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晓受伤前活泼好动一刻不肯停歇,受伤后身体病弱被迫安静,他在独山赤霞静养了一段时间,静极思动,便进城到青瓷斋选了一套四季花卉茶具,一出来便看到了李栀栀,便凝神看了过去。

李栀栀今日换了发式,额发齐眉,乌油油的青丝顺滑地垂了下来,衬得一张小鹅蛋脸洁白如玉,线条美好的丹凤眼黑泠泠水汪汪的,樱唇鲜嫩红润,身上也穿得有些单薄,上穿玉色底子绣栀子花的竖领窄袖扣身小袄,系了一条玄丁香色裙子,愈发衬得整个人如同风中的一朵娇美栀子花,脆弱而美丽。

只是这朵栀子花速度如风,一瞬间便走了过去,只留给郑晓一个背影。

在李栀栀经过的那一瞬间,郑晓心中一动,忽然意识到李栀栀胸前已经有了明显隆起…

他心不在焉地想:十三岁了,月信该来了吧?

在大周朝,女孩子月信一来,便意味着可以成亲了…

听到那妇人叫李栀栀“栀栀”,郑晓也跟着轻轻念了一遍:“栀栀…”

声音低哑而缠绵,其实不含一丝爱意,纯粹只是练习。

想到李栀栀一见到他,就像察觉到危险的小动物一般疾奔而去,郑晓唇角微翘,低头浅笑——他最喜欢这种被李栀栀惧怕的感觉了!

郑晓借助怀英的搀扶站直身体,向前方看了过去,发现李栀栀疾步如风,已经走得远了,她那个丑丫鬟正连三赶四追了过去。

他又笑了:这个李栀栀,怎么小鹿一般,跑得这么快!

李栀栀一行人赶到了海木匠的木匠铺子。

海木匠属于木匠行业中的聪明人,不做大件家具,只做女性需要的妆匣、拣妆和各式各样的雕花衣箱、钱箱之类精致木器。

李栀栀进来之后,发现小樱的信息已经落后,海木匠铺子里单妆匣就有三四种样式七八种花型。

四人细细选了一番,最后李栀栀给自己选了一个雕刻着栀子花的妆匣,给小樱选了一个雕刻着宝相花的妆匣,而顾小玉则选了一个雕刻着一枝梅花的妆匣。

选完妆匣,顾大嫂她们又去看雕花箱子。

顾小玉今年也十三岁了,如今正在说人家,过一两年怕是就要出嫁了,顾大嫂早早就开始为顾小玉准备嫁妆了。

李栀栀在一旁看着顾大嫂和顾小玉母女俩认真地讨论着哪个箱子将来可以盛放内衣,哪个箱子可以用来做盛放私房钱的箱子,心中先是觉得好笑,接着又有些酸楚——这就是有亲娘的好处啊!

顾家母女俩讨论个没完没了,李栀栀便在一边想心事。

她凭直觉觉得那个叫郑晓的病美男似乎是自家仇人,却又不能肯定,便预备等再见了尚佳问一问此事,尚佳应该是知道她家和郑家的渊源的。

逛完海木匠的铺子,顾小玉又要买胭脂水粉,李栀栀等人便跟着也去了。

顾小玉拉着顾大嫂的手拼命撒娇,顾大嫂被她缠得没法,只得给她买了一盒胭脂、一盒口脂和一盒细粉。

李栀栀见那盛胭脂的瓷盒上画着几朵盛开的桃花,很是精致,便拿过来欣赏着。

胭脂铺的老板娘很会做生意,见李栀栀如今最时兴的竖领窄袖扣身小袄,玉色底子上绣着一枝含苞待放的栀子花,便知她要么是喜爱栀子花,要么是名字中带有“栀”字,就取了一个绘了几朵栀子花的小瓷盒子递给了李栀栀:“姑娘看一看这种!这是用栀子花淘澄后加了香脂制成的香膏,可以涂抹肌肤,也可以用来润唇,冬天春天两季用了很滋润的!”

李栀栀旋开盖子,发现里面的香膏细腻润泽,气味清新,心中很是喜欢,忍不住便买了下来。

她自己买了栀子花香膏,又选了一块洗澡洗脸用的栀子花香胰子,便撺掇着小樱也选一两件。

小樱不爱那些胭脂水粉,见李栀栀执意要给她买,便特意选了一盒玫瑰花口脂,预备给李栀栀使用。

虽然花了银子,可是李栀栀四人开开心心一路说笑着满载而归。

走到了栀栀家门前,顾大嫂要带着顾小玉回去了,却又回头交代了一句:“栀栀,我家包了羊肉饺子,等一会儿我让小玉给你送些过来!”小玉上午回家纠缠她时她正在包饺子,饺子包得多,都在后院冻着呢,正好给李栀栀分一些,这样中午她们也不用费事做饭了。

李栀栀听了,很是欢喜,抱着妆匣屈膝道谢:“多谢大嫂!”

顾大嫂见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看上去格外的喜相,便分外喜欢,道:“自家邻居,不值什么!”

李栀栀和小樱刚把各自的妆匣收好,顾小玉就送了一簰子羊肉饺子过来了。

李栀栀接过簰子,扫了一眼上面的羊肉水饺数目,便知道足够自己和小樱吃一顿酸汤水饺了,就吩咐小樱道:“小樱,后院菜地里有蒜苗,墙角埋了姜,你去薅几棵蒜苗挖块姜,再加两个晒干的红辣椒,调了汤做酸辣汤水饺吧!”

小樱答应了一声,系了围裙,自去后院薅蒜苗。

顾小玉因家中有顾大嫂做饭,也不急着回去,和李栀栀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李栀栀一路走得太急,热出了一身汗,正好家里烧炕有热水,便预备先洗个澡。

她上楼去拿换洗的衣物,顾小玉便在楼下和她闲聊着。

顾小玉自己月信刚来,很是好奇,便问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李栀栀:“栀栀,你月信来没有呢?”

李栀栀正在寻家常穿的一套白绸绣花中衣,没听清顾小玉的话,便问道:“小玉,你说什么呢?”

小玉声音加大了一些:“栀栀,你来月信来没有?”

李栀栀:“…”

她只顾寻找那套中衣,没有回答小玉的话。

因为守备府内有老爹坐镇,尚佳等闲便不愿回家。

安排好士兵训练之事后,尚佳吩咐天和把邸报取来,端坐在军营大帐中细细研究。

快速浏览了一遍之后,尚佳神思急转,迅速遴选出其中的两条开始专注分析。

第一条是来自沧州的急报。

北辽军队近日大举犯边,烧杀劫掠,沧州经略安抚使林春光、经略副使韩兆平接连战死,林春光麾下校尉贺沥率众抵抗,成功击退了北辽的进攻。

永泰帝破格提拔贺沥为沧州经略安抚副使。

第二条是永泰帝颁布旨意,授命开封府尹赵然兼知枢密院事,即除了担任开封府尹之外,赵然还担任了大周最高军事行政机关枢密院的长官枢密使。

枢密使直接秉承皇帝旨意,可以调发全国军队,也就是拥有大周全国军队的调兵权。

尚佳握着邸报,身子窝进了躺椅之中,眼睛微眯盯着大帐上的纹路,沉默却极有条理地思索着。

永泰帝登基多年,却一直膝下空虚,一男半女皆无。

因永泰帝性格强悍,大臣们谁都不敢在子嗣之事上多嘴,所以皇位继承人之事便搁置了下来。

赵然是尚佳恩师小赵太师赵青的独子,赵青则是当今永泰帝的嫡亲表弟,也是如今现存皇亲中除了陛下那些已出嫁的姐姐之外,与永泰帝血缘关系最近的人。

而赵然自幼被永泰帝接入宫中亲自教养,刚成年就被授予开封府尹一职,永泰帝未曾登基前也担任过开封府尹一职,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对于这种趋势,陛下的那些姐姐姐夫以及他们背后的家族自是不乐意,其中便包括郑太师嫡妻郑晓之母穆夫人。因此为了避免麻烦,永泰帝一直未曾正式宣布赵然的皇位继承权,如今却明明白白让赵然兼任可以调发全国军队的枢密使一职,难道是…

尚佳把邸报放在一边,想起赵然透露的那句“祸自北方来”…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抵住嘴唇,开始筹划追随赵然出征之事。

没有国,哪有家?作为军人,保家卫国是当仁不让之事,“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需马革裹尸还”,男子汉大丈夫,不必瞻前顾后。

心中做出了决定之后,尚佳骑着马回城,路上开始考虑如何安置李栀栀。

最好的安排便是他回京复命之时,带着李栀栀一起进京,把李栀栀安排在母亲身边,由母亲亲自教养保护。

尚佳知道自己的母亲和李栀栀的母亲季娘子当年是闺中腻友,感情好到了极致,是比亲姐妹还亲的,一定会把李栀栀当亲女儿教养。

至于他的父亲尚学士,尚佳有的是办法制住父亲。

计议已定,他又想起今日要给李栀栀量体裁衣,玉明备下的礼物也得送到李栀栀家,便吩咐景秀回守备府给玉明传话,自己带着天和骑着马去了梧桐巷。

到了梧桐巷,尚佳下了马,吩咐天和留在巷口迎着玉明和景秀,自己想着心事缓缓踱步进了梧桐巷。

他既然要随大哥赵然出征,那么把李栀栀安顿在哪里合适呢?

此时正是中午饭时,人们都在家中用饭,整个梧桐巷空荡荡的,没有什么行人。

到了李栀栀家门前,尚佳抬手正要敲门,却听到大门内有人在说话,听到里面提到了“栀栀”,他便凝神倾听,接着就听清楚了,那个女孩子在大声问——“栀栀,你来月信来没有?”

尚佳的大脑停滞了片刻才领会“月信”一词的丰富内涵,俊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朵都热辣辣的。

他也不敲门了,转身就走,疾步而行,很快便不见了。

天和还在巷口牵着马等待玉明和景秀过来。

见到尚佳疾步而来,他不慌不忙上前施礼。

尚佳心中有事,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天和一向心细,觉得自家大人有些异常,便在一边悄悄观察着。

他发现大人俊脸微红,桃花眼水汪汪的,薄唇紧紧抿着,似乎是有心事的模样,更像是在害羞。

天和知道自家大人在男女方面纯洁得令人发指,怀疑他是看到了不该看之事或者听到了不该听之事,便狐疑地看了又看,最后忍不住问道:“大人,您是不是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

尚佳的心事被天和给戳破,顿时恼羞成怒,抬起长腿腿便踹了过去:“混蛋!瞎猜什么!”

天和这下子确定自己猜对了,默默地承受了自家大人的这一踹,心中还在思索着:瞧大人这个模样,他一定还没来得及进未婚妻的家门,那么就是在未婚妻家门外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事情…大人究竟听到了什么呢?

第 37 章 两小无猜

李栀栀抱着换洗衣服下了楼。

把换洗衣物和新买的栀子花香胰子放进她先前住的小屋子之后,李栀栀又跑了两趟,舀了两桶热水提着去了她先前住的小屋子,关着门开始在小屋子里洗澡。

小玉好奇心特别强,锲而不舍地立在门外继续追问:“栀栀啊,我的月信是夏天来的,你的呢?到底来没有呀?”

李栀栀一边洗澡,一边答道:“九月份的时候来过一次,然后就不见了。”她也觉得奇怪呢,为何月信来了一次,然后便没了消息?不过没有月信也好,怪方便的!

小玉贼兮兮地笑:“栀栀,那你可以嫁人了!”

“胡说八道,”李栀栀不由失笑,“我还小呢!”

她想起这个时代不少女孩子十四五岁便成亲怀孕,因为年纪太小,生产时死亡率很高,顿时脸都有些白了。

李栀栀斟酌了一下,这才认真地告诉门外和她闲聊的顾小玉:“小玉,女孩子成亲太早怀孕太早的话,很容易难产的。”

顾小玉原本还在调戏李栀栀的,这下被李栀栀这么一说,脸都红了:“哎呀,你怎么说这个呢!太羞人了!”

她捂着脸跑了。

因为有些饥饿,所以李栀栀很快便洗罢澡出来了,里面中衣和胸衣都换了干净的,外面却依旧穿着那件玉色底子绣栀子花的竖领窄袖扣身小袄,系着那条玄丁香色裙子,坐在堂屋的火盆前梳理长发。

小樱调好了酸辣汤水,因担心李栀栀还没洗好澡,便没有下饺子,先去堂屋看看。

一进堂屋,小樱便闻到了浓郁的栀子花清香,不由笑了:“哟,这家胭脂铺的货还怪好呢,真香!”

李栀栀的长发已经晾得差不多了,黑瀑布般披散了开去,她探出白玉般的双臂开始盘头,嘴上噙着一支简单的白银莲花簪,根本没法子说话。

她很快便盘了一个扭髻,用簪子簪好后便出去洗手去了。

小樱正要进灶屋去下饺子,就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

小樱听见声音,见李栀栀抬头往大门那边看,忙跑了过来,低声道:“姑娘,我去应门,您先进屋吧!”

李栀栀答应了一声,先回了堂屋。

听声音是尚家姑爷身边的景秀,小樱忙打开了门。

景秀指挥着亲兵往院中搬抬礼物,天和带着两位女裁缝也走了进来。

尚佳随着小樱进了李家院子,不由又想起了那句话,垂下眼帘问道:“你们姑娘呢?”

小樱忙道:“姑娘在堂屋呢!”

她看了尚佳一眼,福至心灵道:“午饭快做好了,姑爷也去堂屋用饭吧!”姑爷将来是姑娘下半辈子的指望,小樱发誓要好好巴结他。

“姑爷?”尚佳闻言一愕,惊得差点打了个趔趄。

小樱却没有察觉尚佳的异常,兀自引着他往里走。

尚佳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离开,一脸严肃地跟着小樱进了堂屋。

小樱送了尚佳进去,忙把两位女裁缝安排进了东厢房坐下。

这两位女裁缝来自大周最有名的成衣坊兰雅衣舍。

兰雅衣舍幕后老板之一便是小赵太师赵青的夫人孙氏,因此兰雅衣舍做的一向是高门绣户的生意,这些女裁缝一向来往高门,很有些见识,见这守备大人的未婚妻家清寒至此,却绝口不提,坐在炕上与小樱谈笑风生,试图打听些这门亲事的内情出来。

小樱如没嘴葫芦一般,单只是笑着奉了茶,并不多话。

李栀栀起身迎了尚佳进去。

尚佳此时距离她很近,闻到了她身上的栀子花香气,便猜想她喜欢栀子花的气味,默默记在了心里,预备让玉明下次去兰雅衣舍特意选这个味道的胭脂水粉——兰雅衣舍除了做成衣生意,还兼卖女子用的各种纯天然高档胭脂水粉等物,尚佳虽然不怎么了解,却知道既是师母的生意,自己母亲也在用的,便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这次过来送礼,除了精致吃食、绫罗绸缎和珠宝首饰之外,还送来了不少兰雅衣舍出产的胭脂水粉。

李栀栀和尚佳相对在桌边坐了下来。

这时玉明走了进来,行礼罢便奉上了礼单,然后退了下去。

李栀栀诧异地接过礼单,展开后发现礼单是一叠四幅的结构,便一幅幅展开看了。

第一页都是些女孩子家爱吃的精致吃食糕点和各种口味的香茶,譬如上用果馅椒盐金饼、梅桂菊花饼、酥油泡螺、白糖薄脆、象眼芝麻糖等点心和薄荷香茶、玫瑰香茶、桂花香茶等香茶。

第二页是各种各样的衣料,绢、纱、绮、绫、罗、锦、缎等色色俱全。

第三页写着四套头面,一套金累丝镶红宝头面,一套赤金镶翡翠头面,一套金累丝镶绿宝石头面,一套素银镶珍珠头面。

还没翻到第四页,李栀栀的眼泪就滴了下来,“啪嗒”一声落在了手中的礼单上。

她低着头没说话。

尚佳没想到自己好意来送礼,居然招惹得李栀栀流眼泪,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安慰吧,他在家是独生子,没有姐姐妹妹,从来未曾有过和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不知如何安慰。

一眼扫见李栀栀翻到了礼单的第三页,他看过礼单,记得第三页记的是四套头面,里面有一套素银镶珍珠头面是他特地叮嘱玉明准备的——因李栀栀正在孝期——便试探着解释道:“里面有一套是素银头面,你现在可以佩戴的…”

他以为李栀栀是嫌弃他送的头面太花哨了。

李栀栀从来不曾被人如此善待过,心脏酸涩不堪,眼泪情不自禁一粒粒往下掉。

她知道自己失态了,正要抽出帕子拭泪,听到尚佳的话,明白尚佳是误会了,忙抬头解释道:“阿佳哥哥,谢谢你!”

她小时候在尚府留了几日,那时不知道尚佳的大名,便按照元氏姨母的嘱咐,叫他“阿佳哥哥”。

尚佳闻言身形一滞,脸上的神情变得僵硬起来——“阿佳”这个小名一向只有爹娘再叫,他自从长大,便很抗拒这个小名,因为觉得听着太娘了!

李栀栀见状,心中疑惑,以为自己记错了尚佳的小名,连眼泪都忘记擦拭了。

尚佳桃花眼眼波流转,见李栀栀精致如画的丹凤眼含着晶莹的泪滴,看着可怜极了,便也不追究她叫自己小名了,心道:唉,叫就叫吧,何必和小女孩子计较!

他身上没带帕子,便卷起外面的官服衣袖,露出了穿在里面的白绫中衣的衣袖,一手捏着李栀栀的下巴,然后用右边的中衣衣袖在李栀栀脸上胡乱擦了擦。

李栀栀猝不及防被他擒住下巴,以为尚佳想吻自己,吓得一颗心怦怦直跳,来不及反应便被尚佳抹去了眼泪。

尚佳见她那双水淋淋的大眼睛只顾看着自己,觉得李栀栀实在是太小太可怜了,便抬手在李栀栀脑袋上拍了拍,柔声抚慰道:“乖,不哭了啊!”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把她当小孩子哄了,依旧用哄小孩子的口气道:“听话,别哭了,大哥哥带你去听书!”

他还记得先前李栀栀在他家里,因为担心母亲悄悄哭泣,为了安慰小妹妹,尚佳便带着李栀栀去瓦肆听过说书人霍四究说三国。

李栀栀:“…”

她仰首看着尚佳,嫣然一笑:“好啊!”

尚佳:“…”

他其实后悔了。眼看着就要出征了,他哪里有空带李栀栀去听书?

不过尚佳狡猾得很,依旧用哄小孩子的口气道:“嗯,等将来回东京,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

他把重音放在了“有机会”这三个字上,至于所谓的“机会”何时会有,看老天爷吧!

说不定他战死疆场,从此再无机会了!

想到这里,尚佳看了李栀栀一眼,心里忖度着:得给母亲交代一下,若是他为国捐躯,一定要好好安排李栀栀,备齐嫁妆让她再嫁,不能让她为了自己毁了下半辈子…

李栀栀心中暗笑,知道尚佳是在敷衍自己,却为了哄尚佳开心,故意开心地笑了。

这一对未婚小夫妻心中彼此都把对方看成小孩子哄,相对微笑,倒是和谐得很。

一时两人用罢午饭,尚佳心中有事,不欲多留,喝了半盏茶便起身告辞。

李栀栀送他到了大门口,尚佳忽然转过身来。

他的个子实在是过于高挑,李栀栀忙后退了一步,好方便看他。

尚佳凝视着李栀栀,压低声音道:“上峰将调我前往边关驻守,过些日子调令便正式下达,你随我一起进京,先回东京府里陪着母亲居住,由母亲教养。”

李栀栀闻言一愣,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仰首看着尚佳。

尚佳略一思索,继续替李栀栀做着决定:“这几日你便开始收拾行李,临行前我会派人来你这里守着门户。”栀栀是他的未婚妻子,自然是他的责任和义务,她的一切自然都由他负责,听他安排。

李栀栀简直没法消化这么多信息,眨了眨眼睛,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尚佳见她如此,却丝毫没有解释之意——他不能透露出太多细节——转身认镫上马,一夹马腹,在亲随和亲兵的簇拥下打马离开了。

第 38 章 战鼓擂响

目送尚佳离去,一行人消失在梧桐巷尽头,李栀栀心乱如麻,心脏怦怦直跳,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小樱见李栀栀神情有异,看上去心事重重,便走过来悄悄提醒道:“姑娘,兰雅衣舍的那两个裁缝娘子还在东厢房等着呢!”

李栀栀闻言,低下头整理了一下思绪,对着小樱笑了一笑,道:“走吧!”

那两个裁缝娘子做事麻利,说话干脆,先量了李栀栀的尺寸,然后又拿出了四个图册,让李栀栀自己挑选春夏秋冬四季一共十六套衣裙款式。

李栀栀心神重重地翻看着图册,见里面画着一个个不同装束的美女,画质精美逼真,衣裙妆扮极为精致,不禁咋舌——兰雅衣舍居然有这么灵巧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