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挑眉,“嘉奖呢?”

“......”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但是,陆四少显然不是随口那么一说就可以应付得了的。僵持了一会儿,谢安澜有些郁闷地倾身给了他一个吻,“现在可以说了吧?”

陆离似乎对她如此敷衍的行为很是不满,但是面对着她掐着自己胳膊越加用力的手指,还是只能勉强接受了。靠着车厢壁,陆离的声音有些淡淡的慵懒,道,“你是看到沈含双和理王了?”

“果然如此!”谢安澜磨牙,“你早就知道她跟理王不清不楚,怎么不提醒我?”

陆离淡淡道:“我就是那么一猜。你没忘记我跟你说我记得的她是嫁给了高裴了吧?你不会以为,理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光明正大的跟高裴的妻子如何吧?高家可不是吃素的。至少我还在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传闻。”

谢安澜摇头,“不可能吧?他们都已经饥渴到在人家花园里...那啥了,怎么可能会没有人能发现?”夜路走多了总是会撞见鬼的吧?更何况,高家的人可不傻。

陆离微微挑眉,淡定地忽略了她口中的那啥,道,“高裴跟她的关系本来就淡漠,成婚之后更是常年驻扎边关。沈含双在京城里跟个隐形人差不多,所以我才说我对沈含双没什么了解。”

谢安澜道:“可是你又说她不好对付,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陆离点头道:“是这样没错,当初东方靖最后能够成功,沈含双居功至伟。”

“她做了什么?”谢安澜问道。

陆离道:“她派出定远侯府的府兵,将想要替高阳郡王搬救兵的人给杀了。当时我以为是东方靖防着我,没有告诉我定远侯府已经暗中投靠了他。毕竟,他一登基就晋封了高裴为许国公。后来东方靖收了高裴的兵权,我以为东方靖是在猜忌高家,还劝了一次,毕竟高家人领兵打仗确实是很有一套。而当时东陵也确实是用人之时。”

事实证明,即便是黑化了,当时的陆离依然还是太甜了一点。东方靖根本不在乎是不是用人之际,反正就是打定了主意不让高裴再碰兵权。高裴似乎也对朝堂心灰意冷,回到上雍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陆离觉得不对,暗中让人去查了查才发现,那次的事情根本就不是高裴的意思,高裴远在边关只怕连听都没有来得及听说,完全是高裴的夫人那位曾经名动上雍的第一美人的意思。

彼时,陆离也不得不感叹一句:东方靖虽然不算多么的聪明,但是这一个棋子是当真藏得好深啊。

想到这里,陆离微微顿了一下道:“我倒是想起来,东方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

陆离道:“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就连我也没有见过。她替东方靖掌管着大量的钱财,算是东方靖的钱袋子。若不是我偶然发现京城的势力不对,险些毁了她手中半数的产业她不得不向东方靖求助,东方靖只怕也不会告诉我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谢安澜微微凝眉,“你是说,这个人是沈含双?”

陆离并不在意,“只是有这个可能,毕竟我并没有见过真人。”

“那你怎么知道是个女人?”谢安澜不解。

陆离道:“从她的行事作风推断,九成是个女人,但是这个女人却绝对不是理王妃或者理王后院的任何一个女人。你说...能是谁?”

能让理王放心她掌握着自己大量钱财的女人,还能是谁,“他的情人。”

谢安澜忍不住掐了陆离一把,“你怎么不早说!”

陆离扬眉道:“你在担心穆翎?”

谢安澜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陆离却是不以为然,“穆翎早晚会碰到这事儿的,你以为沈含双连名声都不要了陪着穆翎演了好几年的痴情戏,是为了耍穆翎玩儿么?”谢安澜幽幽叹了口气道:“穆兄年纪轻轻就遇到这种毒罂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啊。”

高阳郡王府的笄礼过后,谢安澜似乎突然就忙了起来。第二天一大早,陆离刚去了承天府衙门下人就送来了好几张帖子。有这家邀请过几天赏花的,有那家邀请半个月后游湖的,还有邀请下个月家里老人寿诞的。仿佛经过了昨天的宴会,京城里的大小权贵们才突然记起了如今上雍皇城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最让谢安澜有些惊讶的却是陆家送来的帖子,林青书和陆荞半个月后成亲。毕竟婚期定在六月还是不太好的,六月过了七月更是不吉利。这个月不成婚的话,陆荞和林青书就至少要等到两个多月以后去了,如今陆家却急需要有一桩喜事冲一冲运气。

谢安澜随手将帖子扔在了一边,芸萝有些好奇地看看问道:“少夫人,不去么?”这些日子,芸萝一直跟着西西认字,如今看个帖子什么的倒是不成问题了。

谢安澜浑不在意道:“回头看你家四少爷有空没有吧,没空的话让人送份礼物去就是了。”既然皇帝都不在意陆离跟家里关系不好,她们当然也不用太过在意了。芸萝点点头认真的记下了,免得少夫人到时候忘记了就不好了。

“过几天,左都副御史家的花会,少夫人去么?”

谢安澜摆摆手道:“不去。去让人准备一份厚礼,我要去一趟曹家。”之前陆离入狱,曹老大人也出了不少力,她们却一直没有认真的谢过。正好趁着钰琳姐姐回京了,上门拜访一番也说得过去。

“娘亲,娘亲!”伴随着谢啸月呜呜的叫声,西西撵着谢啸月从外面跑了进来。一狼一人一前一后的先后奔进来,谢啸月直接一个健步冲到了书房里的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底下的小矮子。西西愣了愣,抬起小手比了比眼前的大椅子,忧郁地看向自家娘亲。

谢安澜忍不住失笑,起身笑道:“这又是在闹什么呢?”西西和谢啸月如今已经玩得很好了,倒是很少会闹脾气。

西西对着手指,道:“灰毛好像不开心。”

谢安澜轻叹了口气,俯身抱起西西,在伸手撸了一把灰毛身上的柔顺而又略带些硬度的毛。这些日子谢安澜也不是没有为这两只操心过,谢啸月越来越大了,一匹狼和一只狗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更不用说西西,到底是个男孩子,她不可能真的一直将他当成女孩子一般的养着。但是如今的陆府却还远做不到能保证一丝消息都不往外面泄露的程度。西西这个年纪,也是需要朋友的。

谢安澜拿这些问题问陆离,陆离却似乎并没有谢安澜那么多的担忧。首先,西西并没有谢安澜所谓的性别错乱,他很清楚自己的男孩子,只是为了躲避坏人才只能装扮成女孩子的。平时的兴趣爱好也大都是正常的小男孩的兴趣爱好。至于谢啸月,陆离表示回头去场外买个庄子,隔一段时间带着谢啸月过去住几天就行了。至于朋友问题暂时无法解决,但是陆离保证最多一年半载,西西就不用在如此麻烦的躲在院子里了。

谢安澜仔细想想,似乎除了像陆离所说的那般,也没有别的办法好想了,也只得叹气作罢。

“过几天,娘亲带你们去灵武寺玩儿好不好?”谢安澜笑道。

“灵武寺?”西西眨眨眼睛,并不知道灵武寺在哪儿。谢啸月摇着尾巴,伸着脑袋去咬谢安澜的衣角,并不肯让西西专美于前。谢安澜捏着他的小脸道:“就是带你们出去玩儿。”

西西的大眼睛顿时亮了,他已经有好久没有出过门了。虽然家里爹爹娘亲还有芸萝姐姐陆英哥哥都对他很好,还有谢啸月每天陪他一起玩儿,但是小孩子总是忍不住想要往外跑的,西西也不例外。

“怎么样?不想去?”谢安澜挑眉,故意逗他道。

西西连忙摇头又点头,“要去要去!娘亲,西西想出去玩儿。”

“乖。”谢安澜轻抚着他头顶的小髻轻声道。

“少夫人!”一个小丫头匆匆进来禀告道:“少夫人,静水居那边那人禀告,说是那边出事儿了。”谢安澜微微凝眉,“出什么事了?”小丫头有些惊慌的摇了摇头,她们府里的人都知道静水居是自家少夫人的产业,只是平时的事情知道的却不多。陆宅虽然不大但是规矩却很严格。只要安分守己的做事,每月的月钱都不两位主子也都是和善的从来不会为难下人。但是如果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却也绝对不会有半分容情。所以府中大多数的丫头下人都很是安分,即便是对八卦这一古今中外所有人民都热爱的兴趣,也都在正常水准以内。

谢安澜想了想,问道:“陆英跟四爷去衙门了?”

芸萝点点头,谢安澜起身道:“芸萝,好好照顾西西,我去看看。”

芸萝连连点头,忍不住道:“少夫人,多带点人!”

听了她的话,谢安澜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手里的人不够用。老元只能打点一些府中的事务,芸萝年纪小,性格也太过软萌还是个女孩子不好抛头露面。算来算去,手中竟然就只有一个陆英能用。算算时间,还是让谢文带人来京城吧。出门前,谢安澜在心中暗暗盘算着。

静水居今天是一点儿也不静,不止是不静简直是要闹翻天了。二楼的大堂里,几个纨绔子弟打的天翻地覆。虽然掌柜和楼中的伙计有心上前拉架,但是他们都是普通人,这些人却多多少少都会些拳脚的,而且看起来身份还都不凡,怎么能拉的住?

一时间,整个二楼上杯盘狼藉桌椅翻飞,急得掌柜连连顿足,险些要昏死过去了。他这是倒了什么血霉了?一辈子的精力都花在这个茶楼上了,之前遇到个少东家不听劝告,没两年功夫就搞得茶楼开不下去了。新的东家倒是靠谱,眼看着静水居的生意蒸蒸日上,竟然又遇到这种事情。

且不说这群纨绔子若是在茶楼里伤了死了要怎么办?就说这一楼的狼藉,就算是对方肯赔偿,静水居重新装修的功夫要耽误多少生意啊。

“住手!住手!捕快来了!”有人高声叫道。

果然两个穿着巡捕快饰的年轻人走了上来,一看这眼前群魔乱舞的场景就有些发憷了。京城的治安管理好几个衙门都有权限,因此职能重合的一塌糊涂。比如,承天府尹按说整个辖区内的民生政务,治安刑名都归他管吧?但是天子脚下,皇城治安又岂是区区一个府尹能够管得了的?

于是,平时参与管理京城治安的还有隶属与都察院的五城兵马司,独立于所有部门的京畿巡防营以及隶属兵部的巡城司。而这其中,就数承天府的衙役最没有话语权了。但是偏偏一旦京城里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京城的百姓们第一个找的就是他们。毕竟,普通百姓哪里能的清楚那些乱七八糟的衙门都是干什么的?承天府是天子脚下的地方衙门,不找你找谁?

再看看此时正打的起劲的一团人,这...哪一个看起来身份都不简单啊。这要怎么办?

“别...别打了!”一个年轻的捕快忍不住上前去劝架,却被人毫不犹豫地一拳头打在了鼻梁上,“闪一边去,别给爷碍事儿!”说完,打人的那位有扑进了战团。

“张三你个孙子,敢偷袭爷!”

“你算什么玩意,看本公子打得你爹妈都认不出来!”

“哎哟!”

“爷跟你拼了!”

掌柜被伙计扶着站在一边,急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这...这叫什么事儿啊!”

伙计见那老头快要背过气去了,连忙拍着他的心口安慰,“掌柜别着急,已经派人去招少夫人了!”

“糊涂啊!”掌柜没好气地道:“找少夫人有什么用,这么乱的地方让少夫人过来,万一...去找四爷才对啊。”“

“......”掌柜你果然人老眼花,这么久了居然都没看出来分明少夫人才是有武力值的那位啊。

“这是在干什么呢?”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好和尚手里抱着一坛酒,很是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乱七八糟的一幕。伙计连忙道:“大师,您怎么出来了?这里乱的很,你还是快回后院去吧,别给砸着了。”少夫人可是吩咐过,一定要照顾好这个不务正业的老和尚。虽然他在念经上很不务正业,但是一手酿酒地技术倒是真的十分不错。这才没多少日子,他们静水居就都换上了老和尚酿的酒,倒是赚了不少钱呢。少夫人还打算着要不要干脆开个酒坊。

老和尚也对这个没什么兴趣,淡定的闪过了横空飞来的一个竹雕筷子筒,摆摆手叹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就这么暴躁呢?老衲年轻那会儿......”老和尚顿了顿,估摸着自己好像没资格说别人,又抱着酒坛子摇摇晃晃的要走了。

咦?正要走,就看到一个穿着紫色衣衫的窈窕身影正从楼梯口漫步上来。老和尚嘿嘿一笑,抱着自己的酒坛子往一个不容易被人波及的角落躲了躲,心满意足的眯着眼睛看起戏来。说起来,这打架也不是没有好处嘛,这会儿这静水居里可是满楼飘香啊...酒香。

谢安澜美丽的容颜此时早已经冰冷,面带寒霜地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模样以及依然打闹不休的纨绔们,眼底掠过一丝煞气。从陆宅到这静水居虽然不远但是也不近啊,怎么就没有打死几个呢?原本打算去一趟曹家,再去看看自家那位好兄弟兼倒霉蛋穆翎。计划突然被打乱,谢安澜心中也不是没有意见的。

瞥了一眼正在打斗的众人,哟,还有两三个看着眼熟的啊。

“少夫人,您看这.....”

谢安澜淡淡道:“没事,一边看着吧。”

谢安澜果然率先走到了角落里还硕果仅存的几张桌子边上坐下,轻轻叩了叩桌面吩咐道:“端一壶茶水来。”

“......”少夫人,你真是好有闲情逸致。

看了一眼快抽晕过去的掌柜,谢安澜顺便吩咐,“今天做不成生意了,掌柜先去休息吧。”

掌柜无力的点点头,“唉,我是该休息了。”

伙计快手快脚的送上了茶水还贴心的奉送了两份点心和瓜子。低声道:“少夫人,就让他们这么打么?”

谢安澜挑眉,“不然?上去拉架么?你去还是我去?”伙计同情的瞟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小捕快,连连摇头。谢安澜道:“派人去...靖安侯府,工部侍郎王大人府上,还有那个...好像是理王妃的弟弟吧?去叫他们家的人来领人。另外,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高齐了,去叫他过来我请他看戏。”

伙计连连点头,一溜烟地走了。

高齐不用人请,事实上高小胖会出现在这里就是急匆匆赶来看戏的。只是他走得比谢安澜慢得多,才让谢安澜以为他实在外面闲逛。等到伙计让人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自己晃晃悠悠地爬上了二楼。刚爬上来,一个东西就迎面呼啸而来。高齐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一个瓷瓶从楼梯口跌落下去在楼下摔得粉碎。

高齐顿时大怒,撸起袖子就想要往上冲,“混蛋,没长眼睛啊,险些砸到爷!”

只是高齐还没来得及冲出去,就被一根长板凳挡住了去路。他倒地吨位大,动作慢,倒是没有被凳子给绊倒。怒气冲冲的朝着那边望去,才看到谢安澜正悠然地坐在角落里喝茶。高齐愣了愣,看了看那边乱哄哄一团,想起这静水居好像是陆家的生意顿时乐了。乐颠颠地跑到谢安澜跟前坐下,幸灾乐祸,“坏女人,你被人给砸场子了。”

谢安澜好脾气地道:“是呀,你很高兴?”

“那当然,哈哈...谁让你在我大哥面前让我没面子的,哈哈、哈...呃...”对上谢安澜笑吟吟地清冷眼神,高小胖的笑声慢慢地噎了回去。

左右看看,高齐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谢安澜的胳膊,“喂,你就不管管么?他们都要把你的静水居打烂了。”

谢安澜挑眉,“你竟然能看得出来,他们快要把我的静水居打烂了?”

高齐翻着白眼,“我又不是瞎子!”

谢安澜有些惋惜地道:“你说,他们怎么就不把自己给打烂了呢?”

高齐一脸惊恐地瞪着谢安澜,谢安澜笑眯眯地朝他勾勾手指道:“跟你说个事儿,你帮我办好了,我也能帮你?”

高齐犹豫着,这个女人不仅武功厉害,还狡猾。

谢安澜问道:“想不想减肥?想不想变成跟你大哥一样的英俊威武?想不想要美人倾心?”

高齐鄙视的看着她,“你能有什么办法?”

谢安澜斜睨了她一眼道:“我至少比你这个减肥减了好几个月不瘦反胖的人有办法。”

“你上次明明说我瘦了!”高齐一脸你欺骗了我的表情。

谢安澜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道:“这都看不出来,我安慰你呢。这叫善意的谎言。”

“......”你为什么不能一直善意下去?

“你真的有办法?”高齐犹豫地道,“你不会想要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高小胖虽然是个纨绔,但是也是个有点品味的纨绔,伤天害理的事情是不做的。

谢安澜白了他一眼,低声在高齐耳边说了几句。

高齐眼睛一亮,立刻连连点头,“小事一桩!”

片刻后,在其中一个纨绔挨了另一个人不轻不重的一圈之后,高小胖怒吼一声加入了战团,“王兄,我来助你!”

原本的战团在加入了高小胖这么一个重量级选手之后立刻就变了样子。高小胖的功夫不怎么样,但是他好歹也是将门之后最近还被高裴抓着狂训。就算是这其中身手最好的颜锦庭,一时半刻之间也奈何不了他。更何况他也不打架,只是拉架。只可惜,被他拉住的人往往都很倒霉。因为无法还手挨上原本可以避开的一拳一脚算是好的,若是高小胖一时情急拿自己的身体去挡,被救的那位险些就被压得憋气了。

“颜老三!住手!欺负没练过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高齐怒吼着朝着颜锦庭的背后扑去,一把抱住了颜锦庭。

碰!碰!

原本应该会落空或者落在胸口的拳头一左一右,一个打在了颜锦庭的眼眶上,一个打在了颜锦庭的左脸上。颜锦庭立刻鼻子一酸,泪流满面。

高齐连忙放手,“别打了!别打了!”

不打才怪!泪流满面的颜锦庭回头就想要给高齐一拳。高齐却早有准备,使劲一推,颜锦庭和对面的两个人立刻就滚成了一团。被颜锦庭压得疼痛不已的两个纨绔冒着冷汗毫不犹豫地朝颜锦庭挥起了拳头,三人再一次战在一处,浑然忘了旁边的高小胖才是罪魁红薯。

角落里,老和尚已经遛到了谢安澜身边做好。小声问道:“你真的不管啊?”

谢安澜摊手道:“砸都砸了,怎么管?充其量也就是砸的有点烂和砸的稀烂的差别么。”反正都是不能用了,那就痛痛快快地砸吧。

“要是不小心闹出了人命......”

谢安澜指了指一边发呆的两个捕快,“看见没,衙门的人在呢。衙门的人都管不住他们,我怎么管得住?我们静水居才是受害者。”

老和尚看看越打越烈的一群人,在看看坐在身边悠然喝茶的受害者,嘿嘿干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谢安澜淡淡一笑,不轻不重的轻咳了一声。不远处正打得飞起的高齐却突然停了一下,一跺脚道:“你们打吧,爷不管了!”毫不犹豫地抛下身边的战友,迈着壮硕的身板奔回了角落里坐好。

第八章 纨绔是穷鬼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全部住手!”这次上来的人却不是如那两个捕快一般唯唯诺诺。七八个人都是穿着整洁利落的衣衫,手中还佩戴者制式的长刀,看到楼上的情形顿时怒了,高手吼道。

高齐在谢安澜耳边,小声道:“这是五城兵马司的人。那个是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从六品。比你们家那位还要低半品。”

谢安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五城兵马司虽然品级不怎么高,但是毕竟是隶属督察院的衙门,后台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硬的。几个跟在那位副指挥身后的士卒立刻上前,三两下就分开了打成一团疯狗的人。副指挥使脸色不太好地扫了众人一眼,大手一挥沉声道:“全部带回去!”

这会儿,那群纨绔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其中一人立刻跳出来道:“你算什么?也敢抓我们!”

那为副指挥使心情显然也不太好,京城守卫治安的压力本来就大,稍微哪个王公贵族出了点屁事他们都要倒霉。现在竟然还碰到一群纨绔子弟自己没事找事儿。一个个打的鼻青脸肿的好看么?

冷笑一声,副指挥使道:“我管你们什么人,天子脚下聚众斗殴,统统给我下狱!有意见?叫你们家管事儿的到督察院领人!”没错,一般的权贵不把五城兵马司放在眼里,但是有本事你别把都察院放在眼里啊。说完,副指挥使一挥手道:“统统带走!”

“放肆!”颜锦庭脸色铁青,厉声道:“我是靖安侯,你们敢!”

靖安侯?副指挥使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青年,这倒真是个大人物了。毕竟当年老靖安侯是为国捐躯的,而且定远侯府这些年对这位小侯爷也十分照顾,更不用说这位还是陆家的女婿了。不过这鼻青脸肿的模样,副指挥使眼睛一转,怀疑地道:“你是靖安侯?身份证明呢?你这模样恕下官认不太出来。”

谁没事难道还将证明身份的印信带在身上不成?就算是有个可以证明的玉佩什么的,刚才这里打的鸡飞狗跳的早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颜锦庭大怒,“本侯就是靖安侯,有什么需要证明的?”

副指挥使轻哼一声,“靖安侯堂堂超品侯爷,怎么会跟一群纨绔聚众斗殴?”

颜锦庭气急败坏地指着身边的人,道:“你!告诉他本侯的身份!”

副指挥使淡淡地吐出一句,“他也是聚众斗殴的人。”

颜锦庭气得就想要冲过去给那副指挥使一拳,却被跟前的两个士卒拦住了去路。挣扎中颜锦庭正好看到了坐在谢安澜身边的高齐,立刻一指高小胖道:“高齐!你跟他说,我是谁!”

高齐翻了个白眼道:“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谁,我怎么会知道?”高齐早就烦透了颜锦庭整天趾高气昂的模样,逮到这个机会怎么可能帮他说话。副指挥使扫了一眼这边,挥挥手道:“行了,先把人带回去。不用担心,你若真的是靖安侯,回头靖安侯府自然会有人来领你。你若不是,呵呵,假冒侯爷的罪名可是不小的。”若不是有定远侯府和陆家的面子,现在整个上雍谁把靖安侯府当一回事儿啊。老靖安侯死得早,若是这位小侯爷争气还好说,如今看来这位显然就不是个争气的。靖安侯府只怕也是要没落了。

“嘿嘿,这人有点意思。”高齐在谢安澜身边幸灾乐祸地笑道。

“这位大人,轻慢。”等到这些纨绔终于乖顺了,谢安澜方才开口道。

那副指挥使挑眉打量了一眼谢安澜和高齐,胖的如此出类拔萃的高家二公子他自然是认识的,只是对谢安澜却不怎么认识。只是思索着京城里这样的绝色佳人也不常见啊,听闻者静水居似乎是今科探花如今的承天府通判名下的产业,这位莫不是……

谢安澜起身走上前来,道:“耽误大人的时间了,不过,小店这……”

副指挥使了然,道:“原来是为了这个?夫人将损失算出来,尽管送到他们府上去便是了。”

谢安澜微笑道:“原本应当如此,只是这几位听说都是身份不凡。我们这酒楼里许多东西的价值只怕不好定论。若是回头送过去,只怕是有些麻烦。”副指挥使蹙眉,“那夫人的意思是?”

谢安澜道:“还是当场算完,各位公子的家人来领人的时候正好顺便就将赔偿给了便是。大家也都方便,大人觉得如何?”

副指挥使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不可以的。便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官稍等片刻就是。”

那几个纨绔却不怎么在意,他们都是权贵世家子弟,别说是砸了一个静水居了,就算是砸了十个也不怕陪不出来的。其中一个一脸傲慢的年轻人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就甩了过来,“不就是赔钱么?爷又不是赔不起!两百两,够不够!”

谢安澜抬手一挥,宽大的袖摆甩在了折叠好的一票上,那张银票直接被扫的贴回了年轻人的脸上。谢安澜笑吟吟地看着他道:“还是算清楚比较好。”

高齐站在谢安澜身边嘿嘿一笑,无比的幸灾乐祸。

“高老二……”纨绔中还有平时跟高齐玩的好的,见他竟然站在谢安澜这边嘲笑自己等人,顿时悲愤不已。

谢安澜轻轻击掌,也不用算盘直接开口道:“几位公子砸坏了小店七张桌子十几条凳子,这些都是新置办的,并不算贵总计八十六两七钱。”看着众人脸上不屑的神色,谢安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继续道:“诸位打坏了楼上花卉七盆,其中两盆是特意从求购而来的朱丝莲瓣。共打碎花瓶六个,虽然都不是古董,却也都是至少有数十年之久的瓷器精品。还有诸位弄坏,弄张了墙上共十一副画。其中有两幅是今科探花所画,众位应该听说过他的话的价格。另有两幅分别是金科状元和传胪的墨宝,还有一幅字是临风书院东临先生的墨宝。这些…共计两千二百七十三两二钱。”

看到众人有些变了脸色,谢安澜不疾不徐地指了指满地的狼藉道:“桌上这些菜肴暂且不说,静水居的酒都是特别酿造的。方才各位不慎砸坏了楼梯口的一个酒缸,以及楼上绝大部分的酒。静水居的酒三钱银子一壶,这一缸酒有三百壶。各位吓走了静水居所有的客人,他们一个都没有付钱。宾客在静水居受到了惊吓,我们还需要因此赔偿安抚客人。另外,静水居若要重新装修营业,要清理这一屋子的酒气,最少也需要一个月。静水居的如今每日的入账是四百两左右,至于重新开业之后生意可能受到的影响我就不跟各位算了。眼下这些共计是一万四千四百四十九两九千,给各位算个整数,一万四千四百五十两如何?”

“你想坑爷?哪里有这么多!”有人忍不住叫道。他们虽然都是权贵之家的纨绔,但是也不代表他们就都很有钱可以随随便便的一掷千金。除了像高小胖这样运气好家里兄弟姐妹少还都是同母亲生的又得宠,或者像颜锦庭那样的小侯爷,别的人平时能拿出个三五百两就算是很不错了。有的挥霍的厉害点的,甚至也有捉襟见肘的危险。

谢安澜微笑道:“我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是有账目可查的。众人若是不相信,我自然会将所有的账目也呈送到贵府。”

想到这事若是被自己家里的爹娘兄弟姐妹知道,在场大半人脸色都难看起来。

高齐笑嘻嘻地站在一边道:“其实也不太多啊,你们一共有…八个人,算下来一个人还不到两千两呢。”

两千两也很多!就算不多,他们又不傻,凭什么要被人坑!以为爷们没有打过架么?

谢安澜含笑朝那副指挥使点点头,转头吩咐伙计,“去请掌柜将账单写出来,多写几份给诸位公子带回去,免得不清不楚的大家心里都不舒服。”

那位副指挥有些惊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这位探花夫人显然也不是个善茬。其实这京城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纨绔子弟打架闹事的事情。但是一半的商家最多也只是敢让人赔偿一点被砸了东西的损失费罢了。哪里还敢要求什么耽误了做生意的损失之类的。这位倒是好,连一个花瓶,一个酒壶都算的清清楚楚。

正说着,有人禀告靖安侯府的老夫人和另外几家的府上的管事来了。大家都很忙,自然不可能因为自家的儿子大家这种事情家主或者当家主母就亲自赶过来。大多数也都是拍了个管事来罢了,只有颜锦庭的母亲却是怒气腾腾的亲自杀了过来。

一上楼,这么侯府老夫人就被留上浓烈的酒味刺得嫌弃的皱了皱眉。再看到自己儿子鼻青脸肿的模样顿时大怒,“是谁!是谁打了我儿!”

颜锦庭身边的纨绔们互相看看,莫名的都有些不悦。他们是打了颜锦庭,但是颜锦庭也打了他们啊。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这老夫人说得好像是他们欺负了他儿子似得。

“娘。”颜锦庭看到母亲,气焰倒是下降了几分,低声道:“娘,我没事。”

颜老夫人心疼地道:“怎么会没事?伤成这样,你们是怎么办差的!怎么还不讲这些混混抓起来!”后面这话却是冲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吼的。

一个脾气火爆地纨绔立刻怒了,“你儿子也动手了啊,你儿子那么乖还出来混什么?玩不起就别出来混啊!”

颜老夫人被气得浑身发抖,“放肆!庭儿,你看看,你看看…你怎么能跟这些不知道上进的纨绔浪荡子在一处?”

旁边有人嗤笑了一声,“你儿子知道上进,靠着裙带关系去攀附陆家么?”

“不对,应该是靠着老侯爷的面子让高家照拂吧?”有人不阴不阳地道。

“大胆!我儿子是堂堂靖安侯!”颜老夫人傲然道,“竟敢对靖安侯无礼,你们好大的胆子!”

“不就命好有个有本事的爹么?”这些纨绔平时都是混不吝的,哪里能受得了这种气?根本不买颜老夫人的帐,颜老夫人早年死了丈夫,脾气古怪。别说是京城的贵妇们就是宫中的贵人也不待见她。她自己将靖安侯府看的高高在上,其实没几个人真的放在眼里。

“你…你们…”颜老夫人瞪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副指挥使道:“这几个人竟敢殴打当朝侯爷,我命令你必须重重的责罚他们!”

副指挥使左右看看,倒是没有反驳而是一副恭敬的模样应道:“是,老夫人放心,既然老妇人吩咐了,下官自然要给老夫人一个交代。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们的。”祸水东引什么的,副指挥使大人还是做得十分顺溜的。淡淡的扫了纨绔们一眼,靖安侯府老夫人说了要严惩的啊,可管怪不了本官了。

纨绔们以及前来善后的管事们也怒了。架是大家一起打的,现在姓颜的这是什么意思?

一年浓郁的酒香中,静水居再一次热闹起来。伙计回来了,将手中的账册递到了谢安澜手上。掌柜果然按照谢安澜的吩咐,写的清清楚楚,还认真的誊写了好几份。谢安澜淡淡道:“各位既然来齐了,这是赔偿的账单,请各位过目?”

颜老夫人冷冷的瞥了谢安澜一眼,根本没看随手就交给了身后的丫头道:“给她钱,立刻放了我儿!”

身后的丫头接过来一看也是吓了一跳。掌柜十分贴心的将账目都分清楚了,一万四千四百五十两,八个人每人一千八百零六两三钱。丫头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怒气正盛在吵着要放人的颜老夫人,到底还是没敢多嘴问什么。连忙取出了两千两的一片递给了谢安澜。

收了颜老夫人的钱,谢安澜心情就愉悦多了。对副指挥使道:“既然账目已经算清楚了,我就不打扰大人办公了。我这儿也乱成一团…”说罢还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各位若是没有带钱,回头让人送来挥着我们自己上门去取都来得及。”反正你们暂时肯定没空纠结钱的问题了,先把人从牢房里捞出才是重要的吧。谢安澜对高齐招招手示意他走人,一边吩咐伙计,“回头将咱们静水居的新出的酒给大人和几位官差送一些,大家都辛苦了一趟。”

谢安澜说完便悠悠然下楼去了,身后传来七零八落的声音。

“怎么这么多?!”

“高家老二,你怎么在这里?!”

“快放了我家少爷!”

“……。”

谢安澜在静水居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高齐连滚带爬的从里面奔出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这年头的老女人怎么越来越可怕了啊?”

谢安澜笑吟吟地看着他,“怎么了?”

高齐怒道:“那个老女人,平时对我娘阴阳怪气的也就算了,居然还污蔑本公子陷害他儿子!本公子是后来的好不好?居然还想让五城兵马司的人把握也抓起来!哦…对了,她还骂你来着。”谢安澜不解,“她骂我做什么?”

高齐完全无视过往的“老女人”们的怒目,“她说你是奸商,坑他们靖安侯府的钱。”

谢安澜无语,“才一千八百两好不好?”一千八百两对于那些还在啃老的纨绔们来说是有点多,但是对于颜锦庭这样已经继承了爵位和整个侯府的小侯爷来说,算得了什么?

高齐挥挥手道:“你知道什么?颜锦庭又不像我哥有职务俸禄,只是一个侯爷的爵位一年也不过就才七百二十两银子,还有那老太太一年的俸禄是六百两。又没有朝廷的额外赏赐和别的什么收入,颜锦庭也不是个会经营的,你一下子就拿走了人家一千多的收入,还好意思说?”

谢安澜眨了眨眼睛,好像是有点过分啊。

“侯府都这么穷吗?”谢安澜犹豫着道,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财不外露了。

高齐翻着白眼,“看不起谁呢?我家老头子可是超一品侯爵,还兼着大将军的职位呢。我大哥还是镇西将军,我娘是侯爷夫人。哼哼,我爹和我哥每次大胜仗朝廷赏赐的钱就够砸死你了。”所以,真的不是所有的权贵都很穷。

谢安澜无语地侧首看他,“这些跟你有一个铜板的关系么?得意什么啊?”