痕迹一样……

当萧未央洗完澡出来,却看到,大床上,皇甫奕已然睡熟。

他发出轻微的鼾声,是累极的表现。

本来以为,今晚,在尼罗河畔,会和浪漫有关。

可,现在,他的提前睡去,让她只能,将对浪漫的期盼继续往后推移。

不过,没有关系,在这要待十天,十天中,她想,她和他的关系总会有质的突破。

想到这,她轻轻上了床,蜷缩在他身边,许是他觉到有人躺到了床上,下一秒,她的身子突然被他拥住,这个动作,让她的心好像漏跳了一拍,接着,是他的脸往下,枕在她的肩胛处,这个动作让她觉得很痒,她的身体动了一动,也在这瞬间,她听到他梦呓的声音传来:

“雪,别动……”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她的身体僵化在那,不过,僵化只是很短的一秒钟。

下一秒钟,她的唇边浮起笑弧,没关系,谁让以前,陪他在床上的,是那个女人呢?

她不会输的,抓住男人的心,以她的智商和样貌,不会很难的,不是吗?

更何况,他和夕雪之间一定已经有着深到化不开的误解。

若说在皇甫奕失踪的那三天,她会担心,现在,却是不会了。

安然地闭上眼睛,很快,她让自己在他这种姿势的相拥下入眠。

晨曦的光芒透过窗纱,柔柔地洒在她的脸上,她的身边,皇甫奕保持着那个姿势,一直睡到了天亮。

除了那一声梦呓外,这一晚,他在萧未央偶尔梦醒的刹那,没有发出其他的梦呓,呼吸在此刻也是均匀的。

在她的注视下,他就像个孩子一样,在长长的睫毛略微颤抖了一下,醒来时,他的样子是平常看不到的懵懂。

或许,这份懵懂还在于,他没有想到,这一晚,他枕在的,是她的肩胛处吧。

但,昨晚她不介意,现在,就更加不会介意。

“早安!”

初升的太阳在尼罗河上洒上片片金彩,这份金彩自然落进下意识移开目光的他的眼底:

“早,未央。不好意思,昨晚——”

“你这样睡,我同样睡得很好,不过这一次倒时差看来会很顺利。”

萧未央微笑着说出这句话,低下脸,在他的唇上轻啄一口,在他抬起脸来时,她也迅速起身:

“我们要快点下去哦,不然哥哥会等急了呢,今天,要出去玩几个景点,你也要多擦点防晒霜。”

碎碎念的女人,尤其是妻子,是在早上,会给男人以温馨的感觉。

这一点,萧未央把握得很好,当她换上埃及风格的艳绿色衣裙,戴上面巾,特地在眉心点上朱砂的她,是亮丽动人的。

这份亮丽动人一直到了楼下饭厅,夕雪身上玫红色的衣裙却是将她的亮丽动人比了下去。

因为,今天破天荒的,夕雪化了不算浅的妆,浓妆使素来脸色苍白的她添了一份平时没有的妩媚。

当然,这份妩媚在外人看来,只为萧默澶绽放。

而今天早上的萧默澶有些不对劲,这些不对劲在于,他不再像以往那般冷酷疏离,反是呵护着夕雪,这份呵护如果说在饭厅还不算很明显,当他们到 汗•哈利里市场则变得十分明显起来。

汗•哈利里市场由分布在几十条小街巷里的几千家个体小店组成,街道两旁挤满了店面古朴的小店铺,出售着金银首饰、铜盘、石雕、皮货及其他埃及传统手工艺品,由于市场道路狭窄,游客又多,使得哪怕萧默澶特意带多了保镖开路,都走得极为不易,而至始至终,萧默澶都小心翼翼呵护着夕雪,生怕她被人撞到碰到。

这样的体贴着实让萧未央心里有些酸起来,以前,萧默澶这样的好,只会对她一人,可现在呢?

当夕雪被路旁一间店铺出售的项链吸引,多看了一眼,萧默澶马上停下步子,紧跟着,有保镖将那间铺子围了起来,店铺的老板一见这阵势,有些不习惯,夕雪只走到店铺,拿起一个古典的项链,把玩了一会,恰好吹起一阵风,掀开半边她的头巾,从萧未央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夕雪颈部有一个不算浅的痕迹。

那痕迹是什么,她想她很清楚。

果然,哥哥昨晚要了这个女子吧。

而从哥哥今天的表现来看,不得不说,这个女子或许独到的地方正是在床上,使得所有得到过她的男人都没有办法忘却。

她不自然的移开目光的同时,发现,皇甫奕也收回了目光,若有似无的移向别处。

离开这家店的时候,凡是夕雪看过一眼 ,或者把玩过的,萧默澶都买了下来,其中包括一条绘着孔雀翎的头巾。

原本这条头巾是和萧未央的衣裙相配的,萧未央的目光也看到了这块头巾,但却因为夕雪先拿起,使得,这条头巾戴到了夕雪的头上。

华丽的孔雀绿配上夕雪的玫红衣裙,这样绝对的色彩冲撞,也唯有夕雪白皙到透明的肤色能衬得起来。

萧默澶帮夕雪戴上固定头巾的扣子时,再戴上最初夕雪看中的那条项链时,那样温柔的举止,只让萧未央微微笑着开口:

“哥哥什么时候会帮人扣扣子,戴项链了。”

“你若喜欢,我也可以帮你扣。”没有等萧默澶开口,皇甫奕率先应上这句话。

简单的一句话,对萧未央来说,是足够了。

在帮夕雪戴完项链,萧默澶本要说些什么,因为萧未央的打断,他没有说出口,只继续朝前走去。

最著名的清真寺就在 汗•哈利里市场附近。

埃及的清真寺不像中国佛寺那样香火缭绕,但是在一片看上去灰蒙蒙的城区中,清真寺却是显得恢宏大气,清幽肃穆的。

侯赛因清真寺门口的庙祝给了没有包头巾的女子一张头巾,比比划划的意思是包住头发才可以进去,而夕雪和萧未央都戴了头巾,自然被允许进入寺庙的。

侯赛因清真寺的广场光亮如镜,一路走去,明晃晃地,只将每个人的经过都映现出来。

今天,正好赶上周五,是穆斯林最重要的祈祷日,因为真主安拉会聆听信徒的祈祷。

人们站成几排,面朝麦加的方向,跟随主持祷告的老者念念有词,然后开始跪拜,很多人边说边流泪。

或许这样的行径会让一些人不可思议,但夕雪看着那些流泪的人,却知道,这种流泪,因为信仰而流,一个人,若没了信仰,就像她一样,连流泪,都只带着噩梦的回忆才会留下。

那样,是可悲的。

就在昨天,百里楠给了她一道平安符,可,对于她这样没有信仰的人来说,对平安符的感动,也仅在于,百里楠的用心。

不自禁又想起那个有着灿烂笑容,洒脱不羁的男子,可惜,她始终没有办法像他说的那样,去过那种纯粹的日子。

从侯赛因清真寺出来,去往更为庄严肃穆的爱资哈尔清真寺,但那里的主殿根本不容女子踏足,于是,在萧默澶和皇甫奕进入后,夕雪和萧未央只能去偏殿祷告。

但,在这样的时刻,对缺乏信仰的夕雪来说,就像刚刚那样,没有什么可以祷告,或者说能祷告的。

所以,她没有进偏殿,而是站在寺庙的院子中,看着不知名的树掉光了叶子,突厄的裸露着伤口。

开罗的城市纵然灰蒙蒙,阳光是大片大片的,很温暖的光芒。她喜欢这份温暖,干脆坐在台阶上看着过往的人,合着檀香的香味,淡淡的,让心继续沉下去。

有一个年轻的男人长跪不起,不知道跪了多久,头沉沉的低着,双肩微微颤抖,那样让人悲伤的姿势。

可,他至少还有祈祷的信仰,她呢?

萧默澶和皇甫奕现在都在主殿,萧未央也在偏殿祈祷。

惟独她,坐在这,姿势闲适,目光游离。

游离在这一众有信仰的人之外。

“这么坐,不冷?”

身后传来的,是萧默澶悠缓的声音。

昨晚发生那件事后,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只知道,萧默澶一直无措地替她去拭那些好像永远拭不干的泪水。

那个时候,他的怀抱是温暖的。

但,并不是每个温暖的怀抱都是她该去迷恋的。

一如现在,她收回游离的神思,起身:

“有点累了,所以在这坐一会。”

或许,昨晚的事,对其他人来说,会尴尬。

可对她来说,除了当时没有办法克制的崩溃,事后,她却不会有任何的尴尬。

她本来就不是贞洁烈女,昨晚的反应,如果要延续,确是矫情了。

身后传来萧未央的声音:

“Ken,你向真主许了什么愿?”

“未央,许的愿,说出来就不灵验了。”萧默澶代皇甫奕回了这句话。

“哦。”萧未央不再问,只取出两根红色的丝绳,“Ken,我们一人一条戴上这个,好吗?”

红色的丝绳,是红线的象征,据说,男女双方各戴上一根就不会分离。

曾几何时,她,萧未央,也相信这个。

“好。”皇甫奕应出一个好字,萧未央和他就站在那棵落光树叶的树下,彼此为对方系上那根红线。

“等会是去金字塔吗?然后晚上就住在那?”系完红线,萧未央是兴致勃勃的。

金字塔离这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不算太远,但,萧默澶看了一眼夕雪的气色,淡淡道:

“我有些累,你和Ken先去,明天一早我们再和你们会合。”

“呃,好啊,那我们就不做电灯泡,影响哥哥和嫂子的蜜月了,明早见。”萧未央若有所思地睨了一眼夕雪,欣然应下。

夕雪的身子其实是有些乏力的,失态痛哭的后遗症,就是乏力。

所以,萧默澶说出这句话,明显是为了她吧。

毕竟,金字塔不比在开罗城内,纵然气势恢宏,却也黄沙漫天,登上金字塔,更是绝对的体力活。

于是,四人在这里分道扬镳。

萧默澶让其中一辆专车并四个保镖,护送萧未央和皇甫奕去金字塔的OASIS酒店,剩下的两名保镖则护送萧默澶和夕雪回酒店。

但在上车前,萧默澶看到夕雪的嘴因为干裂微微起皮,遂没有立刻上车,反是环顾了一下广场,牵着她朝最近的饮料店走去。

那是一家埃及茶店,但这类店却是禁止女子进入的,萧默澶只让一名保镖进店去买茶,他陪着夕雪站在店外等。

埃及茶店前,人来人往的道路很是熙攘,但,就在这片熙攘中,突然响起急促的汽车喇叭声,循声望去,一部很老旧的车子疯了一样从人群里撕开一条路,驰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