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无关乎天真,仅是一种带着刺激危险的较量。

也是,她要的报复——

用他的钱,让他一败涂地。

她,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可,现在呢?

他的落魄,映衬,她此时的‘幸福’。

心,却依旧能觉到一种疼痛。

专卖店小姐很快帮她包装好衬衫和领带,递到她手上。

她走出购物中心,林立的写字楼中,想去那间茶馆,又怕会再有巧合地碰到,加上,今晚是元宵,不管他是否回来,她理该早点回去吧。

才上了司机到的车,便接到刘姐的电话,说未央打电话来,请她去华景用晚餐。

萧家人,对元宵这个节日,果然是重视的。

这里离华景还近些,但,她仍选择回去,把衬衫和领带放到卧室。

这一次,她选择放在床上,他只要进卧室,就能看到。

如果,他今晚会去华景,然后会回绵园的话。

也由于她来回一折腾,到华景时,竟是比萧默澶都晚到。

车子刚到华景的门庭,就能看到那部白色的迈巴赫。

她下车,随管家走进别墅时,不知为什么,竟是觉到有些许的压抑。

哪怕大厅很宽敞,水晶灯同样熠熠生辉。

“嫂子来了。”萧未央迎了出来,将这份压抑暂时地驱散些许。

“嗯。”

“你可是晚来了,连哥哥都到了。”萧未央和她一起走进大厅。

过去了这么多天,她和萧未央的关系仍旧是不冷不热,发生那件事后,再怎样粉饰太平,始终做不到违心的热络。

其实,不过是她报复了皇甫奕,萧未央报复了她。

算起来,也是扯平吧。

说到底,又是一种自欺欺人的逃避。

源于,她越来越清楚,这个孩子的失去,或许,并不全是萧未央一个人的错。

源于,她更清楚如今幸福的维系是来自什么。

原来,她也是个贪恋幸福的女子。

哪怕——

随着她和萧未央走进餐厅,萧默澶方从楼梯上下来,他的神色看上去如常,漠然地走到餐桌上,坐下时,也没看一眼夕雪,仅淡淡问:

“Ken还没回来?”

“嗯,这几天,他在筹备一些事情,每天都很晚回来,下午我给他去过电话,说是今天会早点回来。”

萧未央应得很快,因为快,才不容易让自己的情绪外泄。

这种情绪,和优雅大度无关,只越来越接近女人特有的斤斤计较。

因为,回国的这些天,萧默澶筹备什么,她不知道,以她的个性,他也笃定了她不会去问。

她知道的仅是,每晚的空房的独守成了惯例。

原先,为了结婚,她特意放弃的黄金档直播访谈节目,现在看来,却是放弃得没有任何意思。

很无奈,很悲哀,本以为,她的婚姻只会和甜蜜有关,却始终,败给了现实。

“那再等他一下。”

“不用了,我们先用,等他回来,估计晚餐都要冷了又热,再说,哥哥也很忙啊。”萧未央说完这句,吩咐管家上菜。

这一句,带笑说出,依旧将她的情绪掩饰起来,也让萧默澶默允。

菜式是沪城特有的风味,偏甜。

在蟹粉豆腐上来时,夕雪看到放在豆腐炉下温着的火焰时,眉心颦了一下,而萧默澶纤长的手指已把那火焰关了。

“哥,还没热呢?”

“我不想吃太烫的食物。”

“哦,那也好,反正是熟的。”

而夕雪清楚,萧默澶这么做,显然是对她的顾及。

可,这份顾及中,隐隐有些什么,是让人不安的。

直到上了最后的甜点元宵,皇甫奕才从外面进来。

“Ken,回来了?”萧未央起身,迎向他,声音温柔,听不出丝毫的责怪。

“是,未央,不好意思,尽量赶早,还是晚了。”

“没关系呢,只是我看时间不早了,以为你还是很忙,会晚回来,就让厨房先上菜了,现在,用得差不多了,但,我让厨房给你留了你最爱的甜点呢。你看,是否要再加些其他菜?”

说罢,萧未央让李姐将元宵汤端了上来。

“不用,这甜点就很好。”

皇甫奕抱了抱萧未央,吻了下她的脸颊,和她一起坐下,端起李姐呈来的元宵汤,用了下去。

他吃的很快,看样子是很饿,从前的他,对于食物也是不挑剔的。

夕雪端着碗,眼角的余光哪怕不刻意去看,都能看到,他的脸上是疲惫,也是不修边幅。

这些,都是从她的报复所造成的。

纵然,除了萧默澶外,或许连萧未央,都不会知道,是因为她,使得皇甫奕重重摔了下来。

可,终究,是回避了的事实。

“哥,你们都用得差不多了,也别在这干陪着,我在花园里准备了些花灯,要不你和嫂子先去赏灯?”萧未央突然开口,道。

听上去是不错的建议,给他和她二人独处的机会。

可,今天的萧默澶似乎很漠然,夕雪本以为他又会拒绝。

没有想到,萧默澶却站起身来,赞同萧未央的提议:

“也好。”

对了,看上去,这样,不仅给她和他制造二人机会,也是给皇甫奕和萧未央自己制造的机会,不是吗?

她很快起身,跟着萧默澶朝花园走去。

华景的花园是气派的,不同于绵园小桥流水的婉约,偌大的喷水池后,霓虹的灯光映照着悬挂在树上的那些花灯,不仅璀璨,也意味着团圆。

“冷吗?”他稍停了下步子,她才发现,自己出来时,没有披上外套。

没有等她说话,他已经脱下自己的西服,转身为她披上。

这样的举止是温柔的,他的西服也能让她觉到一种温暖。

“那你呢?”她看到他里面换了一件单薄的衬衫,不由得问道。

想起,同样一件西服,中午却是毁在了她的‘炒菜杰作’下。

“不冷。”他的语调仍旧是淡漠的,但并非像中午那样,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冽。

“这花灯很好看。”

既然气氛不冷冽,她也不要气氛就此陷入尴尬。

别过脸去,她瞧向旁边的花灯,语调里带着欣喜。

或许,在今晚,能借着不错的气氛,问一件,她自从回来后,就一直想问的事。

关于她的侄女惠妍。

毕竟,从她回来以后,惠妍并没有在绵园等她,而他也几乎很少回绵园。

其实,再如何,心底对萧默澶,始终是怕的。因为,看不透。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这几天,公司的事很忙吗?”她随口再问出这句,因为随口,所以他听得出,不带任何的试探。

其实,如果她真的懂试探,那还是好的。

“是。”简单的一个字,带着明显的敷衍。

他回身,看了一眼手表,淡淡:

“我还有事,先回公司,你赏完花灯,让司机送你回去。”

“现在还要回去?”她脱口而出这句话,引来他的目光睨向她。

他随着她这一句话,缓了移开的步子,站在那,灯光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这样地长,可由于她站的角度不同,所以,她和他的身影始终是交错偏移的。

“不过——公事要紧。”

她说出这句话,换来他唇边隐隐的勾起:

“是,公事要紧,有兴趣,帮我一把吗?”

“我?”

“是,如果你做得好,应该很快就能还清那六亿。”

虽然,他在那次以后,曾表示,那六亿由他来付清,并将四亿同时还给她。

可,她却没有接受。

哪怕,绑架的起因是他,他付这笔钱也天经地义。

但她怕,如果接受了他第一笔钱,或许,她再没有了继续工作的动力。

那样的她,和寄生虫就没多大区别了。

而这份协议在最初,并不会干涉她的工作。

所以,她曾经尝试去做最基层夜班工作,纵然那时,更多的原因,是为了方便白天的看盘,实际,何尝不是,她想在除了资本市场外,以自己的能力,能胜任什么工作呢?

得到的结果,却是继续陷入纠缠中。

也在这样的纠缠中,有了后面嫁他的协议。

她也渐渐清楚,她的价值,就在那红绿数字操控的资本市场中,是能得到最大的体现,再普通简单的工作,已然不会适合她。

“我相信你的能力。到我公司要做的,也和你往日做的差不多,只是,如今,你成为我的操盘手。”他走近她,凝定在月华下,她精致的小脸。

“可是——”

“没有可是,虽然我曾经说不会干涉你的工作,但,现在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希望你再给别人打工。”

这句话,说得是实在的。

“嗯,我需要和我的合伙人说一下,毕竟——”

“我会和他说,并替你付清那六亿。”

“那以后从我的分红还吧。”

萧默澶未置可否。

真是个固执的女人。

固执到超过他的想象。

不过,他是商人,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不是吗?

女人,对他来说,不止是一个方面的寄托。

他,早该明白这个道理。

“默澶,还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惠妍她——”身后传来她有些踌躇的声音,似乎在纠结于问还是不问。

终究,是问了。

“下周,她就会到绵园。”他淡淡地答道。

只要惠妍能待在她身边,晚几天,都好。

看他继续朝外面走去,夕雪跟上几步:

“既然你回公司,那我也回绵园吧。”

他稍停了步子,转头瞧她,终是不发一言朝前走去。

而此刻,在饭厅,萧未央让李姐给皇甫奕添了第二碗元宵,一并让李姐从饭厅退下。

整座饭厅只剩下她和皇甫奕二人。

虽然没有很好的隔音效果,可,也足够了。

窗纱悉数被放下,在室内暖色调的灯光下,她看着皇甫奕用完第二碗元宵,并不打算再用第三碗元宵时,方开口:

“Ken,最近你很忙,每次回来,都很晚——所以,我发现,好像,我们的关系又疏远了不少。”

“未央——”皇甫奕用餐纸拭了下唇,对萧未央说出这句话,他并没有太多的惊讶,或许,像他这样的男人,早就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动容,除非,真的是心里惦念的人或事吧。

“这些话,其实,早就想说了。本来,总觉得自己若说了,显得太任性,可,这样憋着,Ken,我真怕自己会变得越来越难让自己接受,更何况是你。”

“未央,你想说什么?”皇甫奕是何其聪明的人,从她的言辞间,自然听得出她的意思。

萧未央深深吸进一口气,站起来,走到皇甫奕的身后,她的手放在皇甫奕的肩膀,以最恰到好处的力度,替他揉捏起来,藉此,她不用面对皇甫奕,才有勇气说完接下来要说的话:

“还记得,那回在Macau,你为了怕我看到车上那只Chanel冰块包,抢先将包扔到座椅下吗?”

那次,因为萧未央意外出现在诚坊,使得夕雪不得不和百里楠演了一场戏,可她的包却是遗落在皇甫奕的车上。

皇甫奕和萧未央离开时,打开车门的他留意到了座位的异常,借着特制的车窗,他自以为把包放到座位下,萧未央不会看到,可,不曾想到的是,萧未央却仍是瞧到了。

而以萧未央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子,要洞察什么,并不难。

他,早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