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的……”自从那场宣泄一样的哭泣后,她却是变得很安静。

这份安静,联系起那场痛苦,让他的心底并不舒服。

他终究是晚了一天,使得她遭受的创伤,或许,要用很长时间才能平息。

至于,那处的创伤,不仅他不能看,也不能让医生来看。

但,大鹰口中的话,彼时,是让他怒不可遏的,若不是那样的话,他也不会这么早就让虎哥送大鹰点了天灯。

说到底,是大鹰伤害了她。

是的,彼时,他听到那样地话语,心里想到的,只是她受的伤害,而不关乎其他。

哪怕,这些,是其他男人会介意的。

可,放在伤害跟前,却只让他忽略了。

真的,在意她,在意得这么深?

还是说,是刻意的回避,让他下意识地在意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这一刻,他不愿再多去探究。

只弯下身子,将她抱起:

“对不起。”

在她的耳边低低说出这句话,虽然不是第一次,他对她说这三个字。

但,是第一次,他真真切切想对她说这三个字。

“默澶——我不原谅你……”

她却是回出这一句话给他。

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也是他愿意听到的。

“三天,你迟了这么久,如果不是——”顿了一顿,她的手用力抓紧他的胸襟,还是选择避开提让他介意的人或事,“我真的很怕,大鹰说,你不要我了,因为不愿意付十亿!”

这句话,以往的她不会说,可,现在的她却顺着他那句话,由着自己的性子说出来。

因为,突然间,很委屈很委屈。

是的,她在意了,她真的在意大鹰说的那句话。

所以,才那样慌乱地去找理由让自己相信,萧默澶不会弃她不顾。

是最后,希望变成失望,才让她又想轻生吧。

哪怕,一开始,那样绝望的环境,她都没有轻生的念头,只在那一晚,被迫出台前,终是有了。

确是她的在意引起的吧。

若不是朱婷,恐怕,她根本不会活到现在。

朱婷——

但愿,她能还朱婷的这份恩情,比如,让她和惠妍母女团聚。

“我怎么会不要你?”他只是简单的一句,却看到她的泪水又落下来。

只是,萧未央的缘故,让那次交付赎金失败。

或许,即便成功,反是大鹰趁机让人挟持他吧。

但那样,是不是,有他在旁边,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助,也不会——

不可避免地想起,她在灯街受的那些**,他只更紧地抱住她:

“是当中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才使得这笔赎金没有交付成功。小雪——”

他没有提其他的事,源于牵涉到的是萧未央。

而她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只要听到这句话,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其他的,都不重要。

“——你还是要我的,对不对?”她的声音低低的,在他拥她入怀时,在他耳边悠缓地响起。

“傻瓜,你是我夫人,我怎么会不要你呢?”他捧起她的脸,用指尖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她的眉心,却随着他这一拭,微微颦了一下。

是因为她是他的夫人,才要吗?

这一颦,他看得清楚她在想着什么,但,这一次,他只是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如果还不肯原谅,萧夫人有半个月的时间好好考量我的表现,等我们抵达沪城,你再不原谅,那就向媒体发表声明,可以休夫。”

半带着揶揄地说出这句话,她的注意力,果然是被引到了半个月上。

“是,我们坐游轮回去,你有半个月的时间调理好你的腿,然后,享受沿途的景色。”

听上去是萧默澶的体贴。

用这半个月,不仅她能养好她脚踝的伤,也能使她回到沪城后,在人前,只要她不愿提起这次绑架,就不会再被人察觉。

毕竟,对外,完全可以宣称是他和她的又一次蜜月旅行。

虽然,因为意外,这艘游轮上,还多了另外俩人。

说完这句,他让她躺下,拿起吹风,轻柔地为她吹干湿漉漉到的头发,并细致地为她那张满是伤痕的小脸去上药膏。

上药膏的时候,他能觉到,她下意识地又想低头躲避。

可,他却是抬起她的下巴,温柔地为她上完那些有伤痕的地方。

在他温柔的目光下,他同样能看到,她的眼底,有着最朦胧的晶莹。

做完这一切,才抱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接着,关阖上半圆形玻璃窗前的帘子。

“现在,你需要好好睡一觉,然后我们一起共用午餐。”

说完这句,他看她乖乖地闭上眼睛,室内的灯光被调节到适宜的亮度,伴着空调机里散发出的薰衣草香味,使得夕雪放松下绷紧的神经后,很快便进入梦乡,微微的呼吸声响起,他陪在床边,一直到她入睡后,才往舱室外走去。

和这件舱室隔了一个楼层,是皇甫奕的舱室。

他走到舱室跟前,有随行的医生和护士正走了出来,见到他,躬身示意。

他没有问医生和护士皇甫奕的伤势,径直走进去,能看到,皇甫奕的右手腕已打好石膏,此刻,坐在舱室的床上,眸光低垂,神色肃穆。

“Ken,伤势好点了吗?”萧默澶走到皇甫奕身边。

他的妹夫,竟然会出现在这。

不过,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再怎样不悦,都是没有必要的。

皇甫奕抬起头,和他的目光在空气中对接,也是这一对接,他看得到,皇甫奕的眼底,有些什么,是来不及掩饰的。

“游轮再过一天,就会到国内的边境,届时,你可以坐专机先回沪城,离开这几天,未央一定会很担心。”

“是吗?”皇甫奕反问出这句,将目光错开,“恐怕,未央更该担心的,不是我。”

“Ken,不管怎样,未央现在是你的妻子,而夕雪是我的夫人,这点,是不会变的。”萧默澶不去接他的话,虽然,他能听懂。

“是,这点不会变,但——”

“没有但是,Ken,你也不会希望,我们两家的合作,因为一些但是,变了了味道吧?”萧默澶走近皇甫奕,“对男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事业,从皇甫集团的失而复得这一件事上,你该更能体味这句话的意思。”

皇甫奕的唇扬起,随着这一句,睨向萧默澶:

“但,如果这事业发展得不得当,反而会让家人担心。”

萧默澶淡漠地回过身,看着舱外,那滔滔的江水:

“Ken,好好休息。然后和未央通个电话。这一次,就只当你因凌云的地皮,出了一趟短差。”

真是不错的借口。

撇清所有的借口。

和他之前用的托词也是吻合的。

男人,原来都是虚伪如斯,他也同样如此,不是吗?

舱窗外,四月的阳光很是灼目,只是,这层灼目不会让惊扰到睡在主舱室的夕雪。

她睡得很熟,这一睡,再醒来时,因为拉着厚实的窗帘,分不清昼夜,仅知道,室内仅有她一人。

是啊,萧默澶那么忙,又怎会一直陪着她呢?

她起身,脚踝上了药膏,疼痛不是那么明显,只是走到地上,还是一跛一跛的,像个瘸子。

她没走几步,忽然,室门就被打开,萧默澶出现在门外,出现得这么快,她不由得怀疑,这间房里是否装有什么监视的仪器也未可知。

没有等她去搜寻,萧默澶走到床边,扶住她的胳膊,一手指了一下,床头一个红色的小探头:

“不介意我放这个吧?”

是摄像头。

也就是说,她的睡姿都被他看到了,哪怕,不会不雅,可——

“看你睡得熟,又怕你醒来,我都不知道。”

简单的话语,她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从看到这个摄像头,她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下楼用晚餐?”

竟然,已经到了晚上?

本来说好的午餐,却是变成了晚餐。

她点头,他转身,很快从衣橱内给她拿来风衣,披在她的睡衣外,接着,抱起她,朝底层的餐厅走去。

偌大的游轮,餐厅也是奢华的。

哪怕,今晚,只有四个人,菜肴都是尽善尽美,媲美酒店隆重的晚宴。

萧默澶抱着夕雪进入餐厅时,长长的餐桌旁,只有一名女子坐在那。

是朱婷,她洗去了浓浓的妆容,换上淡雅的裙子,依稀,是七年前的样子,曾令夕冰痴迷的样子。

可七年了,有些什么终究是不再一样。

她看到萧默澶抱着夕雪进入餐厅,曾经,夕冰也这般宠溺过她吧。

只是,那个男人不会再有了。

有些黯淡地低下脸,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的神色丝毫不会有任何的黯淡传递出来。

夕雪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看到朱婷的目光有意识地回避,终是缄声。

萧默澶把夕雪放到首座旁边的位置。

长长的餐桌,在往日来说,很是气派,可在今晚,却有些尴尬。

这份尴尬,很快随着餐厅那一端,再次进入一人时,更是明显起来。

皇甫奕打着石膏,随意地披了一件睡袍,走进餐厅,然后,径直坐到长长餐桌的另外一端。

看到皇甫奕时,朱婷的神色有片刻的异样,但只是片刻,便低下脸,随着萧默澶的眼神示意,有厨师送上今晚的餐点。

仿佛是有先见之明一般,今晚的餐点是分食制,臻美的餐点,兼顾到每个人的口味。

只是这一餐饭,用得格外沉默。

萧默澶素来就寡言,夕雪也不说话,朱婷相当于外人,更是默然,包括皇甫奕,除了因一只手用餐带来的不之外,他没有唤侍应生帮忙,仅是快速用完自己的那份菜式,在甜点上来前,便径直离开。

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看任何人一眼。

夕雪看着上来的甜点芒果布丁,只舀了一口,也再用不下。

“谢谢萧先生,萧夫人。我用好了。”这时,朱婷起身,语音恭谨地说。

“那回房好好休息。我——一会去看你。”借着朱婷的起身,夕雪终于能说出这句话。

“好。”朱婷莞儿一笑,回身,朝属于自己的舱室走去。

“用完了?”在餐厅只剩下,他和她时,萧默澶启唇问。

“嗯。”夕雪点头。

萧默澶起身,依旧打横抱起她,朝主舱室走去。

这一次,他没有带她走电梯。

而是抱她走出餐厅,从甲板走过去,夜色中江水的景致是怡人的。

“我可以自己走。”她的声音很低的传来,但身子却没有执意要从他的怀里下去。

“不喜欢我抱?”他顺着她的话,突然问出这一句,

她赧然,这,让她怎么回答他?

只是,从再见他那时起,她的行径,便亦没有任何修饰了罢。

“喜欢——”她干脆地应上他这句,“但,我想要自己走,而不是让你抱着走下去,不然,总有一天,你会累的。”

他的薄唇浮出一抹浅浅的弧度,顺势把她放在甲板的栏杆上,下面,是奔流不息的江水,还有,月光耀进江水浪尖的碎银,这些碎银,再璀璨,都抵不过此刻,她眼底的光芒,而他终于又能看到这双眼睛,揽住她柔软的身体:

“我不会累,只要——”

剩下的话语,他没有再说,只一并缄默在久违后的第一个吻中,一开始本来打算浅尝辄止的吻,却随着触到她的唇瓣,不自禁的加浓。

她的手试着环上他的腰际,微微扬起脸,任他掠夺她的芬芳。

晚风很凉,吻,却让人的温度骤然上升。

而此刻,二楼的舱室,有窗帘迅速的拉上,是谁的身影,不愿去看这一幕的缠绵呢?

【18】

夕雪坐在栏杆上,随着他的吻身子不自禁朝后靠去,而后面,是那一望无垠的江水,他的手用了些许力,这样,她的身体便贴紧他,紧到,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这张重新上了药膏的小脸后,伤痕却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哪怕乘坐专机,加上其后的斡旋,这已是最快的速度。

可,终究,是他晚到了。

这份晚到,给她造成的伤害,又何止表面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