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休养下去,我就老了。”萧默澶淡淡地道。
其实,他也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和皇甫奕差不多,但,因为很早就担当了萧氏的重担,使得他过早成熟,也没有过任何青涩无忧的岁月。
现在,在他说出这句话后,萧未央的神色是动容的:
“好,今天就去金字塔,哥才不老,我现在就去安排今日的行程。”
夕雪至始至终,只是闷头用着粥,并不去看任何人,而皇甫奕和她一样,没有说一句话。
早餐用完,从酒店往金字塔,是近的。
由于担心萧默澶的身体,特意安排了骆驼供乘坐,早早地将要去的地方,清了场,以防不测。
在保镖的簇拥间,往金字塔去时,在一日前,还成为生死线的无垠黄沙,在这一刻,却带着游玩的闲适。
下了骆驼,萧默澶站在前面,等着夕雪,等到她走近,他的手温柔地替她一小缕调皮地跳出面巾的发丝梳理好,随后,才牵起她的手,朝金字塔走去。
这样的动作,真像是夫妻间最平常的动作,如果,她是说如果,就这样成为萧默澶的妻子,如他所说,安分安心地做这样男子的妻子,是不是真的很幸福呢?
毕竟,她清楚,现在,她的这个位置,无疑,是让很多人羡慕的。
哪怕,起因是替身,可,他在沙尘暴时,拥住她说的话,却是历历在耳的。
那些话,是生死关头说的话,所以,能当真吧 ?
这些念头纷纷从脑海中滑过,她突然制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她的手也在这时,不自禁的抽离了一下,但,换来的结果是被他攥得更紧。
从地宫,再到攀登金字塔,虽然十分辛苦,但,在他的相牵下,却是慢慢地走了过去。
在她和他牵手相走的时候,萧未央是手挽着皇甫奕的胳膊,跟着他们,随导游一起游玩着。
“未央,要不要休息一会?”在萧未央从金字塔内部躬身上来,又要兴致勃勃攀爬金字塔时,皇甫奕柔声询问了一句。
即便,他没有关心过她每个月不方便的日子,可,昨晚她提了,他却是记下的。
这种温柔,这种记下,她报以甜甜一笑:
“你看哥哥都没问题,我才没这么娇气呢。不过,如果你愿意背我上去,我也很乐意。”
她狡黠地转了下眼睛,提出这个要求。
“上来吧。”皇甫奕微蹲下身子,背朝她,答应得很快。
虽然,他不是第一次背她,但以前,却都是在小时候背过,那个时候,她是骄纵的,而他背着她,在某种程度上,更是一种默契的甜蜜。
此刻,纵然,攀爬金字塔是有台阶上去,可,背着一个人,在这酷晒的天气里,并不是件轻松的事。
“上来。”
她迟疑了一下,但,本来已经拾阶而上的夕雪却正好停了下步子,在这瞬间,她微微笑着,跳上皇甫奕的后背,任他背着她,朝上面爬去。
原本,停在那边微喘的夕雪立刻回身,继续朝上爬去。
但不知是她爬得太急,还是她根本忽略了前面的路,只措不及防地撞上了一堵墙。
很软的墙,不至于撞到头破血流。
是萧默澶的胸膛。
她担心地抬头,所幸,撞到的,是这堵‘墙’的正面,而并非是背面。
现在的姿势,如果旁人看起来,应该是她撒娇地依偎在萧默澶的怀里,实际,只有她自己清楚,是她走神导致的。
为什么走神,她不愿去想,萧默澶也没有提:
“我有些累了。”
“那,我们下去?”
原来,她终究是浅薄的,轻易就被萧默澶看透。
萧默澶颔首,揽住她的腰际,带她从旁边往下走去。
“哥,你们不爬了?”萧未央在皇甫奕的背上喊出这句话。
“有些累,我们到下面走走。”萧默澶应上这句话,陪着夕雪走到了底下。
在底下,走不远的路,就能看到狮身人面像,经过岁月的洗礼,这座巍峨的石像是沧桑的,因为不再允许游客靠近,只能远远这么望着,莫名,心底会起轻轻地唏嘘。
“人,真的会有前世今生的轮回吗?”
金字塔的由来,是因为木乃伊,也是因为,相信轮回吧,她低低问出这句,更像是自问。
“不会。”他淡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接着,她的身子被他以温柔的力度,掰转,“小雪,人,只能活一辈子,所以这一辈子,为什么不让自己快乐一些,而我会带给你你想要的快乐。”
这句话很动听,不止动听,她清楚,从他口中说出,也代表着真实的意味。
日头晒得很,那些太阳光刺得她的眼睛没有办法直视萧默澶,或者说,是在这一秒,她怕直视他。
而在下一秒钟,萧默澶的指尖却勾起她的下巴:
“一辈子其实很短,除了沉沦之外,也可以选择尝试。”
这句话,他以另外一种方式说出,此时的他,和彼时,虽然是同一个人,可,有些什么是在软化。
她没有再避开和他的直视,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漂亮地弧线,他的吻烙在她的唇上。
带着,沙漠阳光一般的温度,让她在这种温度下,头脑开始昏沉。
他的手环上她的腰际,阳光在他和她的身后投下一道剪影,是脉脉含情的。
接下来,在埃及一直再待了五天,在国内传统元宵节前,一行四人才乘专机返回沪城。
出机场的时候,免不了,是一堆记者在那盯梢拍照,当然,翌日的报刊头条,无一例外是以这两对夫妻作为大字标题。
“萧默澶携爱妻恩爱返沪,沿途呵护娇妻有加,拒绝媒体拍摄。”
配这句话的图片是萧默澶温柔地搂住夕雪,在保镖的护送下,登上迈巴赫,远去的照片。
另外一个标题是:
“萧未央蜜月归来,神色喜人,皇甫奕头戴黑超,不以真面目示人。”
配图是萧未央笑意盈盈接受部分记者访问,皇甫奕则率先由保镖护卫着上车。
竟有些貌似神离的样子。
纤细的手翻过这份报纸,夕雪正坐在沪城最近人气高涨的茶馆里打发上午的时间。
现在的她,依旧戴着黑色的墨镜,可,却多了真实的闲情逸致。
因为,萧默澶希望她休息一段时间,虽然私募的合伙人,在她返回沪城时,就问她什么时候再回去。
可,面对大盘久了,在没有了目标之后,她却是没有任何的灵感,只对着那红绿的数字,大多数时候是失神的。
但,毕竟还欠了那六个亿。
她总归是要还的。
于是,约定一个月后,她会回去。
在这一个月间,她就让自己的生活,真正地放松下来。
其实,从十六岁那年后,她就再没有放松的一天。
白天在蛋糕店做小妹,晚上如果可以,就会去超市兼职打工。
一切过得平庸而忙碌。
却不会掺杂任何报复的念头。
因为哥哥在阻止她跳海自杀后,在出车祸前,说过一句话:
“我只要丫头好好的,知道吗?”
她知道,所以,她忍。
可,这样的生活,却始终没有办法消磨去心里那些恨,或许,只有恨皇甫奕,才能让她自己内心的自责愧疚有所缓转。
否则,她怕她会先结束自己的生命。
毕竟,哥哥出车祸的直接原因是她,间接原因才是皇甫奕。
到了她二十岁那年,在电视上看到,那个男子对夕正又开始间接的咄咄逼人时,那些被抑制的恨,再次被滋长起来。
终究,在夕正去世后,有了那场精心盘算的报复。
其实,虽然叛逆的起因是由于夕正,谁说,不是太在乎的缘故呢?
纵然,在十六岁那年后,她没有再受过很好的教育,可,她的哥哥,却是业界顶尖的操盘手。
这,也是父亲没有办法不去骄傲的一件事。
叛逆的她,不爱学习,却爱陪在哥哥身旁,不知是耳濡目染,还是她本身也有这种天赋,让她对数字的敏感是胜过任何人的。
在红绿的跳动间,她缔造了比当年的哥哥更为奇迹的股市神话,哥哥成为顶尖操盘手时是23岁,而她,才22岁。
说到底,是遗传基因,当年的夕正的起家不就是靠了股市,其后夕家的产业更是依托股市投资得到发展。
只是,在后来,夕正逐渐失去了灵性,一如她现在一样。
收回思绪,随着门口贝壳风铃响动,有人进得店来。
门口的侍应生是露出惊艳的表情,那表情是因为,来的男子实在是太帅了。
纵然,和男子同时进来的,还有一名女孩,可,那男子一进来,仍让茶馆内的侍应生都不自觉地把目光吸引过去。
夕雪注意到给她斟茶的侍应生有些走神,她循着侍应生的眼神望过去,能看到茶馆门口走来的男子,正是百里楠。
在沪城,在这家茶馆碰上,是不是种巧合呢?
只是,最近各大美食周刊都在介绍这家茶馆,所以,如是闻名前来,却也是可能的。
“楠——”百里楠身边的女子是明蓝,她见百里楠的视线在进入茶馆,就凝注在了一个方向,她顺着那方向望过去,是微微一惊的。
那里,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名身着旗袍的女子,虽然被斟茶的侍应生遮了一半的脸,可,仍能瞧得清楚那女子是谁。
“楠,好像是萧夫人。”虽然只在婚礼上,远远见过,可,从百里楠的目光,却是能让明蓝断定那女子就是萧夫人。
“过去坐?”百里楠征询她的意思。
毕竟,今天来到这茶馆,是明蓝特意要用第一个月的工资,请百里楠喝茶,源于,她对百里楠喜好美食的嗜好是熟谙的。
“你过去坐一会,我到那等你。”明蓝指了指另外一个位置,那个位置距离夕雪有一段距离,却也是看街景不错的位置。
而夕雪那个位置,望出去的,只是一排树荫,明蓝是喜欢热闹的,对于街景显然更有兴趣。
并且,这样做,也是出于一种礼貌,如果百里楠和夕雪有话要说,她在旁边未必是方便的。
“好,我打个招呼就回来。”百里楠欣然,朝夕雪走去。
侍应生在斟完茶后就退下了,夕雪没有让侍应生多准备一个茶盏,因为能看出来,百里楠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位女伴。
那位女孩不同于她之前在他身边看到的莺莺燕燕,或者应该说,人总是要安定的。
所以,在那女孩朝另外一边走去时,她没有为百里楠再要一杯茶。
“回来了?”百里楠率先开口,在她对过坐下。
“嗯。”
自从她成为萧默澶的女人,一举一动,自然有广大的媒体工作者密切关注着。
所以,这一次,当她蜜月从埃及回来,第一时间就能从报纸上看到。
如果,他留意的话。
曾几何时,她的新闻却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上了报纸,而不再是枯燥的一个代号——“股场阻击手C”。
“看上去气色比以前好多了。”百里楠笑得一如窗外和煦的春风。
冬去春来,今年的春天又似乎来得特别早。
“你也是。”她对他微微笑,低下脸,喝了一口杯中的茶,“今天有空到这新开的茶馆来?”
“你难道忘记了,我对美食这类的报道从来不会错过吗?”
是啊,和他最早认识后,第一次去的地方不就是名誉美食界的诚坊吗?
“当然不仅对美食,对美女我也不会错过。”这句话说得很是直白,夕雪不禁顺着这句话,望向那边的女子。
“那是明蓝,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百里楠不用回头去望,都知道她的目光在瞧什么。
“呵呵,那女孩看上去挺不错的。”
“怎么,这么急着就想给我牵线?”他揶揄地说出这句,睨着她,唇边浮起好看的弧度。
“凭楠少的风度翩翩,还用我给你牵线?”她对上他的话,收回视线。
“是吗?只可惜——”
“只可惜,楠少如今的眼光似乎又变了。”她接过他的话,或许意识到,他接下去会说的是什么。
她喜欢再见面时,和百里楠轻松愉快的氛围。
这样的氛围,能守住,是好的。
百里楠继续浅笑,目光终是停驻在她的无名指上:
“去埃及,玩得开心吗?”
“不错的一个地方,也是我以前一直想去的。”
“开心就好——”他看着她的笑容,忽然在此刻,自己唇边的笑容却绽开不了更多的灿烂,只是,在她准备喝跟前的茶,甫一低脸,正好一缕发丝拂过她的嘴角时,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出,轻柔地为她将那缕发丝拂开。
这个动作,看似普通,可,终究是有人能从这个动作里,看出些许的柔意来。
明蓝要了一壶乌龙茶,并这里的特色甜点,也是叫完这一些,在侍应生离开时,她看到百里楠那个动作。
即便没有看到百里楠的眼神,但只看到这个动作却是够了。
真温柔。
原来,他的温柔,还是会为别人而有。
原来,没有一个人能占有这份温柔太长的时间。
人一走,就如同茶一凉般,温柔也会被冰冷冻结。
明蓝低下脸,在侍应生端来的茶壶时,先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从深色的茶汤中,能清晰看到自己的面容,除了眼睛之外,这张面容,却是陌生了起来。
不知道百里楠是什么时候坐到她的跟前,只知道,她抬起脸来时,百里楠笑着望向她,这样的目光里没有其他包涵的东西,纯粹十分:
“等我一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