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都不怕。
只是,他这样抱着她,伴着这一隅空间的沉默,心底,除了冷之外,却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于是,干脆闭上眼睛,枕在他的怀里,就这样,回到绵园。
他是抱她下了车,她其实,在车停时,就醒了过来,可,这一次,她偏是闭着眼睛,只让他抱着去了卧室。
沿途,她听到,刘姐轻声的禀告,说朱婷和小姐都休息了。
很轻的声音,但,他该是怕惊醒她,只说了一句,就让刘姐噤声。
四周,很静,他就这样抱着她上进了卧室。
把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能听到的,是他往外离开的声音。
又离开?
自从那一夜后,他再没有碰过她。
每晚,游轮都会停下来,他会陪她上岸游玩,但回到游轮后他都会去书房,好像萧氏实业出了问题。因为大部分的白天,他也会待在书房处理事务。
至于萧氏实业究竟怎样,她却是不想去多问的。
哪怕他不陪她,她也不能硬缠着他陪,并且,她总想着,那一夜,太过癫狂,该是起源于她醉酒后,有意无意的诱惑,加上他又刚发了烧,其后体力自然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
但,这一段时间,似乎有点长。
现在,把身子缩进被子里,看着旁边空落的床,若有所思。
今晚,她睡得不算安稳,一直辗转到夜半,听到他进来的脚步声。
她继续闭上眼睛,听他洗漱,然后,是衣服的窸窣声,接着,床的那段往下一沉,该是他躺到了床上。
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滚床单,一路滚到地上,只是保持刚才的姿势,能觉到,他好像凑近她,他的呼吸,暖暖地拂过她的鼻端,在她微痒到要睁开眼睛时,他淡淡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淡淡的吻,和着淡淡的烟草味道,是今晚,属于他身上的气息,她的身子稍稍朝上挪了一挪,然后,他的吻落在了她的鼻尖,这个位置,往下,便是她的唇。
可,他只是停留在那,声音低哑:
“还没睡?”
“嗯,有些不习惯睡这张床了。”
“那明天,换成和船上一样的?”
想起那张水床,不可避免地,就会想到那一夜的缠绵,脸有些红,下移的目光,能看到他微微敞开的睡袍内,古铜色的胸膛,是属于男人特有的精壮,别过目光,不去瞧,只讪讪:
“不要了,早点休息。”
说完,她的身子再往上移了一移,她的唇主动覆上他的。
带着薄荷味道的吻,是她惯用的漱口水味道,沁凉地萦绕在他的薄唇上,然后,很快,离开,她的脸有些红,睡衣因为这样的姿势,也有些许的滑落:
“晚安。”
接着,她给他铺好被子,再缩回自己的被子中。
他看着她闭上眼睛,恬恬地睡去,不自禁俯下脸,薄唇啄了一下她的耳坠:
“晚安。”
这个女子是这样的美好,美好到,他有时候怕,一梦醒来,就不复存在。
就像一块水晶,在梦里能看到璀璨的美好,醒了,稍不留神,便会碰碎。
不过,至少现在,这块水晶是属于他的。
“未央,这几天,怎么每天都把通告排这么满?”陈盈走到化妆室,萧未央正换了一套衣服,补妆准备下一档节目的录播。
一天赶三个通告,这已经超过了一般主持人的底限。
“是吗?或许是结婚后倦怠了一段时间,眼看着,再不努力,恐怕真要被后浪推得让人淡忘了。”萧未央对着镜子,有专属化妆师给她画上精致的妆容,从镜子里看自己,谁能说,她不美呢?
“总归嫁了人,还是以家庭为重,再者,不管是萧氏,或者皇甫集团,哪个都不需要你这样辛苦劳累吧?”陈盈拍了拍她的肩。
“呵呵,女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才好。”萧未央淡淡一笑,看上去,是属于幸福的微笑,“好了,就这样吧。给我拿一副金边的珍珠耳环来。”
萧未央吩咐旁边的化妆师。
在化妆师到一旁的首饰柜去找耳环时,陈盈轻轻问:
“听说,皇甫诺因证据不足,暂时被保释了。”
“呵呵,哥哥陪嫂子出去度假,今天才回来,我一直住在绵园,倒是没回去。”度假的口径是一致的,源于,既然,萧默澶这样对媒体公布,她怎会说得相左呢?
“也难怪你不知道,是刚才听局里的一个朋友提起的,估计明天就会见报。对了,Ken这几天没陪你?”
她和萧未央是师徒,有些话,自然能问。
“他很忙,我哥度假,凌云那边全是他在打点。我怕影响他工作,这几天,连晚餐都没约他。”
“这样不太好吧,再怎样影响,总比留个空子,给别人去影响他要好。何况皇甫诺这一回来——”
“好,我知道了,谢谢师傅提醒,晚上录完节目,反正哥哥也回来了,我就回Ken那去。”
窗外,那闪雷大雨却是下得没有止歇起来,让她的心里起了些许烦躁。
怎能不烦躁呢?
皇甫奕回到沪城后,到台里来接过她一次,用了一顿晚餐,便送她回了绵园。那时的他,右手打了石膏,她关切地问他怎么会受伤,他只说是开车不小心撞到的。
显然是假话。
可,她却不会去拆穿。
而就在皇甫奕回来的当晚,她知道他没有回华景,反是让助理皮特收拾了东西回皇甫大宅。
纵然,当时避到华景,是权宜之计,现在,皇甫诺涉案调查,不复皇甫集团的位置,他也理该回去,可,在这样的时刻,只和她说了一声,便搬回了皇甫大宅,说到底,她是计较的。
这份计较,也在于,他仅在离开时,问她是否要一并搬到华景,只淡淡一问,在听她说要照顾惠妍时,便没有了下文。
照顾惠妍,何尝不是她的一个托词呢?
只是,他却是不去听出来这是她的托词。
所以,除了将自己的精力全部放在工作上,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转移心里越积越深的难耐。
而今天下午,是萧默澶带着夕雪回到绵园的日子,她更不想那么早回去。
即便,作为妹妹,没有去接萧默澶,是有些失仪,但,她的主持工作以前也都是这样不能顾全时间的。
现在,外面越下越大的雷雨,加上陈盈对她说的这番话,让她愈渐清楚,这样回避下去并不是法子,在上节目前,打了皇甫奕的手机:
“Ken,还在公司?”
“是,刚开完一个会。”
真是很相敬如宾的声音。
“今天哥哥和嫂子回来了,一会下了节目,我就回家。”语音带笑,脸上,却再绽不开笑意。
她看到镜子里,陈盈的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嘴角,接着,返身离开。
“好,我让司机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开车回来。”
“雷雨天,还是让司机接吧。几点录完?”
“九点。”
“好。”
挂完电话,录播的效率是好的,九点不到,萧未央就录完了最后一档节目,走到电视台旋转的玻璃门外,看了一眼手机,还是给皇甫奕去了电话。
没有想到的是,是他亲自来接了她。
虽然,因为他右手的伤拆了石膏,但还没复原,所以,开车的是司机。
走出旋转玻璃门,哪怕还在打雷下雨,她却没有撑伞,就朝他的车奔去,高高的底座,让她上去时,不得不把长裙子撩起,但即便这样,还是有些许的裙摆沾到了踏脚的水渍。
“给。”他递来一块干干的毛巾。
“谢谢。”用毛巾擦去裙摆的水渍,司机已开着车,往暴雨磅礴的高架上开去。
“吃饭了吗?”
“用了台里的快餐,你呢?”
“开会的时候用了便当。要先去绵园给你把行李拿回去吗?”
“不用,明天让小娜去拿就行了。”
她从后视镜中瞧向他,他的神色是疲惫的,看起来,是最近集团的事务繁忙的缘故,使得他这半个月来,很少给她电话吧。
只是,这样的疲惫,却是从他回来那日就开始。
指尖轻扣进毛巾,脸上还要带着淡淡的笑容。
就这样,在暴雨中,回到皇甫大宅,刚下车,就有佣人上来,给她打起伞,而在她和皇甫奕下车没多久,便能看到甬道上,又有车灯亮起,接着,一部车飞快地冲到皇甫奕的跟前,萧未央下意识要推开皇甫奕时,只听得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部黑色的保姆车就这样停在了距离皇甫奕十米远的地方。
率先从驾驶座位置下车的是皇甫诺,随行的司机有些怯懦地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畏畏缩缩站在一旁,皇甫诺冲着皇甫奕一笑,白色的牙在雨里很是刺目:
“亲爱的大哥,我们又见面了。”
皇甫奕默然,萧未央从佣人手中接过伞,撑开,挽着皇甫奕就要先回到大宅,皇甫诺却挡到他们跟前:
“虽然事发前,给老爷子检查过专机的机械师以前是我的专职机械师,但,警方还是明断秋毫的。”
根据黑匣子证实,皇甫傲飞机失事,是由于飞机的油箱出来问题,导致起火爆炸,迫降时坠入了大海。
起飞前给飞机做过检查的机械师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却在警方传其录口供时,忽然失踪,而根据相关资料显示,该名机械师曾为皇甫诺的专职机械师,是由皇甫诺保荐给皇甫傲,并且在事发后,冻结该名机械师银行账户时发现,多了一笔巨额的款子,这笔款子的汇入地是皇甫诺曾经任职的城市。
这些疑点使得警方拘留了皇甫诺,可,在对其账户及事发前的通讯记录进行调查后发现,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指证该名机械师受了皇甫诺的唆使,于是,皇甫诺的律师在此刻,提出了保释。
这些,皇甫奕自然都知道。
现在,皇甫奕只是目光泠然地拂过皇甫诺的脸,道:
“不管父亲的出事是否和你有关,有一点肯定的是,你确实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哈哈,若论起不择手段,我可是比不上大哥,大哥连婚姻都可以出卖给权益交换,我是做不到的。”
说完,皇甫诺径直走进皇甫大宅。
即便现在,他被罢免了皇甫集团的事务,但有一点却是不会变的。那就是,他还是皇甫傲的儿子,哪怕,要分遗产,因着皇甫傲只是失踪,恐怕也得过一段时间,到确定死亡后,才可行。
而,在那之前,皇甫集团究竟是谁做主,还是未知数。
“Ken,对不起。”萧未央扶着皇甫奕,轻声说。
“没什么,本来我们的婚姻,在外界看来,就是一场商业联姻。”皇甫奕揽住萧未央的手臂,转身朝皇甫大宅走去。
“你也这么认为?”萧未央问出这一句,不知是雨声太大,皇甫奕没有听到,抑或是她的声音太轻,这一句话的问出,却是得不到任何回音的……
“妈,今天感觉怎样?”明蓝下班便直接去到病房,照例问出这一句话。
“咳咳,好点了。”嘶哑的声音,勉强发出这三个字,不过半月,母亲好像又憔悴了些许。
她走上前去,扶起母亲,母亲的目光很是无神,只是坐在那,半晌才道:
“我想去一个地方。”
“医生说,你的身体现在需要多休息,要不等过几个月再去?”
下意识说了这句话,但,母亲却是摇了摇头:
“再不去,我怕就来不及了。蓝蓝,陪母亲去,好吗?”
明蓝望着母亲,虽不清楚母亲口里的地方是哪里,但,还是点了下头:
“那我去借部车,送你去。然后带上护士——”
“不,就你陪我,别带其他人,你会开车的,不是吗?”
【20】
是啊,她会开车。
哪怕,她已经不能再用那张原来的驾照。
可,即便过了些年,开车的技术却仍是不算生疏的。
“只是去一个不算远的地方。蓝蓝,好吗?”
母亲的样子,声音,加上在这一刻带着近乎乞求的目光,她能说不好呢?
不能。
点头,在伺候母亲用完餐点,服完药,躺下休息后,她才往百里楠的病房走去。
这也是每天,她唯一会去百里楠病房探望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中,纵然,每天,他都很安静地看她给他切一个水果,或者是为他读一份报纸。
对她来说,却是一天中,最慰藉的时光。
只是今天,除了这些,她还是要拜托他一件事。
但,这一次,才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百里霆怒不可遏的声音:
“你还要执迷不悟多久?那个人不是周雨棉,她叫夕雪,是萧默澶的夫人!一次,两次,你要去惹这样的是非多少次才算罢休?”
周雨棉,这三个字,撞进耳中,各自能品到的滋味是不同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有一点,你凭着自己的喜好,让别人不许来看我,真让我觉得可笑。”是百里楠的声音,带着讥讽,也带着反抗。
“可笑?萧氏已经快要中止和我们的合作项目!萧默澶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
“难道,恒达离开萧氏就不能正常运营下去吗?”
“正常运营?坏账危机这次对恒达的影响,你难道还不清楚?如果萧默澶对此加以扩传,恒达——咳咳。”百里霆终是被百里楠的话语激得咳嗽起来。
“如果萧默澶每次都要因为女人,在商场上逼你就范,你每次都要顺从吗?不管是雨棉还是夕雪,她们都有自己的抉择,我不希望你再妄自强加意愿给她们。”
明蓝闭上眼睛,深深吸进一口气,但,胸口却仍是堵得厉害。
“你——咳咳。”百里霆再是一次猛烈咳嗽。
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胸口又这么堵,或许,是这里的空气太压抑了吧,明蓝想离开,可,这段话却结束得十分之快,快到,她才转身,门已被打开,接着是百里霆由艾文扶着,走了出来。
百里霆睨了她一眼,她有些局促的站在那,幸好,百里霆只继续朝电梯走去,并没有计较她站在门口。
毕竟,此时的她,是一个依靠施舍的可怜小女人,再无关乎其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