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衙内左手抬高灯笼,右手颤抖着拨开了床帐,定睛看去。

在灯笼白惨惨的光影中,床帐中间赫然摆着一个黑漆白字灵牌。

叶衙内定睛一看,看清楚了下面硕大无比的“灵位”二字,顿时心胆俱裂,大叫一声转身便跑,慌乱间把手中的灯笼仍在了地板上。

谁知他跑得太急,被踏板上的绣花鞋垫了一下,整个人一下子往前跌了出去,“噗”的一声摔了出去,一张俊脸拍在了地板上。

叶衙内疼得眼泪当场飙出,可是往后看了一眼,见身后白色的帘幕飘了起来,那个灵牌似乎要扑过来了,他吓得叫了一声,双手撑住地板爬起来,屁滚尿流跌跌撞撞冲下了楼梯。

第 13 章 多事之夜(三)

何婆子和小喜正在外面低声说话,忽听得楼上传来一声惨叫,不由相视一看。

小喜反应很快,当即转身推开了大门,正好抱住了险些跌出来的叶衙内,急急问道:“公子,怎么了?”

叶衙内死死抱住小喜,浑身发抖牙齿打颤:“有…有…有鬼…”

小喜一边安抚叶衙内,一边吩咐何婆子:“干娘,你上楼去看看!”

何婆子做了亏心事,最怕鬼敲门,往后退了一步,嗫嚅道:“李栀栀她爹可是横死…”

话音未落,她拎起裙摆,转身便往家的方向跑去。

叶衙内更是心胆俱裂,连马都不要了,推开小喜狂奔而出。

小喜吓了一大跳,忙追了出去。

大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牵着三匹马手忙脚乱也追了上去。

随着叶衙内狂奔的脚步声,梧桐巷的狗叫成了一片,不少人家都被惊动了,可是大都自扫门前雪,根本没人出来看,只有忠诚的狗在尽忠职守地狂吠着。

尚佳做事素来讲究有理有据有礼有节,因此不肯贸然前去李栀栀家。

到了梧桐巷外面,他从马上下来,让两个亲兵在巷口看着马,自己带着景秀和玉明在月光中漫步进了梧桐巷。

因为腿长,尚佳走路一向有些快,此时却因为心中有事,慢慢地踱着步。

送花姑娘的丹凤眼鹅蛋脸和柔弱的小身板与他记忆中的栀栀妹妹相符,她家又是七年前从东京来的,而且以花卉为业,又与郑太尉家有仇…尚佳基本已经确定她就是自己的小未婚妻了。

只是他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比较多,一是得把这件事禀明京城的双亲,看看父亲和母亲对此事的意见;二是多年没见,他得确定小未婚妻的品性,如果有什么不妥,就由他来教育改造好了。

想到自己这个小未婚妻风驰电掣狂奔而去的奔跑英姿,尚佳牙都疼了——要把一个野丫头改造成温柔娴淑的大家闺秀,这条路很是漫长啊!

可是再漫长,他也得走下去。

这是他的责任和义务,也关系到他后半生的福祉。

尚佳正在浮想联翩之际,忽听得前面隐约传来一声惊叫,接着梧桐巷的犬吠声便此起彼伏响彻全巷,他立时止住了脚步,大脑闪电般转动着做判断。

几乎是一瞬间,尚佳做出了决定,他轻轻一摆手,示意景秀带路。景秀去打探过,知道李栀栀家的方位。

不过即使是不相干的人出了事,他觉得自己既然遇到,便责无旁贷。

景秀微微点头,身轻捷地朝李栀栀家的方向冲了过去。

尚佳带着玉明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叶衙内被李栀栀她爹的灵位吓得心胆俱裂,一路狂奔,谁知刚转了个弯,兜头就被人给拖住了。

他当即吓尿了,浑身哆嗦涕泪横飞:“鬼…鬼啊!”

景秀抱住叶衙内,抬眼看向尚佳:“大人,是知府叶大人的公子…”

尚佳认出了叶衙内,满不在乎道:“是叶真这小崽子啊!”

他听到了后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中间夹杂着“得得”的马蹄声,便抬头看了过去。

小喜先跑了过来,弯着腰喘了一会儿。

此时月光皎洁,他已经认出了尚佳,忙过来向尚佳行礼请安:“小的见过尚大人!”

这时大庆也牵着马追了上来。

尚佳示意玉明看管吓瘫了的叶真和懵懵懂懂的小喜大庆,自己带着景秀向前走去。

李栀栀思索片刻,深吸一口气,轻轻推了推旁边被窝里睡得正熟的顾小玉,待顾小玉醒了,她这才道:“我家好像招贼了!”

顾小玉顿时一激灵,当下便跳了起来:“我们赶紧去看看!”

她一边穿衣服一边大声叫住在楼下的爹娘和二叔:“爹,娘,二叔,李大姐儿家招贼了,快起来呀!”

片刻之后,顾大郎拎着把剔骨尖刀在前,顾大嫂带着顾小玉和李栀栀在中间,顾二郎殿后,一行人连灯笼都没打便往李栀栀家走去。

李栀栀家大门洞开,里面黑黢黢静悄悄的。

顾大郎提着刀便走了进去,其余人也都跟了进去。

刚进堂屋,李栀栀就闻到楼上传来的焦糊味,忙道:“上面着火了!”

她方才还怯生生跟在顾大嫂后面静若处子,瞬间便动若脱兔一步跨两阶冲上了楼。

地板上一个白纸糊的灯笼正在木地板上燃烧着。

见火势不大,李栀栀冲了过去,一脚踩熄了着火的灯笼,又碾了好几下,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房子虽破,却也是她的家,是她此生此世的安身之处啊!

顾大郎与顾二郎去后院巡视去了,李栀栀点了油灯,与顾大嫂和顾小玉在堂屋里等着。

李栀栀也不说话,孤零零立在门边,纤弱的身子似乎在微微颤抖。

顾大嫂和顾小玉瞧了,心里都为她难过。顾大嫂便道:“李大姐儿,要不然以后就住我家吧!”

李栀栀心中感动,却依旧保持着理智,知道自己若是住进顾家,早晚会成顾二郎的童养媳,便先谢了顾大嫂,然后低着头道:“我也大了…不太方便…”

顾大嫂见她如此情形下还这样懂事,不由更是心疼,叹息了一声。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栀栀秀丽的柳眉皱了皱,起身去看。

顾小玉担心她,也跟了过去。

走到李家大门外,尚佳一抬头,便看到了立在大门口的李栀栀。

李栀栀立在那里,静静看着尚佳。

尚佳身姿高挑挺拔,宽肩细腰长腿的,是标准的衣架子,此时大冷的天,他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缎袍,腰间的玄色腰带束出了他那玉树临风的好身材。

他顶天立地般立在月光之下,皎洁的月光在他清俊的脸上映出了深深浅浅的阴影,描画出了他高挺的鼻梁——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李栀栀凝视着尚佳,她每次见到尚佳,总觉得尚佳似乎永远镇定、自觉,做事妥帖、淡定,无论何时他都站得笔直,即使走路,他也是干脆利落步伐轻捷,好像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能这么坚定地走下去。

李栀栀表面镇静,其实内心充满了恓惶和无助,可是当她看到月光中的尚佳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心中忽然平静了下来,如暮春之夜月光下的平静湖面,静谧、温暖而舒适。

她走上前,端正地行了一个礼:“见过尚大人。”

尚佳出场如此酷炫,可是说出的话却极为不得人心,他浓秀的眉头紧蹙着:“你又出什么事了?”他把重音放在了“又”字上。

李栀栀见他如此的不耐烦,方才对他的好印象顿时一扫而空,干巴巴道:“我今晚在女伴家住,家中无人,招了贼。”

尚佳眉头微挑,想起了方才落荒而逃的叶衙内,顿时了然,他看了李栀栀身后的顾大嫂和顾小玉一眼,知道她有人陪伴,便道: “此事我来处理,你休息去吧!”

李栀栀悻悻地屈了屈膝:“谢大人!”

尚佳转身大踏步离开了。

第 14 章 未尽之事

顾大嫂和顾小玉被尚佳气势所摄,立在李栀栀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出。

待尚佳带着随从消失在拐角处,顾大嫂这才长吁出一口气:“乖乖,这是谁啊?吓死我了!”

又抚了抚胸口:“这个小年轻生得还怪俊的!”

李栀栀闻言,饶是满腹心事,也不禁笑了:“这是咱们宛州守备府的尚大人。”

顾大嫂听了,嘴都合不拢了。

顾小玉挽住李栀栀的胳膊,探头出来道:“栀栀,你是怎么认识守备大人的?”

李栀栀朝后把脑袋搁在了顾小玉的肩膀上,道:“我往丁先生府上送花时认识的。”

顾小玉还要问详细情况,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一看,见是自己的爹和二叔,忙问道:“爹,二叔,后院没事吧?”

顾大郎瓮声道:“没事!”

顾大嫂忧虑地看了看李栀栀,道:“李大姐儿,你今晚还住我家吧!”

李栀栀点了点头。

清冷如水的月色中,李栀栀和顾小玉手挽着手跟着大人回了顾家。

回到守备府之后,尚佳吩咐景秀和玉明处理叶衙内之事,他自己回内院睡觉去了。

在玉明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景秀细声细语的询问下,叶真和大庆小喜竹筒倒豆子,把该说的全说了。

对于胆敢觊觎守备大人未婚妻子的叶衙内,景秀和玉明并没有轻易地放过,他们俩轮流问话轮流睡觉,熬鹰般活活熬了叶衙内一宿。

第二天清晨,景秀便来向尚佳回报此事。

尚佳刚刚洗漱罢,清俊的脸上似乎笼罩着淡淡的水气,身上只穿着白绸中衣,单手支颐歪在窗前的锦椅上,两条长腿懒洋洋搁到了书案上。

听了景秀的回话,他只是淡淡道:“知道了。”叶衙内觊觎他的未婚妻子,实在可恶,需要好好教育;何牙婆做马泊六,陷害李栀栀,也得受点教训…

景秀答了声“是”,悄悄觑了尚佳一眼,见他眯着眼睛似乎有心事,不敢多言,悄悄退了下去。

尚佳向来是有些起床气的,刚睡醒起来的尚佳,简直是无人敢惹,即使是景秀和玉明这样的近身侍候的人,也都不敢在这时过于啰唣。

待计议停当,尚佳叫了景秀和玉明进来,吩咐景秀拿了他的帖子去见叶知府,玉明拿了他的帖子去宛州提刑所见提刑蔡柳芳。

叶知府从知府衙门点卯回来,这才得知独生子失踪之事,顿时急得差点晕倒,忙忙吩咐管家叫了守门的差役过来询问,得知叶真夜间巳时刚过骑着马出的门,身边还带着大庆和小喜贴身两个小厮。

他正和师爷商议搜索全城寻找叶衙内之事,门子便来回报,说守备尚大人的亲随求见,声称有衙内的下落。

叶知府闻言大喜,急急带人迎了出去。

片刻之后,叶知府坐着官轿与景秀一起往守备府而去。

估计叶知府快到了,尚佳这才起身穿了官服,慢吞吞出了内院。

他把时间算得正好,他刚在外面大堂坐下,景秀便引着叶知府到了。

尚佳含笑起身,迎了叶知府进来,屏退闲杂人等,与叶知府密密斟谈起来。

听了尚佳语重心长的一席话,大冷的天叶知府汗流浃背,起身郑重地行礼道谢:“尚大人,多谢了!叶某今后一定严加管教小犬!”

尚佳自然不能让叶知府这个礼真的行下去,忙双手扶住叶知府,一脸诚恳道:“叶大人言重了!”

尚佳正和叶知府表演惺惺相惜,景秀带着两个亲兵搀了叶真过来了。

叶知府迅速打量了儿子一下,见他虽然脸色苍白眼睛发红眼下发青,但是看起来没有大碍,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一些,沉声道:“叶真,还不向你尚世叔道谢!”

叶衙内脑子晕乎乎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起身蔫蔫地向尚佳行礼道谢。

尚佳满怀恶意地看了叶衙内一眼,见他确实够憔悴了,便含笑道:“贤侄,以后行事切莫如此莽撞了。”

叶知府又感谢了一番,并且保证了会好好教育儿子,这才带着叶真离开了守备府。

一出守备府,叶知府脸上春风般的笑容便一扫而空,脸赛严霜盯着同轿的儿子哼了一声。

叶真昨夜吓了个半死,又被守备府的人问话,根本是一夜没合眼,心情非常之不好,此时见他爹居然敢给他摆脸色,却也无心应战,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见儿子憔悴到连架都不和自己吵的地步,叶知府满腔的怒火顿时“哧”的一声全息了,叹息着把闭目养神的叶真揽到怀里,心道:不管怎么说,尚佳说得对,叶真这孩子若不好好管教的话,一定会捅出大漏子的,是直接禁锢在城外的独山别院读书呢?还是揍他一顿再禁锢在独山别院读书?

玉明已经从提刑所回来了,此时正在外面候着,待尚佳送了叶知府回来,忙进去回话:“禀大人,蔡提刑说了,何牙婆卖良为娼,提刑所正在追查,当即命人去梧桐巷提何牙婆了。”

他想了想,又道:“蔡提刑还说,像何牙婆这等刁民,不经大刑是不会交代的,请大人放心。”

尚佳心中正在构思给京中父亲和母亲的信,心不在焉道:“好了,下去吧!”

他父亲尚天恩一向有些势利,嫌弃李家身份低微,一直不太赞同妻子擅自给尚佳订下的这门亲事;而他的母亲一则喜爱小时候的李栀栀美丽乖巧可爱,二则觉得君子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便要做到,因此坚持要尚佳履行婚约。

正因为如此,对于尚佳来说,给父亲的书信和给母亲的书信,措辞用句当然要有所不同的,而且是大大的不同,这就需要细细斟酌了。

景秀想着尚佳早饭午饭都没有用,正要进去提醒,玉明走了出来摆摆手低声道:“大人正想心事呢!”

一句话说得景秀也不敢进去了。

天亮之后,李栀栀回了自己家。

她正在做早饭,便有那好事的三姑六婆过来打听昨夜之事。

得知李栀栀不在家的时候,她的家里招了贼,她们或真或假地叹息了几声,骂了几句“该死的蟊贼”,八卦之心终于得到了满足,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送走爱好八卦的邻居之后,李栀栀想了想,取了些碎银子去了铁匠夹道的铁匠铺,定制了一个带扣环的往门闩里插的铁钎子,一直快到中午才拿着崭新的铁钎子回了家。

何婆子当夜屁滚尿流跑回了家,在床上蒙住头哆嗦了半日,生怕那横死的李大郎化为厉鬼过来找自己报仇。

早上小樱做好早饭来叫她,何婆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起来吃饭。只是想到叶衙内那边许的银子也许要落空,何婆子心中便难受得很,连最爱吃的荷包蛋也吃不下了。

她抬头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吃早饭的小樱,心里更难受了,心道:小樱这个死丫头太能吃了,再吃下去,老娘怕是要赔钱了,得赶紧把她卖了,少赚点也行!

快到中午的时候,何婆子这里便有生意上门了——在王府大街卖打糕的严老实因为老婆没有生儿子,想买一个女孩子回家做小,好生一个儿子出来。

何婆子知道严老实的钱都是一个铜板一个铜板赚回来的,便也不开高价,直接把小樱推出来让严老实看:“家里如今只有这个丫头,四两银子,不买拉倒!”

严老实盯着小樱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日,心里嫌小樱生得不好看,可是又没有多少银子,只得勉强接受了,开始和何婆子讲价:“干娘,三两吧!”

何婆子就是不吐口。她是花三两银子从小樱后娘那里把小樱买进来的,又养了这些日子,赔钱生意她可是不做的。

小樱见严老实都四十多岁了,家中有妻子,居然还想再纳妾,心里觉得恶心死了,便觑了个机会出了堂屋,悄悄去了李栀栀家。

李栀栀刚好从铁匠铺回来,正在大门口开锁。

小樱忙跑了过去,小声把事情和李栀栀说了。

李栀栀闻言,当即交代道:“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记得要趁何婆子不注意,做出傻乎乎的模样。”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小樱陷入火坑,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猥琐男做妾。

小樱有些傻眼:“…”

李栀栀嫣然一笑,接着挤眉弄眼伸出舌头耷拉在了嘴角,然后飞快地收了回去。

小樱没想到李栀栀做这样猥琐的表情也这么可爱,不由掩口而笑,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道:“我晓得了!”

她拎起裙裾飞快地跑了回去。

回到家中之后,李栀栀思索片刻,取了四两碎银子去了何婆子那里。

她进何家的时候,何婆子正在和严老实讲价,何婆子坚持要四两银子的身价,而严老实坚持给三两五钱——他只有三两五钱银子,其中还包括他老婆的银镯子和银耳环呢!

李栀栀冷眼旁观听了一会儿,见何婆子和严老实僵持不下,便含笑上前,道:“我出三两八钱,干娘卖不卖?”这个严老实看着衣衫破旧满面风霜,不像是个有钱人,李栀栀打算试着和他别一别苗头。

何婆子看了看李栀栀,眼珠子一转,道:“四两银子,不能再少了!”

她又看向严老实:“严老实,我这丫头虽然丑了些,可是年纪小啊,今年才十三岁,买回家养两年就能生养,还能多做两年的活!”

严老实先看了看刚过来的这个娇花似的美丽小姑娘,悄悄咽了咽口水,用汗湿的手捏了捏荷包里的碎银子,又看向一边立着的丑丫头小樱,发现小樱低着头,舌头却耷拉了出来,瞧着傻傻的,不由吓了一跳,忙道:“我不加了!”

李栀栀见何婆子有点奇货可居的意思,便道:“我也不加了!干娘若是不卖,我走了!”

她转身就走。

严老实很担心自己花了家中全部积蓄,结果买回去一个傻子,便紧跟着李栀栀也往外走:“何干娘,我也走了!”

他居然越过李栀栀抢先溜了。

何干娘一下子被激在了这里,当下用力一拍手:“好了,李大姐儿,三两八钱银子,小樱卖给你了!”

李栀栀似乎有些后悔,磨磨蹭蹭道:“算了,我再考虑考虑吧!”

见她拿乔,何婆子连忙赶上前拉住了她:“李大姐儿,我去找个中人,咱们当场立契!”

李栀栀又拿了一会儿乔,这才勉强同意了。

小樱强压抑住满心的欢喜,跑去叫了邻居钱二郎过来做中人,当场立了契书。

一刻钟后,何婆子得了三两八钱碎银子,很庆幸自己终于把丑丫头小樱给出手了;李栀栀得了个乖巧勤快得小丫头,心满意足带着小樱回家去了,此次交易堪称主客尽欢。

回到家里,李栀栀把小樱安顿进了一楼的西厢房里。

家里添了个人,她也有些兴奋,便拉着小樱道:“小樱,家里有几个土豆,咱们先和了面醒上,再去买只鸡,中午我给你做一道麻辣鲜香的大盘鸡!”

小樱开心极了,笑眯眯道:“我跟姑娘学着做,以后做饭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李栀栀也笑了。有了小樱,她有人作伴了,也能腾出更多的时间莳花弄草了——李栀栀是真的喜欢摆弄那些花花草草,因为喜欢,所以从不觉得累,从不觉得是负担。

李栀栀也不怕麻烦,一直在灶屋忙到后半晌,煮了一锅香甜的桂花玉米鸡蛋羹,炒了一锅麻辣鲜香的土豆辣子鸡,又煮了小樱擀的宽面拌上,用一个大海碗盛了,和小樱一起在堂屋的破方桌旁坐了下来,预备吃午饭。

正在这时,外面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中间夹杂着女人惨厉的哭喊声,不禁都愣住了。

小樱低声道:“姑娘,我去看看吧!”

李栀栀略一思索,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