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樱原本昏昏欲睡,却又被翻腾的李栀栀给吵醒了,她见李栀栀还没有睡着,便轻轻问道:“姑娘,您今后有什么打算?”尚大人突然变成了尚姑爷,小樱也觉得有些突然,心中颇为忐忑。

李栀栀默然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说出了大实话:“小樱,我觉得今天就像在做梦。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不过我觉得靠天靠地靠别人,都不靠谱,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以前怎么过,以后咱们还怎么过。”

小樱听了,把李栀栀的话在心里反复咀嚼了一会儿,躁动不安的心一下子沉淀了下来,闭上眼睛道:“嗯,我知道了!”

有了李栀栀踏踏实实的话,小樱心无挂碍,很快便睡着了。

向小樱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李栀栀心里也踏实了下来,很快便也睡着了。

回到守备府,尚佳虽然有些疲惫,却依旧带着景秀去外书房消磨了半个时辰时间,待出了一身的透汗,这才沐浴了一番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尚佳起身后打开窗子,开始立在窗前发呆,好熬过自己的起床气。

正在这时,玉明飞快地跑了过来,一眼看到尚佳正立在窗内,忙小跑跑了过去来。

此时正是最冷的时候,可尚佳乌发披散只穿着一套白绫中衣长身玉立站在那里,连玉明看了都替他害冷。

玉明急急行了个礼禀报道:“禀大人,老爷来了!”

尚佳还没彻底清醒过来,水汪汪的桃花眼缓缓眨了眨,没有说话。

见自家大人还没睡醒似的,玉明心中着急,跺了跺脚,又跑了出去,打算以一己之力阻挡住老大人的到来。

虽然有玉明、景秀和天和等人的竭力阻拦,可翰林学士尚天恩大人还是带领众随从闯了进来,径直进了守备府的内院。

到了内院堂屋廊下,尚天恩一摆手,吩咐随从都留在外面,他老人家自己进了堂屋。

堂屋里静悄悄的,尚佳正懒洋洋躺在他家常躺着的锦椅之中,丝毫没有起来迎接自家老爹的打算。

尚天恩一见半年没见的独生子,满腔怒火瞬间消失无踪,眉开眼笑道:“阿佳,爹爹来了!”

尚佳还不是特别清醒,呆呆看了父亲一眼,继续愣神。

尚天恩快步走了过去,拉了张圈椅在尚佳左手边坐下,细细打量着自己这个宝贝独生子。

虽然半年没见,可是尚佳的变化不太大,依旧是老样子。

尚天恩欣赏了半晌,见儿子清俊依旧,和自己年轻时真是一模一样,心里越看越喜欢,心道:我的阿佳生得真的太好了,无论怎么看,都堪称赏心悦目啊!

他心情愉快,便起身在屋子里一边踱步,一边慷慨激昂地劝说尚佳:“阿佳,自古以来,讲究的都是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你和你娘都得听我的!当年与李家订下亲事,实在是太仓促了,你娘根本就没和我商量,既然不是我决定的,那就不作数!京中多得是贵女,你不要着急,天涯何处无芳草,爹爹一定能给你寻找一个十全俱美的天之娇女…”

可是演说了半日,尚天恩还是没等到儿子的反应,满心的欢喜和雀跃逐渐消逝,转身再看尚佳便觉得很不顺眼了。

当爹的都进来半日了,可做儿子的还懒洋洋歪在锦椅之中,两条大长腿长长地伸了出来,清俊的脸上满是桀骜不驯和不耐烦,连句话都懒得和自家亲爹说,简直是可恨得很。

尚天恩说了半日,见儿子始终没有反应,不由怒气冲天,恨不能过去把尚佳狠狠揍一顿。

只是尚佳如今比他还高,又拥有一身的力气,功夫又高明得很,他怕是制服不了尚佳。

这样一想,尚天恩又偃旗息鼓了,预备在守备府安营扎寨做持久战,好好劝说尚佳与李家那姑娘退亲。

天和、景秀和玉明跟着老大人进了内院,却都立在廊下并不进去。

他们都是打小侍候尚佳,知道老大人和自家大人在外面看着父慈子孝格外和谐,堪称大周楷模,可是只要父子俩同处一室而又没有外人,便立刻老子不像老子,儿子不像儿子,罕见和平相处的时候。

第 34 章 不速之客

思索片刻之后,尚天恩又滔滔不绝地劝说起来。

尚佳有些烦,便直截了当问道:“父亲,我母亲怎么样了?”

尚学士满腔肺腑之言被儿子给堵了回去,愕然片刻,只得答道:“你娘么…还是老样子…”

他和夫人一辈子互相看不惯,可是因为彼此都极爱尚佳这个独子,因此只得捏了鼻子互相忍耐。

尚佳“哦”了一声,并不多说。

尚天恩见儿子如此冥顽不灵,一时半会儿无法攻陷,便预备先去休息,等养足精神了再和尚佳分说。

他正准备吩咐人给自己安排地方休息,转身一看尚佳,却发现他身上只穿着一套单薄的白绫中衣,不由大为心疼:“阿佳,你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冷不冷啊?快去穿衣服吧!”

尚佳闻言,懒洋洋起身,去卧室洗漱换衣去了。

他打小就和父亲观念迥异话不投机,对于自己这个不省事的亲爹,尚佳这几年的策略便是装死,不和爹爹直接冲突。

尚天恩见儿子如此听话,大为欣慰,也由玉明引着去东厢房休息去了——他这一路车马劳顿,着实劳累极了。

尚佳很快便武将常服打扮出来了,他今日要去城外军营。

小厮谷雨奉上茶盏,悄悄退了下去。

尚佳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景秀上前禀报道:“大人,外面羁押室那些人如何处置?”

“全送到提刑所,”尚佳双眼微眯,“让天和去和蔡柳芳做交接。”

这次全城肃清,他麾下的校尉带领士兵搜索全城风月场所和赌场酒楼,倒是成果卓著,捉了不少嫖客、赌徒、小偷、盗贼和专门设美人局扎火囤的骗子,如今满满当当都关在守备府外院的羁押室里,让蔡柳芳处置,倒是合乎规矩,也能让蔡柳芳发一注小财。

不过,还是得敲打蔡柳芳一下,免得他昏了头,该关的人却给放了,该打的人却轻轻放过。

待一盏茶喝完,所有该处理的琐事也处理好了,尚佳起身出了堂屋。

景秀忙跟了上去。

尚学士正在东厢房卧室内脱去外衣预备洗澡,听到儿子的脚步声,忙打开窗子往外看,见尚佳头戴皂纱折上巾,身穿盘领窄袖袍衫,腰束九环金革带,脚蹬六合乌皮靴,堪称英武过人,更兼宽肩窄腰大长腿,真是分外的英气勃勃一表人才!

他笑着对在一边侍候的玉明说道:“看,你们大人长得真是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啊!哈哈哈!”

玉明悄悄打量了一下圆溜溜胖乎乎中等身量的白胖子尚学士,再远目肩宽腿长玉树临风的尚守备,垂下眼帘,决定不昧着良心胡说八道。

尚学士纯属自我陶醉,也不用人应和,自顾自地感叹道:“我这么好的儿子,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他娶一房妻室呢?我一定要寻到那十全十美的女子,来匹配我这十全十美的儿子!”

玉明心道:在京城之中,连陛下都知道,您尚学士看自己儿子如同罕世宝珠,看别人闺秀像脚底烂泥,谁愿意让女儿将来有位您这样奇葩的公公啊!

尚佳前脚刚到城外军营,后脚宛州提刑所提刑蔡柳芳就赶了过来。

请安罢蔡柳芳就开始对尚佳大表决心:“大人放心,此案我一定好好处理,必定秉公执法!”

尚佳虽然年青,却也浸润官场多年,什么事不知道?当下淡淡道:“凡事都有规矩,财要发,事要做,心要善,对百姓要悯恤。”

蔡柳芳悚然而惊,略一思索,心悦诚服道:“大人,我都记在心里了!”

虽然昨夜过得惊心动魄,可是今天早上李栀栀还是很早就起床了。

洗漱罢李栀栀便去了后院。

为了稳定心绪,她先拿起扫帚把后院打扫了一遍。

扫地的时候李栀栀抬头看天,发现天空高远明净万里无云,心情不由也舒畅了起来。

扫完院子,李栀栀进了暖房,开始侍弄她那些花卉草木。

小樱做好早饭过来,发现李栀栀正拿着一把剪刀端坐在小凳子上,身前的小桌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青瓷花盆,花盆里种植着一株形状奇怪的松树。

她好奇地问:“姑娘,您在修剪松树么?”

李栀栀“嗯”了一声,道:“这批松树是我从独山脚下挖回来的山松,对土壤的要求比较高,用家里的土效果不太好,你看,这些针叶都不精神了,咱们怕是还得去一趟独山挖土。”

小樱在李栀栀身旁蹲了下来,细细观察了一番,老老实实道:“姑娘,我觉得松针好像挺精神的啊!”

李栀栀见她孺子不可教,一边摇头一边道:“唉,你不懂啊!正常的松针应该是油绿油绿的,这些松针只是绿,不是油绿…”

小樱见她如此认真,心中好笑,起身去扶李栀栀:“我的姑娘,咱们赶紧去前面吃早饭,用罢早饭,才有力气考虑这些!”

一听说要吃早饭,李栀栀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站起来道:“今天早上吃什么?”

小樱见她依旧一如既往地馋嘴,不由笑了,欢欢喜喜道:“姑娘,我用鏊子做了韭菜鸡蛋水煎包,又熬了一锅红薯玉米粥,都是姑娘您爱吃的!”小樱最喜欢做饭缝衣绣花这些琐碎伙计,一天到晚都在琢磨着给李栀栀做好吃的饭菜,缝制好看的衣裙,绣好看的花卉。

李栀栀心满意足揽住小樱的腰:“小樱,你真的是个宝啊!”

她身量纤弱,却非要去搂身材高壮的小樱的腰,小樱不由莞尔,却由着她了——在小樱心目中,李栀栀就仿佛是她的妹妹,她的女儿,她总是不由自主想宠着李栀栀。

李栀栀心满意足吃了一顿可口可心的早饭,却担心嘴里有味道,用青盐擦了还不放心,又拿了盏浓茶漱了又漱,末了还有些狐疑,立在那里不停地嗅着自己的口气。

小樱见她如此讲究,心中暗笑却不阻止,径直拿了自己的针线簸箩,搬了张小凳子坐在朝阳之处,取出缝了一半的妆花纱开始缝制——姑娘已经开始发育,胸衣隔一段时间就得重新做,这些精细活计如今都由她承包了。

李栀栀直到确定自己的气息带着浓茶的清苦气了,这才不再用浓茶漱口,而是和小樱商量道:“小樱,咱们是不是该买面镜子了?”

小樱见她一本正经地和自己商量着要买镜子,不由笑了:“嗯,是该买面镜子了!姑娘,您看买那种镜子呢?”姑娘一天天大了,也一天天地注意修饰打扮了!

李栀栀不知道在小樱心中她还是个小女孩子,兀自认真地思索着:“市面上有铜镜和水银镜,只是铜镜得经常磨,还得盖上镜袱;而水银镜太贵了,而且不结实,一摔就碎…”

小樱听了,插嘴道:“姑娘,我见海木匠那里有卖带妆镜的妝匣,对了,还有好多小抽屉呢,可以放梳篦、抿子和各种胭脂花粉!”姑娘眼看着要大了,该用这些物件了。

李栀栀听了,大为心动,默默考虑着——她如今手头也算宽裕,可是妆匣这玩意毕竟不是必需品,而属于可买可不买之物,值得认真考虑。

小樱想了想,又道:“若是买的话,姑娘不要去,我自己去就行了。海木匠那里的妆匣只有两种花型,一种雕刻着宝相花,一种雕刻着菊花,姑娘您想要哪种?”姑娘生得这么美,家里连个镜子都没有,连个妆匣都没有,实在是不像回事啊!

李栀栀当即道:“买宝相花的吧!”菊花虽美,可是听着太怪异了,令人老是联想到别的物件。

主仆俩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大门外忽然传来邻居顾小玉的声音:“你们聊什么呢?听着怪热闹的!”

李栀栀笑着走过去,打开了大门,迎了顾小玉进来:“我和小樱正在商量着要不要买个妆匣,买什么花样的妆匣呢!”

小玉一听,很有兴趣,道:“我也想买一个呢!我一直和我娘用一个,怪不方便的,咱们一起去买吧!”

李栀栀原本还在犹豫不决,被顾小玉这么一说,顿时不再犹豫,决定斥“巨资”买一个妆匣回来,自己和小樱一起用。

她嫣然一笑,道:“好啊,现在还有些冷,再过一个时辰再去吧!”

顾小玉见小樱拿着一块精美的妆花纱正在飞针走线,忙凑过去看,发现是一个即将完工的胸衣:“这是给你们姑娘缝的?”

小樱“嗯”了一声。

顾小玉观察了一下尺寸大小,掩口而笑:“喔唷,长得好快哟!”

李栀栀闻言,一点红从耳畔起,晶莹粉嫩的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热辣辣的。

见李栀栀和小樱都不说话,顾小玉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便转换话题,笑着问李栀栀:“栀栀,昨日是怎么回事?守备府的校尉带着一队士兵抬着礼物,跟着城里的两个官媒来你家送礼,可惜你不在家!人都说你如今是守备大人的未婚妻子呢!”

李栀栀脸上余热未退,依旧有些热,她抚了抚自己的脸颊,一边思索一边道:“我小时候在东京是订过娃娃亲的,后来我家搬到宛州,两家就多年没有联系,没想到那家的大哥哥如今新到咱们宛州做了守备…”

顾小玉听了,大为羡慕,喃喃道:“真好!真是太好了!”

心中却道:真没想到栀栀会有这么一番际遇,娘还说过想请媒人把栀栀说给二叔呢,现在不用说了,守备大人和二叔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比不得…

李栀栀想了想,决定和自己这个闺蜜说实话:“小玉,我家和尚大人家,原本就门不当户不对,如今我家更是彻底败了,婚事能不能成,其实谁也说不准…”

顾小玉听了,心里既为李栀栀欢喜,又为李栀栀难过,百感交集,握着栀栀的手,低声道:“栀栀,就算是守备大人家悔婚,我敢保证,你一定能够嫁出去!”她家是市井小民,才不在乎栀栀是不是被人退过婚呢,只要栀栀人好就行了。

栀栀不知道顾小玉话中有话,以为她安慰自己,便也笑了:“多谢你安慰,承你吉言!”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顾小玉这次过来,本来就是她娘顾大嫂让她来打听昨晚之事的,如今听栀栀说了,便准备回去:“栀栀,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和我娘要钱,要到钱咱们一起去买妆匣!”

李栀栀答应了一声,送了顾小玉出去,临出门又交代道:“小玉,最好说动你娘跟咱们一起去,这样安全一点儿!”

小玉伸手在李栀栀柔嫩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下,笑着调戏道:“我知道了,小美人!”

李栀栀:“…”

顾小玉离开之后,李栀栀见日头挺好,便进东厢房拿了被子出来,往后院晒被子去了。

小樱做着针线,笑吟吟看着李栀栀身条纤细弱质芊芊,却一边夹一条棉被,健步如飞穿过堂屋去了后院;没过多久,李栀栀又轻捷地跑了出来,然后又搬了她们俩各自的褥子去了后院。

她以为李栀栀这就忙完了,谁知李栀栀又跑了回来,拿了她俩各自的枕头跑向后院。

李栀栀走马灯一般连跑了三趟,把小樱的眼都晃花了,她自己却仿若无事,脸不红气不喘地走了出来:“小樱,咱们什么时候去独山挖花土?最好能约上顾大嫂和小玉一起去,不然不安全!”

小樱刚要说话,大门便被人敲响了。

李栀栀以为是顾小玉,便走过去道:“小玉,你忒多礼了,来我家还用得着敲门?直接叫我开门就行了!”

外面却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李大姐儿,是我!”

第 35 章 情敌上门

李栀栀想了想,听出是丁先生府上胡妈妈的声音,便转过身,小鹿般轻捷地跑到小樱身边,低声道:“是丁府的胡妈妈,你去开门吧!”她好歹是家中女主人,在外人面前得摆摆谱。

小樱忙把手里的活计收了起来,用一块绸子盖住,然后随着李栀栀来到了大门内。

李栀栀后退半步,小樱上前打开了大门。

外面站着胡妈妈,胡妈妈身后则立着三个女孩子,前面那位身材高挑,后面两个女孩子一个中等身量,一个小巧玲珑,看妆扮应该是一主二仆;再后面则是一顶装饰华丽的四抬银顶暖轿,轿旁立着四个轿夫和一个跟轿的管家。

李栀栀含笑看了过去,心道:这位细高挑身材的女孩子,难道就是丁家的大姑娘?排场好大!

胡妈妈笑盈盈介绍道:“李大姐儿,这是我们大姑娘。眼看着该过年了,我们大姑娘想寻几样花卉装饰姑娘自己的院子呢!”

李栀栀含笑打量着丁大姑娘,上前和丁大姑娘互相见了礼,

丁大姑娘满头珠翠,生得很是娇美,白嫩的小圆脸上,蛾眉细弯弯,杏眼滴溜溜,身材高挑腰身纤细,外面裹着青色刻丝缎面狐裘,隐隐露出里面的白色绣宝石蓝藤蔓的交领小袄和下面系着的宝石蓝紬裙子,裙下隐约可见是一双遍地金扣花白绫高底绣鞋,衣饰华丽气质高贵,举手投足颇有韵致。

丁大姑娘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传说中尚佳的这位未婚妻,见对方生得极其美丽,衣裙虽然简陋,可是身材袅娜步态风流,只是年纪尚小,和尚佳实在不堪匹配,心里不由酸溜溜的,脸上却是丝毫不露,跟着李栀栀进了院子。

李栀栀凭直觉觉得这位丁大姑娘来者不善,也不过多客套,直接引着丁家主仆四人去了后院:“暖房和花圃都在后院,丁大姑娘请!”

小樱闩好大门,紧跟在李栀栀的后面。

丁大姑娘带着挑剔去看李家的庭院,不得不承认李家虽然寒素,可是花木扶疏洁净整齐,布置得相当不错,便又看了李栀栀一眼,见她正对着胡妈妈嫣然一笑,嘴角两粒梨涡时隐时现,美丽俏皮之极,心中不由又是一叹,心道:若是这丫头又丑又俗令人厌恶,倒是可以下一番功夫出一大注钱财,让她知难而退主动退婚,偏偏这李栀栀生得跟个小仙女似的,既精灵又美丽,如何让人厌恶得起来?

李栀栀向丁大姑娘介绍了花圃里的那些红梅、白梅和蜡梅。

丁大姑娘认真地听了,却指着墙边的几簇迎春故意问道:“那是什么?”

李栀栀笑盈盈道:“那是迎春花,又叫黄素馨和金腰带,过完年一打春就开花,迎春花的花朵小小的,有些单薄,带着淡淡的清香,花期持续三个月。这还是我春天时分盆扦插成的,现在移植在庭院里,一个月内绝对开花!”

丁大姑娘瞟了她一眼,有心试试李栀栀是不是目不识丁,便问道:“我记得唐代白居易好像有一首咏迎春花的诗…”

李栀栀抿嘴一笑,一双丹凤眼宝光璀璨:“丁大姑娘说的是白居易那首《玩迎春花赠杨郎中》吧?我还记得前两句是‘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

她一向聪慧,已经看出来丁大姑娘是存心找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目的,可是她已经决定打起精神御敌了。

丁大姑娘没想到这个穷丫头真的识字,倒是有些刮目相看,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去暖房看看吧!”

李栀栀脆生生答了声“是”,极为有礼地把丁大姑娘请进了暖房。

丁大姑娘毕竟是丁先生的嫡长女,虽然有些妒忌李栀栀是尚佳的未婚妻子,可是一见李栀栀那数目众多的盆景,顿时眼睛一亮,也不管李栀栀了,一样一样专注欣赏起来。

李栀栀颇为心灵手巧,她的好多盆景都与众不同颇有意境,有不少都是化用诗句而来。

丁大姑娘没想到一个卖花卉的女孩子会有这样的巧思,指着一个桃树盆景问道:“此盆景是否与李白的某诗相契合?”

李栀栀双目晶亮狡黠地看着她:“‘桃花春水生,白石今出没’,出自李白的《忆秋浦桃花旧游》!”

丁大姑娘默然片刻,指着一个松树盆景问道:“这个呢?”

李栀栀嫣然一笑,梨涡显现:“‘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出自晋代左思的《咏史八首》。”

丁大姑娘又问了几样,李栀栀都对答如流。

对于这样的李栀栀,丁大姑娘实在是无话可说,最后买下了六株迎春、两株昙花、一样松树盆景和一样桃花盆景,让跟着自己过来的大丫鬟月明留下二十两银子,恹恹地带着人离开了。

送走丁府诸人之后,小樱捧着刚才收的二十两银子,觉得沉甸甸的,心中欢喜之极,笑着问道:“姑娘,丁大姑娘怎么看着一直是很不高兴的模样啊?”

李栀栀想起有一次下着雪,她在丁府大门外遇到了尚佳,她还记得尚佳不用人通报,便直接进了丁府大门,显见是熟悉亲近得很…

她心中有了一些猜想,却不肯说破,狡黠地说道:“也许丁大姑娘看不惯你我吧!”

小樱眉开眼笑道:“丁大姑娘和咱们没什么关系,等闲也见不了一面,看不惯咱们无所谓,只要愿意留下银子就行!姑娘,等小玉过来,咱们就去买妆匣吧?”

李栀栀答应了一声,心里却还在想着心事。

她对尚佳没什么男女绮思,如果尚佳和丁大姑娘两厢情愿,又愿意出一大笔银子收买她的话,她倒是不介意和尚佳退婚的。

不过尚家送的订婚用的三金,她可是不打算退回了,倒是够她和小樱寻金银匠熔化了打几样赤金首饰…

李栀栀正在思来想去,盘算来盘算去,顾大嫂已经带着小玉过来了。

于是李栀栀放下心事,带着小樱开开心心跟着顾大嫂去海木匠那里买妆匣。

要去海木匠那里,势必要经过青瓷斋。

快走到青瓷斋时,李栀栀心里余惧犹在,暗自祷告:千万不要遇到那个好像是我家仇人的叫郑晓的病美男!

人都说宛州地气邪,说什么就来什么。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蹊跷,李栀栀正在心里祷告,就听到一声似曾相识的轻咳从青瓷斋内隐隐传来,接着青瓷斋门上的锦帘掀了起来,掌柜的点头哈腰笑眯眯地恭送出了一个裹着黑狐裘的病美人。

第 36 章 月信风波

病美人神情淡漠地被亲随扶了出来,在黑狐裘的映衬下,那张秀美的脸苍白如玉,脸上一双眼睛很是好看,波光流转,天生带着一段深情,很是引人注目。

他似乎也看到了李栀栀,抬眼看了过来。

顾大嫂和顾小玉见了这样一个平生难得一见的病弱美男,都放眼看了过去,脚步自然放慢了。

而李栀栀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只是脚步不由自主加快了不少。很快她不但把顾大嫂和顾小玉落在了后面,而且连小樱也快追不上她了。

顾大嫂正在欣赏美男,一转眼李栀栀不见了,抬眼一看,李栀栀正在前方疾步而行,她忙忙招手叫道:“栀栀,别跑那么快,等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