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下得飞机,扑面而来的,是热浪一样的海风,齐薇薇戴上墨镜,皱了下描画精致的眉,幸好,很快有专车来接他们,使得,她不必在这露天待太长时间。

一路行去,海城的街道也算是宽敞的,他们下榻的滨海酒店,也有着准六星的规格。

走进酒店,她挽着萧默澶的手,往总统套房行去,那名碍手碍脚的助理,则和另外一名秘书在酒店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真的很碍眼,说不出来的感觉,只是凭女人的第六感,她知道,那名助理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她和萧默澶在一起,可,那又如何?一如,她也不喜欢她啊。

这些年,萧默澶这座商场最严寒的冰山,自从被新婚妻子背叛后,开始换女人如衣服,连她都不可能是萧默澶的最后一站,那名助理,难道以为,成为萧默澶的首席助理之后,会有更多的机会吗?

真痴心妄想。

而她,只顾着眼前就行。

一个帅气、多金的王老五,包括,在那件事上,可以用出色来形容的表现,让她哪怕免费去陪他,她都是乐意的。

更何况,他出手阔绰,钻石在他的眼里,就好像廉价的水晶一样,说送就送。

譬如此刻,她刚进总统套房,就看到,化妆台上摆着一串璀璨夺目的钻石项链,这样一条满缀着钻石的项链,价格定是昂贵的,可,自从成为他女伴这半个月来,这样的钻石项链,他却是送了起码三次。

只是,每次都看得出心不在焉。

是的,心不在焉,否则,用同样的价格,大可以送她其他的东西,而不止是差不多款式的钻石项链。

或许,着相同的款式,仅说明,他定期付给珠宝店一笔钱,让他们随意选来,作为送给女伴的礼物吧。

如此,连心不在焉都够不上。

手抚过这串项链,从化妆镜中能看到,这个男人径直去了沐浴间。

她坐在化妆间,将项链在自己的脖子处比试,随着沐浴间的移门推开,他只用沐浴方巾围住下身走了出来。

这样一个男人,身上却有两处纵横很深的疤痕,她不知道,这两道伤疤的由来,仅知道,这两道疤痕,哪怕在床上,都是她不能触及的禁地。

此刻,她从镜子中看向他,唇边勾出妩媚的笑意:

“真漂亮,谢谢,澶。”

她的手比划着那条项链,然后,在他走到她身后时,起身,转向他:

“其实,有时候,不需要这么多钻石,一颗就够了。”

带有试探性的言辞,他却是淡淡道:

“去冲凉吧。”

“好。”她把项链放到进小包,今晚,做那些事的时候,当然是不需要这些项链的。

走到浴室去,把自己冲洗的香喷喷的,再洒上最蛊惑人的香水,当然,重新再上了一层淡妆。

出来时,她袅娜地走近还站在窗前,沉默望窗外的他,替他拉上窗帘,接着,勾住他宽广的肩膀,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边。

对的,是唇边。

这个男人,还有一个怪癖,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让人吻他的唇,而他也不会吻她任何地方。

只是,即便这样,其他的技巧,仍旧是让女人沉醉的。

此刻,她揽住他的肩,有意无意地磨蹭他的情欲禁地,那里很快就昂扬起来,可,纵然这样的时刻,男人的眼底,有的,仍是一片淡漠。

“澶。”她的吻伴着这一声的呢喃,从他的唇边一直流连下去,到他的喉结,再到他的胸前,避开那道疤痕,她挑逗他的敏感,然后,再一径往下……

半夜的时候,突然雷电大作,闪电辟过阁楼的小窗子,伴着轰隆隆的雷响,念念‘哇’地一声吓醒。

这个孩子,最怕的,竟会是打雷,这一点不知遗传了谁的特征。除此之外,是天不怕地不怕。

夕雪侧过身子,把念念揽在怀里:

“念念不怕,不过是打雷,妈咪在你身边呢。”

“怕嘛……”念念还是哭得厉害,胖嘟嘟的身体蜷进她的怀里,开了空调的阁楼,经他这一钻,也是热地,尤其,这个小家伙浑身不是冰凉凉的,带着黏腻的滚烫,还有奶香。

“乖。”她拍着他,估计今晚,雷雨不停,小家伙是不会消停了。

有些担心,摆在外面的花朵,毕竟,卷帘门拉下后,和房间里面还隔着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她种了一盆栀子花,这种花,很难在海岛生存,好不容易养活了,不禁想起,今天下午回来时太过匆忙,没有想到下雷雨,自然不曾移进房里。

而现在她是无法顾及那些花了,作为母亲,她只能陪着小家伙。

可,这小家伙,今天的体温似乎有些不太对,手心摸到的地方,都是滚烫滚烫的。

“念念?”她唤他。

却听到小家伙嘟囔着:

“难受,热,难受。”

皱了下眉头,她的手背这才覆到念念的额头,竟是发烧了,念念从小身体都不错,很少发烧,偏是在这样的雷雨夜里,温度起来得那么高……

【重逢】

在磅礴的雷雨天,即便医院相距不远,带孩子去医院,也是艰难的。

因为海岛是旅游为主的城市,平日里,为了旅游环境,加上本地居住的居民不算多,的士车很少,而以观光三轮车为主。

此刻,雷雨的深夜,更加见不到的士车的踪影,当然也见不到观光三轮车。她打电话喊车,等了十分钟,却被告之,主道上发生了车祸,现在严重堵塞,暂时她的附近,没有车能及时赶到。

纵然,这小家伙从小到大,不怎么生病,没让她多操心,可,以前常听老人说,越不生病的小孩,一旦生病,越来势汹汹。所以,念念的病,她怕耽搁下去,情况会严重。

于是,用毯子把念念牢牢地包好,接着推出自行车,抱着念念上了车,紧跟着,她穿上母子雨披,将念念固定在胸前的位置,并且多加了一顶小雨帽,既不阻止呼吸,也能挡住这场肆虐的暴风雨。

从花铺到最近的医院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这半个小时,路上看不到行人,也看不到一部车。

只有她一个人骑着车,在逆风中,艰难地向前行进。

一路上,念念很乖,不再哭喊,可,更是让她担心起来。

闪电,迷乱了眼前的路,但她必须努力看清前面地路。

狂风,肆虐开她的雨披,但她必须一次压住雨披不让念念被淋湿。

大雨,磅礴在她的眼前,但她哪怕眼睛被雨濡得刺疼,都必须得使劲朝前骑去。

多骑一段路,离医院就少一段路,可,往常的半个小时,在这一刻,竟是比一个小时都难骑,她的手发冷,浑身也一阵一阵发冷,但她更担心念念的身体,在越快地骑车前进时,下桥的瞬间,忽然有一颗石子卡了一下自行车的前轮,车身一晃,眼看就要倾倒,她下意识地急忙垫地,平稳住车身,能听到脚踝那边一阵抽痛,再踏上脚踏时,每一转圈,都生疼生疼。

可,她没有时间去顾及这个,就这样撑着,一直到医院。

把念念抱下来时,她的腿都在发抖,所幸,值班的医生看了念念,说小孩太小,抵抗力差引起的,问题不算大,但,有点咳嗽,担心会引起肺部感染,住两天医院,挂点水,再观察一下,应该很快没事,她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

从小到大,正念念的身体几乎没有让她操过心,这一次,是她太疏忽了,去海边玩时,任由他光着膀子在那玩水,晚上空调又太低了,他踢被子的后遗症,自然是着了凉。

是她太不小心,做了母亲,却没有尽好做母亲的职责。

而她对自己的母亲,也来不及尽任何的孝。

真是失败。

在这一刻,心底是难耐的。

办完简单的住院手续,有护士到病房替念念挂水,挂完水,方要出去的护士不禁问了一下:

“你的脚踝好像扭到了,要不要治疗一下?”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脚踝肿了一大块,刚刚奔进医院,竟都是忽略了。

不过,处理脚踝恐怕要离开念念的病房,虽然,从刚刚开始,念念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但万一醒了,外面还下着雷雨,念念又会惊哭吧,于是,拒绝了治疗,直到护士看不过去,拿了药酒过来,替她处理了,脚踝的刺痛才稍稍好点。

雨越下越大,念念挂着盐水,陷入沉沉的梦乡,她陪在念念身旁,看着孩子平静的睡脸,心,终是恢复到淡定。

而在这样的夜晚,注定,有人做不到淡定。

夜半的时候,萧默澶终是被闪雷惊醒,曾几何时,他的睡梦就开始很浅,轻微的响动,都会把他惊醒,一如现在。

身边的女子还在睡着,她和他之间,却隔了一段不算近的距离。

他起身,披起睡袍,淡漠地走到床下,拉开一小隅落地窗帘,可以看到,外面已经下起了磅礴的雷雨。

但,在雷雨中,落地窗外的游泳池中,却是坐着一名女子,那女子穿着红色的泳衣,在周围碧蓝一片中,是醒目的。

是她。

雷电交加的天际,她的脸被闪电映得突亮突暗,然后,她就这样,跳下了泳池。

萧默澶出去的时候,她仍潜在池底,澄蓝的池水,映着当中那抹红色,亮丽异常。

雷雨天下泳池,无疑是最危险的事情,而她不仅下了,还潜在那一动不动,他知道她的水性是好的,可,这般不动,加上反常地不怕打雷,终是让他下了池子,淌水过去,用力把她从池下捞起。

捞起的刹那,她却是用力挣开他,她的脸上满是水渍,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池水,抑或是其他。

“放开我。”

她素来是温婉的性子,不论七年前,或者是七年后,但在这一刻,她却是不复昔日的性子。

而他只是漠然。

在这份漠然里,她用力挣脱他的手,就站在没到她下巴的池水中,目光带着绝望地凝着他:

“萧默澶,你早知道我是谁了,对不对?可,你恨我,恨我当初的犹豫不决,恨我当初说离开你就离开你,恨我哪怕活着,都不再来找你,所以,这四年,你明明知道我是谁,却那么疏远地对我,无论我做得再出色,再好,你的眼底都没有我,萧默澶,你忘记当初在我跟前发过的誓了吗?你说过,只会爱我一个人,也只会要我一个人,但,后来呢?你违背了当初的誓言,爱上了那个容貌酷似我的女人,在她之后,更是换女人如换衣服,萧默澶,你知道,我的心很痛,真的很痛吗?如果你要的是这样的报复,那么,你成功了,我为你心痛了,不过,或许,你当初爱我,也只是爱上我的容貌,爱上我身上的光环……”

即便是愤慨的语气,她的声音却是很轻。

“木棉花都不在了,我早该知道,你变心了,而我的容貌也被那场大火毁去,所以,当时,我不能奢求回到你身边,可,当我再次因为母亲,回到沪城,看到这一切,我真的没有办法做到熟视无睹,也没有办法做到心如止水地继续自己新的生活。萧默澶,我真的恨你,当初你费尽心思追到我,又对我许那样的海誓山盟,为什么临到头,却变成这样呢?”

明蓝的哭泣声重重地刺进他的耳中,可他除了木然地站在原地外,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

“我不要再做你的助理了,我做不到,看着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还要给你安排好所有的行程,这四年,我原以为,在她决绝地离开后,我能带给你幸福,但,我只看到,无论是谁,都可以给你带来幸福,你的所谓誓言、甜蜜其实都有保质期的,我却愚蠢地以为,真的会和天长地久有关。”

明蓝说着,踉跄地回身,要朝泳池旁走去。

今晚的环境,曾经是她和他爱情最甜蜜的时候,相似的环境。

那一年,他百忙中抽出空,陪她去夏威夷度假,在酒店的泳池里,她红色的泳衣就如同木棉花一样,映红了他们的爱情。

也是那一年,他空运了无数木棉花,把整座酒店装饰得犹如木棉花的海洋。

可,那一年啊那一年,离现在,却仿似隔了经年一般的遥远。

雨磅礴地下着,迷乱了彼此的视线,也将什么支离破碎的东西,再次摇曳分明出来。

在她转身,欲待离开时,他的手好像伸了一伸,但,最终,却任由她的手臂在他指尖触碰到之前,抽离。

她走上泳池,在雷雨交加的时刻,于水底那数分钟,屏气能让她充分感觉死亡的存在,当,一个人连死亡都不怕,那么,还有什么是可怕的呢?

也唯有她这样的举动,才能在这样的夜晚,以这样的姿态见到他,而不再是那个纵然出色,却必须在大部分时候沉默的助理。

是的,今晚,她终于再忍受不下去。因为相似的环境,也因为心底越来越深的疼痛。

脚踩在草坪上,刚才那场表白后,她已经没有理由留在他的身边,该离开了。

即便,夕雪不能给他幸福,所谓的幸福,其实也不是她能给他的。

像他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局限在一两个女人身上呢?

萧未央的话,不过是诱惑她这类女人,飞蛾扑火,以此,来排斥夕雪的存在。

她早就清楚,可,还是扑了上去。

因为,如果说起七年前分不清楚,到了现在,她却是清楚分明的。

此刻,天际的闪电雷鸣越来越猛烈,她却早忘记了害怕,慢慢地走着,直到,眼前红光一闪,在她没有反应过来前,手臂被人用力一拽,然后,她整个人被抱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紧跟着,就地卧倒滚开,所有的一切,发生得极快,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眼前一棵高高的椰子树被雷电劈中,就这样倒了下来,如果,不是他抱着她滚开,或许,现在这棵倒下的椰子树,压到的,就会是她。

但,现在,哪怕她避开了,他呢?

他修长的腿,终是被倒落下来的树枝刮到,鲜血直流。

“默澶——”这一刻,她是紧张的。

她又连累了他。

但,他只是松开她,淡漠地起身,纵使能看得出,腿是不便利的。

“默澶,我叫医生来。”她扶着他,慌忙拨通酒店的24小时服务电话,医生很快赶到,但建议还是需要去医院处理,因为伤口比较深,可能需要缝合,才能确保以后不会有任何影响。

明蓝只在泳衣外披了件沙滩裙,迅速安排服务生送萧默澶去车上,自己则往萧默澶的房中给他去取干净的浴袍。

敲门,开门的齐薇薇睡意惺忪,有些不悦:

“怎么是你?”

“萧总要一件浴袍,麻烦齐小姐递给我。”

“澶呢?”齐薇薇也是刚刚起来时,才发现身旁的男人不见了,眼下,这位助理来要浴袍,似乎有些不对劲。

“萧总的腿受伤了,现在要送医院去处理,请齐小姐快一点。”

“等着。”齐薇薇转身,拿了一件浴袍扔给她,旋即把门关上。

对着这个助理,她连多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明蓝并不计较齐薇薇的脸色,拿了浴袍飞快地奔进车内,萧默澶已拿大方巾擦干净身上的潮湿,除了受伤的腿还在流血,但也有护士做了紧急处理。

她进车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终只是把浴袍递给萧默澶,紧跟着自己坐到车的前排去。

医院离酒店不算远,不过十五分钟也就到了。

由于伤口很深,萧默澶的小腿整整缝了十几针,加上又怕伤口感染,医生另开了两瓶消炎水。

而,由于齐薇薇给明蓝的睡袍竟是女式的,萧默澶自然只能勉强罩在身上,明蓝在安排好护士给萧默澶挂水后,转身出了病房。

当然,她不会再回酒店找齐薇薇要衣服,海城虽然不像沪城,通宵营业的店铺很多,可,也总能找到买衣服的地方。

毕竟现在,天际初亮,雨过晴朗的天气,让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美好。

萧默澶却是忽略了这份美好,他只坐在专门为他劈出来的病房内,看着那些点滴一点一点渗入静脉中,头有些疼,长久以来,睡眠不好时,他就会头疼,而他已经四年没有好好入睡了。

现在,不知是不是盐水的作用,抑或是其他,让他有些想睡一会,可,才要闭上眼睛,却听到护士的说话声音:

“小朋友,你怎么了?”

随着这一声,还能听到,一个小男孩轻轻的哭泣声,他顺着声音朝门外望去,那里,站着一个屁颠大的小男孩,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哭着说:

“妈咪不见了。”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护士蹲下身子,用纸巾替小男孩擦干脸上的泪水,那胖嘟嘟的小脸,五官却是有些似曾相识。

“我叫念念,妈咪不见了。”小男孩显然是太小的缘故,护士见问不出其他,决定带他到服务台去广播一下。

才牵着小男孩手没走几步,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

“念念,原来你在这。”

很清脆的声音,却是让他下意识地想看清楚,声音的主人。

很快,那声音的主人走到护士跟前,却是一个看上去才十几岁的女孩。

“小花姐姐——”被唤做念念的男孩一头扎进女孩的怀里,委屈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