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
她默默地在他怀里点头。
是累,也是怕。
她怕再出去,仍会面对皇甫奕。
毕竟,今晚这个酒会,他是另外一个主角。
唇部的伤口在隐隐作疼,和着他彼时的那句话,她怎会不怕呢?
他的意思很清楚,他的报复,更是会伤人至深。
她真的怕,怕这样做,毁的,会是更多人。
尤其,以萧默澶的高傲,会忍多久呢?
而她不想成为,他们失和的根蒂。
哪怕,这不是她所能决定回避的。
“默澶,我在这休息会,你继续应酬,不用管我。”
这么说时,她的脸想稍稍欠出,可,这一欠,他的手却抚住她的脸,让她靠向他:
“大卫会处理好一切应酬。”
“默澶……”
“我也有些累,一起休息会。”
他搂紧她,她再推脱不得,脸依偎在他淡蓝的长袍上,闭上眼睛,能闻到他胸襟处,檀香的温馨,这份温馨,让她紧绷的思绪渐渐松弛下来。
就这么依偎着,一直到,周围的音乐声慢慢消失,一直到四周安静一片。
她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发现,他似乎并没有睡着,反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
这样的姿势,保持那么久,一定会很酸。
而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能睡着。
仓促的起身,只这一起身,脸不可避免地正视他,她猛然想起什么,忙再低下脸去,却听到他淡淡的语音:
“醒了?”
“嗯,我睡了好久,你——”
“我也休息了一会。”他的语音很淡。
“我们——回家?”
他松开揽住她的手,起身,却仍是打横抱起了她。
“我可以走路。”
“腿好些了?”
“嗯。”她点了点头。
他不再说话,仍然抱着她朝外走去。
外面的舞池灯光已然全部关去,除了头顶繁星依旧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周围,是一片安静。
而他抱着她却是朝舞池走去。
“默澶——”
她轻唤间,他已抱着她走上舞池,然后,将她的身体放下。
甫放下的刹那,即便,透明玻璃底下,那些车海不复之前的喧闹,可,那么高的位置望下去,她仍是怕的。
但,这一次,他的手伸给她:
“现在,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默澶。”
“今晚,是我的疏忽,当初在未央婚礼上,我也邀请过你,可惜被百里楠拒绝了,今晚,你会再拒绝一次吗?”
她怎么会拒绝?
手放进他伸来的手心,他的力度温柔地将她拥起。
哪怕,没有音乐,却仿似有一道旋律,随着他第一步舞出,在彼此心房流淌。
但,她仍旧是怕的。
她的腿在舞池上,微微发软,眼睛尽量不去看底下,心还是蜷缩成一团。
“脚,踩上来。”
他在她耳边低喃。
她明白他的意思,电视剧上常能看到这样的跳舞方式。
是热恋中的男女特有的表达。
今晚,她可以吗?
不容她迟疑的,是他的执意。
她停了步子,将高跟鞋踢掉,然后,赤着白皙的足踏上他的皮鞋,一只,再一只,当两只脚都踏上他的皮鞋,她的身子随着舞动,仿似会失去重心一样往后跌去,他的手却在这时无比有力地拥住她:
“这样,是不是就不会恐高了?”
这样,虽然在一开始会有不习惯,但确实不会再恐高。
因为和透明的玻璃间,是隔着坚实的他。
他洞悉了她的惧高,又以这样的方式,让她不再害怕。
是的,不再害怕。
心,慢慢舒展开来,下面那阡陌的道路上,偶尔有星星点点的车灯闪过,一如,现在她和他头顶那片苍穹一样,有的,是同样的繁星闪烁。
她轻轻点头,他拥她更紧,带她轻柔舞动着:
“腿,还疼么?”
她摇头,只是蹭伤,怎么会疼的,疼的,不是腿,而是——
骤然浮过这个念头时,她的手不自禁地,在他的掌心微微蜷缩起来。
他只做不曾察觉,就容许现在,片刻的难得糊涂,让她安然地在摇头后,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接着,是她低低的语音从他耳边传来:
“是因为,我穿这件裙子,你才没有认出我来?”
低低的语音,背后的意味,却是分明的。
他该说是,还是不是呢?
“那,以后,我不穿这种叛逆的裙子了……”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低柔的。
是的,低柔。
随着这句话,她的手从他的手心抽出,在他以为,她要结束共舞时,她的手交叉覆到他的颈部,他很高,哪怕,踮在他的皮鞋上,她仍需要够起双手,才能圈住他的颈部。
只这一圈住,她方能说完接下来要说完的话:
“可,我也不想做她的替身了,替身永远只是替身,有时候会分不清,这些好,是对我的,还是对她的?”
轻轻柔柔地说完,尾音竟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可,他不会知道,这样的笑意中,眼底是婆娑的。
“小雪……”
他唤她,却没有更多的话语。
她交叉在他身后的手,稍稍移到她的眼角,将那些婆娑轻柔地拭去。
“不说话了,我想跳舞。”
一直以为爱情对她来说,是太奢侈的东西。
所以,她不容许自己的深陷。
可,当一个男子,像哥哥那样,对她好,对她温柔,她原来,是会触动,是会在触动后,想去陷入。
或许,不过是为了遗忘,也为了救赎。
但,一切,在今晚,终让她觉得到,摇摇欲坠。
毕竟,她只是替身。
替身存在的价值,在真身没有出现之前,才是金贵的,不是吗?
抿了抿唇,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完一句话:
“夕雪,哪怕,这是借来的幸福,至少,这一晚,是属于你的。”
她不会去要萧默澶的答案,说了就是说了,在天亮之前,谁都不该记得夜半私语的话。
可,他却是答了她的话:
“现在,你只是你,我的妻子,夕雪。”
这句话,不是他素来淡漠,寡凉的语调,是确凿,也是坚定的。
她不再说话,应该说,她的身子在他的话语下,有片刻的怔滞。
而他的手将她环住她的手拉下,这一拉下,她不可避免地要与他对视。
这一刻,她突然不想和他对视,局促的要低下脸,他修长的手指已抬起她尖尖的下巴:
“不要再说傻话。”
这是傻话吗?
如果是傻话,能听到这样的回复,任何女子都该会幸福到无以复加吧。
尤其是处于她这样位置的。
也正因为处于这样的位置,如果说,短短的数月,能摆脱替身的阴影,让她是不敢去信的。
萧默澶在这样的时刻,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又是一种下意识的逃避呢?
逃避,只能避得开一时,但,终究,是避不过一世的。
她没有说话,仅是让眸底的婆娑悉数的化去,不愿这片刻的软弱落在他的眼底,而他拥住她,俯低下脸,吻上她的脸颊。
却,避开她的唇。
唇上的伤口,在这一刻,清晰地横亘在他和她中间,是无法忽视的存在。
她意识到这一点。
这一次,重新执掌皇甫集团大权的皇甫奕,是变了。
甚至于,开始公然挑衅萧默澶。
从前的皇甫奕,纵然在商场上手腕狠辣,可,不论怎样,和萧默澶的关系微妙,却是谦和的。
而今晚,终究是不同了。
或许,以皇甫奕的聪明,不难猜测到当初皇甫诺的接盘,当中和谁有关。
即便,这一件事,萧默澶已经封了皇甫诺的口,皇甫诺接受调查,也并非是银行信用出了问题。
可,不代表,真的天衣无缝了。
心思微转,不知何时,她的身子被他抱着,放倒在玻璃的舞池上。
她躺在那,看不到那份透明,就不会害怕,底下就是万丈之高的腾空。
而他暂时停止那缠绵的吻,稍抬起身子,凝向她。
她的发丝本就是散开的,现在,只如海藻般铺于那玻璃墙上。
他覆在她的身上,这一次,他的手,移到那黑色的恶魔裙上,很容易,就将那条恶魔裙褪下。
褪下的刹那,她仿似有些犹豫,毕竟,这里是公众场合。
“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低声。
下一秒,她洁白晶莹的皮肤在星光的点缀下,只周身笼罩出点点晕黄的光芒,映衬在她因为紧张,偏移开去的眼底,这样的时刻,他清楚身下的女子是谁。
哪怕,他先前,并不急于要她的身体。
可在今晚,却是想得到她。
原来,他萧默澶,都会有害怕的时候。
手抚上她光滑的锁骨,慢慢往下,她的想要捂住胸口的清凉,但,抬了一下,却还是反手平摊开,放在那冰冷的玻璃上。
很冷。
纵然背部有裙子垫着,但,还是能觉到那些冷意,好像透过裙子,直抵她的脊椎。
他的手心,却是微暖的,她的肌肤随着这份微暖的移动,不可自主的,发出呻吟起来……
皇甫奕站在落地的玻璃窗前,手里端着半杯酒,这是今晚,最后一杯酒了。
不是他节制,而是,酒柜里的酒都空了。
每每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他习惯了到酒柜这找酒。
这种习惯,或许萧未央早就察觉,但,大度得体如她,却不会阻止他。
他和她的婚姻,假若不是因为他不能履行丈夫的职责,在外人眼中,是值得艳羡的。
只是,是真的不能履行,还是,突然对那样的事,失去了所有兴致呢?
他仰起脸,一饮而尽杯中的酒。
却在这时,有一双温暖的手环过他的胸膛,这一瞬,几乎是有错觉,以为,是她。
以为,还在黄浦江畔的公寓中。
有一次,她也这样环过他。
不管是不是源于,那些处心积虑的演绎。
她这样环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