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闵扬过世,他接任坞角的大哥大后,他毅然决定不许闵芜再回到那俩个男人身边。

哪怕闵芜再怎样不愿意,他宣布出这个决定,不容她的反抗。

因为,这样放任下去,他怕只会眼睁睁看着皇甫傲毁了她!

毕竟,皇甫傲对闵芜有的未必是爱,更多的该是利用,在他将闵芜重新带回坞角的那一天,皇甫傲甚至还来过坞角一次,声色俱魅的,要求接回闵芜。对此,他根本不会让闵芜见这样的男人,只在那时宣布,和皇甫傲的生意,到此结束,不允许皇甫傲再纠缠闵芜,也不允许皇甫傲在外人跟前提起闵芜,包括对皇甫奕,都不许再次非议闵芜!否则,他会立刻要了皇甫傲的命。

彼时的他单纯地以为,只要切断闵芜和过去的联系,便能让闵芜重新绽放新生。却是忽略了一些东西,那些东西,是他曾经没有的,比如,感情。

而夕正纵然对闵芜的爱是真的,可惜由于这份爱一开始带着戒备的心理,使得这份爱在彼时,就失去了所有的可能。因为善良如闵芜,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破坏了另一个女人的幸福。在那以后,夕正也再没有一个女人。

可,皇甫傲却因为和坞角的生意往来都得依托其他人间接进行,利益大大减少,再加上闵芜回坞角后,再不愿见他,转而仇恨上了夕正,也恨上了闵芜,但,商场数年的争夺,皇甫傲都败在夕正手下,最终,只让皇甫傲采取了龌龊的措施,在皇甫奕接管一部分公司事务后,皇甫傲背地里操控,胜之不武地逼死夕正,再想法设法,利用先前在坞角部下的小棋子把这道讯息传进了坞角。

这样的讯息,是压垮闵芜精神的最后一株稻草。

皇甫傲千算万算,终是算错了一样——让闵芜的儿子间接逼死闵芜最爱的男人,对闵芜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闵芜每况愈下的身体早就禁不起这样的打击,纵然他寻遍名医,也没能延续几年闵芜的命。

终在那年的夏天,闵芜去了。

闵芜走后,他便再没有任何顾忌。

哪怕,闵芜最后的遗言,仍是请他放了皇甫傲,毕竟他是皇甫奕的父亲,皇甫奕恨她绝情,可她不能真的做到绝情。

但,他做不到。

对这样卑鄙的男人,他做不到姑息。

而他,在坞角锤炼了这么多年,本身会用的手段也和光明磊落未必要扯上关系。

只是碍着闵芜的遗言,他仍是给了皇甫傲一个活命的机会。

设计国外的一名大毒枭,在皇甫奕即将完婚的前夕,临时邀请皇甫傲过去洽谈一笔生意。

皇甫傲倘若不踏上那条不归路,那么他还能有命活。

可,皇甫傲却是急匆匆地赴约,甚至不顾儿子的婚礼,奔赴那里。

最终,机毁人亡,是他给皇甫傲设定的下场。

彼时,他让皇甫傲不要再插手这种生意,可,这些年,他清楚地知道,皇甫傲还是假手他人在做坞角的生意。

这种生意,离开坞角就是刀口舔血,随时会对皇甫奕造成危险,既然皇甫傲执意,出于对皇甫奕的周全着想,他送他一程,以后到了地下,闵芜不会过于怪他罢。

闵芜,说不清对这个女人是怎样的感情,究竟是姐姐,抑或是恩人,还是其他,不过都不重要了。

现在,皇甫奕终是知道了一切。

哪怕,为了避免更多的人伤到闵芜,在最后的几年,他是把闵芜的讯息封住。可,毕竟,闵芜是真真实实存在着,再如何封锁,都不可能封得彻底。

一如,皇甫奕迟早会知道。

仅是一开始,皇甫奕只顾从皇甫傲身上去查找失事的原因,才会找不到答案。

现在,听皇甫奕说出这句,他便是知道,皇甫奕终是寻得了要的答案。

而这个答案对这个大男孩来说,无疑是残酷的。

亲生父亲对亲生母亲有的,只是利用,没有爱情,从小,在皇甫奕的耳中,灌输的,也是夕正夺去了他的母亲,却不珍惜,生生逼走了他的母亲。

对这样的灌输,在这个大男孩心中畸形地开始成长时,最终造成的,是另一段孽缘的产生。

此刻,虎哥的唇角颤了一下,说出刚才那一句话,能品到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依旧苦涩的味道。

“是,我要你立刻放了他们,否则,按照坞角的规矩,似乎并不仅仅是你有资格坐这个位置。”

是的,按照坞角的规矩,闵姓的直系男子都有资格坐这个位置,即便,皇甫奕是皇甫傲的儿子,但,不可否认,他是闵芜唯一的儿子,自然也就是闵氏的直系。

这句话,从皇甫奕的口中说出,意味分明。

“是吗?那,也得等你坐到这个位置上时,才能做出这个决定。现在,我是坞角的大哥大,我不放!”虎哥的嘴唇抽搐着,只阴冷地说出这句。

萧默澶摧毁的是坞角多年筹谋的扩张利益,恐怕也掌握了坞角所有的对外的渠道,这样的后果和隐患,于公,他放不得。

哪怕,闵芜再世,请他放,他都不能放。

除非,他不再是坞角的大哥大,那么,在他能力范围不可及的地方,放或不放,都不再是他能选择的。

“Ken,这是我和虎哥的事,你先带她离开。”萧默澶的声音缓缓地响起,是素来清冷的语调。

“我不会走。”夕雪只坚定的说出这一句。

“你留在这做什么?跟我去死?不是口口声声要为我守护萧氏吗?现在,你如果也死了,萧氏该交给谁呢?”

“我只是个自私和狭隘的女人,守护萧氏,是为了等你回来,倘若你根本回不来,我没有力气守下去,我也不会再去守!”

“何止自私、狭隘,说到底,你还是别人的女人。欠了他四天,你难道就不用还了,夕雪,我告诉过你,我对你现在还有感情,都是因为念念,我们之间的感情,在四年前,就灰飞烟灭了。” 薄凉的语调,说的话,却是实在的。

夕雪却是轻轻笑起来,没有任何犹豫,她走近他:

“那现在,我更不会让你一个人灰飞烟灭。”

这句话,说得很轻,也是这么轻,他没有办法推开她,只任由她靠近,她的手在这一刻稍稍伸出,没有迟疑的握住他的手。

一切,在此时,似乎陷入僵局。

此刻,忽然空旷的山道中,又惊起一群鸟儿,紧跟着,有喽啰紧急上来禀道:

“虎哥,不好了,有条子来了。”

“什么?!”

这处地方是隐蔽的,但,没有想到还是被警方察觉。

此刻,虎哥神色一变,才要立刻解决掉萧默澶,却在这时,只见萧默澶身手敏捷地抱住夕雪,只仗着那根银色的链条,迅速地朝下面避去。

也在这时,山道上开来为数众多的警车,虎哥顾不得其他,只拉住皇甫奕,带人就势退进天台下面。

警车很快便把这栋老宅团团围住。

有警察开始举起扩音喇叭,就像电视剧里会演的那样,让老宅里的人出来投降。

只是,眼下的情形,却并不仅仅会像电视剧里演绎的那样,虽然紧张有驰,却最终化险为夷。

每一步,对被困在老宅中的人来说,都是步步惊心。

皇甫奕跟着虎哥走到下面,早有喽啰上前禀报:

“虎哥,我们赶快撤吧。”

虎哥的眼神只浮过一抹阴霾,做了一个手势,却是干掉的手势。

“我不许你杀他!”皇甫奕用力挡住那个欲带传命下去的喽啰。

虎哥看着眼前的男人,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那女人爱的男人都能相容,这个男人能做到的,是他做不到的。

真的很像闵芜,心太软。

之前在天台上,他不能做什么,可现在,在这样的时刻,是刻不容缓的,再拖延下去,恐怕,连皇甫奕都会被牵扯进来,这是他不想的。

也在这时,他速疾地朝皇甫奕逼去,才要把他击晕,可,这个小子,虽然坐惯了办公室,身手同样是敏捷的。

但,实践经验不足,是皇甫奕的弱点,那一招不过是虎哥的虚晃,加上身后的小喽啰也在此时偷袭皇甫奕,即便皇甫奕躲过了这两招,但可,虎哥的下一招却是夹着雷霆之势上来,直取他的后颈,用劲一砸,皇甫奕再怎样撑着,都栽倒在了地上。

虎哥吩咐俩名喽啰架上皇甫奕,从地下室先行离开。

地下室直通的是不远处的,在后山的一处隐蔽的码头,码头停着快艇,会载他们去往轮船的所在,那艘轮船是直通往坞角的。

即便现在,他不会带皇甫奕回去,因为,他清楚,皇甫奕刚才说出那番话,为的只是那个女人。

而他能做的,仅是在尽量不让那个女人死,但,萧默澶,他确是不能放过的。

在喽啰带着皇甫奕通过另外一条极为隐蔽的通道,往地下室去后,他带着剩下的喽啰却是去往二层,围堵萧默澶。

为了那个女人的安全,萧默澶肯定也在找秘密出去的路,而这座大宅,在最早的构架图上,是有一处隐蔽的后门。至于地下室的通道,是他用了一周的时间临时紧急挖的,萧默澶不可能知道。

所以,他只需尽快赶到后门那边就行。

当然,以现在的速度,萧默澶明显已经该到了后门处,可,很快,萧默澶便会失望,哪怕他没有在后门处安排喽啰,只是,那扇后门,是被封死的。

他要的,就是瓮中捉鳖,此刻,外面警方的围堵,虽然形式紧迫,但,更成全了这一瓮中捉鳖。

带着喽啰奔到那边,已然听到,有惨叫声传来,当然,这些惨叫声,是来自他的手下。

当年,萧默澶为了振作萧氏实业,第一桶金,就是在坞角打拼下的,虽然,萧默澶是半道出家练出来的身手,却并不比一般头目差,更是以狠辣见长。

虎哥奔到那边,但只站在二楼的楼道那,并不下去。

居高临下地望去,萧默澶妥帖地护着夕雪,已经放倒了先行的几名手下。

“呵呵。”虎哥轻轻击掌,“萧总真是厉害,可惜,这样的身手,不能为我所用,真是太可惜了。”

萧默澶的唇边勾起冷冽的弧度:

“打开这扇门。”

“这门是用木板封的,要打开,恐怕是颇费力气,倒不如,我直接送萧总一程,还快点。”虎哥意有所指。

随着这次的意有所指,虎哥的手中惊现一把手枪,在这一刻,瞄准了萧默澶,黑洞洞的枪口上,装着消音器,可,即便装了消音器,在此时,恐怕仍是没用的。

萧默澶的手轻轻拉开风衣,旦见,他的身上竟然绑着无数的炸弹,这一举,无疑是自取灭亡的举动。

若不是夕雪这个愚蠢的女人执意跟在他的身边,他是根本不会拉开风衣。

是的,今天到这,他准备的,就是同归于尽。

而在同归于尽后,会有一封他的自白书发出。

到那时,萧未央犯下的,顶多是意图谋杀罪,再不会牵涉进偷运违禁品中。

毕竟,一切的起因是他造成的,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一错再错到没有办法回头,可,终究事与愿违。

一如,所有的事,都因为意外的变数所改变,一如夕雪的执意不肯离去,使得此刻反成了他的顾虑。

这层顾虑,自然不会让精明的虎哥错过:

“呵呵,萧总果然是有备而来,但,这些准备,现在,由于夕小姐的缘故,应该有所改变了吧。”虎哥的目光犀利地移向夕雪,“我的命不过是烂命,反正坞角的大哥大,有的是候选人,只是,萧总真舍得夕小姐为了我这条烂命一并赔进去吗?如果萧总舍不得,我劝萧总,还是解下这些东西,至少上路时,不会连累到夕小姐。”

夕雪的唇色是发白的,在刚刚,靠近萧默澶的刹那,那风衣随风吹起,她是察觉了风衣底下的秘密。

于是,只想着所谓的生死与共,在这时,却是成了萧默澶的软肋。

即便,萧默澶因为她的缘故,暂缓了同归于尽的念头。可现在呢?这层暂缓,只成了虎哥逼他自伐的契机。

也在这一刻,她的心即便哆嗦着,可,语音镇定地道:

“默澶,你若死了,我绝不会独活,与其那样,不如这样,倒也算是痛快,至少,有虎哥陪着,黄泉路上,都不会太过冷清。不是吗?”她的手覆住萧默澶的手,丝毫不容许他解下炸弹,抬起眼睛,逼视向虎哥,和着屋外一阵紧似一阵的喇叭声音,一字一句清楚明白地说,“虎哥,我想你是不舍得死的,对不对?既然皇甫奕不在,可见,你安排了另外一条生路给他,试问,一个想死的人,又怎么会这样瞻前顾后呢?你开天境,偷运违禁品,求的,无非是财,难道财失了,连命也要搭进去吗?我不管默澶之前是怎样破了你的财路,可若不是你一步步地紧逼,默澶也绝对不会出此下策,至于这些是非对错,我们先不去说,我作为萧氏实业现任的执行总裁,可以对虎哥承诺一句话,这一次,你所受的损失,我会赔三倍的金额给你,我的条件很简单,化干戈为玉帛,放过我和默澶,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你能给坞角交代,我们能好好生活下去,这也算是皆大欢喜,好过在此刻,拼个鱼死网破。”

这一番话,说得是在情在理的,也让此时剑拔弩张的形式稍稍缓解。

虎哥络腮胡子牵动了一下,看上去是在笑:

“夕小姐果然是明白人,这番话说得确实有理,好,但,我要四倍,这两笔货物的损失,加上天境无法继续开业的损失都要算上去,四倍,怎样?反正萧氏实业家大业大,赔得起,那些本金说到底最早也是坞角带来的,就权作赔偿,同样说得过去。只是不知道,萧总是否认同呢?”虎哥似乎是赞同了这个主意。

“虎哥,如今,我是萧氏的执行总裁,这个决定,既然是我做出的,我一定会兑现。只是现在,还请虎哥带我们出去,我才能兑现这个承诺。”夕雪利落地说完。

这笔赔偿的数额无疑是巨大的,但,这一切,是她应允的,和萧默澶无关。

哪怕,为了这个抉择,被董事会日后任免,也只和她一人有关。

所以,拦在萧默澶前面,她只清楚地说完这句。

“好说。”虎哥的眼珠子一转,“还请萧总、夕小姐移步这里吧。”

虎哥指了下身后的楼梯,自己率先下去,夕雪的手却是牵住萧默澶,丝毫不肯放松,一并走了下去。

有多久没有这么牵住他的手了呢?

其实,不过才短短的月余,对她来说,却如同过了好久好久。

现在,哪怕楼梯很阴暗,哪怕耳边是那些喇叭紧迫的声音,可,她的手牵住他的,掌心熨帖在他的手背上,心底是安然的。

这样安然的感觉,只源于,他在她的身旁。

她的手稍稍加重相握的力度,因为,生怕,在下一秒,他又会不见。

她不要再这样一个人走下去,无论怎样,她这一次,不会再松开他的手。

虎哥带她们前往的是地下室,在那里,早有一个挖好的通道。

“就这了。”虎哥依旧在笑,可是这样的笑意,看上去是渗人的。

虎哥很快回身走了下去,接着,旁边的喽啰们让出一条路,示意萧默澶和夕雪跟上。

通道很狭长,由于匆匆挖出来,是没有任何照明设施的,也没有高度,十分矮,仅容一人,躬身通过。

一路走过去,和彼时在坞角的山洞是仿佛的。

只是,那时,陪在她身边的是皇甫奕。

现在,陪在她身边是萧默澶。

这俩个男人,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而纵然,陪同的人不同,有些感觉却是相似的,在地下通道走了一段路后,她的胸口能觉到闷窒,而他已稍稍放缓了步子,反手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去。

真的越来越闷,可,她深知目前的不安全,她不知道警方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但,若让警方缉捕到,虎哥定会选择更为决绝的方式,到那时,恐怕,便是玉碎瓦不全的时分。

不到最后的时分,她不要萧默澶有事。

也不管萧默澶的言辞怎样寡情,她知道,他是在意她的。

否则不会在这样的时分,仍细心的觉察到她的不适,仍放缓了步子,这样的举止,不会有假。

哪怕,在那次海啸来袭之前,他对她也是那样的寡情,但,其后的种种,只说明了他另一种方式的成全——将自己置身在危险边缘,部署好她和念念的优渥无忧的生活。

这个男人,是口硬心软的典型。

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她努力吸着单薄的空气,继续快走了几步,眼下,在抵达安全的地方之前,她不能拖后腿。

可,只快走了这几步,她终是知道,有时候不是坚强,就能做好一件事,因为急走,她的胸闷得一口气提不上来,险些就要闭过气去。

也在这时,他终于放慢步子,不容分说的,将她的手一拉,就势背上,躬弯着身体朝外走去。

在这样矮的通道内,要把身子躬得很低,才可能这样背着她,不让她被上面的墙壁撞到。但,这样,无疑加重了身体的负担,尤其对萧默澶高挑修长的身形来说,更是种考验,甚至,该说是种折磨。

但,萧默澶就这样佝偻着背,不容她反抗地紧按住她的腿,背着她,向前走去。

她伏在他的背上,因为窒息的感觉,她再没有更多的力气反抗,只趴在那,贴近他的身体,尽量让他不用顾及她,把背弯得更下。也由于这样的贴近,能听到他的胸腔内,仿似发出轻轻的啸音,或者说是竭力压抑的轻咳。

她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减轻他的难受,除了尽量贴近他,将手撑住他的肩膀,带把力之外,仅能祈祷地道快快走完。

除此之外,胸口再闷,却都是不能显露出半分来,因为,不想他更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